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舊都新雪

迅風的帝都塞納西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了，距離上一次的雪期已經過去了數年之久。

氤氳在都城上空的那團冷空氣，卷挾着剔透玲瓏的雪花，席捲了塞納西斯的每一寸土地。

雪花飄過蒼老的街壤，青苔斑駁的碎石小道上，已經結滿了純白的細霜。

鄰家的小姑娘換上嚴裝，一日日倚欄眺望，滾燙的思念落入仍在遠方跋涉流浪的親人身上。

雪花飄過悠長的弄堂，落在旅人陳舊的馬鞍上，是時候收拾行囊，打馬返鄉了。

遙望故鄉霜雪漫漫，壺中烈酒一飲而盡，仍不解興，便勒馬飛馳，一騎絕塵。

所有的歸人在雪中跋涉飛奔，只不過，他們或許不知道，他們迎接的將會是一個飄搖不定，滿目瘡痍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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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風首都，塞納西斯，安托萬城區東沿。

青年盯着眼前的畫布，提着筆桿的手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一會懸在中心，一會又轉向另一方。

猶豫了許久，終於，在畫布上小心翼翼地點上一筆。

“你看，這樣如何？”青年長舒了一口氣，笑着對站在身旁的一位中年貴族問道。

“嗯，工筆豐勻，技法獨到，形神具備，畫中人的神態呼之欲出，大有敏麗靈秀之美。”那貴族讚歎道，

“都道是畫人易，畫魂難，在我看來，陛下這幅畫可謂上乘。”

“哈哈，過譽。”年輕的君王聞言，笑着搖了搖頭。

“畫得了瓊樓玉宇，也畫得了逸客佳人，只可惜…最玲瓏的畫筆也擋不住最脆弱的劍鋒一擊。”

坎斯特·俄爾普斯凝視着自己的畫作，畫中人是一個年幼的女孩，她梳着乖巧可人的羊角辮，一襲嚴裝，托着腮幫子倚欄眺望，目光彷彿穿透霧霜，直達某一處遙遠的彼方。

“我連他們的溫飽都解決不了，還談什麼皇圖霸業…”坎斯特自嘲般地笑了笑，“江山易改，美景難留，盛世流年，忽然而已…”

“陛下…”那中年貴族略微擔憂地看着坎斯特。

“行了，凡爾提，謝謝你陪我作畫，現在…你可以走了。”君王擺了擺手，又提起筆，細細看着他的畫作。

“臣下，告退了。”中年貴族聞言，也只好點點頭，再次朝這位迅風之王行了臣民之禮，便轉身離去。

正好與一位留着八字鬍的魁實武士擦肩走過。

“坎斯特。”披着皮甲的埃爾倫·希恩走了過來。

“嗯，你來了…”坎斯特見到來人，即刻起身，迎向後者。

“今個天寒地凍的，不好好在你的皇宮獃著，何必來這受苦？”埃爾倫咧嘴笑了笑，張開雙臂，與這位君王短暫地擁抱了一陣。

“好兄弟…”坎斯特苦笑着，“宮中已經不安全了，隔牆有耳啊…”

埃爾倫神情一震，劍眉橫立，“是什麼人，這也太放肆了吧！”

“想讓我下台的人，太多了…”坎斯特自嘲地說道，“我知道，要是我現在再不做些什麼，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嗯？”埃爾倫看向這位君王。

“我要重建第一軍團。”

“重建第一軍團？！這…”埃爾倫聞言，陡然一驚。

軍團一詞，對於這個龐大的帝國而言，已經是非常遙遠的歷史了。

傳言，早在數世紀以前，迅風帝國便早已建立了完備的軍事體系：司戰署，前列編隊，野戰軍團，俄爾普斯皇家中隊……

這些詞彙曾如琉璃一般折射着那個時代的光輝，而當時迅風帝國橫掃天下所仰仗的，也並不是強大魔法師，而是，一支迷一般的步兵軍團。

軍團的番號，編製，早已經佚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無人問津，後來的史學家也只好將這支軍隊稱作“第一軍團”，因為它在整個世界的戰鬥力，威望都是當之無愧的霸主。

後來，魔法的種子在迅風落地生根，整個帝國也隨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修習魔法能獲得通天徹地的力量，因此，無數的人棄武而修魔。

那時的國王不齒於魔法，仍然固執地保存現有的軍團編製，可有一天，當他發現一位至強的魔法師甚至能左右一場戰役的勝負之時，他震撼了。

維持軍團的所需費用，在當時是帝國的主要開支，每一次的征戰，維護軍械，發放餉銀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而現在，既然一位魔法師就能抵上一支數萬人的軍隊，那又何必花一大筆錢供軍隊開支呢？

於是，軍團的地位一貶再貶，從一開始的主力軍逐漸淪為了三流的輔助部隊，甚至後來，徹底灰飛煙滅。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魔法師公會，各種私人傭兵公會。

軍團瓦解，公會林立，軍事體系徹底崩壞，即是如今迅風的現狀。

“你想要多大的規模？”

“能有多大，就要多大。”

“大臣和將軍們不會同意吧？”

“我知道。”

“你和他們商量過了嗎？”

“沒有。”

“那…”

“那又如何！我才是國王，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們能奈我何？！”坎斯特突然猛地大吼道。

埃爾倫凝重地看着這位亦君亦友的至交。

“抱歉。”坎斯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右手托着額頭，淡淡說道。

“既然你心意已決，又何必約我出來？”埃爾倫說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公會的會長，一個掛着伯爵虛名的普通人——”

“因為我想讓你當軍團長。”

埃爾倫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盯着坎斯特。

“為什麼？”

坎斯特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今晚，我會擬一道募兵令，理由是募集新兵，充作前線部隊的援軍，以抵抗赤焰的進攻。”

“但實際上我會委任你為徵兵使，並給你寫一道手詔，到了募兵地區之後，以我的名義徵兵。”

“待到規模成軍之時，你便將我的詔書公之於眾，名正言順地宣佈冊立為迅風第一軍團！”

“屆時，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勢…”

坎斯特突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這是本王的第一道詔令，或許，也將是最後一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