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異地重逢不歡而散
第二天一早，許仙在葯櫃前無精打采地包着葯，不住地打哈欠。
王永昌領着王月英端出一盤豐盛的早點出來道：“賢侄起得這麼早？”
許仙道：“師叔！我睡不安穩，不如早點起來幹活……”
王永昌道：“賢侄果然勤快！比起喜官和阿喜那兩個懶蟲強多了！”
許仙一笑。
王永昌朝月英使個眼色道：“哦！對了，先別忙了，我女兒特意準備了些早點，快來嘗嘗！”
月英會意，含笑上前，將餐盤放到葯柜上道：“請用早點……許大哥！”
許仙一驚，抬眼望着月英。
王月英含羞躲到王永昌身後。
王永昌道：“賢侄！昨天，我女兒不明事理，得罪了！今日特來賠個禮！還望賢侄不要見怪！”
許仙道：“不敢不敢！小侄怎麼敢怪罪師妹呢？”說著忍不住打個哈欠。
王月英道：“怎麼……許大哥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在我家住不慣？”
許仙道：“不……這裏什麼都不缺……很好……”
“那是什麼原因呢？”王月英尋思着，恍悟道：“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家了！”
許仙道：“是……是有一點……”
王永昌道：“賢侄不必如此！人生來總是要離家的，總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呀！再說，這裏都是你的親人，跟家裏也是一樣的。”
許仙道：“話是不錯，可……我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大習慣。”
王永昌笑道：“看看！一句話就說出心事來了，還是不習慣嘛！”
王月英道：“也是，許大哥被那個惡官逼到上街乞討的地步，這心裏怎麼能平靜呢？我不解內情，還那樣對你……真對不起……”
許仙道：“不妨事！不知者不為怪嘛！”
阿喜從里欲出，看到月英，閃身躲在門后偷聽……
月英對王永昌使個眼色。
王永昌會意道：“賢侄！看你一表人才，你姐姐一定給你定過親了吧？”
乍聽到“定親”二字，許仙突然一愣，耳邊又響起了當初碧青為他說親時的情景——
“我家小姐與公子昨日同船共渡，承蒙公子照料，實是十年修來的緣分！小姐感恩戴德，情深意長，有意將終生託付公子！”
王永昌看到發愣的許仙笑道：“怎麼……賢侄還害羞了？”
許仙道：“沒有……姐姐並不曾定親於我……”
王永昌道：“哦？那——可否提過婚事？”
許仙道：“也沒有。”
王永昌回頭，與月英相視一笑……
門邊的阿喜聽到，滿心疑惑，心道：“難道老爺有意將小姐許配給許公子？”
王永昌道：“那你吃過了早點就去忙吧！月英，我們進去，別妨礙你許大哥做生意……”
月英應聲，隨王永昌進內。
許仙心下也疑惑道：“奇怪！師叔問我定過親幹什麼？”突然又想起那天姐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其實，你王伯伯的閨女就挺不錯的！姐姐滿眼看中。以前，爹在世的時候，原有此意與王家聯姻。只可惜，爹娘走得早。臨終也沒個準話交代……”想到這，許仙一驚：“難道——姐姐所說王伯伯的閨女就是月英？這麼說，我們是曾經定過親的？幸虧那白娘子不在了。否則，豈不是耽誤了人家？”
阿喜出門，有點不滿地看着許仙道：“許公子，你好福氣！小姐都親自給你送早點呢！”
許仙道：“阿喜，你說什麼！”
阿喜道：“老爺方才問你什麼呢？”
許仙道：“沒……沒什麼呀！”
阿喜冷笑道：“我都聽見了！”
許仙道：“你聽見什麼了？！”
阿喜道：“老爺可是要給你提親呢？”
許仙驚道：“啊？難道——真的是……瞎說什麼呀！幹活去吧！”
阿喜心有不甘地看着許仙走開……
——
王永昌回到內廳，對月英道：“看來，許仙壓根就不知道那件事！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王月英道：“嗯！只要我們絕口不提，料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
王永昌道：“就算他知道了，以前說過的話，誰能證明呢？一無婚書，二無媒證，這婚約根本就不算數！”
——
這天，王永昌將一包人蔘交到許仙手上道：“賢侄，這是專諸巷的壽元堂訂購的二兩人蔘，你拿去交給他們，順便將葯錢收回來。”
許仙欲走又止道：“可是……師叔，這壽元堂該怎麼走啊？”
王永昌道：“哦！人生地不熟的……這樣吧！我讓阿喜陪你一道去，他知道怎麼走。”
許仙道：“哦！師叔，那我馬上就去！”
——
白府內，白素貞正做着女紅，忽然心血來潮，掐算一下，面露喜色，對內喊道：“青兒！”
碧青應聲出來道：“姐姐！叫我有事嗎？”
白素貞對碧青耳語道：“你現在馬上出去一趟……”
不遠處，整理房間陳設的小夏、小謝看着白素貞和碧青……
小夏道：“小謝！你看！有情況！是不是要回去報告大王？”
小謝道：“好！你先在這兒守着！別驚動娘娘！我去向大王彙報一聲！”
——
集市上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中，許仙向前走着，阿喜緊跟其後。
阿喜道：“許公子，你快看！那邊有好多別緻的荷包。我們過去看看嘛！”
阿喜急向前面賣荷包的地攤跑去……
許仙被遠遠地落在後面喊道：“阿喜！你別跑那麼快啊！等等我！”
阿喜喊道：“許公子！你快些啊！過來看看！”
許仙喊道：“阿喜！你慢點啊！我不認識路啊！”
阿喜奔到荷包攤前，精挑細選起來：“這個送給小姐，小姐一定喜歡！”
人群另一邊，碧青四處觀望着……
一張榜文前，擠滿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顧家……這可是城裏的大戶呀！”“前倆天還看到他們進京獻寶！怎麼又……”“看看！還不是他們招搖過市？禍事就上門了！”
碧青好奇地湊上前去念道：“我顧府傳家寶‘百鳥堂畫’離奇失竊，有知情者，賞銀十兩！尋回寶物者，賞銀百兩！”正念着突然失笑道：“什麼破玩意兒！也值得這麼勞師動眾地去找！凡人真是夠麻煩的！”說著走開，無意間一瞥，正看中許仙！一陣驚喜，向前尋去……
許仙正欲追阿喜而去……
一隻手伸向許仙的後背，輕輕拍了他幾下。
許仙回頭，驚訝無比……
阿喜挑到一個綉有“鴛鴦戲水”的荷包，愛不釋手道：“鴛鴦戲水……送給小姐，不知她是否會明白我的心意……”正想着突然警覺，四處巡視道：“噯？許公子呢？遭啦！我凈顧着看荷包，把許公子給忘了！他不認識路，這怎麼好？”
阿喜喊着“許公子”到處奔走……
——
白府內，許仙、白素貞對座。
碧青舉起茶壺，斟滿一杯茶水，遞給許仙道：“公子請用茶！”
許仙接過茶杯，放到桌上，沉默不語……
白素貞道：“公子必然奇怪，為何會在此處碰面……其實，奴家特意追隨至此，只為了一件事。”
許仙冷冷地道：“什麼事？”
白素貞道：“向公子——親自道聲歉……”
“道歉？”許仙冷笑道：“娘子千金貴體，向我一個窮夥計道歉，不怕有**份嗎？”
白素貞道：“公子別這麼說……奴家實是對不住你……”
許仙略帶埋怨道：“娘子身為白府千金，我本無意高攀。既是看不起我這個窮夥計也就罷了！何苦又將官府庫銀送到我手上？竟讓我百口莫辯。害我流落在外，嘗盡流離之苦……”說罷默默流淚。
白素貞自覺內疚，想安慰許仙，卻又不知所言，只能任憑許仙暗自哭泣……
許仙拖着哭腔道：“你還追來幹什麼？！還嫌我安生日子過久了不成？”
白素貞道：“公子……實是奴家對不住你，可這也非我所願啊！那些銀子原本是那張官人從前留下的聘金，給你籌備婚事，本來也是一片好意，誰料到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什麼庫銀……公子覺得委屈，只管拿我出氣……我這冤屈又向誰去訴呢？”說著也佯裝哭泣起來。
碧青暗笑着到白素貞身邊，佯裝可憐地撫慰她道：“姐姐別哭啊……許公子，你真是誤會姐姐了！姐姐那麼憐惜你，又怎會存心害你呢？姐姐為了找你當面澄清誤會，千里迢迢地從杭州趕到這兒來……單憑這一點，你也不該埋怨姐姐啊……”說罷佯裝哭泣不止。
許仙有些不安地道：“娘子……我並沒有責備娘子的意思……娘子不要傷心啊！”
白素貞抽泣道：“這天下的事原本就不是你我所能預料的。那天，我設計將那伙官兵打發走以後，又探聽到公子發配蘇州胥江驛的消息。可巧我在蘇州的母舅王錫章大人遷居到京城上任，此處的房屋暫且無人照管。想到許公子身在蘇州，我就向母舅把照看宅子的任務委託下來，為的就是能再見公子一面，也好當面言清誤會……”
許仙冷笑道：“哼！果真如此，那也真是巧了！那麼，那天我隨官兵到白府的時候，為什麼原來的房子都不在了？反而成了什麼‘裘王府’的廢墟呢？”
白素貞道：“哦……這個……有個緣故的……當天，官兵來搜查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了。我們那白府前後有兩個門，大概是天色晚，你們誤走了後門。那後門本是廢舊的祠堂，自然是堆廢墟了！”
許仙尋思道：“哦？是這樣……可是……娘子後來從裏面出來又怎麼會突然消失呢？”
白素貞道：“當時天色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奴家也怕見官差，就躲到門後面去了！”
碧青也道：“對對！當時我就躲在暗處，看到有個官差裝扮的人拉着你進來，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我不敢出來……”
許仙驚疑道：“官差？那不是我姐夫？”
碧青又道：“後來我看到他摔倒了，偷偷地從自己身上取出了一錠銀子，然後就喊着庫銀找到了！就那麼跑出去了！”
許仙驚愕道：“什麼？姐夫從他身上取出了那錠庫銀？”說著尋思了良久方才恨恨地道：“難道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陰謀？”
白素貞見許仙想通了，佯裝疑惑道：“怎麼……那官差是公子的姐夫？他跟你還有什麼過節嗎？”
許仙恍悟道：“如果是這樣，那就不難解釋了……他總是拿我當累贅，怕我拖累他……看來這一切都是他存心預謀的……”
白素貞恍悟道：“哦……原來如此！”
許仙道：“哎……這也難怪！當初姐姐嫁到他家時，念我孤苦伶仃，就將我一起帶到姐夫家。時間長了，姐夫就嫌我了……總是想法設法地將我從他家支走……”
白素貞嘆道：“哎！想不到公子也是如此不幸……難怪那官差找到了銀子，公子還是會被充軍發配……都怪我一時不慎，害你吃盡苦頭……”
許仙道：“哎！這怎能怪到娘子頭上？恕我愚昧，錯怪了娘子！不過這次官司的確是讓我嘗盡了世態炎涼，現在想想，甚覺心酸……要不是師叔保我出驛，只怕現在都見不到娘子了……”
白素貞道：“奴家到這兒以後，四處打聽公子下落不着，才知道要找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向胥江驛的驛丞打聽，他卻說：沒有叫許仙的犯人押過來……”
許仙恨道：“那驛丞……不是好人，你們不該向他打聽的！”
白素貞道：“直到今天，青兒到集市上去買菜，才在人群中發現了公子！”
黑風從後門經過，看到許仙，站在原地向內窺視着……
碧青喜道：“這下好了！姐姐和許公子前嫌盡釋，也該商量商量之前定下的親事了！”
許仙不安道：“啊？親事……”
白素貞道：“碧青，裏面酒席，都備好了嗎？”
碧青道：“都備好了！就差你們一對主人了！”
白素貞笑對許仙道：“公子，請到裏面用些酒菜……”
許仙道：“這……如何叨擾呢？”
白素貞笑道：“公子倒和奴家客氣起來了！我們馬上都要成一家人了！吃頓飯算什麼？今日這杯致歉酒是一定要喝的！公子請裏面坐！”
黑風心道：“哼！想做一家人，怕沒那麼容易！”
許仙勉強起身，白素貞款款進內……
黑風閃身入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