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慊的計劃
第二天,龔自珍果然收拾好東西帶着幾個僕人要走了,宋四元並不愕然,反而有些欣喜的樣子,因為他知道龔自珍已經走出那件事的陰影了。
小慊懷抱瑤琴,在宋府門口焚香擺座,沒有向她的老師說什麼告別的話,而是靜靜的看着宋四元和龔自珍告別。
龔自珍回頭看了看小慊,向她點點了頭,小慊也報以一笑。龔自珍向宋四元最後道聲珍重,坐上馬車便行,這時只聞身後瑤琴飄渺的旋律悠然響起,龔自珍讓僕人止馬慢行。
小慊伴着瑤琴的韻律,口中悠然唱出了後世膾炙人口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回,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龔自珍呵呵大笑,吩咐僕人趕馬前行,一行人伴着小慊那優美歌聲、柔美的韻律、知交相伴的情分,消失在被白雪茫茫覆蓋的山水林間。
宋四元看着龔自珍一行人的身影終於慢慢消失在山林間那片白色之中,耳中仍然迴響着小慊的那首《送別》,一陣寒風吹過,宋四元不禁跺了跺差點站着凍僵了的腳,回頭看着已然停指不彈,抿嘴不唱的小慊,一股酸酸的口氣說道:“小丫頭,你學會彈琴了,也不聽到你彈一個給你爹爹聽聽。你剛才彈唱的真好聽。這首曲子叫什麼?”
小慊一怔,微笑道:“爹爹,你還吃醋啦?那女兒這就彈給你聽。這首曲子叫《送別》。”
宋四元連忙搖頭道:“沒聽說過,好像也沒這詞牌名吧,你自己寫的?我們先回屋去吧,回屋你彈給爹爹聽,這裏好冷。”
回到正堂,宋四元命人點起爐火,焚起香爐,看上香茗,坐到軟椅上,把一雙腳墊到爐火邊暖着腳,笑道:“乖女兒,你在這裏彈吧。”
小慊看他這樣子好像一個在花街柳巷點了個唱曲的姑娘,擺開架勢舒舒服服聽曲的大爺,不禁有點生氣,哼了一聲說道:“爹爹,你還要不要找兩個丫鬟姐姐幫你錘着腿呀?”
宋四元拍拍大腿,說道:“這主意不錯,來人,叫小青和小荷兩個丫鬟上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小慊的語氣變化。
小慊更是來氣,又哼了一聲:“爹爹,是不是再上點酒菜,來壺溫酒呀?”
宋四元竟不知死活的說道:“更好,更好,有點倚翠閣的意思。”這句話出口宋四元終於知道不妥了。
小慊黑着臉說道:“爹爹,倚翠閣是什麼地方呀?”
宋四元只覺得自己有點發矇,看看堂上還好只有父女倆,便清咳了一聲說道:“乖女兒,咱們不說這個了,你快點彈琴給爹爹聽吧。”
小慊將瑤琴放到堂桌上,轉頭又問道:“爹爹,聽你說話的意思,倚翠閣是不是很好玩呀?”
宋四元很是想打自己耳光,沒事提那做什麼,當下訕笑道:“也不怎麼好玩,乖女兒,你今天就當聽錯了,以後別說出去,什麼倚翠閣的,女孩兒家說了對名聲不好的。”
小慊咬牙道:“你不告訴我,倚翠閣是什麼地方,我就到處和人說爹爹你帶着齡娥去倚翠閣玩。”
宋四元像是被人猛的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從軟椅上跳了起來,上前捂住小慊的嘴巴說道:“我的小姑奶奶,不帶你這樣整你爹爹的,好好好,爹爹告訴你,那裏是男人尋開心的地方,女孩子千萬去不得的,更不能提那個地方。是爹爹不好,得意忘形了,是爹爹錯了,以後不去了,這總行了吧。”
小慊扳開宋四元的手恨恨的說道:“太傷自尊拉,把你女兒當成青樓獻唱的女伶,不唱啦,回屋睡覺。”說罷逕自回房去了,只留下宋四元愣在那裏,指着小慊的背影,“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小慊回屋,藉著屋內暖和的爐火,美美的睡了個回籠覺,這近一個月以來耗費了很大的精力學習,還真是有點累了。
睡到午間,方嬸來叫醒小慊去吃午飯。飯桌上,宋四元假作關愛的總是給小慊夾菜,小慊卻只是哼哼唧唧的只管吃,不搭理他。宋夫人王慧兒看在眼裏,很是奇怪這父女倆今天是怎麼啦,這麼奇怪,也不開口詢問,繼續假裝她的那份淡然,吃了幾口按照慣例就回屋去了。
小慊也跟着吃飽了,放下碗筷說道:“我去後山玩去了。”
宋四元也吃得差不多了,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板著臉說道:“不許去,整天和那幾個小子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小慊眯着眼說道:“那爹爹你要帶齡娥去更好玩的地方嗎?叫什麼什麼閣的?”
宋四元剛喝了一口茶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用手巾擦了擦笑着說道:“沒有,沒有,哪有後山好玩呀,乖女兒早去早回,別凍着哦。”
小慊哼了一聲出門去了。直把秦恆和方嬸看的一愣一愣的,這父女倆今天是唱的哪一出呀。
小慊踏着積雪,走到了後山,只見一個月沒到後山,後山已然沒有半分綠色,整個被白色的精靈輕輕的裹住了,好像飄渺的雲端一般。小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着口中的熱氣在空中四散飄開,心中因為龔自珍離別的愁緒也消散了不少。
只聽身後有人靠近,小慊警覺的回頭,只見遠處何天賜穿着一件青色棉襖,頭戴一頂瓜皮小帽,挪動着肥壯的身軀,口中吐着濃濃的熱氣,正踏着積雪向後山上走來,何天賜好像也看到了小慊,興奮的揮揮手喊道:“老大,你放出來啦?”
小慊一頭黑線,這是什麼話,好像自己被抓起來坐牢刑滿出獄似的,但想到終究有二十幾天沒見到他了,心中還是有些挂念,當下也揮手喊道:“胖虎,你快上來。”
須臾何天賜跑到了小慊身邊,滿臉的喜色說道:“老大,你終於自由了。”
小慊微笑道:“我又不是坐牢,只是和龔師傅學本事嘛。”
何天賜笑着說道:“老大,你快和我說說,龔先生都交了你些什麼?”
小慊白了他一眼說道:“那天你們幾個不是來偷看時,我和你們說了嘛,都學了琴棋書畫。對了,他們幾個呢?”
何天賜好像被白眼瞪得很是習慣,仍是微笑着說道:“大哥他們被秦管家叫住好像有什麼事吩咐,我就先過來了,大哥他們說一會就過來。”
小慊哦了一聲又問道:“這幾天你們的功課怎麼樣?”
何天賜一聽好像很是興奮說道:“我們幾個都按照老大你教的在學呢,大哥最厲害啦,那個幾何算學他都全學會啦,我就最笨,怎麼學也學不會,大哥都差點打我。還好被三哥拉住了。不過我的拳法打得很好呢,大哥之下就是我啦,哈哈”
小慊一聽,想起那天在書房外楊威智說的話,她在教這幾個小孩的時候沒有考慮小孩的接受能力,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她不知道怎麼因材施教,她基本上是想到什麼就教他們什麼,根本沒有完整的計劃,幾何算學,秦穆嚴有點數學的基礎,好歹可以學,其他幾個呢?想到這裏,小慊出了一身冷汗,差點誤人子弟,把幾個小孩教廢了,罪過就大了。而且宋四元已經知道自己到後山和幾個男孩子玩的事情,今天看他對這件事的反應是很反對的,自己還可以教他們多久呢?
何天賜看小慊久久不說話,說道:“老大,你怎麼啦?”
小慊回過神來,笑道:“沒什麼,胖虎,你是不是很不喜歡學算學?”
何天賜點點頭說道:“老大,我一看見那些數字就頭暈,可能是我太笨,怎麼學都學不會。”
小慊問道:“那你最喜歡什麼呢?”
何天賜揮揮拳頭說道:“我最喜歡學拳了,還有那幾天老大你教的孫子兵法,我也很是喜歡。”
小慊輕輕哦了一聲,這小子就是個當兵的料,當下說道:“那我把拳術和兵法寫下來給你,你自己學可以嗎?”
何天賜興奮的說道:“沒問題,我不懂的就去問大哥。”
小慊心中忽然一陣明亮,自己再怎麼能耐,也不可能把五個人都教成萬能的,自己只有把自己知道的寫下來,讓他們自己對感興趣的自己去學,對一門或是幾門學科專精就行,效果一定比不分資質的一起學要好,還能省不少事。
想到這小慊問道:“胖虎,那大哥他們幾個又喜歡什麼呢?”
何天賜撓撓頭說道:“這我可不知道了,我人笨都不敢問的。”
小慊奇怪道:“為什麼不敢問?你怕大哥打你?”
何天賜咧嘴笑道:“這倒不是,三哥說了,我們天下會會規里有一條就是不能以下問上,還要相互保密,不是會裏的人都不能知道會裏的事情。”
小慊更是奇怪:“什麼是不能以下問上?”
何天賜說道:“就是下屬不能打聽上司的事情,只能服從上司的命令。”
小慊呆住了,當初擬定天下會會規時自己怕小孩子們接受不了,沒有加入絕對服從這一條,這可好楊威智這小妖倒是幫自己加進去了。當下一板臉說道:“我記得我可沒有定下這條會規。”
何天賜說道:“這時三哥臨時加的,那幾天大人們老是問我們到後山做什麼,三哥和大哥商量,怕我們受不住秘密,臨時加了幾條會規。三哥還說只是臨時的,等你回來后再定要不要正式寫進會規里。在會裏,老六走了之後,我職位最低,所以我都不敢亂問的。”
妖孽就是妖孽,小慊暗自腹誹着,不過有他和秦穆嚴的絕對權威,小慊倒是可以放心讓他們自己學習,不怕自己寫了些超越這個時代的東西泄露出去。小慊心中一個完美的計劃就此形成了,嘴角不禁浮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