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隊長，打不打？”
在樹林中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三個身穿人民軍軍裝，身上披着白布，在雪地中偽裝的人，正監視着前面不遠處在樹林中艱澀穿行的我們。他們身上覆蓋著積雪，如果不是微微露出的槍管，根本無法看出來這裏是有人埋伏在這裏的。其中一個穿軍官服的人拿着一架蘇制望遠鏡正在觀察着，另外兩個士兵模樣的人一人手持波波沙41衝鋒槍，一人手持蘇制莫辛納甘步槍。黑洞洞的槍口赫然瞄準着我們，詢問隊長的就是這名手持莫辛納甘的士兵姜東萬。
刀削斧劈一般的兩頰，黝黑乾瘦的面龐，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那經歷滄桑的滿臉胡茬。雖然這三個朝鮮士兵一樣是一臉疲憊，但明顯要比我們一路上見到的那些，已經成了喪家之犬、毫無士氣的敗軍要強得多。他們從眼神中便透露着一種堅定和頑強，那是一種百戰錘鍊出來的特有氣質。
“隊長，他們吃的是美國罐頭！一定是南偽軍的走狗！”姜東萬狠狠地說道。同時將步槍的保險打開，隨時準備射擊，擊斃他所認為的李承晚走狗。
那名軍官模樣的人民軍，又從望遠鏡中仔細看了看我們。猶豫了一會兒，對身邊手持波波沙的朴俊熙說道：“你跟我去他們的右翼，在姜東萬開槍后，他們的注意力一定會被吸引！然後，我們用衝鋒槍解決這些狗特務！”
說著，將手槍塞入腰間的武裝帶里，然後從背後取下衝鋒槍。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嘯聲。當所有人向天上望去的時候，天邊出現了幾個小黑點。那些小黑點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快速變大，很快就能被看清。
美國飛機！
兩架美國偵察機肆無忌憚的從遠處飛來。之所以說他們肆無忌憚，是因為他們飛的很低很低！低到幾乎能挨着樹梢，低到距離我們很遠我們就幾乎能感覺到空氣在撕裂和震動。
“隱蔽！”班長低聲喊到！
我們趕緊尋找茂密的樹下和周邊的隱蔽物趴下隱蔽，背上充當披風的白被單成了最好的偽裝，至少在高速飛過的飛機上是很難看清的。
美國人的飛機帶着尖銳的呼嘯聲飛過，那是兩架偵察機，只是我們誰也不認識。對於我們這些土包子來說，只知道那是飛機。那個時候的我們，甚至天真的認為所有的飛機都會扔下來炸彈。至於什麼偵察機，戰鬥機，轟炸機，運輸機，直到很久以後我們才能辨認。
白天美國人的飛機總是像是夏天的蒼蠅一樣煩人，兩架飛機剛走，又有四架飛機從比較高的空中飛過。等美國飛機飛過，我們才抬起頭來。抖了抖粘在身上的雪花，我們站了起來。這短短几天我見到的飛機，竟然要比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汽車還多。
什麼時候那天上飛着的，才能是我們自己的飛機啊！我不由想着，隨後又搖了搖腦袋，怎麼會呢？我們這樣弱小的國家，怎麼會有自己的飛機？多少年來外國人管我們叫東亞病夫，叫了那麼多年！雖然心裏難受，了多少年來見識到自己的國家是那樣的貧弱，卻也不得不承認外國人確實比我們強大太多。別說美國人，就算是日本人的先進科技，也是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也能有這樣的飛機，也能有那厲害的大炮和坦克，那該有多好啊！我渴望着，我知道其他人也渴望！
“隊長！他們要走，打吧！”姜東萬有些急迫的跟隊長金哲男說道。他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只等隊長一聲令下，他就可以讓不遠處毫無準備的我們中的某個人死去。
“等等！”金哲男說道，他掏出望遠鏡仔細的觀察着我們。
“剛才美國鬼子的飛機來的時候，他們在隱蔽！”金哲男說道。
“隱蔽？”姜東萬很不解。
“是的！他們在隱蔽！他們為什麼要隱蔽？”后一句話金哲男更像是自言自語，也許就是自言自語。
“隊長，你是說……”一旁的朴俊熙好像反應過來什麼。
“他們可能不是南邊的特務！先不要開槍，我們跟着看看！”
此刻的我們剛剛躲過美國飛機的偵查，又開始在樹林中穿行。恍然不知在剛才那一刻，危險距離我們那樣近！一行七個人在茫茫山林中顯得特別渺小。
看見我們走遠，那處不起眼的角落的積雪突然顫抖起來。三個身影從低洼陰影處站起來，如同幽靈一般悄悄跟在了我們後面。
走了一會兒，班長突然對我們說：“注意！我們可能後面有了尾巴！”
聽到這句話我嚇了一跳！正想回頭去看，卻被班長喝止！
“別回頭！你想害死大家？”班長輕聲罵到！
我嚇得脖子一動不敢動。李健坤和趙德樹已經悄悄把手放在了槍把上，隨時可以舉槍瞄準。我注意到班長在喝止我的時候，從我前面走到了我的後面，用身體擋住了我。
班長說：“他們跟着我們，但沒有攻擊我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們現在還是安全的。不要聲張，找機會我們看看跟着我們的到底是誰。”
我們又走了大概一個小時，這時地勢趨於平坦，但樹林越來越密。高大的松樹幾乎是一個挨着一個，厚厚的雪將松枝壓低，整片松林都裹上了銀裝。班長帶着我們藏在一處小土坡的後面，那裏是附近的一處制高點，可以看到我們剛剛過來時的路。
趙德樹和張茂才在我們對面不遠處，爬上一棵很是粗壯和茂密的松樹，把機槍架好，等着尾巴的出現。
李健坤獨自一人埋伏在我們剛剛走過的路的旁邊。他的偽裝做的很好，找了一塊低洼的地方往進一鑽，再敲打幾下松樹，那上面的冰雪就很是巧妙的將他恰好蓋住。從一旁看，根本看不出這裏還有個人。
我們剛剛埋伏好沒多久，就看到三個人影出現在視野里。我趕緊壓低腦袋，很小心的把自己藏好，同時已經牢牢握住手裏的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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