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人到中年(二)
南平侯這一病,就病了好幾日,關盼放心不下,便經常過來。
誰也沒有想到,就一場小病,好起來之後,南平侯整個人都虛弱了一圈。
關盼瞧着南平侯,臉上總有些心疼,還親自下廚燉湯,給他送過來。
南平侯喝着湯,心情不錯,說道,“你看看你,我就是染了風寒,已經好了很多,你別拉着個臉,你爹我起碼還能再活幾十年。”
關盼的擔憂散去了一些,還是說道,“喝您的湯,不要說這樣的話,您少生病,該添衣服的時候多添衣服,平日也不能再把自己當個年輕小夥子了,我聽二弟說,您還光着膀子跟禁軍營里的年輕人動手,您這像話嗎。”
南平侯笑道,“你這弟弟,賣起爹來一點都客氣,我好着呢,他們那些個小夥子綁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對手。”
關盼心說您這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個一等軍侯,哪個小夥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您老人家動手,還活不活了。
她嘴上說道,“行行行,那您就給年輕人一點機會吧,叫他們也能夠出頭,您這赫赫戰功,已經是當代名將了,日後叫年輕人去吧。”
南平侯點頭,“行,我聽你的。”
關盼這才放心,又問他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回頭她做好了送過來。
南平侯喝了兩碗鴿子湯,心想他這是病得太晚了啊,他這一病,關盼竟然這樣照顧他,真是孝順。
關盼看他吃好和喝好,這才回去。
南平侯夫人剛去陪着幾個孫子孫女玩兒,看他吃的滿嘴油,嘆氣道,“唉,真是後悔啊,當初我就該再生個姑娘的,還是姑娘更貼心些,還會親自下廚。”
南平侯夫人這話是有些真心的,可惜說什麼都是來不及的。
兒媳婦雖然孝順,但到底隔着肚皮,她如今也就只能和姐姐妹妹說些體己話,若是有女兒,肯定說起來就更沒有顧忌了。
南平侯拉着她坐下,給她盛了碗鴿子湯,說道,“這還有呢,快嘗嘗呢。”
南平侯其實也是有些虧欠的,只是往日不可追,如今年紀也大了,只能相互陪伴着,稍微補償些。
南平侯夫人嘗了一口,說道,“挺好的,你還挺有福氣。”
南平侯說道,“我的福氣,不就得你的福氣。”
南平侯夫人笑着喝湯,沒再說什麼。
晚上在家中,關盼說起今日在侯府的事情。
關盼瞧着直嘆氣,說道,“從前不覺得,現在瞧瞧,爹娘他們真是年紀大了,身子大不如從前,我瞧着都覺得擔心。”
鍾錦也嘆道,“人都有這一日,你我也有躺在病床的一天啊。”
關盼道,“罷了,日後就常留在皇城吧,生的長輩們也跟着來回跑。”
鍾錦道,“這事不是已經說好了。”
鍾錦到時候沒有什麼戀舊的心思,他雖然生在梅州城,但對於梅州城,也並無太多深厚的情感,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被兄長們坑害,被父親說要忍讓這等事情。
關盼前些年不願意留下,是覺得皇城的風氣不好,如今這兩年皇帝也算勵精圖治,總不至於出現那等冤獄了。
關盼點頭,感覺到壓在肩膀上的一股子氣力,人到中年,他們已經要成為長輩們的倚仗了,這個責任,不容推脫。
下頭的孩子們漸漸大了,但羽翼初豐,還是得他們當爹娘的多指點,給他們撐起一片天地來。
為人父母的責任和為人子女的重擔同時壓在肩頭,沉甸甸的,若是軟弱些,只怕是撐不起來的。
好在她並非獨自一人,有鍾錦陪在身邊,不管有什麼事情,兩個人都能夠商量着來,相互扶持,努力往前走。
倒春寒還未結束,天氣還冷着,這日孫媛氣沖沖地跑到了關盼這邊,臉上還帶着些淚痕。
關盼驚訝道,“你這是~”
孫媛嘆氣坐下,說道,“跟我婆母吵架來着。”
關盼道,“怎麼吵起來了,你們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孫媛的婆母並非太苛責的人,他們這些年關係也挺好,驟然吵架,確實讓
孫媛擦擦眼淚,說道,“是挺好,就是她年紀大了,特別溺愛孩子,我最近操心滔滔的婚事,她胡亂教我那小子,我一生氣,打了孩子幾下,她生氣了,我也沒忍住,說她不能那樣教導孩子,我氣得不行,她也生氣,就吵起來了。”
孫媛前幾年還生了小郎君,今年才六歲,正是淘氣的時候,那孩子皮得很,孫媛和謝晝管教起他來,很是花了心思,誰知道給他婆婆帶了兩日,那孩子就要上房揭瓦,謝晝最近忙得很,有時候在衙門晚上都回不來。
孫媛實在是太累了,方才和婆婆吵完架,不想在家裏頭待着,又沒有別的地方去,只能到關盼這裏坐一坐,省得在家裏頭生氣。
孫媛挨着關盼坐下,靠在椅子上,全然沒有平日官太太的體面端莊,搖頭說道,“累死了,你說說人活着是圖什麼,我沒嫁人的時候,想着嫁人就好了,嫁人之後又想着要生孩子,生完孩子,又辛苦教養這許多年,等謝晝當官,我只有更忙,這些年來,真是沒有片刻的停歇,表嫂,我真是太累了,我還得把女兒嫁出去,還得給兩個兒子說親,還要去官太太的宴會,我的天爺啊,怎麼這麼多事情。”
她說完,起身走到關盼身邊,摟着她哭泣起來,“表嫂,我想重新投胎當個男的,表嫂,我要累死了,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我不想活了。”
孫媛何等的冷靜自持,這些年也是和謝晝一起經歷過風雨的,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哭成這樣。
關盼摟着她,也不說什麼,好一會才等到孫媛冷靜下來。
關盼扶着她坐在了裏屋的地上,地上鋪着軟墊,兩人都坐在了地上,孫媛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還在抽噎。
關盼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孫媛說道,“我想我爹娘了,這些年他們也只來過幾次,只恨我大哥不成器,不然我好歹我還能回娘家躲一躲,如今只能來麻煩表嫂了。”
關盼幫她擦眼淚,說道,“你同我說這話做什麼,何必跟我這樣客氣,咱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孫媛拿過帕子自己擦眼淚,說道,“真的累啊,表嫂,你怎麼還能撐住的。”
關盼道,“硬撐唄,我們還好,不像你,還得操心着人情往來。”
孫媛道,“早知今日,我當初也嫁個不讀書的好了,也沒有今天這麼多麻煩!”
到了這個歲數,大家都不容易,關盼道,“行了,別說這樣的話,謝晝還是挺好的,他就是最近太忙,才沒用操心你,要是一會回家知道你哭成這樣,肯定馬上就來了。”
孫媛抱着個軟枕,“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邊住幾天,反正滔滔的嫁妝什麼都准得差不多了,讓我先歇幾天,別的事情再說吧,我太累了,表嫂,客房在哪兒,我先去睡一覺,回頭還得跟我婆母賠禮,不然只怕有人要說我們倆不孝。”
關盼扶着她起來,叫人安排好了客房,孫媛洗把臉,倒在床上睡覺去了。
麻煩還那麼多,就讓她先躲開兩日吧。
回去是賠禮道歉還是去罰跪,她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