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想逃的終究逃不掉
新的一年元旦節才剛開始,房門外就又傳來敲桌子、摔杯子的聲音,這聲音依然掩蓋不住他們倆互相的指責和咒罵聲。
老媽的聲音總是特別的大,罵起人就算在前一個單元就能聽得見。我想不通家醜為什麼總要這樣宣揚,這麼大聲的互罵,走出去臉上有光嗎?反正我是沒有,小時候每次別人問起我爸媽是不是又吵架了,我就回答不知道。
然而還是有傳言傳到了學校里,有時候我能聽到同學的議論,就算我低着頭走過,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但是周圍人的眼光就還是像刺一樣扎我的背。
“你不要臉,我是要臉的,像你這樣的都應該不好意思出門才對!”老媽洪亮的聲音還是像往常一樣穿透了我的房門。
我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隨便檢查了一下背包拖箱,我只想儘快的脫離這個環境。雖然才是元旦節第二天,我已經在家坐不住着急返校,從小到大,我都討厭過節,因為每逢過節家裏都不得安生。
我打開房門,正看到老爸蹲在客廳過道邊,他抬起頭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急急地說道:“好了?我送你一起去車站。”說著便站起來朝着門口走去。
老媽喝了一口水,嘴裏還在嘟囔:“嫁去死,沒有後悔葯吃,跟你們向家人就是合不來的。”老爸路過她身邊時,她也不忘狠狠的剮上一眼。
同時我也看見爸爸的后槽牙咬得緊緊的。
我輕嘆了口氣,儘管我知道我的勸說是一點作用沒有的,但是我怕我爸繃緊的那根弦斷了,要是揮拳過來,又要扭打在一起。忍不住還是勸了勸:“算了算了,不要吵了。”
我提着行李出門,東西很輕,因為是大四了,又是中途返校,不需要帶多少東西回學校。爸媽也緊跟着我一同出門,嘴裏的嘟囔就沒停下來過。
爸爸走在前面,下了樓梯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挺了挺背,繼續往前走。我背着一個書包,拖着一個幾乎是空的托箱低頭快步往前趕。老媽則怕水果悶在書包壞了,便提着一袋洗好了的聖女果跟在後面。
車站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鐘左右,但是此時我就覺得路程很長,怎麼都覺得走得太慢了。因為這看着短短的路上,嘮叨嘟囔都還是沒有停下來。
到了車站,熬到了上車,我舒了一口氣。
放好行李,坐在下鋪上跟窗戶外的爸媽揮手再見。
陽光透過玻璃窗,一個高瘦的人站立在窗前,明明逆光,卻很顯眼。我避開他的位置,探出身像爸媽揮手,結果爸媽倆人雖然面對這我,卻還在自顧自的爭執。
也許是我頻繁的揮手,他們終於把視線轉到我這,抬起手跟我告別,老媽湊近窗戶,讓我趕緊佔個下鋪底下放東西的位置,但是這樣大聲的讓我佔位,手指頭戳着窗戶,讓我感覺有點不適,於是狂點頭示意她我已經放好了,其實下鋪位置已經被放的差不多了,留了個小空位也差不多讓我的小托箱也剛好放下了。
老媽盯着座位下面瞅了瞅,嫌我放得不裏面,她又不安心了。
這時那個人影動了動,側身回頭看了看我。他的側身讓陽光剛好在這時照到了我的臉,突然感覺有點熱,脖子瞬間出來汗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注意到我的父母又在大庭廣眾下爭執了,還是因為我媽讓我佔位,還是車廂悶熱,陽光照得太暖和。
好在也就一剎那,他就轉過去了。人影一晃,座椅震了震,火車啟動了。站台上的人都在慢慢向後移動,光也沒那麼耀眼,一晃一晃的。
我鋪好被子枕頭,環顧四周。那個高瘦的男孩子還站在窗前,對面下鋪是個老太太,應該有六十多歲,和電話里的人報平安。
抬頭看看中鋪上鋪有沒有小孩,想着這二十八個小時的長途車要是再來幾個熊孩子,那可真的難熬了。好在現在沒有,上鋪兩個好像已經睡下了人,對面中鋪空着,我的中鋪放着一個書包,應該也是個學生吧。我裝作若無其事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人,應該是他吧。
“我大概明天下午到,不用你接,我自己坐車去就好了......我會注意的.....行,到時候再說。”老太太還在打電話,穿着得體大方,說話語氣也溫和,也許是個退休幹部吧。
我一邊依靠着床頭一邊吃着聖女果,心裏還有點羨慕這老太太。
窗外房子和樹木朝着身後的方向快速奔去,心中既有難得的輕鬆又有點擔憂。
正因為當初不想面對每日沒完沒了的吵鬧,所以毅然的報了省外的大學。我何嘗不知道媽媽是捨不得我的,從小我就是個五指不沾陽春水,只讀聖賢書的人。
按理說我應該是最捨不得離開家的那個人,然而我卻很想逃離,可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記得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隔壁鄰居還說以後我肯定是個哭着想回家的人。很奇怪,在大學四年,不是因為放假回家,我都沒想要回來。這次是個意外,臨近畢業了,學校一個多月沒有課,我被強制要求回來考本地公務員,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是坐辦公室那塊料,可左右熬不過老媽的堅持。
記得在大二的時候,我有考慮過留在蓉城讀研,老媽一聽整整一個暑假都隔三差五的把我訓了又訓,她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等你嫁人的時候得多少歲了?我反唇,那有如何呢?
她眼看這個理由沒把我說動,隔了幾天轉而改口說:“向晚,你留在蓉城,你把我這媽放在什麼位置?你就翅膀硬了飛了?我老了去住養老院嗎?”
我總覺得媽媽說這些都太早了,讀完研究生,我可以回來,又或者假如我過得好了,大可以接她過去的。
然而她覺得這就是我想拋棄她的借口,被指着鼻子強行壓在我頭上一個不孝的罪名,我終究是擔不起。
畢竟她只生了我一個,可能她不想單槍匹馬的面對這種生活吧,算了,留下吧,我還是妥協了,經過了一番努力,也就只能離開家大學四年,如今也已經是最後的半個學期。這次回來考完試,我就立即買了票返校,回來辦畢業生錄信息等事宜。
以後等着我的是什麼呢?我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我望着窗外掠過的風景,小時候我希望我有隱身的特異功能,可以讓誰都看不見我,我也可以隨時離開,就會找個床單把自己罩住,像哈利波特的隱身衣一樣,結果每次都被媽媽一把抓下來。
所以現實是不會有隱身的,想逃的終究逃不掉,該來的始終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