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上路飯

第九十八章 上路飯

我們一行人分成三個小組,身披白被單,帽子上帶着乾枯的雜草作為偽裝,從一條山脊的反斜面,悄悄靠近南韓軍隊。大概距離這些南韓軍有一公里左右的時候,有一處絕佳的隱蔽位置,剛好在反斜面。南韓兵看不到我們,而我們只需要趴在山脊上可以隨時觀察他們。

7團突擊隊和爆破隊隱藏在南韓軍隊西邊的山上,已經做好偽裝。我看不出來那裏有什麼區別,他們的偽裝毫無破綻。

我們山下這些從三八線潰逃下來的南韓軍,足足有一個團的兵力。他們發現自己被包圍之後,就地構築了一些簡易掩體組成環形工事。主要是由卡車、裝滿沙石的汽油桶和沙袋組成掩體,步兵在最外層,中間是機槍火力點作為支撐,指揮部和迫擊炮陣地挨在一起。

但是畢竟是在峽谷中,想要將兵力散開就會成為狹長一條,隨時可能被截斷。而不想被截斷,他們就必須將兵力集中起來。

他們嘗試離開公路,搶佔公路兩側山上的制高點,但是派出的步兵分隊被7團架設好的輕重機槍趕了回去。他們已經是瓮中之鱉,白天不着急攻打他們,但是制高點必須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南韓軍隊叫來了美軍的飛機,扔下一連串炸彈。炸彈落在剛剛暴露的我軍機槍陣地上,但是7團的機槍組已經換了備用陣地。南韓軍隊隨後派出的一個連,卻又被揍了回去。他們用迫擊炮轟擊兩邊的高山,但是幾乎沒法對我軍造成傷亡。

對面的山上應該是我們師8團的陣地,敵人派了兩個連的兵力想要上山,但是被機槍封鎖,根本上不去。

‘大拖油瓶’從望遠鏡中看到,敵人的縱深有兩門步兵炮,正在進行偽裝。

班長和‘大拖油瓶’商量着什麼,不時在一張地圖上寫寫畫畫,將敵人的火力點都進行了標定。‘大拖油瓶’跑到一棵樹后,用無線電向師部彙報炮兵偵察的情況,將敵人的火力點情況和坐標逐個上報。

我們發現在敵人環形工事的西邊有一條小水溝,那裏正是低洼處,水溝里的水都凍成了冰,而且敵人似乎並沒有很注意這個小水溝。

班長將小高叫了過來,給小高說了半天,小高拿出一個小本子,用鉛筆不停記錄著。小高和‘大拖油瓶’的文化水平都很高,一個是高中,一個上過大學。但是小高的字寫得更好看,和他的人一樣,很清秀。不久后,小高將小本子揣進胸前的口袋裏,便向著他們7團的團部跑去。

完成偵察任務后,我們抓緊時間休息了一小會兒。野外的雪比起昨天夜裏小了很多,下一陣,停一陣。天氣太冷,我們趴在雪地里凍得夠嗆,說是休息,但是可不敢睡覺。兩天一夜都沒合過眼,臭不要臉的接連打着哈欠,大家臉上都有些疲憊。

班長看我一直犯瞌睡,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就叫了叫我:“小葛,實在困了,去把被子鋪開,到那個大樹背面去睡一會兒,那兒背風,這兒我幫你看着。”

我們的南邊,槍炮聲一直響個不停,傳到我們這邊,像是在打雷一般。被包圍的敵人仍然沒有放棄突圍,但是聽起來,進攻的陣勢已經小了很多。

我確實困得不行,就和班長換了崗。覺着是剛閉上眼沒多久,身上倒是越來越暖和,正睡着舒服就被人叫醒。可睜眼一看,天色漸黑。叫醒我的是張茂才,我被子上披着的白被單上面已經落了一層積雪。

我一個機靈,打着哈欠問張茂才:“我睡了多久?”

“三個半小時,大夥都不忍心叫醒你,李建坤和班長也換着睡了一個小時,不過馬上要進攻了。”張茂才說著便走了,我已經將背包重新打好。

我醒來的時候,小高又從7團回來了,一身嶄新新的軍裝棉衣太顯眼,想認不出來他都難。小高和班長趴在山脊上用望遠鏡向下看着,底下的南韓兵正在生火做飯。小高和‘大拖油瓶’都是有文化的人,一見面就很是熟絡。他們說的話題我聽不懂,但‘大拖油瓶’將自己的望遠鏡借給了小高玩。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這傢伙除了班長以外,從來不讓我們碰他的望遠鏡和無線電箱子。

下面的南韓兵烤着肉,吃着烤香腸,火上還燉着肉湯。但是誰都能看出來,一種失敗的氣氛瀰漫在這些潰兵群之中,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吃着東西,特別壓抑。山底下的南韓兵們吃着飯,甚至還差點互相打了起來。

整個山谷中都是淡淡地肉香,我不爭氣的肚子咕嚕嚕叫着。

臭不要臉的嘟囔着:“他娘的,活遭罪,都被包圍了還吃的這麼好。”

我打趣着:“你羨慕的話,可以和他們換一下。”

臭不要臉地撇了撇嘴:“不和他們搶,他們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那可是他們的斷頭飯。都是爹娘辛辛苦苦生養長大,別當餓死鬼!吃吧吃吧,多吃點,吃飽了,就要上路了。”

臭不要臉的想來是讓這幫南韓兵的肉香勾得實在受不了,從乾糧袋裏掏出玉米麵餅干啃着。那玩意兒剛出鍋還松香軟嫩的,可是夜裏一凍,都成了冰坨坨,硬的像石頭。啃了半天,臭不要臉的才啃下來一小塊,咔嚓咔嚓咀嚼着,盯着底下的南韓軍營,一臉不忿。

趙德樹將機槍架了起來,老舊的機槍被他擦得鋥亮。我敢保證,我們十個人中,連人帶裝備,最乾淨的地方就是他的機槍。

他檢查着槍機、槍管、彈匣,以確保這些東西沒有被凍上。這樣冷的天氣,很多戰士的步槍都凍了槍栓,臨到開槍拉槍栓的時候才發現槍凍住了,開不了槍。步槍凍着最多犧牲一個人,可機槍要是出了毛病,整個班都得懵。

一旁的張茂才檢查着背囊里的備用槍管、槍架和彈匣里的子彈。兩個人都一絲不苟,認真地程度讓我覺得,他們甚至想把子彈都摳出來重新擦一遍再裝進去。

小高舉着望遠鏡看着底下,和班長不知道說著什麼,兩個人說得挺開心。我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也說不上來那兒不對勁,就是覺得有點汗毛直立,心裏有點發慌。

我看了看周圍,都是高山和松樹林,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就是隱隱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我也沒管,大概是因為剛睡醒,還沒適應過來吧。

我檢查我的步槍,槍機完好,準星好着,槍栓也沒凍着。拉開槍栓,槍膛裏面的子彈黃澄澄的,給我一種安全感。我大概是被趙德樹感染到,每次戰鬥前也習慣性的檢查一下我的槍。班長說這是好習慣,因為在戰場上,槍就是士兵的命!不怕死可以,但不能不惜命。

崔岩抱着槍,坐在樹下,他總是離我們遠遠地,不喜歡跟我們離得太近。

‘大拖油瓶’和三人小組找了個視野好又極其隱蔽的地方,準備將剪型鏡架起來,我起身弓着腰,向他們那邊小跑過去。

我的任務,就是跟在‘大拖油瓶’身邊貼身保護,有點像大官身邊的貼身保鏢,或者警衛員。

我現在理解班長之前說的,十個三班也抵不上一個‘大拖油瓶’的話,他們三個真的太重要了!他們一個小組,在戰場上的作用甚至要比一個營都重要!有他們在,要少犧牲很多戰友。

我暗暗想着,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哪怕是我犧牲了,也要保護好他們。畢竟我不會用剪型鏡,也不會使用無線電,更不會在他那個奇奇怪怪的地圖上畫三角。

‘大拖油瓶’用的地圖和我平時見到的地圖長得很不一樣,上面都是一圈一圈的線,聽他說那些線代表了同等高度什麼的。我聽不明白,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大拖油瓶’看見我睡醒過來,很開心,沖我招了招手。他身邊的兩個戰友,一個正在最後測試無線電,一個幫着給剪型鏡的三腳架擰着螺絲。

我跟‘大拖油瓶’說:“什麼時候有時間了,你也跟我講講,這個大炮是怎麼個回事。”

‘大拖油瓶’笑着跟我說:“怎麼?小葛,想學炮偵?”

“好奇。”我老老實實答話,覺得炮兵很厲害,一次射擊殺傷一大片。

‘大拖油瓶’神神秘秘地跟我說道:“小葛別著急,我有小道消息,上面準備從蘇聯老大哥那裏買好多個師的裝備,要給前線部隊徹底換裝。這其中就有很多卡車和大炮!以後說不定步兵連也要培訓怎麼用無線電和怎麼呼叫炮火支援的。”

我眼前一亮:“真的?”

‘大拖油瓶’一邊檢查剪型鏡下面的三腳架固定情況,一邊跟我說著:“假不了!咱們一線部隊的裝備太雜,後勤很困難。而且步兵火力和美軍比太差了,上面比咱們還着急。”

我想了想,確實後勤很困難。有時候軍工同志拼着命送上來的子彈,卻和我們槍的子彈不通用。有的型號子彈一來好幾十箱,打不完,有的槍可憐的半個月找不到子彈。如果子彈和槍能夠統一下來,那麼會方便很多。步兵連呼叫炮兵這事兒,我不敢想,那個太奢侈了。

班長和小高說了一會兒話,拍了拍端着望遠鏡趴着的小高的肩膀,便起身,弓着腰向著趙德樹跑去。

‘大拖油瓶’繼續跟我說著:“說不定以後咱們也能用上‘喀秋莎’!”

我正想問‘大拖油瓶’什麼是喀秋莎,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先是聽見噗嗤一聲,回過頭就看到小高的腦袋上騰起一團血霧,人已經不再動彈。

兩秒鐘之後,一聲槍響遠遠傳來,響徹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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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抗美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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