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方二辯
風颳得有點大,陸成蹊低頭拉開超市的擋風門帘,厚重的加棉材質,抬手上去有點吃力,他注意力全在室內呼呼作響的暖氣,沒想到迎面直接撞上一個人。
緊繃的下顎立馬碰上一團毛茸茸的事物,帶出來超市裏微醺的暖意,還有洗髮水清冽的香。沒等他看清,那人沒站穩的身形一晃,他白皙的鞋頭上頓時好大一塊烏黑。
陸成蹊低頭看着鞋,眼神開始嚴峻起來。
江瑾言懷裏正抱着一大排鮮奶,沒有多餘的手去找東西站穩身子。兩人迎面撞上,慣性出乎意料地大,她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才重新站定。
隨後抬頭義正言辭地計較,“同學,你撞着我的奶了!”
聲音很大,蓋過室內呼呼作響的取暖器,正是下晚課的時間,整間超市裏都是呵着手進來蹭空調聊天的學生。
同屆的有,學弟學妹們也有,最糟糕的是剛剛倉促一瞥,陸成蹊還看到好幾張熟悉面孔。
大眾矚目之下他更加不悅了,隨之聲音也夾雜了十足十的冷意,“這位同學,你好好說話。”
眼前的男生,眉眼清冽,眼尾稍向上翹,高挺的鼻樑下,薄唇抿成一條細縫,昭示着主人此刻心情並不愉快。
臉蛋是好看的,這是江瑾言第一反應。
說來也奇怪,俱是雙眼皮的江父江母偏偏生了個她是單眼皮。平時顯得眼睛小沒精神也就算了,可一笑起來整雙眼就成了一條彎着的細線,撐死了也就是個骨瘦嶙峋的月牙。
在持續而長久的壓抑中,人們往往不是變態就是更變態,深陷單眼皮的悲愴二十餘年,江瑾言終於成功養成惡習——
對五官尤其挑剔。
這點她不會放在明面上評論,但遇到賞心悅目的臉蛋,她還是會忍不住唏噓幾聲,從而更加不滿老天爺沒落實到社會主義的平均分配。
越不滿就越變態,越變態就越苛刻。故而長達十多年的評點中,她還沒遇着一個讓她一見傾心,原地愣神直抽氣的蓋世美人。
可此刻,她竟然聽見自己毫不掩飾,明目張胆的抽氣聲。
江瑾言從來不覺得一個男生可以長成這種模樣。線條鮮明的五官,既不失陽剛之氣又兼具陰柔之美,桃花眼微斂着,有股說不出的冷意狠絕,高挺的鼻樑更增加他渾身倨傲的氣息。
此刻,面前一張完美無暇臉的主人,正瞪着好看的眼睛看他。
江瑾言愣神愣了會兒,突然像想明白什麼似的眉頭一把鬆開,剛才還掛着怒氣的臉此刻聚滿笑意,露出嘴角深陷的酒窩。她眼睛眯成瘦月牙,盡量讓自己笑得好看,“哎呀,真不好意思,剛剛手裏抱着牛奶沒注意看路,同學你沒事吧?”
江瑾言有着與生俱來優勢的嗓音,此刻帶了示弱的語氣,聽在男同胞耳朵里更顯得我見猶憐,立馬酥軟的心。
四周遠遠圍着看熱鬧的一叢人也不緊多看了她幾眼。
站着的陸成蹊身形動了動,長眼睫扇了扇,隨後懨懨垂下眼帘。
“沒事。”
他雖然這麼說,可依舊冷冰冰地嚇人,還有擦過去那低頭的一瞥,更是透露了快溢出來的不滿意。
江瑾言保持着微笑,抬頭掀開帘子出去。
棉簾垂下的瞬間,立馬隔絕開滿室的暖意,冷不丁吹來一陣涼風,她縮了縮脖子,把腳又往棉拖里塞了塞。
陸成蹊路過幾個人直接往冷藏箱那邊走。
剛剛的事他過後即忘,不過鞋頭那塊烏黑的腳印還時不時提醒着他。
一米六剛出頭的個子,只能堪堪夠到他胸口,短髮是很顯五官,不過那眯着笑就成一團的眼睛也就更加突出,怎麼看都像動漫里傻裏傻氣的小黃鴨。
這麼想着,他突然沒那麼生氣。
與此同時,他瞥見放鮮奶的那一層已經被人拿空,抬出去的手頓在半空,嘆了口氣后他興緻缺缺地收回來。
看來今晚還得失眠。
周呈章說過睡前喝奶有利於入睡,雖然那傢伙一貫跑火車慣了,但死馬當活馬醫,他不介意試一試。
眼下卻是不能了。
陸成蹊重新折回去櫃枱買了包煙揣兜里,隨後抬手掀帘子出去,這次他特地看了下外面有沒有人進來。
免得又跟一個冒失鬼撞上。
冷風直灌,這才幾月份,A市都這麼冷了。陸成蹊短袖擋不住風,只能咬着牙往外走。
還沒幾步,眼前突然出現一大捧鮮奶盒子,盒口伊利的商標后猛地鑽出來一張臉。
清秀好看的眉毛下,眼睛幾乎看不見。
“同學,剛剛不好意思啊,突然想起來我還踩了你的鞋,乾洗還是買新,任憑你吩咐!”
話倒是猖狂,可臉蛋卻被風吹出兩坨紅暈。陸成蹊突然就問了別的問題,“你在外面等到現在?”
江瑾言不明所以嗯了聲,說:“等你出來解決事故啊。”
陸成蹊沒答話,天冷不能長時間站着聊天,再者他也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點了點頭后,說:“不用解決,你回去吧。”
長腿一邁,人已經從身邊過去了。
江瑾言剛要提腳追過去喊他,卻發現剛走沒多遠的人又折回來,重新在她面前站定。
男生皺着好看的眉,深邃的眼眸鎖在她胸前,表情有點難以啟齒。
陸成蹊:“那個……”
江瑾言:“嗯哼?”
陸成蹊:“牛奶能賣我一盒嗎?”
……
江瑾言抱着五盒鮮奶踉踉蹌蹌進了宿舍關上門,帶進來一股冷氣。
孫悄瑟縮了下腦袋,連忙把手裏泡着的熱茶遞過去,“外面這麼冷你穿這點就出去,活該被凍成狗!”
江瑾言握着杯子喝了好大一口,等緩過勁來舒服地吐出一口長氣,“喏,你們的泡腳水。”
她遞過去一排鮮奶。孫悄接過去左看右看,發現本來六個的包裝袋被人摳出了個大口子,隨後抬頭盯她,“路上無聊還喝了盒泡腳水?”
“不是,”說到這兒江瑾言突然勾了勾食指,神秘兮兮地笑了,眼裏儘是細碎的光亮。
她湊過去小聲說:“我賣給陸成蹊了。”
孫悄:“啊?”
孫悄不太相信地發問:“經管院那個陸成蹊?”
江瑾言沒好氣:“還能有哪個陸成蹊。”
孫悄:“卧槽!!你怎麼搭上話的??”
江瑾言露出慈母般微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校里辯論賽,我知道對方二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