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庄玉田
年紀大了,幹什麼事情都開始提不起幹勁來,也只有結婚這樣喜慶的事情能喚醒一下我蒼老的靈魂。
我現在應該是浪矢家最年邁的那個老頭了。別說揮刀,我現在得需要靠着拐杖才能夠勉強行走。而且我的視力開始下降,聽覺開始退化。真希望在死之前能夠看着那些小輩們一個個都走向幸福哇。
今天是伊子和圭一大喜的日子。
在這之後應該還會有舍人,伯齊。還有益川那小子,我瞧着也是快了。餘下來叫人不省心的,就只剩下了潤二和我家的那個傻兒子了。
其實潤二我是不擔心的。他現在,嗯。我看着那外面那些女孩子,都搶着想嫁給他呢。
主要是我那個傻兒子喲。
哎,不說了。真想有一天能抱上大胖孫子啊!
可這也不能怪他,說到底,也是我沒催他。不過,要真讓我催他的話,反倒顯得有些不恰當了。
我記得我結婚時已經特別晚了,大概,可能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吧。那時富仁已經帶着個可愛的小男孩回來了,浪矢家也慢慢恢復了平靜。然後我就想着。誒!這小孩真好玩,我也想要一個。於是我才開始想結婚的事,在那之前,我甚至完全沒惦記過我這輩子還要多上一個女人。
這樣講起來,藤午他快三十了還沒一點音信好像也是隨了我。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急吧,只是,他不久前出去說要環遊世界。我當時是特別開心的,因為我覺得,在日本沒有女人看得上我兒子吧,外國妞也挺不錯的。我尋思着這小子再沒出息回來也能有些收穫。然而結局是,姑娘沒帶回來,倒是帶回來了個大胖小子。兩人說起話來還眉開眼笑的。
我真的差點被他氣死了。
可作為一個開明的父親,我到底還是想開了。大胖小子就大胖小子吧,總比沒有要好,也不至於到時候像我,要一個人孤獨終老。大胖孫子什麼的,領養一個就好了。血緣關係什麼的,我也不是特別在乎的,我又不是浪矢富仁那樣死板的老頭。我都能看得開的。就像家裏那麼多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孩,但我仍都當他們是我親生的。
所以都無所謂了。
只是現在,站在這個名字很難念的什麼湖前面。我突然想我老婆了。我已經幾十年沒有見到了,而且以後,也都見不到了。
我還記得她漂亮的樣子,她一直都很漂亮,因為年歲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任何醜陋的痕迹。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一個美麗的年華。所以我永遠都記得。記得她的音容笑貌,記得她的歡聲笑語。
第一次見她時,是她的生日,富仁帶我去的,說是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要給我介紹個對象。我不記得我當時是多少歲了,反正我也沒反駁他。但是我記得當時她是多少歲,因為那個蛋糕是我買的,插了二十七根蠟燭。
她是大家閨秀,生日的派對上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小夥子和小姑娘。嗯。現在我能叫得出“派對”這兩個字了。現在的我總是走在時代的最前沿,跟孩子們之間交流起來完全不像其他的老頭那樣吃力。這也是因為那次派對。
當時她說:“歡迎來到我們的派對!”
然後我說:“啊?什麼,我買了蛋糕過來的,居然還要排隊?”
哄堂大笑。幸好富仁在場,他幫我控制住了這份尷尬。我能察覺到那些人用一種看鄉下人的眼神看我。雖然我並不在乎這一切。
富仁說:“我做個自我介紹吧。”
在坐的那些紈絝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浪矢富仁。浪矢家的新家主,這一帶幾乎沒有不知道你的。”
富仁的臉色變了,我知道那是因為我。我得再強調一遍,雖然我並不在乎這一切。
“這樣啊,那想必我身後這位。在座的各位也是知道的了。”
鴉雀無聲。
富仁繼續說:
“這是我哥哥,浪矢家新任的總理事。”
雖然他說得很唬人,但我們都清楚,我只是一個管家罷了。我真的不在意這些事情。富仁總是喜歡幫別人博面子。
但不管怎麼樣,至少那些人看我的眼光變得恭敬了。甚至有人有主動過來找我敬酒。
當天晚上,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富仁告訴我:“前田小姐請我們兩個今天務必要留下來。”
我也沒懷疑什麼,畢竟照富仁當時的地位,任哪個家族想巴結他都很正常。
只是,我沒告訴過富仁,我很難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睡着。他也完全沒發現這一點。雖然我們一起執行任務很多次了,不過,每次我為了不打擾到他的休息,我都會很努力地想要睡着。
但和我不一樣,富仁在任何環境中都能保證自己良好的睡眠。可這次,他確認我已經熟睡了之後,悄悄溜了出去。
我當然不懷疑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只是,人在遇到一些奇怪事情時,也難免會好奇。於是我很輕地跟在了他的後面。他走進了前田小姐的閨房。我很奇怪,又不那麼奇怪。但我還是將自己的耳朵趴在了門上。
“富仁先生,您這次駕臨前田家當然不只是為了給我過個生日這麼簡單吧。”
“沒錯。”
“那您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讓你嫁給我的兄長。”
“我可記得您並沒有兄長。”
“這是說你不願意?”
“我不願意有用嗎?”
“沒用,所以你必須嫁給他。”
之後便是一片緘默。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說不上是難過,也不能叫開心。我沒問富仁具體的情況,因為情況已經很明了了。
第二天我們就回了浪矢家。
第三天我們就收到了前田家聯姻的請求。
一個禮拜內我們就結婚了。
有一次,她恨恨地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娶她。
我想告訴她,這只是富仁一廂情願的,我並不想強迫她。但說出口的卻是:“我想要一個孩子。”
她點頭,像是認命。然後應了我一句“好。”
在一年內我們便有了藤午。
只是,那天過後,她就走了。醫生說是難產。但是我知道的,她託夢告訴我了,她說:“前田家不欠浪矢家的了。”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說。我很想她,我很愛她。這是我所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