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終曲
再次回到竹韻洞天,真有種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的感覺。地方還是那個地方,裝修也還是那個裝修,只是空氣變得陌生了,屋子裏常年沒人居住,生出了霉味。
聽凌雨笙說,爸媽回國之後一直跟凌雨笙住在清幽水岸。今日準備正式搬回來了,畢竟這裏承載了許多回憶。
凌槿煦挽起衣袖進了衛生間,拿着抹布掃把針對屋子展開大掃除。
雖然不想承認,但凌槿煦確實先天體質差,再加上這幾年的折騰,又重傷在醫院躺了一年。身子骨越來越消耗,真大不如前了。收拾了整間屋子,到最後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忽然,他渾身一激靈,警惕的望去虛掩着的房門。
在房門被一隻手明顯推開的剎那,凌槿煦幾乎是下意識摸去了腰間。
槍!?
凌槿煦一愣,看着空空如也的后腰,沒有槍?
“槿煦?”站在門口的平昭怡目瞪口呆,看凌槿煦臉色蒼白的模樣嚇了一跳,“你怎麼回來了?”
“媽?”凌槿煦有些懵,足足愣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草木皆兵了。
可想而知,在嵐朝這幾年處處危險,步步驚心,早就習慣了一驚一乍。看着隨後進來的凌辰良,他有些無奈,想自己再這麼神經過敏下去,早晚被折騰的精神衰弱。
“兒子。”平昭怡似是看出凌槿煦的情緒不對,他走上去摸了摸凌槿煦蒼白的小臉,道:“你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回醫院去看看?”
“不用。”凌槿煦擠出一抹無力的笑,凌辰良也關心道:“哪裏不舒服就說,別硬撐。”
“真沒有。”凌槿煦無意間的一抬頭,看見了掛在客廳牆上的全家福,不禁生出感慨萬千。
而平昭怡或許也是被折磨的夠嗆,想起年輕的時候丟了兒子,後來兒子去當卧底,半年前又險些永永遠遠的失去兒子,想起這些就免不了心酸。連日噩夢,如今不過五十,卻衰老的不成樣子。
看到如此的母親,凌槿煦真忍不住心疼,他不由得抱住身體纖瘦的母親,輕輕低語道:“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平昭怡就再也控制不住,淚如泉湧。
凌辰良也緩步走過去,從后敞開懷抱,將兒子和妻子摟在懷裏,老淚縱橫。
…………
帝都監獄裏,關押着窮凶極惡的罪犯,至少十年二十年,更有準備伏法的死刑犯。
這裏的空氣混濁,人心險惡,即便是在監獄之中也充滿了殺戮和血腥。凌雨笙在探監處等了許久,終於見到了被獄警帶來的南宮澤然。
他穿着囚服,模樣還跟之前一樣,看不出變化來,似乎在監獄裏的日子並不難熬。畢竟他是嵐朝會的頭頭,監獄裏也有自己的昔日手下,怎麼著也能保護他安全。
“兒子真好,三天兩頭的跑來看我。”南宮澤然冷笑着往椅子上一座,看着對面面無表情的凌槿煦,突然意識到什麼,略有差異的說道:“凌槿煦醒了?”
凌雨笙微愣,似是沒料到南宮澤然的情報網這麼強。
南宮澤然卻是不以為然的一笑,“以往你每次來看我都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那殺氣快要把我碎屍萬段了。不就是怪我開槍打了凌槿煦嗎?”
“他是醒了。”凌雨笙語氣平淡,幽幽道:“而且恢復的很好,又能懲奸除惡了。”
“呵呵,這世界有多少奸惡,你們除得過來嗎?”南宮澤然覺得很可笑。
“正因為奸惡太多,所以才需要警察。”凌雨笙傾身向前,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道:“這一點,您永遠都不會懂。”
“哼。”南宮澤然冷哼,眼中充滿不屑,“明明是我的兒子,可居然半點都不像我。”
“我像我媽。”凌雨笙道。
“藍芝?”南宮澤然摸了摸留起的鬍鬚,“所以,你註定不能成為我的繼承人。你跟小勛比,差遠了。”
“小勛。”凌雨笙覺得諷刺,再看南宮澤然之時,眼中已經有了一份冰冷,“您看起來似乎很愛南宮勛,但面臨占正浩威脅的時候,不也是為了金錢和權勢甘願放棄南宮勛嗎?就好像你當初毅然決然的扔掉我一樣,在您心裏,最重要的不是兒子,也不是那個叫李鳳柔的情人,而是你自己。”
南宮澤然抿着嘴唇不說話,凌雨笙冷笑道:“走到今天這一步,您作何感想?”
“人說養兒防老,我是養虎為患。”南宮澤然眼中射出狠厲的光,“親生的兒子,折了我的未來。”
“天意。”凌雨笙站起身,背對着南宮澤然道:“如果你當初沒有把我掉包,我沒有流落在外而是放在你身邊養着,在那種大環境下肯定近墨者黑,沒準會跟南宮勛一樣扶持在你左右。偏偏你沒有那麼干,所以現在的結局……自作孽不可活。”
南宮澤然聽在耳里覺得特別刺耳,但卻找不到說辭懟回去,或許就如凌雨笙說的那樣,他當年的錯誤造成了如今的悲劇。還有那南宮煒,如果不把凌槿煦帶回去當玩具玩兒,或許就不會激發凌槿煦的仇恨,凌槿煦也就不會立志成為警察,也就不會被派來卧底,嵐朝會也就不會……走向覆滅了。
一步錯步步錯?
倒不如說是因果循環,用作藍芝的話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
…………
從監獄出來之時,心情還有些壓抑,行走在環形公路上,心情逐漸變得開闊起來。藍天白雲,陽光明媚,好天氣也能刺激人的心情變好。
他開車筆直抵達了竹韻洞天,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之時。那一天上午,凌辰良拍着他的肩膀,溫柔的對他說:“雨笙啊,咱們以後就住這兒了,我跟你媽要復婚了,而且你還有個弟弟。他叫凌槿煦,比你小一歲。”
小一歲的弟弟啊!
他是從孤兒院被平昭怡和凌辰良領養的孩子,原因是他們親生兒子丟了,所以他充其量算是個寬慰的存在。如今親生兒子回來了,哪裏還有他這個領養兒子的地位?
他有些迷茫,有些膽怯,更有些恐懼。跟着凌辰良上樓,直到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平昭怡溫暖和藹的笑臉。以及身後那個……模樣俊秀的少年。
“哥。”少年很自然的叫出這一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所謂的弟弟,那一抹笑容深入他的骨髓,讓他此生難忘。
本以為自己是多餘的,本以為今後註定謹言慎行,躡手躡腳的生活。說來可笑,真是他想多了。平昭怡和凌辰良都是善良的人,都是溫柔的人。在二老眼中,他雖然是領養的,但也早就被當成是親生兒子了吧!
上樓,掏出鑰匙開門。站在門外,隱約能聽見從裏面傳出來的歡聲笑語。是平昭怡和凌辰良鬥嘴的聲音。
房門大開,那聲音更加清朗。
“讓你買鯉魚,你瞧你居然買了條鯽魚。”
“什麼鯉魚鯽魚的,不都是魚嗎?都一樣都一樣,快做吧!”
“多大的人了,鯉魚和鯽魚都分不清,虧你還是老師。”
“哎,老師怎麼了?老師就得認識魚嗎?術有專攻你懂不懂?”
“說你錯了就是錯了,不許狡辯!”
“什麼人啊這是!”凌辰良怒氣沖沖的翻報紙,“我就想喝鯽魚湯了怎麼地?”
凌雨笙站在門口哭笑不得的看着,平昭怡就在餐桌上狠狠去將那鯽魚拍暈,好像拿鯽魚當凌辰良出氣。抬頭的功夫瞧見凌雨笙,才勉強收斂那怒火,“雨笙回來了?”
“嗯。”凌雨笙輕點頭,將外套脫了掛在衣架上,轉身的功夫,就見那人端着盛滿水的盆子從廚房走出來,放到菜板一旁的桌面上。
那一抹無聲的身影讓凌雨笙心中悸動,甚至生出了害怕這是幻覺的念頭,不等他顫抖的嘴唇先開口,那人已經微笑着勾唇道:“哥。”
清澈的聲音入耳,宛如甘泉撫慰了乾枯的心田,凌雨笙怔怔的聽着,看着,鼻頭一酸,眼眶莫名的熱了起來。
凌辰良在一邊看電視一邊用力對付那紅酒瓶的瓶塞,平昭怡氣急敗壞的對付鯽魚,而凌槿煦在一旁打下手,偶爾施展那絕妙的刀工,將黃瓜片切得薄厚均勻。牆上的全家福旁邊新增了一張照片,是凌槿煦身穿警服授予獎章的瞬間,跟家人一起合的影。
團聚一起的幸福時光,是他一直以來憧憬的,渴望的,期盼的。
如今就擺在眼前,他激動得連雙腿都在顫抖,迫不及待的邁步上前,參與其中。
“爸,媽,小煦,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