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又是一年秋
又是一年秋。
彼時唐氏與何氏、莫氏合作的“芳菲堂”項目已初見規模,7座旅遊城市的地標性酒店建築已成型泰半,其中有3家已試營業超過半年,另外四家也會陸續在半年到一年內落成竣工。
唐律和畢羅已先一步扯了證,就在這一年的5月,婚禮在京郊舉辦,地點選在一處唐律新近開發的主題農莊。本來兩人都還年輕,並不急着去領這一張紙,也不急於以此證明什麼,但那段時間,畢羅唯一在世的親人畢克芳身體狀況不大好,為了圓外公一個心愿,兩個人感情上也覺得算是水到渠成,就開開心心地辦了個婚禮。
這麼一來,反倒讓弟弟跑先一步。
容茵一貫愛自由,再加上聶子期那小子臨走前的那番叮囑,讓原本順理成章的婚事一拖再拖。唐清辰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有點兒忐忑,終歸還是選定這一年的十一長假,先和容茵訂個婚再說。
要說這兩個人的動作有多慢,看一看身邊其他人的速度就知道了。
唐律和畢羅這一對結了婚,還有人比他們倆手腳還快,林雋和杜鶴明明是他們這幾對里最晚談上戀愛的,卻最早生了娃,還是龍鳳胎。這可把林雋高興壞了,三天兩頭在那兒擺弄手機相冊里的照片,還有小視頻,導致最近每次開會,唐清辰都懶得讓他挨着自己坐,有多遠就讓他起開多遠,眼不見心不煩。
唐清辰接到那個陌生號碼來電時,距離與容茵的訂婚宴還有不到三天。
他當時手頭在忙正事,幾乎沒仔細看號碼,就接了起來。電話一接通,他也反應過來,好像是個異國電話,再聯想一下最前面的區號……他突然有了一個不怎麼舒服的猜想。
腦海里剛有了這麼個念頭,電話那頭就響起一道有點兒啞、有點兒陌生的女聲:“是清辰本人嗎?”
唐清辰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連對方的容貌都記不真切了,這聲音也早已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我是。”
“好久不見呀。這話說起來怪難為情的……”電話那頭的女人說完這句話,咯咯笑了兩聲,卻沒有半點兒難為情的意思,“也沒什麼大事,你別多心,我沒什麼目的,沒其他用意,就是前些天遇到一個老朋友,和她聊起你,聽說你再過幾天就要訂婚了。”
“嗯。”
“這麼多年一直沒再聯繫過你。”她似乎是點了根煙,吐煙圈的氣息聽起來和平時明顯不太一樣,“聽說你要訂婚了,直到今天才打這個電話,就是一直覺得挺沒臉再聯絡你跟你說話的,哪怕是打一個普普通通電話。當初,我主動和你父親提了條件,我不後悔,現在過得也挺好的,就是每次想起來,都覺得怪對不住你的。”
唐清辰在這頭靜靜地聽着。
那一端,盛柔有好一陣沒說話。她站在公寓的小露台,兩指間夾着煙,手指微抖,面前放着一杯桃紅葡萄酒,她聽着電話那頭的唐清辰呼吸平穩,全然沒有半點波動的樣子,徐徐地吐出一口氣,眺望着遠處海岸沿線的風光:“看我,本來打電話就是想好好說一聲‘恭喜’的,結果亂七八糟說了一堆自己的事。恭喜啊,清辰,找到了真心相愛的人,還能走在一起,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唐清辰說:“謝謝。”
“那我掛了。”女人話音落,三秒后,那端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慢慢眺望着遠方水天相接處的景色,緩緩喝光整杯葡萄酒,全身卻感覺不到半點微醺的暖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響起拖鞋趿地的聲音,一個年輕的懷抱從身後擁住了她,冒着青胡茬的下巴在她頸側蹭了蹭:“寶貝,都這麼晚了,怎麼一直沒睡?”
盛柔指尖的煙早不知換了多少根,她在年輕男人的懷抱里轉過身,又嘬了一口煙,一邊吻上對方的唇,一邊隨手將煙頭摁熄在陽台的欄杆上。
年輕男人就是這點兒好,不論心裏有幾分喜歡,只要你能挑起他的感官,不論何時,都能讓女人心滿意足地沉淪。
被人拋落在柔軟的大床上,濃黑的捲髮如同波浪般在淺色床單上鋪展開來,女人擁住對方的脖頸,閉着眼感受身上的韻律,眼角一滴水漬無聲地滑落,很快就消失在濃密的髮絲間,湮沒在厚實的床單里。
人生最不堪回首的,就是錯誤的抉擇。
當她擁有了昔日想要的一切,金錢、名聲、最好的物質生活、最嚮往的自由城市……可她內心仍然有一個角落坍塌着,就像一個黑洞,怎麼都填不滿,日復一日、無聲無息地提醒着她,她是怎樣輕易鬆開手,錯過了一個曾經那麼深愛她的男人。
她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也做不到寡廉鮮恥地再去糾纏。唐清辰當初對她有幾分真心,她心知肚明,哪怕裏面有新鮮的成分,有男人年少時的衝動魯莽,有為反抗父權的故意為之,但都不可否認,那時的唐清辰,整顆心都向她敞開着。
但她那麼輕易地背叛了他。
不單是離開,而是背叛。
她用愛情換取了一張前往M國的直通車票,她以為,在那之後的更多年裏,她能獲得更多更好更豐盈的愛。
後來她經歷過一個又一個男人,中國的、外國的,年輕的、年長的,各行各業,相貌英俊或平庸,但她沒再見過愛情的模樣。
再後來她懂了,愛情這種東西,就像高奢品,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遇到,而有的人遇到了,卻像她一樣沒有珍惜。
錯過了的,就不再重來。
但那又怎麼樣呢?她是個世俗的人,愛情沒有了,但生活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