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好好開個車,怎麼就撞人了呢?
夜晨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終於從那個生不如死的地方逃出來了,可這殘破的身體還能苟延殘喘多久,天大地大哪裏才有容身之地。當初還信誓旦旦說一定會為她報仇,要親手殺死那個只會把自己當作工具的父親。可如今,終究只是幻夢一場。這裏荒無人煙,地上滿是碎石,雙腳早已鮮血淋漓,拖着傷腿,在地面留下一連串深深淺淺血腳印。
可此時天公不作美,偏偏又下起傾盆大雨,模糊了視線,刺骨的雨水流進那幾道猙獰的傷疤,疼得他一哆嗦,睏倦麻木的大腦又清醒幾分。
“不能落在他們那群瘋子手上,要死我也只能死在我自己手上!”回頭看了看模糊在雨中的黑色機車,聽着那漸漸逼近的轟鳴聲。父親應該已經發現他逃跑了,派出櫻衛來追殺他,現在的他,像極了受傷的小獸,等着獵手來將他千刀萬剮,他頗為英俊出現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終究還是不敢殺我,把我弄成這樣,不就是讓我無法逃跑嗎?現在的我,對你還有什麼用?”
他踉踉蹌蹌地跑到道路中央,平靜地等待獵手的到來,他衣兜里還有逃跑時,安兒偷偷塞給他的武器—一顆膠囊炸彈,大不了同歸於盡。荒無人煙的荒原,是處決廢物最好的場地,今天他要讓害死她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他已經作好赴死的準備,白花花的燈光卻照的他睜不開眼。分明是沒有路燈的道路,卻還開着近光燈,關鍵還開得飛快,顯然沒有發現站在路中間直挺挺的人。後方逐漸逼近的機車轟鳴聲也漸漸慢了下來,黑衣的獵手們對這突然闖入的跑車表示疑惑時,車輛就把他們的獵物撞飛了。
尹希雨今晚很鬱悶,媽媽和哥哥出去參加晚宴了,爸爸去其他地區參加學術研討會了,在家待着很無聊,決定開車出去兜風,全家在這邊度假,他們卻總是事多。一邊聽着重金屬音樂,一邊心不在焉的跟着感覺走,不知不覺開得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摸出手機想看看定位,卻看見對面一群機車發出刺眼的白光,自己已經切成近光燈了,對方還不換燈,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一腳油門懟過去。當發現路上站着那人時,已經來不及了,狠狠地踩死了剎車,但雨天路滑,外加車速過快。車輪與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嘯,180°轉向,但車尾還是甩到他。他重重地撞到車的后擋風玻璃上,因為衝擊力過大,玻璃產生龜裂,而且裂縫向四周擴散。他順勢飛了出去,他臉上顯示出了欣慰的表情,但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在摔落在地上之前,她的身影在他的腦中浮現,她的不甘,她的不舍,她的遺憾…
“對不起啊,最終我還是輸了。倔強了這麼久,真後悔沒有那時陪你一起走,當再見時,你一定會怨我吧!真的對不起!”他身上的鮮血越滲越多,和着雨水流向四周,形成詭異的花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美感。他卻感不到任何痛楚,視線也漸漸模糊。不知是雨水糊弄,還是人之將死。他用身體最後一點力氣,將頭偏向一邊,想看看這倒霉的人是誰?希望警方在查明后,讓這人少付些責任,希望他裝了行車記錄儀。
只見車門被推開,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看身形,應該是個女子吧!“應該把她嚇壞了吧?只是開個車,便把人撞死了,肯定會留下什麼不好的陰影吧!哎,我連死也要拖累別人!”他滿懷愧疚的想着,只見那人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步伐不穩,分明是被嚇得腿軟了。
他苦笑着,平靜地等待着死亡。就在那個偏偏倒倒的女子快要靠近他時,幾顆子彈穿過雨幕,打在女子身旁的地上,女子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卻未見有其他動作。又幾顆子彈打了過來,可女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
“該死,他們連普通人都不放過嗎?”
他的心裏燃起無名怒火,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爬起身來,幾步快跑,死死抓住女子的手臂,將她拖起來,拉起她飛快地躲在不遠處車的後面。聽見身後子彈敲擊在車的聲音,他緊緊護住女孩的頭部。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歸於平靜。只有雨水的滴滴答答,他鬆開雙手。想看看懷中的女孩是否有什麼損傷,漸漸清晰的世界卻讓他,痛苦地摔在地上,只有女孩在他耳邊喊着他。身邊的世界卻漸行漸遠。
“喂喂,你是誰啊?你沒事吧?”
“對啊,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已經不在這世界,哪裏才能是我能去的地方。”
看着女孩慌張地摸出手機,沾滿鮮血的手指顫抖的按動着屏幕,屏幕微弱的光線照亮她那張蒼白的臉,他愣住了,“你來接我了嗎?讓我等了這麼久,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了?”
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伸手想要握住女孩的手,失血過多所帶來的暈眩感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正在打電話的女孩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把手機扔在一旁,拍着臉說:“有感覺哪裏疼嗎?千萬別睡,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在堅持一下,求你了,千萬別死啊!”
閉着眼睛,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思緒正在墜向無邊的黑暗,一切都終於結束了。
夜晚的城市,霓虹燈閃爍,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更使這個華麗的城市,平添一份朦朧感。高樓的落地窗,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端着高腳杯,細細嗅着杯中葡萄酒的醇香,眼神平靜,如帝王般俯視這個繁華的城市。屋子裏放着貝多芬的《命運》,慷慨激昂。身後站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穿着管家的衣服,場面和諧安寧。手機的震動打破了安寧,老管家面露不悅,匆忙走出房間。中年人仍然面無表情,任窗外雨滴滴答答。
很快,管家回到房間,向中年人微微欠身,恭敬的說道:“大人,那孩子被車撞了,怕是很難活命了吧。所以,薇絡把櫻衛都給撤回來了。”
男人一臉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緒。傾斜杯身,將一口未喝的葡萄酒緩緩傾倒在昂貴的地毯上。高腳杯也一併落下
“這是我給他最後的尊嚴。”醇厚的嗓音讓人迷醉,“我去看看婉呂,這兒子我也不想要了,剩下的事情看着辦吧。”
“是,我知道了,大人。”管家把頭低得更低了,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隨着一聲關門聲,老管家抽出紙巾,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拿出手機,走出房門。只留下空蕩的房間,激昂的音樂,滴滴答答的雨聲,和那紅的似血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