第四百五回皇上的死因
眾人揣摩着這話聽深意,暗自心驚。
“父皇,你死得好慘啊!”
賢王突然跪倒在地,發出一聲驚呼,隨即哽咽道:“顧青莞一介女流,哪來的膽子弒君,必是身後有人,請貴妃娘娘明察。”
蘇青心中一動,即刻挺身而出,“顧女醫與太子有私情,莫非是有預謀。”
此言一出,眾位官員心中咯噔一下,紛紛高鳴濤看去。
高鳴濤冷笑一聲,“貴妃,賢王,一切僅是口說,而無真憑實據,請慎言。”
殷貴妃眼中露出悲傷,“李公公於昨日觸棺追隨皇帝而去,死前,他親口與本宮說,他對不起皇帝,對不起天下,唯有以死謝罪,一切都是太子的陰謀。”
話音剛落,賢王又一聲高喊,“是太子殺了父皇!”
高鳴濤見賢王之流先生奪人,當即大聲道:““李公公乃皇帝最信任的人,他為何要與貴妃說這些,此言還有什麼證人。”
“那一殿的宮女,內侍,都是本宮的證人。”
殷貴妃聲音陡然轉厲,“太子夥同顧青莞弒君,十惡不赦,不配為帝。本宮提議另選明君,以固江山。”
“荒唐!”
王內閣大聲呵斥,“太子乃皇上御口欽定的之人,豈能由貴妃一婦人之言,隨意污衊。貴妃口中所謂的太子弒君,完全不成立。皇上千秋,太子繼位,順正言順,他為何要弒君,依老臣看,只怕是有人賊喊捉賊,為的只是那張皇位。”
王內閣聲音又大,中氣大足,加之他一臉威風凜凜的表情,瞧着頗有幾分正義之感。
太子一脈,齊聲應是。
“放肆!”殷貴妃氣急改壞,恨得咬牙切齒。
高鳴濤高即也怒道:“皇上前日龍馭賓天,貴妃不即刻召告天下,偏將帝崩的消息捂着不放,直至今日才公眾於天下,出於何種目的。貴妃把持皇宮,連一個蒼蠅都不能飛過,此舉是為掩飾什麼,還是要佈置什麼?”
“本宮,是為將皇帝的死因大白於天下,遂命張統領暗中徹查。”殷貴妃毫不懼色,“張統領,本宮所言,可有虛?”
張雲龍上前一步,抱拳頭,“貴妃所言,句句是實。劉兆玉畏罪自儘是真,顧女醫改藥方是真,李公公自盡我雖不在跟前,但宮中內侍,官女都可作證。”
高鳴濤再忍不住,冷笑着朝張雲龍道:“張統領有件事怕不知道,太子奉召歸京,一路已遇襲數次,次次九死一生,這事也是真。”
張雲龍心頭微驚,太子遇襲,誰敢這麼大膽?
“誰要他死?”高鳴濤一聲厲吼,手猛的一指殷貴妃,“誰導演的這場好戲?誰會得利?”
殷貴妃心頭一慌,目光救求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老肅王,牙齒咯咯顫抖。
老肅王收到視線,正欲開口,一禁軍模樣的人急急闖入,“張統領,顧女醫在獄中喊冤,她說她知道真正弒君的兇手是誰?”
張雲龍一咬牙,“帶她入殿。”
……
青莞緩緩走入大殿,她入宮兩年,宮裏很多地方都去過,獨獨不曾到過這一處。
殿宇青瓦覆頂,氣勢宏大,帶着森嚴。這裏,是大周國權利的最中心。
趙璟瑋看到她,只覺心頭一緊。
一身素衣已骯髒不堪,披散的長發沾了塵土,打結在一起,白皙的臉半邊腫得高高,獨一雙眼睛依舊黑亮,散着光澤,尋不到一絲慌亂。
一身的骯髒也敵不過她的容顏,他就喜歡這樣的女子。趙璟瑋心底的慾望,一瞬間被點燃。
顧青莞跪下,挺直腰學,撥開散在眼前的一縷發,“皇上並非因葯而死。”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她這個小小的人兒身上。
青莞垂首,忽爾一笑,遂又抬首道:“萬事萬物,相生相剋。一物降一物,乃世間之道,自然之道。有毒藥,必有解藥,解藥,也可能是毒藥。”
蘇青一看這個女人,眼中便噴出怒火,“顧青莞,大殿之上容不得你大放闕詞,你在這裏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顧青莞冷看他一眼,“大醫學家張仲景的《金匱要略》一書中,提到有四十八種食物不能放在一起食用。如螃蟹與柿子,二者同食,雙倍寒涼易損傷脾胃。長期食之,便會喪命。這,便是相生相剋。”
蘇青長袖一拂,“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青莞目光向殷貴妃看去,眼中微有深意,“皇上祭天歸來,身子陰虛血虧,殷貴妃便每日煮了宵夜,給皇上進補。這個宵夜中,必有一樣食物,那便是紅棗。”
“棗能補血,亦能補氣,婦孺皆知。”殷貴妃臉上的表情嫌惡無比。
顧青莞面上神情逐漸凝重,停頓了片刻道:“貴妃每隔三日,便棄紅棗不用,另煮了清火的湯水給皇上食用。”
“凡事不可太過,過猶不及,所以本宮才三日一換,煮些清火的湯水讓皇上清補。”
顧青莞心道等的便是你這一句話,“娘娘在這清火的湯水中,加了一味蝦丸子。”
殷貴妃心中慌亂,卻強自鎮定道:“皇上食素,葷菜中獨獨不忌諱魚蝦,顧女醫,本宮處處以皇上身子為重,難道這也有錯。”
眾人見這兩人一問一答,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不知所言為何,正存疑惑時,卻聽顧青莞一字一句道,“《金匱要略》中記載,棗子與蝦同食,能置人死亡。”
“荒謬!”殷貴妃勃然大怒,“這兩樣東西,皇上從未同食過。”
顧青莞眼中跳動着光芒,越燃越盛,“雖未同食,可食物入胃,亦可同胃,藥性雖小於同食,可滴水穿石,三月之量,綽綽有餘。”
“你……你……一派胡言。”殷貴妃兩個太陽穴突估跳個不住。
“皇上生前最後一餐,是用的是貴妃送來的菊花粥。皇上素愛食粥,菊花粥更是清熱解毒。”
貴妃伸出手來壓住額畔,咬牙切齒道:“你說的沒錯,這菊花還是本宮託人從外頭弄來的。”
“娘娘是不是在這粥里添了些肉末。”
殷貴妃渾身顫抖,冷汗涔涔直下,臉色白得像片紙,“顧女醫真會說話,皇上素來不吃肉,他聞到肉味便會吐,又怎能食下我這添了肉末的粥。”
“那是因為李公公騙他,這肉是蝦肉,而非豬肉。李公公的話,皇上深信不疑,所以即使聞到腥味,也照樣食了幾口。”
高鳴濤立即追問道:“豬肉與菊花同食,會怎樣?”
顧青莞抬首,沖他淡笑,骨子裏的冷清與淡漠讓她這笑,有了幾分意味深長的意思。
“輕則昏厥,重則死亡。”
“啊!”所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頭頂像是被悶雷劈過一般。
殷貴妃搖搖欲墜,忙一手扶住旁邊的龍椅把手。怎麼可能,這麼隱秘的事,她怎麼可能知道?
蘇青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滴落,一顆心都要跳出喉嚨。
倘若……倘若顧女醫的話是真的,那麼……那麼真正弒君的人是貴妃。
他五官皆已扭曲,厲聲道:“李公公侍候皇上幾十年,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怎會為娘娘所用來謀害皇上。顧女醫,你這謊話編得也太離譜了些。”
顧青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慢慢挪向一旁靜坐的老肅王,素手輕抬道:“那,便要問老肅王了。”
穀子,又稱粟;粟又通肅,李公公雖死,卻在棺材底下留下蛛絲馬跡。
如睛天下了道霹靂,眾人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目光都落在老肅王的身上。
只見他輕輕一笑,緩緩從椅子上站起,又手一合,擊起掌來。
“精彩,當真精彩。本王不曾料到,顧女醫深陷大牢也能將事情查得八九不離十,倒還是小看了你。”
張雲龍怒目相斥,“老肅王,竟是你在搗鬼,你就不怕……”
話及一半,張雲龍突然感覺胸口忽然一痛,腿一軟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眾人大驚,卻發現渾身上下連抬起手的力道,都沒有。
張雲龍目光四下張望,如願的發現大殿的四個角落裏,各放着一隻銅鼎,而鼎里,裊裊升起白煙。
無聲無息,無色無味。
老肅王慢慢踱步走到青莞面前,彎下腰直視着她,粗大的手一伸,捏住了她微尖的下頜,強迫他仰起臉來。
“顧青莞,你這麼聰明,可曾算出下一步,本王要如何做?”
顧青莞被迫迎上他的眼睛。雙目里,眸光深邃如無窮黑洞,幽遠難測,隱隱透出一縷暗紫劍光,冷硬銳利,直刺向她過來。
她根本沒有料到老肅王這麼快就撕破了臉,沉吟半晌,苦笑着搖了搖頭,“你會拿下我們,封鎖皇宮,封鎖消息,對外稱顧女醫和太子舍謀弒殺皇帝,以此發動兵變。”
老肅王目光森然,臉上卻笑眯眯道:“竟說到本王的心坎上去了。太子弒父,此生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然後我用你作餌,逼他放棄江山權力,你覺得這個主意怎樣?”
顧青莞心裏咯噔一下,強撐道:“不怎麼樣,你太高估我在他心裏的地位了,江山與女人,你必選江山。”
“是嗎?”
老肅王面色猙獰,笑道:“本王倒覺得,他是個痴情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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