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婚約（六）

碧生被無端關了半天。

世達在學校，沒有看到碧生，也不見來信請假，心裏記掛，一放學家都沒有回，直奔林家而來。

世達先去見了林老爺等人。聽到那些事，那些話，心頭吃不準。說，“那位蔡家少爺，好幾天不來上學了，好像在家準備婚事。也沒聽說拒婚啥的，突然這是怎麼的？”林老爺苦着一張臉，說，“定是蔡家鬧起來了。”世達說，“這事我倒是可以託人去問問，學生里有幾個跟蔡常斌相交得好的。明天我讓他們去問問。”楊端午在一旁聽得心裏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轉頭吩咐婆子，“去跟廚房說，弄幾個好菜，晚上留羅先生在這裏喝酒。”世達趕緊起身告辭，說，“不必不必。家裏還不知我過來了，得回去了。”楊端午上前一步，扯住世達衣袖，說，“你也多時不來了，哥哥我早已說請你喝酒。今天正好我爹也在，你怎好就這樣走了。家裏那邊，我立馬讓下面人跑一趟去傳個話，你且安心坐下來。”林老爺也說，“世達，你我叔侄還要這般見外？就留下來，用個便飯再回。”

世達推無可推，只好留下了。

碧生在房間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心裏十分焦躁，也覺得一定是蔡常斌拒婚連累了自己，對蔡常斌恨得咬牙切齒。

傍晚扇墜兒進來送飯，說，“羅先生來了，在客廳跟老爺他們喝酒呢。”碧生央求扇墜兒道，“好扇墜兒，你讓我出去見見，我有些事要跟羅先生說。”扇墜兒說，“我不敢，六姑爺要罰我。”碧生說，“這樣，你去把我六姐叫來，讓她帶我去。”

明棠過來后，說：“你忍一忍，等他們那邊下了席，我讓世達過來。有什麼話，你背了爹他們的面，也好問些。”碧生說，“那便有勞六姐費心了。”明棠點了她額頭一下，嗔道，“每次有這羅世達的事，你都格外嘴甜懂事。”碧生給人看穿心思，臉一下緋紅。

那邊酒過半酣，世達不勝酒力，漸漸有些醉。楊端午還在力勸世達多飲幾杯。林老爺年紀大了，喝到中途由六姨太扶着回了卧房。

世達伏在桌上，懨懨欲睡。

楊端午忙讓人扶世達去客房醒酒。明棠嗔怪，“留人喝酒，喝成這樣，可怎生好。”楊端午說，“世達定是聽了七妹的事，心裏不痛快，才多喝了幾杯。你說，他要喝，做主人的難道不給？這不是待客之道。”明棠將信將疑，看着人架着世達去了客房。便又折身去碧生那裏回話。

楊端午連忙出門去找李恪卿商量對策。

李恪卿道，“不要慌。事情我都打聽清楚了，蔡家這些天在忙着辦事，那位蔡少爺的確不甚願意這門親事。蔡局長大為光火，都是事實。只是無人提過你那位小姨子而已，今晚我已經使了人去蔡局長那裏遞話去了，做戲做全套，不怕火燒不過來。”又拍拍楊端午，說，“兄弟，你幫的大忙，哥哥我心頭有數，往後咱們煙館的股份，你拿大頭。”楊端午說，“你看你這話。我們兄弟之間，難道還在乎幾個錢？在乎的是長相交的感情。我也惟願我那小姨子快點找個人家嫁了，她留在城裏，我那家宅安寧不了。”李恪卿說，“你快些回去，把羅世達看住了，只要今晚一過，明天的戲就好唱些。”

碧生聽說世達醉了，十分擔心，讓扇墜兒調了蜂蜜水拿過去，自己也跟着去了。

明棠陪着她進了世達住的客房，一推開門，聽到世達呢喃一句：“初一……”

兩人都怔了怔，互看一眼，碧生眼睛有些潮濕。明棠心裏明亮，將扇墜兒叫出來，說，“走吧，不要妨礙他們說話。”扇墜兒猶豫道，“可是六姑爺說要看住了……”明棠道，“有羅先生在這裏，你當她會跑出去么？”扇墜兒一想也是，拿了托盤隨明棠走了。

碧生走近床前，看到世達將長衫領口扯開來，露着抓紅的胸口。看着像十分難受。

碧生回身取了毛巾，沾了水，揪干，然後拖了凳子坐到床前，仔細給世達擦拭。

世達突然抓住碧生的手，叫了一聲，“初一妹妹……”眼卻沒有睜開。碧生知道他此時毫無意識，心裏倒更難受。

碧生給世達擦拭了半天，這才細聲細語哄着世達說，“世達哥哥，喝點水再睡。”坐到床頭，靠在床頭柜上，把世達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端了蜂蜜水喂他喝下。

碧生忙完這些事，還在一旁洗手，突然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一看，世達臉漲得通紅，掙扎着坐起來，四處張望。碧生一瞬間知道他是想吐。趕緊貓腰把床下的便盆拖出來接住。

世達吐了一會兒，又倒頭睡下了。

碧生到門外喊了個婆子來，把屋裏打掃了。又去把兩面窗戶打開，讓污濁之氣散開。

見世達沉沉睡去，碧生內心酸楚。喃喃自語，“世達哥哥，你這樣，初一可怎麼跟你說話。初一如今遇到事了，你卻這樣沉醉不醒。”說得淚眼婆娑。

等了一會兒，確定世達不會醒來，碧生理了理衣衫，站起來往外走。衣擺卻給世達伸來的手扯住了。

碧生回頭，世達努力睜開眼睛，想起來，頭卻一陣暈眩。世達皺皺眉，說，“你坐。”碧生依言坐下。

世達鬆開碧生，說，“碧生，事情總會過去。便是有過不去的事，也有我陪你。”碧生眼淚奪眶而出。看着世達，世達卻又閉上眼睛，忍着胃裏的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