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催命來了
“你沒錢，我也沒錢。”葉晚兒心一橫，乾脆把話說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王玉蘭一口氣提不上來，當下就要揮手去錘葉晚兒！
“你個死丫頭！也不看是是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麼大的！你今天就是死，也得給我死到李家去！”
同住一個宿舍的人被王玉蘭的動靜吵醒，心中本來就不滿，又聽到她嘴裏那些不乾不淨的話語，頓時太跳下床，踩着紅塑料拖鞋上前攔住。
“我說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裏是宿舍，不是你們私人住的地方！”
帶頭大姐是個不怕事的，這邊對着王玉蘭吼了句，回頭又對着個年紀小的丫頭說道：“你去大院裏把廠長叫來，就說有人鬧事。”
葉晚兒知道她們多少還是向著自己，暗暗感激之餘，又轉頭對着王玉蘭冷臉。
“她們給的錢我一分也沒要着，還有，我是被你們賣過去的，不是自願要嫁給李明天的，你們不關心我都受了些什麼苦也就算了，怎麼好意思來管我要錢？”
總之，她沒有錢，就是有也不給。
前世她是怎麼死的，死前有多凄慘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不管是李明天還是娘家人，沒有一個人可憐過她。
“你！你這死丫頭！你想氣死老娘是不是！”
王玉蘭面目猙獰，左右看了眼紅磚牆角，似乎是想找順手的東西大人。
一個宿舍的大姐看出她的念頭，趕忙把牆角那半截鋼筋給提前收了去，王玉蘭見她們一條心，又開始坐在地上撒潑大哭起來，不依不饒。
動靜鬧的極大，廠里的大院亮起了不少燈，有出來看熱鬧的，也有出來勸架的。
葉晚兒從沒覺得如此難堪過，前世她沒得選擇，這輩子她無論如何也要甩掉這兩家吸血鬼。
“鬧什麼鬧！還真當這裏是菜市場了！”
何時自帶威嚴的話音響起，整個大院裏都靜了下來。
王玉蘭抹了把眼淚，又不小心把手上的沙子給搓進了眼裏，艱難的睜着半隻眼看去。
“怎麼回事？”何時徑直走到葉晚兒面前，墨黑的瞳仁叫人多了幾分安心。
上午剛被婆家鬧過一場，大半夜的又叫親媽給鬧了一頓，不少人都覺得葉晚兒這次是肯定要捲鋪蓋走人了。
“你來的正好！你是廠長吧？”王玉蘭蹭的一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臉色不悅。
何時穿着一件廠里的工裝，劍眉一擰：“要鬧事別地鬧去，這裏可不是誰都能撒潑的地兒。”
不管誰來他都這個態度。
“我可沒跟你鬧事，我這跟自家閨女要錢不是理所應當的事？”王玉蘭哼了聲，“誰讓她姓葉，姓了葉就得給老娘錢！”
周圍的人雖有不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單單就衝著這句話，就能把王玉蘭從頭到腳罵上一頓。
葉晚兒對上何時詢問的視線，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要多少。”何時淡淡的話音落下。
王玉蘭一聽有戲，趕緊豎起手指比了個三：“三千，拿到三千塊錢老娘立馬滾蛋，管這死丫頭是生是死。”
話語難聽到葉晚兒那顆早就做好準備的心，也不禁刺疼了下。
“三千塊錢我得回屋去拿，你跟我來。”何時又轉頭對着葉晚兒輕聲說了句，“你也跟我來。”
只是撒潑了幾句就有錢到手，王玉蘭笑的一臉得意，葉晚兒皺着眉頭跟上。
這筆錢她雖不想叫何時拿出來，可如果沒有這筆錢，王玉蘭對她的糾纏還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
何時住在大院裏一間單獨的宿舍，裏面的牆刷的七分白，三分藍，單人床上還支着白色的蚊帳，一張簡單的書桌上放着盞枱燈，還有兩個大木柜子。
整齊，乾淨，這是葉晚兒唯一的印象。
“有紙么？”她忍着鼻酸問道。
“有。”
何時取下鑰匙打開抽屜上的鎖，取出3千塊錢遞給她，拉開抽屜從棕色的牛皮筆記本里撕下兩張乾淨的紙頁。
葉晚兒拿起桌子上的鋼筆，彎腰在紙上快速的寫着什麼，似乎慢了一刻都怕會生變故般。
寫好一張后，又寫了一張。
一張給王玉蘭，一張給何時。
給他的是張欠條，就算他不說，她也會立下借條。
“廠長，謝謝，這錢我會還您的。”
跟着何時出了屋子后，葉晚兒把鋼筆連同紙條塞給了王玉蘭。
王玉蘭興沖沖的接過紙一看，上面的鋼筆字固然好看，可她看了內容后還是臉色一變。
“你想用三千塊跟我斷絕關係？”王玉蘭的嗓音忽然變得尖銳。
葉晚兒視若無睹，面無表情的用鋼筆敲了敲桌面：“簽字，簽好字就能拿走這三千塊。”
聽到有錢，王玉蘭也不再多想，立馬唰唰的在空白處寫上自己的名字。
三十張紅票子，這得攢多久喲！
目送王玉蘭離開，葉晚兒心底一片寒涼苦澀。
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可以為了三千塊錢賣了她，也可以為了三千塊錢跟她斷絕關係。
明明知道自己的親媽是什麼樣的嘴臉，可親眼看到這一幕，她心底還是戳心窩子的疼。
大院裏又恢復安靜，門衛關了好幾盞燈，才回屋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錢我一定會還你的，你放心！”葉晚兒鏗鏘有力的保證。
何時捕捉到她眸底壓抑着的苦澀，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卻還是輕笑：“你多幫我畫出幾個新款式的衣服來，就是幫了我大忙。”
“謝謝。”堅強了一天都沒哭的葉晚兒，此刻卻倏地紅了眼眶。
似是不想讓人感到矯情，她一把抹掉眼淚：“我先回去睡了。”
三千塊是筆不小的數目，葉晚兒只有更加賣力的幹活，才能早點還上。
廠里的喇叭每到六點就會放歌，一首“勞動人民最光榮”會重複放上三遍，直到院子裏的洗漱池旁圍滿準備上班幹活的員工。
葉晚兒起的早，起初車間裏就她一人，後面陸陸續續都來齊了，才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縫紉機簌簌的運轉着，大傢伙手上的速度極快，都想着這個月多做點，好補貼下月的生活費。
中午吃飯之際，廠里給發了糧票打飯，葉晚兒跟李姐端着飯盒就快步往食堂走。
“快點，一會食堂的飯都該被那群餓狼吃光咯！”路上有匆匆跑過的人扭頭對她們催促，引得倆人一笑。
葉晚兒到食堂的時候正好排隊，李姐輕戳了戳她的肩膀，揚着下巴指向旁邊隊伍的廠長何時。
昨晚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不過沒好直接說開。
見葉晚兒沒有動作，李姐笑着嗔道：“你這丫頭。”隨即抬高聲音看向何時，“喲，何廠長今天想吃些什麼啊？”
何時回以一笑，目光在葉晚兒身上落了一瞬，便有一句每一句的跟李姐搭着話。
末了，他忽然道：“對了，待會我們坐一桌，我有事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