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刺激

第二天，老爸照常去上班，中午開着單位車回來送樊時也去了機場。

回來的路上，黎徵幾次欲言又止，看着老爸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看的老爸也不耐煩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讓他有屁快放。

黎徵笑嘻嘻的看着他，“老爸，昨兒受刺激了？”

“啊。”老爸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黎徵想了想，又說，“爸，你要是真想做出一番成績，不防去找那個老頭兒看看，我看的出來，那人退休前絕對是這個。”

他比了比大拇指，老爸看了一眼沒說話。

“您別不說話啊，反正我相信我能看出來，您也不可能看不出來，對吧？”過了前邊兒那條街就到家了，“爸，靠邊兒停車吧，我就跟這兒下了，你要是想好了，我陪您一塊去。”

老爸沒停車，一直將他送到了樓下才離開。

家裏來了電，黎徵和黎衍分別佔據卧室兩張桌子，開始了不分晝夜學習的狀態。黎衍作為備考生，還能理解，但黎徵卻讓人吃驚，畢竟他的高中生涯才剛剛開始。

老爸老媽對於兒子們拚命學習也沒多勸，只是這幾天在伙食上給與十分充足，基本上頓頓不斷肉，每天一大早天不亮，老媽就趕去市場將這些菜肉買回來，然後盼着大雨別下了，洪水都褪去。

聽新聞說，昨天下面縣城被洪水圍困，市裡臨時借調了一個派出所的一隊人過去救災，但沒想到有個老同志為了拉回年輕同事，結果被洪水捲走了，到現在依然沒有消息下落。

老爸去給那位老同事的家屬送了不少的東西，回來后還是一片唏噓，但只有黎徵知道，如果不是他極盡勸老爸來規劃局，否則這個被洪水沖走的人或許就會是老爸。

雖然他這樣做有些自私，可在大自然的洪災之下，他又怎麼能去空口無憑的跟人說，一定會有洪水過來，你們不要去救災？

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等待他的不是被抓去研究所，大概也會被家裏人嫌棄，這是他重生后，萬萬不會去冒險的。

洪水波及的縣城越來越多，連帶着省里和國家也都開始重視起來，不少當兵的也過來幫助救災，老爸作為規劃局的人，肯定不也能置若罔聞，每天都在單位忙到很晚才回來。

回來后也不肯好好休息，每天對着那些磚頭厚的書本啃到很晚。整個九月，家裏都被這種緊張的學習氛圍包裹着，就連老媽這幾天看着電視《六個孩子》后，也認清了在服裝廠繼續幹下去不會有任何出路。

到了十一的時候，洪水已經陸續褪去，當兵的也都撤走了，只剩下當地的駐軍和武警官兵重新統計損失和進行災后重建，國家補了多少錢，沒有人知道，但黎徵知道，這次的洪災之後，等待他們而來的便是很快會有新城建設。

那是一個非常宏大的構想，新城建在新區，所有的市政部門都將會挪過去，同樣要新建的也將會有新的學校、醫院、商場等基礎建設，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如果老爸可以參與設計......

黎徵決定要督促老爸了，那個老頭其實看上去很靠譜的，不是嗎？

本該是十一黃金周，所有學生照常放假的日子，但黎衍作為高三考生，洪水退了之後，他便重新回到了學校，開始又一輪緊鑼密鼓的複習，黎徵是既心疼又欣慰，他覺得就憑着黎衍這種學習法兒，B大也不是不敢肖想的。

而黎徵則不由分說的拉着老媽去了商場，“媽，你聽我說，今天你就算一件衣服不買，但你也要跟我逛一遍。”

“我不去。”老媽站在百貨大樓的門口，愣是不肯往裏面進，“兒子，你聽媽說，我就在服裝廠上班，平日裏想要穿什麼，都能在服裝廠拿，價格便宜還掌握第一手貨源，你甭騙我進去！”

黎徵一臉黑線，他真的沒想逼着老媽進去買衣服，他也知道裏面的衣服都特別貴，可他的目的並不是這個啊？

“媽，我向你保證，我們進去只看不買，成不成？”黎徵舉手發誓。

老媽一把拍開了他的爪子，斜了他一眼，隨後高跟鞋踏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笑了笑，跟着老媽的背影後面進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里賣的商品都是這個時代最流行的東西，九十年代末期，貝貝裙的熱潮剛從夏季的離去而稍減熱度，這兩天天氣稍涼，一大批牛仔褲白襯衫又重新佔據了市場。整個商場裏皆熱火朝天的販賣着貨物，就好似剛剛離去的洪災並沒有給他們帶來絲毫影響。

囤積的貨物銷售一空，黎徵和老媽站在過道邊看着這一切，全程倆人都沒有開口，就好像被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絆住了腳，無論如何都邁不過去看那些服裝。

直到黎徵突然開口，“老媽，你們服裝廠也賣這些東西嗎？”

老媽愣愣的搖頭，遲疑了好幾秒才道：“不，我們不賣那些，春天我們開工時只做了些線衫，訂單也不多。”

黎徵指着商場電梯兩側的衣服，問老媽，“你看那些衣服呢？荷葉邊是這兩年流行的吧？你們服裝廠做這種了嗎？”

老媽繼續搖頭，“沒、沒有，去年我們做了一批，本打算放到這邊投賣，但人家不要，我們只能降低價格放到了那邊的輕工市場。”

“市場？專門賣衣服的那種？”不怪黎徵不知道，他們家衣服能在服裝廠拿都在服裝廠拿了，之後這種輕工市場沒存在幾年，便被小型商場淘汰，服裝行業興起特別快，幾乎眨眼間，各種品牌服裝就能遍佈整個城市商場、批發城裏。

老媽跟他解釋了一下，之後倆人從一樓上到二樓，這裏全都是各種男裝，國內國外電視上能夠看到的都有，看的老媽恨不得要給老爸買回幾件去，最後在黎徵的勸告下，也只買了一身看上去還算不錯的西裝，價格勉強能承受，就算他們所有人都沒說，可老爸現在的身份也該有一套除了單位發放的工作服之外的正裝。

老媽看着一大把錢變成了一套西裝，臉色越發的不好，到了三樓那些家居類的東西，基本上也只是走馬觀花般的看了一圈，之後便帶着黎徵匆匆回了家。

老爸這幾天泡在圖書館裏，最近圖書館進了一批最新規劃類的書籍，只能在那邊看，並不讓借走，老爸沒法也只能過去那邊看，但無疑在圖書館的氛圍下看書更加有效率。

黎衍剛上課也不可能回來，家裏剩下他們娘倆，黎徵進廚房找了個早上沒吃完的饅頭，邊吃邊看着坐在沙發上，垂頭喪氣的老媽。

“媽，你不餓啊？”黎徵靠門邊問老媽。

老媽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捂着臉趴到了沙發上，半晌過去，黎徵也終於看出不對勁兒了。

“媽，你怎麼了？”黎徵幾口就將那塊饅頭噎了進去，跑到老媽邊上問她，“跟我說說唄？”

老媽抬起頭，看着小兒子那張絲毫不帶掩飾擔憂的臉，抽搭了兩聲才道：“媽覺得自己特別沒有用，家裏人都在學習，你跟你哥上着學拚命學習，媽很欣慰，你爸爸也這麼學，這......”

黎徵笑了，“媽，您這是有危機感了？”

老媽遲疑的點點頭，“差不多吧，以前你爸在派出所的時候，我還不覺得怎麼樣，反正那邊也就那麼點發展，可現在他去了規劃局，我聽你跟你爸說的那些東西后，我覺得我也應該學點什麼了，我不能落後你們。”

黎徵一把抱住了老媽，鼻子有點酸酸的，說不上什麼感覺，有點苦，又有點澀，他忽然為有這樣的一個家而感動。

真好。

“媽媽，你真的這麼想嗎？”黎徵還有點不放心，他怕老媽還是捨不得放棄服裝廠的職位，她是他們那組質檢組長，算是服裝廠的中層了。

老媽一看小兒子懷疑的目光，頓時不高興了，“你覺得你媽就那麼目光短淺啊？我難道看不出我們廠子的效益不行嗎！”

黎徵哪敢順着這話往下說，只能將自己本來準備跟她說的話全部攤牌，“媽，你真的想多了，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老媽抬眼看他，臉上神情帶着不確信，“嗯，你說。”

“今天我帶您去百貨大樓其實也就是為了看看現在的商場裏都賣些什麼，那些東西是緊俏商品，哪些利潤大，可我們一路看來，是不是發現服裝行業還是很有搞頭的。首先我覺得您之前在服裝廠上班，這一點就是很大的優勢，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我們老百姓現在消費力在上漲。不說一年前，就說三個月前，我爸還在派出所上班的時候，咱倆去商場走一圈，能二話不說就將那件西裝買回來嗎？”

老媽想了想確實是那麼回事，點了點頭，聽兒子接著說。

黎徵一看老媽沒反駁，便接着道：“既然我們國民的消費水平在逐年上漲，工資和GD......咳咳，我們兜里的錢也越來越多了，那麼將來的服裝行業必定會走一個精品的路線，所以您有沒有想過，利用現在的服裝廠，將來只做精品服裝，設計生產銷售一條龍。”

“一條龍？”老媽愣住了。

她怎麼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其實他們服裝廠說到底就是跟不上時尚的潮流，所以做出來的衣服自然也就沒有人下訂單，但要是他們的衣服都走在時尚的前沿，那麼一切是不是又不同了呢？

“對，這個就是我要跟您說的事情，我覺得您可以做到。”黎徵腦袋裏閃過電視機的里畫面，靈機一動又說：“您想想那個養了六個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