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詭異錢莊(十一)
焦震這才鬆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可他看了一下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轉身走進石徽錢莊,命人將夥計的屍體抬回衙門,令仵作仔細驗屍。隨後走入石徽錢莊後堂,走到莊主石匪寂身邊悄悄問道:“石莊主,這錢莊存儲的銀兩是否充裕啊?”
“大人,小人早就按照大人的吩咐,準備了充足的銀兩,且由許掌柜和楚副掌柜一同來辦理兌付事宜,一定不會出差錯的。”石匪寂打着保票,但卻被今天這形式下出了一身冷汗。
錢莊無小事。他知道,失竊一事一旦泄露,擠兌就是遲早的事。應對擠兌的辦法,就是有足夠的銀兩儲備。
他已經命人去清點庫存銀兩了,可是看着外堂正門外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隊伍,他心裏打起了寒戰。跑堂夥計極速的在正廳和三堂之間來回穿梭,焦震和荊子言無聲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公子,在這兒靜兒幫不上什麼忙,我想去衙門再去檢查一下屍體。”柳靜頤請求道。
荊子言頷首,隨後吩咐身後的墨雨:“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這些前來兌銀子的,都是怎麼得到的消息。”
柳靜頤轉身走出石徽錢莊正門,看着長龍般的隊伍,不禁皺了皺眉頭。她低聲對紫蘇說道:“你也去打探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線索。”說吧,柳靜頤朝提刑司的方向走去。
錢莊內,掌柜許天佑拿着幾本賬簿呈給石斐寂,低聲說道:“莊主,金庫里能夠調用的銀兩都在這裏了,一共八十萬兩白銀,應該足夠應對眼前的危機”石匪寄雙手顫抖的接過賬目,仔細的查閱着賬目,心裏不停的打着寒戰,牙齒止不住的顫抖。荊子言撇了一眼石斐寄,陰冷的說道:“石莊主,銀子清點的如何了?這一劫莊主能否撐過去?”
石斐寂將焦震和荊子言引入內堂,拱手作揖:“大人啊,實不相瞞,許掌柜剛剛將清點過的賬目拿給我,目前能夠調用的儲備銀兩為八十萬兩白銀。如果兌付的人不再增加,也許能撐過去,可是。。。”石匪寄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大人,不好了,”捕頭張濤着急的走了進來,“大人,門外又來了一波兌銀子的人,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經讓他們排好長隊。。。可。。”張濤頓了頓,憂心的說道:“眼見這隊伍越來越長,兌付的人越來越多,這可如何是好。”
焦震感覺一陣眩暈,急忙走出內室,走到正廳外,原本排成一排的隊伍,已經變成了兩排,他看了看遠處,還有源源不斷正往石徽錢莊方向走的人,他不確定這些人是不是也來兌付的。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向身後的荊子言說道:“荊寒啊,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儘快把失竊的銀兩找回來,抓住盜取銀兩的人,否則遲則生變啊。”
荊子言點了點頭,“大人,為今之計,我們必須先查出消息是如何泄漏的,出事之後,我們命人把消息瞞住,可如今看來,還是走漏了風聲,那麼我們就必須先查出這個源頭。”
似是想起什麼,荊子言突然問向石斐寂:“石莊主,麻煩你安排人手輪流負責兌付之事,並將昨日負責在櫃枱值守的夥計帶過來,我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哦,對了,石莊主,昨天可是第一天發放軍餉的日子?”
石斐寂點頭:“回大人,昨日是初八,的確是頭一天發放軍餉的日子,昨日已經有前方的將士前來領軍餉。”
“那可有什麼異常?”
石斐寂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說道:“昨日您和您的隨護離開后,我一直盯在錢莊,確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
“軍餉兌付和普通兌付都是同一人負責?”荊子言繼續問到。
“不,軍餉有專人負責。每次發放軍餉的時候,我們都會安排專門的人在櫃枱值守。”石斐寂說道。
“你去把昨日負責軍餉兌付的夥計和普通兌付的夥計叫過來,我親自問一下。”
石斐寂不敢怠慢,急忙讓管事去把昨日櫃枱的夥計叫過來。不一會兒,兩個身着月白色藍衫的夥計跟隨管事進入內堂,兩人均不過雙十的年紀,來到荊子言面前,被荊子言周身的氣場所逼迫,有些畏首畏尾。
“小人見過孫長松見過大人。”其中一個膽子微大,率先向荊子言拱手行禮。另一個見孫長松已經開口,便也硬着頭皮說道:“小人胡亮見過大人。”
“你倆都是負責軍餉兌付的?”荊子言沉聲問到。
“不,”孫長松說道,“小人是負責軍餉兌付的,胡亮是負責普通兌付的。”
“那昨日前來兌軍餉的人中,你可見過有什麼異常?”
孫長松搖搖頭。見孫長松這邊沒什麼有用的線索,荊子言又轉頭問向胡亮。
“胡亮,你那邊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人來兌付或者存銀兩的?”
胡亮哆嗦了一下。與孫長松不同,胡亮明顯沒有孫長松的從容。荊子言心中疑惑:他只是一個師爺,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公門中人,但胡亮卻如此害怕,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就是真的沒有見過太多世面。
想到這兒,荊子言的語氣緩和了許多:“你別怕,我今日就是了解一些相關情況,你把你碰到的,或者覺着不合常理的事情告訴我就行。”
胡亮略微一縮,低下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回,回大人,小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說話間,胡亮的頭更低了一些,手在不停的抖動。這些動作,沒有逃過荊子言的眼睛。
“胡亮,《大辰律》知情不報,按律徒一年。”荊子言冷冷的說道。
胡亮身型一晃,徑直跪了下去:“大。。大人不關我事兒,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哦?那你現在滿頭大汗、雙手顫抖,公門中人雖然比較嚴肅,但是一向秉公執法,不會隨意抓人,即便是你沒有見過公門中人,也不至於被公門中人嚇成如此樣子!”荊子言冷笑道,“那麼讓你大汗淋漓,顫抖不止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心中有鬼!”
荊子言突然拔高了聲亮,嚇的胡亮一個機靈。
胡亮磕頭如搗蒜,“回,回大人,真的不關小人的事,小人只是一時貪財,昨日有個渾身惡臭的人拿着一百兩銀子前來存錢,那銀子是被包在包袱里,因為包袱一直被那人抱着,所以有沾上了臭味,小人聞到味道一陣噁心,就想讓他去其他錢莊存,那人便塞給小人一個錢袋,讓小人行個方便。”
“小人只是一個夥計,一個月月例也就1000文,小人當時掂量那個錢袋有些重量,誰跟錢過不去啊,小人。。小人就一時貪念,趁人不備,把錢袋收了起來。”胡亮磕磕巴巴的交代着。
“那一百兩銀子如今被如何歸檔的?”荊子言繼續問到。
“回大人,那些銀子被小人房子櫃枱下面的柜子裏。”胡亮交代“那人說,這些銀子被他的臭味所沾染,為了防止污染其他銀子,讓小人先放在通風的地方散一下氣味,還囑咐小人不要驚動其他人。所以小人想等味道散去再歸檔。”
石斐寂聽到這番言語,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被過去:“你。。你個混賬東西。”
胡亮不敢辯駁,只是跪在地上,頭垂的更低了。只聽的一聲冰冷的聲音,是荊子言的吩咐:“你去把那一百兩銀子拿過來給我看看。”
“還不快去。”石斐寂慍怒。
胡亮急忙起身,快步走出內堂,去取那一百兩銀子。
此時,荊子言又向孫長松問到:“胡亮所說的這個人,你昨日可見過?”
孫長松搖搖頭:“回大人,兌付軍餉的窗口與普通銀兩兌付不是同一個窗口,昨日來兌付軍餉的將士不在少數,小人一心全在軍餉上,並未見到胡亮所說的這個人。”
“哦?”荊子言疑惑,“那你可聞到什麼氣味?”
“軍營里的將士,訓練都是汗流浹背,味道肯定是有的。”孫長松神色如常。
“除了汗水的味道,你可還聞到過其他味道?”荊子言繼續問詢。
孫長松撓撓頭,又搖搖頭,“回大人,昨日小人就只聞到了汗臭味道。”隨後他由補充道:“或許是有其他味道,但是被將士們的汗臭味道給掩蓋了。”
說話間,胡亮已經將銀兩取來,雙手遞給荊子言“回大人,這是昨日那人前來存的銀兩。”
荊子言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一方褐色帕子,隔着帕子將銀兩拿起,這是兩個銀錠,一個銀錠為五十兩,在銀錠的底部,有切割的痕迹。他仔細觀察那切痕,似乎是被人用刀從底部削掉一層的痕迹。
荊子言急忙命石斐寂拿來一錠官銀,他將官銀和手中的銀錠仔細對比觀察,兩者成色幾乎一樣,他又將官銀和銀錠平放在桌子上,他發現從高度上來看,手中的銀錠比官銀微微矮了一截。
荊子言的嘴角有了些許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