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陌路

同城陌路

我在吳住了一段時間。

每天只是和茹教幾個孩子讀書,或者去找陸瑁閑聊。江南正值梅雨季節,天常常是陰的。儘管是陰天,我卻常沉醉於陰霾下的風景。我會一個人撐傘走去江邊,看着灰色的江上灰白色的天空,淺灰色的雲影一點一點緩緩掠過大地。潮濕的江風拂過我的臉,那時我便想,如果就這樣在這裏住一輩子,也挺好。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這是他們的家,卻不是我的。

回武昌前,孫權與我取得了聯繫。他在書信中說,正好要將女眷從建業遷至武昌,讓我去建業與她們會合,正好同路而行。我寧願一個人回去,卻不忍拂逆孫權的好意。於是便辭別茹,先回建業了。

孫權為吳王后,又補充了些後宮。再加上前面幾位夫人的子女,前往武昌的車隊竟然人數眾多,聲勢浩大。又因為江水暴漲,行舟危險,大家只能由陸路西去。每日所行,還不到百里。

人多起來,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糾紛總是不斷。不是因誰擋了誰的路,就是認為自己受到了薄待。身居其中,我只是個“不入宗廟”的女人,經受的白眼,自然也數不清了。我無意爭些什麼,索性穿了男裝,跟隨侍衛一起,騎雪落而行。離她們遠些,反而樂得清凈。

女眷中有一位新選入的王夫人,是帶着身孕的。本來有孕之人並不適合長途跋涉。但孫權彷彿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只是命令她一同前去。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心中一直存着憤恨。所幸管事的還算照顧,給她安排了最舒適的馬車。

是最舒適的馬車,卻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那輛馬車被安排給了步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這樣的安排,並不算不合理。然而一路上,王夫人卻抱怨不斷。一開始還只是有意無意地抱怨,到後來,索性指桑罵槐起來。

那一日路過九江,離武昌也就不遠了。大家都努力趕路,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快些趕到。然而王夫人卻命令她的馬車停下,死活不肯走了。

大家都去勸她,她卻全然無視,站在車頭大聲說:

“還是讓我死在這裏清凈。否則也該在馬車裏被憋死了。”

有人好心勸道:

“夫人也是有身孕的。還是早日趕回武昌休息吧。”

“虧你們還記得我是有身孕的,”她冷笑一聲,望向步夫人的馬車,用了尖刻的聲音說,“對啊,有些人肯定沒忘記我是有身孕的。有些人自己生不齣兒子,便整天想着怎麼憋死其他人,不讓別人生。”

這些事,我本是從來不理的。但因連日趕路,心中厭倦得很。只想早早回到武昌。便走到她身邊,好心對她說:

“夫人還是上路吧,有什麼委屈,到武昌讓陛下替您作主。”

“喲,這是誰和我說話呢?”她揚起眉毛看着我,冷笑道,“嘴上說得好聽,只怕心裏是在打量着怎麼才讓我再也見不到陛下吧。”

我為之氣結。還是強自按捺住怒氣,盡量柔和地說:“只剩一點路了,夫人便再委屈一下吧。”

“我是能委屈,但肚子裏的孩子能委屈嗎?”

“那你想怎樣?”我冷冷地問。

“給我換輛大點的車。”

“其他幾位夫人的車,都比你的車小。”

“是嗎?”她挑起眉看了看步夫人的馬車,“恐怕不是吧。”

“她們有三個人,你這車擠不下。”我盡量好心地解釋。

“那就活該我被憋死?”她叫起來,“我只道只會生女兒的想害死我,卻忘了這裏還有個連女兒都生不出的。”

我忍無可忍。

“起程。”我轉向她的車夫,命令道。然而那車夫只給了我一個為難而無奈的笑,沒有任何動作。

“沒用的。你們不給我換車,我就不走了。”她得意洋洋。

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並不說話,只是縱身跳上車。

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萬分驚恐地問:“你……你要做什麼?”

我懶得理她,奪過車夫手中的馬鞭,往馬背上便是一抽。

馬車開始前行。

“你要做什麼?”她大叫道。

“總之這車在開。你要跳車,請便。我反正不會停車,也不會在你跳下去后回頭撿你。也請不要試圖制止我。我駕術不好,怕一錯手翻了車。但若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出了什麼損失,我自會向陛下承當。”我頭也不回地趕着車說道。

這一次輪到她為之氣結。我感覺到她憤恨的目光停在我背上許久,終於還是掀簾回去了。

我將馬鞭扔回給車夫,他朝我做了個鬼臉。再看看周圍其他人,竟都在對我讚許地笑着。

後來,當我騎回雪落,跟着車馬緩緩而行,經過步夫人的馬車時,她突然挑開簾帳叫我。

“影夫人那麼辛苦,不如上來一起坐車?”

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麼親善的表情。

“不了,我還是更喜歡騎馬。”我盡量禮貌地拒絕了她。

“上來嘛,沒事的。”她依舊溫和地笑着。

我淡淡笑了笑,卻縱馬衝去了隊伍前面。

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這個旅程能快些結束。我實在是倦透了。

回到武昌,我感覺如同魚回到水中。

從未因自己的處境慶幸過,但經過了這一路上心力交瘁的折磨,發現即使是每日安坐房中不見任何人,也比不得不面對她們要強。

有時我出去見見蜀使,有時為孫權打點一些事務,更多的時候,則是什麼也不做,關了房門坐在房中,安靜得如同垂垂百年的老人。

並非一直與世隔絕。刁難也好,籠絡也好,隔三差五總是無可避免地發生在我身邊。我彷彿沒有半點血性的人般,總是一避再避;實在有避不了的時候,便承受着讓它過去。我總安慰自己:至少,我還有別的世界。

男人的世界裏,並非沒有陰謀與流言在飛。然而身處其中,直面一切,我覺得坦然而無所顧忌。因踏入這個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又會失去什麼。從堂堂君王到區區小吏,他們都懂得優勝劣汰的生存法則。為了生存,他們只能與生命作一番豪賭。女人卻不同,她們完全可以相安無事地生存下去,然而因為寂寞,就有了陰謀,有了紛爭。她們因為寂寞擺弄着一切,卻從未想過可能遭受的結果。所以我不願與她們相鬥,我寧願逃避。

時間不容情地流去。記憶里,那是平靜而安祥的兩年。與蜀的關係穩定而良好地發展着。雙方都如同兩個不經事的孩童,經過一番廝打,打得鼻青臉腫,才發現終究還是應該團結在一起。又或者雙方在骨子裏始終對對方談不上什麼“感情”,然而上天既沒有厚待蜀亦沒有厚待吳,也便只能無可奈何地共求生存。

與魏險些有過一次戰爭。那一次曹丕南征,軍馬行至長江北岸,在北岸安營紮寨。放眼望去,各營首尾相連,直至天邊,軍容整肅,旌旗林立。孫權不敢怠慢,同樣在南岸調兵遣將,嚴陣以待。

聽人說,曹丕在北岸南望許久,終於嘆口氣,說:“彼有人焉,未可圖也。”

然後他引兵歸去。不久以後,傳來他卧病的消息。

那其實是他生命中所剩無幾的一次出征。我知道這個結果,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理讓他打消了進攻的念頭,更不知道當他站在北岸南望這片他從不曾踏上的土地時,心裏想的會是什麼?也許他的身體他的性格有關,也許珠簾后那一絲幽怨而美麗的目光有關,也許什麼都不是,只是我憑空猜測。

觀兵臨江水,水流何湯湯。人們能看見江水往哪裏流,但又有誰知道自己的命運。

命運不可改變,而初衷很容易被遺忘。

日升月落,不知不覺兩年過去,我一直留在武昌。

陸遜也一直在武昌。

我們卻始終沒見過面。我很少出門,即使迫不得已要出去,也會問清楚那裏沒有他了再去。

我常想像再見他時的情景,會否落花滿天,會否白雪飄落,會否言笑如常,又或者相顧無言。幾年過去,他的樣子有沒有改變,眼中的溫和是否如常。我每時每刻都這樣想像着,久了,竟覺得想像才是真實的東西,我就靠想像過活着。不需要現實,因為我害怕現實了,見面了,星星會墜落,海會幹涸,而我苦心經營起來的堅強與平和,轉眼間會成為廢墟。

這個世界那麼又那麼大,我們在同一座城裏生活起居,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我腳下道路上的石板可能還留着他前一個時辰時的腳印,家中客廳桌上那微溫的茶杯上可能就是他用過的,擦肩而過的馬車中,坐的可能就是他。生活中處處是他的痕迹,然打定了主意不見面,竟真的不會相見。

只有一次,那是一個下着雨的早晨,天地間泛起白而淡的霧。我撐了傘,沿着城牆慢慢地走。天氣濕而冷,人們都在家中躲雨,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

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有什麼人在看着我。

我抬起頭,遙遠的城樓上,有個模糊不清的剪影。

心突然劇烈地跳起來,我知他就在那裏。我還知道,他知道我在這裏。

然後我扭過頭,急急地沿着來時的路走回去。像是逃避一個會吞噬我的黑洞般。

唯一能將我們聯繫在一起的是駱統。他常來看我。總是在我這裏小坐片刻,然後在閑聊中,彷彿無意地說一些陸遜的消息給我聽。

昔日羞澀而單薄的小小傳信官已成為封侯拜將的華貴男子。走在街上時,也能吸引不少美麗女子熱情的目光。

卻一直不曾婚娶。就算他對女子沒有喜好,卻也從未聽說他有過男子相好。龍陽之事在這個時代並不鮮見。長居行伍中的男人,即使有個相好的也不算希奇。但他這麼多年一直埋首軍事一步一步脫穎而出,卻從未有這方面的傳聞。

所以有時候會有些說不清的感覺,甚至懷疑比起我來,也許他更愛他。

他理所當然地承受起陸遜的一切,他的冷清與輝煌,他的過去與現在,他的喜怒哀樂,甚至,他與別人的愛。

他知我想見他。隔三差五,他便來看我。一杯熱茶,幾句寒暄,裝作有意無意地提起那個人的近況。每次臨走時,他都讓我好好保重自己。這樣溫柔而關切的語氣,總讓我覺得,應是出自另一個人之口。

人很容易在一種既定的生活中形成習慣,不去想改變。久而久之,我形成了這樣的錯覺:彷彿我的生活,只是為了等駱統帶來一些關於他的消息,然後送他離去,再次等待他的來臨。

有一天他問我:“難道真的不再相見嗎?”

我怔了一怔,無奈而苦澀地笑了。我說:“一輩子還有很長。不可能一直不見的。但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勇氣。”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後嘆氣,說:“其實愛一個人是不需要勇氣的。只簡單地為他做事就可以了。”

我說那是你的邏輯,不是我的。

不知不覺,王夫人的兒子孫和都已三歲大了。而步夫人的兩個女兒,也已漸漸長大。

我完成了我答應茹的事情。周鸞及笄后,我將她許配給了孫登,並為他們準備了盛大繁華的婚禮。家中長女魯班尚未成年,但我還是為周循向步夫人提了親。自從那次馬車事件以來,步夫人對我好感倍增。加上周循英俊年少,這樣一說,她們母女倆都很高興。這門親事也算這樣訂下來了。

周胤成年後,我也將他薦去做興業都尉,駐軍公安。然而從公安方面的消息傳來,聽說他在那裏的一些作為並不是十分受人歡迎。他酗酒終日,又不以軍中事務為意。我託人帶信給他,卻從未收到過他的回信。不是不擔心的,卻不知該怎樣幫他。畢竟這個世界,人人都只能自救。

一日,我回到屋內,發現孫權在廳上和一個陌生人交談着。那男子年輕很輕,穿着普通的青衣,印象中從未有過此人。

“來見見子休。”孫權見我進去,很高興地將那人介紹給我。

我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還是沒想起什麼字子休的人。然而也是笑着與他行禮。

抬起頭來時,目光落在他眼睛上,心裏突然輕輕一震。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黑白分明有如棋子。一個人的眼睛乾淨清楚,本是很好看的。卻不知為何,他的眼睛乾淨得讓我有微微的心寒。

“在下暨艷見過夫人。”

這時候他這樣說。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吳書沒為他列傳,然而許多人的列傳中都有他的名字出現——作為一個弄臣出現。時隔太久,我已不記得他做過什麼,卻只記得他是個不好的人。

不善的人,我見過許多,他們的眼中有貪婪的精光,臉上鋪着重雲霧障。可面前的這個人,如此年輕又如此乾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這個世界。

“子休,你剛才說的想法很有意思,孤還要聽你說下去。”孫權又接著說道。

暨艷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說:“……所以應當起用賢能,消滅任人唯親的風氣。加重刑法監督,嚴懲官吏貪污及不作為。千石以上的官職,不應由世族子弟出任——”

“——為什麼不應該?”我忍不住插嘴問。孫權看了我一眼,表情複雜,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滿。

“因為世家子弟任人唯親,貪污,不作為。”暨艷看着我,坦蕩地答道。

“難道世家子弟額前都貼着個貪污不作為的標籤,而布衣出身的官員就一定不會貪污不作為么?”我這樣問,忽覺得微微的好笑。

“夫人不必這樣說。只是在下遍觀朝野,不稱職的官員,大都出自世家大族。”

“可是世家出身的官員中,也有一些很好的人呀。”

他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我很久,然後緩緩地說:

“……一個都沒有。”

我嚇了一跳,失聲道:“怎麼可能!”

“就是一個都沒有。”他的聲音堅定、清楚,完全沒有任何潛伏的忐忑。

我看看孫權,他在一旁含笑看着我們兩個。卻沒有任何要打斷的意思。

我嘆口氣,轉向暨艷,說:“那你認為丞相大人如何?”

顧雍新近拜相,為人沉穩、嚴肅,治政得當。在朝中上下頗有口碑。怎麼都不算不作為。

他冷笑道:“他兒子二十七歲,無尺寸之功便拜豫章太守。不是任人唯親,又是什麼?”

“顧邵雖無軍功,然名聲遠播天下。做太守也不是做不得。”

“名聲這種事情,還不是他們說了算。”他仍是冷笑。

“那你認為綏遠將軍如何?”

綏遠將軍張昭與顧雍為人相近,而且出仕的子嗣又皆有軍功。我這樣問他,以為他會沒話說。

他確實也沉默了一會,然後說:“綏遠將軍當年嘗勸陛下舉江東之眾降魏,險些斷送討逆將軍留下的基業。如今卻又常在陛下面前提起太后、討逆將軍以陛下屬他。不知何意?”

我心中一凜,這個時候,我感覺到孫權目光中有個什麼東西也閃了下。

我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又問:“那麼故毗陵侯呢?”

去年辭世的毗陵侯朱治比張昭資歷更老,軍功赫赫,卻從不在孫權面前賣弄資歷。

他正色厲聲說:“結附毗陵侯的鄉黨,又豈止百人!”

我徹底說不出話了。並非被他所折服,只是這種認識超出我最大想像力,我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他卻反過來問我:“夫人是否還要問我陸姓官員?”

我訝然看着他,獃獃地問:“為何是陸姓?”

“吳郡四大家族,顧張朱陸,夫人都問了三家了,難道不是要問第四家嗎?”

陸家……我勉強地笑了笑。陸家出仕的子弟中,職位不至寒微的,只他一人。他從不舉薦親友,不結鄉黨,更無資歷可賣弄。然而——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說:“不問。”

他微微後仰看了看我,表情竟有些失落。這時一旁的孫權突然說:

“說吧。孤想聽。子休認為伯言如何?”

暨艷便在臉上浮出一個冷冷的笑,應聲說:“他在白帝放走劉備,怎配做輔國將軍!”

我竟沒有生氣。

也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許是為了防備一旁孫權投來的目光,也許是覺得這樣無聊的言語於陸遜無損。

也許什麼都不是,只是因為說這話的人。

他這樣說著,冰冷而固執地看着我,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口氣是那樣堅定而不容置疑,摻不得一點點猶豫。

這不算詆毀,因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說的話完全發自真心。他並非一個靠編造詆毀別人為生的人,他只是通過錯誤的方式去看這個世界。

這樣的人生在這樣的時代,卻不知是他的不幸,還是別人的不幸。

他走後,我對孫權說:“你招攬這樣子的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但是孤覺得很有意思。”孫權笑道。

“他不會是一個好官員。”

“試試吧,試試。”

我沉默不語。試什麼呢?一種隔了世的涼意,又從心底泛起。

“放過他吧。”我嘆口氣,對孫權說。

“還是試試吧。”

他沒看我,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入秋了,東吳朝野,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象。

暨艷從一個選曹郎直接被升為尚書。上任未已,便開始對大小官吏進行一系列的清治。

每日傳入耳中的,皆是誰又被免官誰又被充軍了的消息。一時間,暨艷掀起的波濤吸引盡了人們的目光。世族子弟私下群集咒罵他。可笑而可悲的是,布衣出身的官員,也未嘗有多讚許他的行為。

一開始有被處理的官員反抗,卻激起了暨艷更極端的處理。於是這種反抗漸行漸少,到後來甚至消失了。人們不再說話,只是冷冷地等待暗地織就的陰謀將他包圍。

沒有人勸他,也沒有人去阻止他。他像是舞台上有一場獨角戲的配角,雖然短暫,卻仍舊樂此不疲。他恣意地、不顧一切地去打破他所不喜歡的世界,營造他夢想中的天國。

在這樣的情況下,終於還是有一個人站了出來。聽說在一個早上,陸遜一個人走到他家,對他說了一些話。這些話在人們的傳言中漸漸走了樣,有人說是乞饒,更多人說是威脅。然而我認為那自然不可能是乞饒,也並非威脅,只是來自陸遜發自內心的好意的勸誡。

是好意的勸誡。不久,陸瑁也寫了封信給暨艷,勸他應以泛愛弘濟的態度待人。我知道,這是陸遜在盡最後一點努力挽救這個人。

暨艷卻自然聽不進去。

一個早晨,門人來報,說我有訪客。

我走入客廳,看見全琮坐在那裏。

我有些驚訝,平日與他,這個出身非凡八面玲瓏的貴族子弟,只不過點頭之交。今日他特來尋我,應是有什麼事。

他確實是報着目的而來的。寒暄未已,他便說:“有一事相求。”

“說吧。”

“我們幾個同僚備了薄酒想請暨尚書賞面,又不知他是否願來。想求夫人去請他。”

我苦笑,果然是為此事來的。卻忍不住問他:“為何是我去請?我與他並無交情。”

“琮能說上話的人之中,他最敬重的也就是夫人了。”他泰然答道。

“他怎會敬重我?”我微覺好笑。

“夫人出身……”他頓了頓,又說,“夫人與故呂都督結義,又與駱將軍相善的事情,他都知道。也因此一直敬重夫人。”

呂蒙和駱統都是寒微出身,也難怪暨艷會這樣看我。我嘆口氣,說:“那我試試吧。”

“回頭好好感謝夫人。”他誠懇地道謝,然後準備告別。

我又忍不住叫住他。

“不會是鴻門宴吧?”我問道。

他看了看我,然後笑起來。

“怎麼會?只是交個朋友。”

他這樣說著,然後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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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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