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二幕

中午賴小川端着盒飯走上二樓的就餐區,她環視了一周,劉璇的小身板出現在賴小川的眼前。

賴小川坐在劉璇對面,伸着長長的脖子,打量着劉璇五官上的每一個部位,就連那小的估計劉璇都不知道的黑痣都看得仔仔細細。

劉璇只顧低頭吃飯,對於坐在對面盯着自己的賴小川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他已經習慣賴小川這種對待自己的方式。

賴小川嚼着嘴裏的海帶絲,皺着眉頭的問道:“劉璇,我有個疑惑,這個疑惑我一直……一直不解。”

劉璇低頭吃飯,面目表情的回道:“你的疑惑真多!”

賴小川:“你能不能回答我的疑惑?”

劉璇:“不能!”

賴小川:“我們能不能好好說兩句話。”

劉璇:“已經是好好的了!”

賴小川:“能不能更好點?”

劉璇:“學渣和學霸能更好嗎?”

賴小川:“你這是離間這兩個群體。”

劉璇:“這兩個群體不需要離間,本來就不是同一層面的,你上,我下。”

賴小川:“我可沒從你口氣中發現上下,你那滿滿的不在乎任何人的優越感是你上,我下吧!”

劉璇:“四眼田雞?你能別叨叨叨的,真的跟母雞一樣!”

賴小川撫了撫眼睛:“你這攻擊力量太大!”

劉璇:“我不是公雞,我沒力。”

賴小川被劉璇的回答逗得笑了起來:“不錯,你這口才被我練出來了!”

劉璇:“神經病!”

賴小川:“我覺得我們音樂老師給你打菜量總是很多,而且挑最好的給你。”

劉璇輕聲道:“你是嫉妒我這種差生也能得好的待遇嗎?還是……還是覺得你會漢、法、日、英這四種語言就認為自己了不起,別人就該友好對待你,你就認為自己是萬人迷了?”

對於成績很差的劉璇來講,不想和賴小川這種成績好的人多說一句話,是劉璇這種差等生根深蒂固的心結。

坐在不遠處吃飯的劉紅梅揮手向賴小川喊道:“小川,到這來一下!”

劉璇對賴小川說道:“三好同學,好好表現。”

賴小川端起飯盒走向班主任。

劉紅梅和賴小川對立而坐,賴小川雙手放在雙膝上,一臉嚴肅的的看着班主任的語重心長的面龐。

劉紅梅:“期中考試從全校第一名掉到了第三名,你可要注意了。還有就是你學畫畫別耽誤了自己的學習。”

賴小川點了點頭。

劉紅梅繼續敦敦教誨:“這成績不能忽上忽下的這麼突然,很危險,是不是?”

賴小川又比上次多點了兩次的頭,以表班主任的說法是正確。

劉紅梅:“我們要穩定住自己的水平,‘一’和‘三’是有區別的,不是嗎?”

賴小川再次點了點頭。

從劉紅梅旁邊走過的劉璇聽到了班主任說的話后“噗呲”一下笑了。

班主任和賴小川同時看向劉璇,他看勢頭不妙,加快步伐趕緊溜走。

“我看你經常和劉璇呆在一起?”班主任忽然話鋒一轉直接的問道。

賴小川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脫口而出:“我就是沒事找他說說話!”

賴小川忽然覺得自己說的欠妥當,立馬把老師最擔心的主題給拉到了倆人的面前:“劉老師,你別擔心,我下次就把名次給追上來。”

班主任點了點頭:“嗯嗯,有這個決心就好,不是‘給’追回來,而是‘一定給’追回來!行不行?”

賴小川一臉稚嫩的回答:行!

卻說上體育課,體育張老師鏗將有力的喊道:“行了!懶散吧!不對,解散吧!”大家正如他口誤‘懶散’一般懶懶散散的四散而去。

方圓和賴小川戴着手套在寒冷的室外無力的打着乒乓球,乒乓球‘嗒’的過來,又‘嗒’的過去。

白色的小圓球‘嗒’的一聲傳到了賴小川的面前。

“班主任找我談話。”賴小川右手揮拍將球打了過去。

“也找我了。”方圓用力揮球拍將球又打向賴小川。

“聖旨是什麼?”賴小川又把球打了回去。

“專註學習。”方圓再次打了回去。

“metoo!”賴小川扣球用力揮去。

“思想動搖了嗎?”方圓再次回球。

“沒有,繼續學畫!”賴小川又將球打回去。

“有追求!”方圓用力回球。

賴小川最後將方圓猛力發過來的球輕輕的一挑,乒乓球剛剛好過了網:“彼此彼此!”

賴小川笑容燦爛的看着即將接不到球的方圓,方圓面目猙獰的將整個身子撲到在乒乓球桌上,然後伸出自己並不是太長的的胳膊,想要去接那個貼着網落下的白色球。

“又輸了!”方圓氣的把球拍仍在了球枱上,球拍在乒乓球桌上升格般的彈了起來,然後又落了下去。

化學課上,一個白色粉筆頭在黑色濃密蓬鬆的短髮上,‘嗒’的一聲乾脆的彈了出去。少年的手摸了摸自己濃密的頭髮,睡眼惺忪的抬頭看向講台。劉紅梅雙手撐在講台上,怒目的看向劉璇,劉紅梅瞪着眼睛,點了下頭示意他別睡了,劉璇順了順自己的蓬鬆的頭髮,稍稍正了正自己的坐姿。

學校的晚自習就是寫試卷,對於坐在最後一排成績差的學生就是煎熬,不是拿着筆撓頭,就是用筆把貼在桌位上的‘還珠格格’、‘紫薇格格’爾康爾泰的貼圖照片進行二次創造,女的畫鬍子男的加長頭髮,最後整個桌上的偶像,就成了他們筆下的摧殘的對象;有的變成“阿摩西人”;有的變成“蒙娜麗莎”,最後實在無聊,就把書本堆得高高的,當做抵擋“敵人”視線的堡壘,俯在桌上聽著錄音帶,抄着歌詞。

大約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劉紅梅的雙眼再次對焦到劉璇的方位,站在講台上就完全明白什麼叫‘一覽縱山小’的感覺,講台下任何事情都看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如來佛祖看世間,一清二楚。

劉紅梅面無表情站在高高的講台上,眼如利箭的穿過‘堡壘’,盯着帶着耳機正快活抄寫歌詞的劉璇。賴小川順着劉紅梅的視線看了過去,埋在了高高的書本下的劉璇有旋律的晃動頭和肩。

賴小川用手敲了敲坐在後面的甄子平的桌子,用筆指了指劉璇。甄子平瞥了一眼筆的方向,也同樣搗了搗後面的同學桌位,用筆也指了指劉璇的方向。坐在劉璇前面的學生似乎非常明白前方傳來的消息,鬼使神差的搗了搗劉璇的桌位,然後拿着筆指了指劉璇。

賴小川被坐在劉璇前面的腦癱同學的做法搞得哭笑不得。

抱着胳臂站在講台前的劉紅梅大聲喊道:“對,就是他!”

劉璇聽見了劉紅梅的聲音后本能的摘下耳機,沒等摘下第二個耳機,劉紅梅已走到他的桌位旁邊一腳把劉璇踹到在地。對於瘦弱蒼白的男子劉璇來說,劉紅梅也只需要用三分之一的戰鬥力量,便可以讓他伏地。劉璇扯着耳機線,抱着小小的隨身聽,屁股連着板凳側躺在地上。

劉紅梅厲聲說:“劉璇同學,你以為跟我同姓就無法無天了?你以為你帶着耳機,你就隱形了嗎?掩耳盜鈴,你小學就學過了吧?你……給我抱着你的隨身聽和耳機……滾出去站着!看看隨身聽能不能給你溫暖。”劉紅梅說完轉頭走向講台。

正在看這悲慘一幕同學們,在劉紅梅抬腳走回講台的時候,頭齊刷刷的轉了了過去,繼續低頭假裝寫着試卷。

劉璇雙手夾在腋窩裏,站在走廊下瑟瑟發抖。

劉紅梅對着全班同學說道:“我讓劉璇同志感受一下冰棍的滋味,讓他凍成冰棍。”

講台下,同學都笑了起來,劉紅梅也被自己說的話給逗樂了。笑對於劉紅梅這個冷麵皇後來說簡直是稀有表情,方圓用手碰了下旁邊的賴小川:“這可比‘烽火戲諸侯’還艱難。”

窗外的劉璇凍得直打顫,可憐兮兮看着劉紅梅。

劉紅梅對外面的劉璇招了招手,示意其進來,劉璇似得到救世主的恩賜般的笑着進了教室。

劉紅梅:“趕緊進來吧,嗓子要凍壞了,我就成罪人了!”

早上賴小川和方圓才發現甄子平會吸煙,晚上甄子平和同班的人在宿舍抽煙就被劉紅梅逮個正着。

熄燈十分鐘后,甄子平偷偷拿出一包黃鶴樓,幾人圍了一圈,一人叼着支煙,開始抽了起來。幾人吸得的正過癮的時候,宿舍門和燈同時打開了,六人圍着圈蹲在煙霧繚繞的空地上。宿管大叔笑了笑,從後面走出劉紅梅來,劉紅梅問道:“還有煙嗎?”

六人頓了頓,甄子平以為劉紅梅女士也要抽煙,因此趕緊掏出一根,遞給了她。劉紅梅用手擋下,對着六人說:“喜歡抽煙呀?我今天就讓你們好好的抽!”

劉紅梅站在蹲成了一排六人的面前,六人手裏一人夾了一支煙,每人前面放了個鐵皮垃圾桶,此時門口慢慢聚齊學生來。

劉紅梅:“把煙點上。”

六人神色慌張的把煙點上。

“把桶套在自己的頭上!”劉紅梅繼續說。

六人一臉疑問的慢慢的把鐵桶套在自己的頭上。

外面的學生開始捂着嘴巴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誰要把那個鐵桶摘下來,我明天就直接叫家長。現在,你們就在鐵桶里,把整隻煙給抽完,抽不完就別想拿下鐵桶,我就讓你們嘗試一下什麼叫‘醉生夢死’”

這六個初三三班的男學生,在鐵桶里被煙熏的眼淚和鼻涕混合交替着流着。

六人拿下套在頭上的鐵桶,通紅的眼睛被煙嗆得直流眼淚,外面傳來看笑話男學生的笑聲。

劉紅梅:“這煙是誰買的?”六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說話。

“都不說啊,那我再去買兩包煙,讓你們繼續抽!”

幾人嚇的抬眼看向班主任,除去甄子平外,其他五人同時右手指向蹲在最左邊的甄子平。

甄子平戴着哭腔看着五根同時指向自己的手指,忽然“啊……”的一聲狼嚎,把劉老師和正指着自己的五個同學嚇的一顫。

甄子平真的眼淚順着臉流了下來:“不是說威武不能屈嗎?”

劉紅梅:“甄子平,數數你手裏還剩幾根煙?”

甄子平揉了揉紅紅的眼睛,可憐巴巴的一根一根的數着:“1,2,3,4,5,6,7,8。”。

甄子平:“八根”

劉紅梅:“把桶套上,把這八根抽完!”

甄子平:“抽完就沒事了嗎?不用叫家長?

劉紅梅:“看錶現!”

甄子平點上煙,套上了桶。

偌大的校園在一聲鈴聲后,‘轟隆’一聲如解放一般,從各個洞口湧出人來。食堂外的石墩上放了五六個冒着蒸汽的蒸飯籠,蒸飯籠上標的“一籠”“二籠”“三籠”的數字,部分學生手裏拿着從家裏帶來的豆瓣醬和鹹菜的玻璃罐子。

學生們從飯籠里找到了自己刻着名字的盒飯。賴小川手裏拿着裝了鹹菜的玻璃罐子,她記得自己把飯盒放在三籠,賴小川找遍了所有的籠子,但依然找不到。進了食堂問的乾巴瘦的食堂大叔,食堂大叔也只回了句:“盒飯都在那裏了!”

方圓端着飯盒走到賴小川旁邊問道:“還沒找到?”

賴小川苦惱道:“找不到了,你說會不會是別人拿錯了?一會兒就還回來了?”

方圓:“可能,大概,也許……吧!要不先分點飯給你。你先吃着。”

賴小川:“不用,你這體格的食物需求量你自己沒數呀?我要是吃了你的飯,估計你連下午三點都抗不到。你去食堂等我,我去薛老師家買點包子。”說完賴小川離去。

方圓打開了盒飯,飯盒裏的米飯香氣像一團棉花球一樣涌了出來。

方圓自言自語:“我食物需求量挺正常的呀!”

音樂老師薛老師個子不高,微胖,白嫩,當然可以用可愛來形容他,薛老師賣菜的地方就在食堂的旁邊,雖然薛老師家的飯比食堂賣的貴,因為好吃,所以有很多人願意排着隊去買。三個鐵盆分別盛着酸溜土豆絲,海帶炒豆芽,紅燒帶魚,旁邊堆是蒸籠包子。

薛老師:“要那個菜?要帶魚呀,好。”學生拿出一塊錢遞給了專門收錢的薛夫人,隨後薛老師右手拿筷子夾了五塊帶魚放在盤子上,遞給了前面的學生。

“一籠小籠包。”賴小川把一塊塊錢遞給了薛夫人。

“我這多少錢?”從賴小川後面傳來劉璇漫不經心的聲音。

“一塊錢”薛老師和藹可親的回答道。

劉璇提着裝滿小籠包的膠袋從賴小川身邊走過。

賴小川嘀咕:“是給我少了?還是給他多了?”賴小川看了看旁邊用粉色粉筆寫的‘一塊錢五個包子的黑板’

賴小川提着包子走到食堂里,方圓向賴小川招手,賴小川像是沒看見一樣還是跟着劉璇。

賴小川把包子和盛着菜的玻璃罐放在了劉璇旁邊坐了下來。

“我們倆這一塊錢的包子量……有點不一樣呀?我就疑惑……你是不是他家親戚?”

劉璇:“神經病!天天的有完沒完?”

賴小川:“沒完,我發現……”

劉璇:“你以後去當警察,破案,或者去探索頻道做主持人挺適合你的。探究類的東西這完全符合你的氣質。”

劉璇繼續說:“要不就去當特務,你有這方面的潛質……”沒等劉璇說完,方圓拿着飯盒和菜罐子坐到了賴小川旁邊。

劉璇低下頭臉瞬間微紅,不敢看方圓,拿着筷子一直拌着飯盒裏的帶魚。

方圓:“賴小川你只要見到劉璇就像吸鐵石一樣往上吸;他是你的正極,你是他的負極呀?”

方圓繼續看向劉璇說道:“劉璇,你小心點賴小川,她就看你長相秀氣,稍有姿色,就想和你套近乎!”

賴小川看着一直低着頭搗着帶魚,剛和自己鬥嘴的勁,全都消失殆盡。

方圓看向賴小川,賴小川卻死死的盯着劉璇。

方圓:“賴小川你見好就收吧?你這跟色魔一樣!”

劉璇肢體僵硬的站了起來低頭離去,走出兩步后,往後退了兩步,手往回伸出去,頭都不轉的拎起自己沒吃完的包子慌張的就離去。

方圓:“你走什麼呀?”

賴小川嘻嘻的笑了起來。

方圓看了看賴小川:“我怎麼感覺……我拆散了你們,還有……我一直都覺得劉璇怪怪的。”

賴小川笑嘻嘻用勺子敲了敲方圓的方盒,盯着方圓說道:“看到你……能不怪嗎?”

方圓:“賴小川,我要跟你說個事,對於劉璇,你要做到循序漸進,別生撲,你要懂得節奏。還有你在他面前別表現的像個‘餓鬼’,太低級了。”

“什麼跟什麼呀!我這小!”賴小川起身離去。

倆人走出食堂,經過放蒸籠的石墩,賴小川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沒洗的空的飯盒,左右看了看撿起了飯盒。“吃完了,就仍在地下,這太沒底線了。”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第二天,空空的飯盒還是仍在了地上。

第三天,空空的飯盒依然躺在地上。

下着雨的第四天,空空的飯盒可憐的泡在雨水裏,方圓給賴小川撐着傘,賴小川雙手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飯盒,雙手用力的握着,把刻着賴小川名字的飯盒放在了蒸籠里。

清晨的早自習課,很多學生穿着棉服戴着帽子和手套拿着英語書、語文書、歷史、政治書站在操場上,像念咒語一樣時而挪步走着,時而抬頭低頭,時而閉眼昂頭,時而睜眼看書,這種冰冷的空氣,會使大腦會更加清醒。

賴小川夾着英語課本在腋窩下,坐在用長長鐵鏈固定的鞦韆上,雙腳點地的晃動着自己的身體。賴小川跟戰士一樣看着前方:“逮到你,我非在在操場上把你的褲子給扒了,讓你知道什麼叫羞恥!”

賴小川的肩膀上同時出現方圓和甄子平的腦袋,兩人的雙眼也和賴小川一樣看向前方。

甄子平:“真的要開動的!”

方圓:”可不,要拔人內褲。”

賴小川猛地站了起來,方圓和甄子平捂着被賴小川肩膀撞的‘磕巴’一聲的下巴。

方圓捂着下巴:“我發現一個真理,平時看起來覺得很軟弱的人不能惹。”

“走吧,上課!”甄子平也捂着下巴,抬手看了看手錶。

手錶顯示11:40。11:41。

手錶上數字中間的兩個點有節奏的消失、又出現,賴小川聚精會神的看着電子手錶。

,用粉筆在黑板上寫着‘如何加強文化的交流與傳播?’,他把題目周圍畫了一圈又一圈,以表示它的重要性。

政治老師用着比正常男人要細的聲音,邊用粉筆畫圈邊說道:“這題,今年必考,別說我沒說;我們來看看怎麼回答這題啊!”

政治老師:“我們要怎麼樣去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我們要從七個點來說。千萬不要和昨天我們學的那個搞混了,昨天回答也是從七個點回答,今天也是七個點,很像但不一樣。”

政治老師一笑:“你們要搞混了,把這答案放在昨天那問題上,那你們就悲催了,腦子沒好好用!逮到墳墓就哭,哭了半天發現不是你祖宗的墳墓,是不是浪費眼淚,就像你們浪費腦子一樣。”

賴小川又看了看手錶,時間顯示11:47。

賴小川:“三分鐘”

“回答問題是有講究的……”政治老師說道。

賴小川:“兩分鐘!”

“首先要寫上‘答’冒號,然後你們應該寫,這個問題該從七個方面回答……”政治老師繼續說。

賴小川:“三十秒”

“這第一點……”政治老師說道。

賴小川:“七!”

“第二點……”

賴小川:“六!”

“第三點……”

賴小川“五!”

“第四點……”

賴小川:“四!”

“第五點……”

賴小川:“三!”

“第六點……”

賴小川:“二!”

賴小川:“一!”

學校鈴聲‘叮鈴鈴’的響起,政治老師:“這第七點……”

政治老師話都沒說完,賴小川轉身跑了出去。

政治老師滿臉驚恐的看着矯健的身影跑出了教室:“我說下課了嗎?”

甄子平:“沒有,老師。”

政治老師指着跑出去的賴小川:“那她這幹嘛?”

政治老師:“是屎尿憋不住了嗎?!”

甄子平:“老師你說的對,她……拉稀!”

眾學生‘呵呵’笑了起來。

政治老師一臉嚴肅說:“下課!”

賴小川像一隻戰鬥機一樣奔跑在校園裏。

跑過教學樓,穿過操場,找到放飯盒的蒸籠的地方,拿到刻着自己名字的飯盒,然後把手裏的另外一個刻着自己名字的飯盒放入原來的地方。賴小川雙手捧着飯,一路狂跑到二樓食堂的窗戶邊上,透過透明玻璃從窗戶上俯瞰蒸籠的地方,賴小川露出要看好戲的微笑。

學生慢慢聚攏在蒸籠旁,陸陸續續的來取自己的盒飯,賴小川死盯着放自己飯盒的區域。

此時一個穿着校服,個子高高、有點臉有點嬰兒肥的男孩,用他那他那發紅的手,拿起了賴小川的飯盒。男孩剛拿起賴小川的飯盒,窗戶‘呼啦’一下拉開,賴小川一隻手抱着飯盒,另一隻手用勺子指着高個子的男孩大聲喊道:“逮到你了!”

所有學生抬頭看向二樓露出上半身的賴小川,二樓食堂的學生慢慢的向窗口走去,然後順着賴小川勺子的方向看向拿着飯盒的男孩。

學生們:“怎麼了?”

賴小川和高個子男孩互相盯着對方,賴小川眼裏充滿着勝利的喜悅,而白凈的臉龐的男孩抬頭盯着賴小川。

男孩放下飯盒,轉身要走。

“你別跑!”賴小川轉身跑下樓下。

男孩不聞不問徑直走去。

賴小川追向男孩,她攔在男孩的面前:“你為什麼要偷我飯吃?”

男孩沒有回答。

賴小川:“你吃了還不洗。你不洗也就算了,還仍在地下。”

男孩還是沒有說話。

賴小川繼續說:“你吃了我的飯,我就沒飯吃……”

男孩張開了他那戴着牙套的嘴巴說:“我會還給你的。”說完男孩就離開了。

賴小川轉身看向毫無歉意的男孩,不知道該怎麼辦。

賴小川朝男孩喊去:“你……你有本事……你偷甄子平的,你敢嗎?”

甄子平端着飯盒走到賴小川的旁邊說道:“偷我的,你真是慈悲心腸。”

賴小川看了看甄子平身上穿的NIKE羽絨服,撇着嘴:“NIKE”。

甄子平:“怎麼了,學校還有一個穿NIKE的。”

賴小川:“挺好看的!”

甄子平:“吃你飯的人繩之於法了嘛?”

賴小川:“還‘法’,我是一點沒法!我倒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偷吃的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甄子平安慰似的摟着賴小川說:“我請你吃包子!”

賴小川:“包子也安撫不了我這顆心。”

甄子平:“十天的包子!”

賴小川忽然溫柔的笑了起來:“稍稍的安撫住了我的暴躁的心!”

甄子平搖了搖頭:“你太沒出息了!”

星期五放學的傍晚,紅彤彤的夕陽捨不得划入地平線,像個橘紅色湯圓一般懸挂在蒼穹的西側,斜照着全世界。

賴小川,方圓,甄子平三人背着書包騎着自行車行駛在寬寬的土路上,土路兩邊直聳入天的光禿禿的白楊樹整齊筆直的樹立在路的兩側。自行車上的三人的影子長長的倒鋪在車尾后的土地上,幽靈一般緊緊的尾隨三人。

“易銘,初三一班的轉校生!”賴小川念叨。

甄子平:“他不愛說話,他同班同學猜因為他戴着牙套,不好意思說話,有點搞笑對不對。”

正說著,騎着自行車的易銘快速行駛過賴小川,賴小川感覺一股寒冷的風猛烈的掠過她一側身體,她看向前方,忽然喊道:“那個……那個……戴牙套的人。”

因為著急,賴小川自行車的車把也激動的左右的晃動,前車輪轉向方圓的自行車前輪上,眼看兩輪要撞在一起,方圓立馬伸出一隻腿,把迎面而來的賴小川自行車踹了過去,賴小川連人帶自行車反倒在地上。

方圓和甄子平跳下自行車。

甄子平不可思議的看向方圓:“方圓同學,你真是微胖界的傳奇,你什麼時候這麼矯健。”

方圓放好自己的自行車,扶起坐在地上的賴小川。

“小川,對不起,我就一着急,自我保護了一下……”

賴小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還好我穿的多,不然摔死!剛剛偷我飯的人從我旁邊就飛過去了。”

“人呢?”甄子平左右看了看問。

“早騎遠了!”賴小川上了自行車。

甄子平、方圓也騎上了自己的自行車。三人分別駛入杏鄉的三個分叉路。

方圓騎着自行車,前面是正騎着車的劉璇,方圓用勁瞪了兩圈,趕上了劉璇,方圓從後面拍了一下劉璇,劉璇不耐煩往後看了一眼,戴着帽子的方圓,凍得微紅的臉在留着齊耳的頭髮里顯得分外的可愛。

方圓樂呵呵說道:“這麼巧,劉璇,我們雖然都住在這邊,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

劉璇看了劉璇僅僅兩秒,立馬害羞的別過頭去,逃避着方圓投來的微笑。

方圓:“上了三年的學,我從來沒遇到你,我都以為你不住在。”

方圓繼續說道:“對了,那個賴小川是不是覬覦你的美色?我跟你說你別怕,她沒膽,膽子可小了。”

劉璇臉上不知是冬日寒風吹成的紅還是自己羞紅,在夕陽下顯得整個人都矜持起來。

劉璇還沒等方圓嘮叨完,猛地轉了自行車的頭,往相反的方向行駛離去。

方圓回頭看去:“你這幹嘛?你別往回騎了,容易遇到賴小川。

劉璇就一直往前騎,約莫騎了十來分鐘,他停了下來,喘着大氣,轉頭往後看去,方圓已經消失在長長的大路上。

第五十五章

賴小川騎着自行車從院子外直接拐到了院內,把自行車停好后,從車簍里拿着裝着東西的布袋子轉身走進屋內。

“姥姥,我回來了!”(日語)賴小川把書包和布袋子放在桌子上,往內屋看了眼。賴小川進了衛生間,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她出了衛生間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掛在牆上的一男一女的遺像前。賴小川拿起桌台上的張着大嘴巴的老虎牌火柴劃了火,點上了三炷香插在了煙灰壇上,三炷香冒着三縷青煙,裊裊努努的直往空中飄去。賴小川看着灰白遺像上微笑的父母低語道:“我會好好學習的”

遺像旁的牆上全是賴小川的各種獎狀。遺像的另一邊是一面正方形的玻璃舊相框,相框裏除了賴小川父母、老爺、和自己的照片外。有三張照片是年輕時候的姥姥和一年輕女人的照片,其中一張照兩人手牽着手穿着和服站在櫻花樹下。

一隻純白色貓從地上輕盈的跳上桌台上,妖嬈的走向賴小川。

賴小川伸出手抱起了貓:“小小川。”小小川眯着眼在賴小川臂彎里蹭着自己的頭。

姥姥:“小川回來了!”(日語)廚房傳來姥姥的聲音,。

姥姥:“知道你今天回來,我就買塊豆腐,家裏正好有魚,燉個魚湯然後再放點麵條給你吃。”(日語)

賴小川放下小小川走進了廚房:“需要幫你切什麼?”(日語)

姥姥:“看着就好!”(日語)

賴小川站在旁邊,小小川貓步在賴小川轉了兩圈后,背靠在賴小川的鞋邊蹭了蹭后躺下了。

在冒着青煙的油鍋,姥姥丟進了幾根粗粗的蔥段和幾篇生薑,把解刨好,洗乾淨的草魚放進了冒着油煙的油鍋里。草魚在油鍋里煎的吱吱作響。

賴小川抬頭看了眼鍋里吱吱聲響的魚,咽了口唾沫,戴着洗的發白的藏藍色布圍裙的姥姥看了眼賴小川:“你怎麼又瘦了?”(法文)

賴小川雙手摸着自己小小的臉:“是嗎?”(法文)

賴小川繼續說道:“姥姥,我真的有點餓!”(法文)

姥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往兩面把煎的發黃的草魚倒了瓢水,加了點鹽,蓋上鍋蓋。

姥姥把燃氣跳成大火。

等到燒開后,姥姥把切成塊的豆腐放進去蓋上鍋蓋,繼續燒着。

姥姥站在魚鍋旁:“千燉豆腐萬燉魚,燉的時間長才有營養。”(日語)

鍋蓋打開后,湯被燉的都變成了乳白色,姥姥放了點手擀麵在旁邊,蓋上鍋后,過了幾分鐘再次拿起鍋蓋,撒了點胡椒,加了點味精撒了點蔥花,一勺一勺的盛入了大碗裏。

冒着熱氣的魚湯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賴小川和姥姥坐在飯桌邊,小小川從凳子上跳上了桌子,賴小川用筷子夾了點魚放在了小小川的面前,小小川低頭聞了聞氣味後轉身跳下桌去。

姥姥給賴小川盛了碗湯麵,賴小川拿起快起,挑起一大口麵條就往嘴裏面塞。

姥姥:“吃飯要有吃飯的規矩!”(日語)

賴小川立馬坐直了小身板后,拿着筷子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了起來。

姥姥覺得賴小川心裏藏了些什麼就問:“在學校……沒事吧?”(日語)

賴小川用勺子挖了一塊豆腐往嘴裏送去,低着頭:“沒事!”(日語)

姥姥:“真沒事!”(日語)

賴小川邊和邊說:“真沒事!”(日語)

賴小川小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和一書桌,房間的一面牆上整齊貼着賴小川畫的素描和水彩畫。書桌上好幾堆書擁擠的擺在正在寫作業的賴小川面前,賴小川低着頭手裏的筆不停的寫着一張隨後又翻了一頁,寫完語數英,還有政史化,似乎怎麼寫都寫不完。

賴小川前額的頭髮隨着頭的晃動幾根幾根的直戳進賴小川的眼睛,賴小川揉了揉眼睛,捋了捋前面的頭髮,伸了伸已僵硬的上半身,抬頭透過半拉開的藏藍色窗帘的窗戶看向了深藍透着寒氣的高空,白玉色月牙透着朦朧的寒氣孤單的懸挂在透着寒氣的深藍夜空。

賴小川自言自語如詩人般腔調:“這冷冽的夜,

嫦娥啊!嫦娥!你是否孤冷。

后羿啊!后羿!你是否愁容。

你見不到你的郎,他瞧不見你的房。

土地上的郎,廣寒宮的房。

誰把你們中間放了兩道牆。”

賴小川忽然笑了起來:“什麼跟什麼?”

姥姥拿着熱水袋開門走了進來。

姥姥:“怎麼這麼開心?”(法文)

賴小川拿着姥姥遞過來的熱水袋,她抬起了一隻胳膊,指了指自己腋窩:“姥姥,我這毛衣,。”(法文)

姥姥:“你脫下來。”(法文),說著把掛在胸前的老花鏡戴了起來。

賴小川脫下了毛衣提給姥姥,姥姥接過灰白色粗線毛衣,走出了賴小川的房間,賴小川抱着熱水袋抖着身子鑽進了被窩裏。

不大一會兒,姥姥拿着賴小川的毛衣,手裏多了一小捆灰白色毛線和兩根竹子材質的毛衣針,姥姥坐在了賴小川床邊,毛衣放在了雙腿上,失去水分一樣發皺的雙手找到了斷了的線頭,用毛線針挑了起來,隨後開始補起爛的地方。

賴小川把被子裹在自己的周圍,連着下巴也窩在了被窩裏。雙眼看着正在補毛衣洞的雙手,手上的毛衣針左右前後的把毛線交織起來,毛衣洞越來越小。

賴小川抬頭看了眼姥姥,花白的頭髮乾乾淨淨的梳到了後腦勺,在後腦勺紮起個小揪揪,瘦瘦的身子卻一點沒有駝背的跡象,溫柔端莊的姿態流淌在整個身體。

姥姥看了眼賴小川,昏黃的光中姥姥眼睛如月亮般明亮。

賴小川:“姥姥,你有點好看。”

姥姥笑了笑:“別說好聽的。”(日語)

賴小川:“真的,我同學都說你氣質非凡。”(日語)

姥姥:“功課做完了?”(日語)

賴小川:“做完了!”

姥姥抬起手,用手拔了拔到賴小川快到眼睛的前額的頭髮:“前面的頭髮該剪了,明天洗完頭給你剪一下。”(日語)

賴小川:“好的。”(日語)

姥姥把毛衣放在了賴小川的床未,“補好了!早點睡吧!”(日語)說完起身出了屋關上了門。

賴小川抬眼看了看快到眼睛的頭髮:“是該剪了。”

賴小川抬頭再次看向窗戶外的湛藍色帶着星光的夜空。

透藍的天空,陽光穿過窗戶玻璃鋪灑在賴小川的臉上,她把被子蓋住自己的臉,轉過身子繼續睡了過去。不一會兒,雞鳴和鄰居家狗叫的聲音,此起彼伏。

姥姥開了賴小川的門,走到賴小川的床未,伸手進入賴小川的被子裏,拽出來昨天的熱水袋。小小川通過微開的門縫,走進賴小川的房間,跳上賴小川的床,慵懶的捲起身體,窩在小川的頭旁。

姥姥將熱水袋裏的水倒進了廚房的水池裏,從暖瓶里又灌入了熱的水,拿着熱水袋來到賴小川的被窩邊,把熱水袋放進了賴小川的懷裏,賴小川眯着眼抱着熱水袋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太陽升的很高了,高的已經通過窗帘的縫隙灑進來賴小川的書桌上的書上。賴小川抱着熱水袋把身子蜷在了一起。

“起來吧!你下午還要去上美術課呢!”(日語)從外面傳來姥姥的聲音。賴小川揉了揉眼睛,起身穿起衣服。

靠在進出門旁邊的窗戶處,有一架腳動的破舊鋼琴。賴小川打開鋼琴蓋子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本正經的雙手張了張。

賴小川:“姥姥,這麼好的天氣,我要給你演奏一曲。”(法語)

在院外的姥姥聽見后回道:“好啊”(法語)

不一會兒,《兩隻老虎》的鋼琴曲,愉快的響起。

姥姥走進了屋裏,站在門邊看着她開心的彈奏着。

姥姥搖了搖頭:“這鋼琴我看是教不會你了。”

賴小川邊彈邊說:“除了這個,我會好幾首。”

姥姥:“悲愴第二樂章,彈來聽聽。”

賴小川苦着臉:“我試試。”她彈了一半,最後停下手指:“我以後再練練,姥姥你在彈一下給我聽聽。”

賴小川起身,姥姥坐在了凳子上。

鋼琴聲優雅的從姥姥的皺了皮的手指上流淌出來。

姥姥一隻手用梳子梳着賴小川的前面的頭髮,另一隻手用剪刀修剪頭髮。雙手不慌不忙的剪着。

小小川眯着眼抬頭盯着賴小川,在賴小川屁股底下的凳子四周柔步的晃着,晃了幾圈后後面兩隻后爪子一蹬,前面兩隻爪子撲向了賴小川的膝上,身子在賴小川的膝上揉出個凹出,軟軟的窩在裏面。賴小川用手胡擼了幾下貓的背。

賴小川搖了搖頭,撣了撣落在臉上修剪下來的毛碴。姥姥從自己大褂棉襖的胸口的紐扣盤子上取下系在紐扣上的手帕,用手帕擦起賴小川臉上的頭髮碴子。然後從後面給賴小川編起了兩個辮子,拍了拍賴小川的後背:“趕緊去上課!”(日語)

賴小川蹦跳着進屋子,姥姥拿起掃帚,掃起地上的頭髮。

不一會兒,賴小川背着畫板,帶着毛線帽和手套走到自行車邊,推起車子就出了院。

方圓拿着一盤的米花,背着畫架坐在自行車車座上。

嘴裏‘咔嚓咔嚓’嚼着米黃色米花,米花的碎屑隨着方圓的哈氣‘噗噗’的噴了出來。

賴小川在從一分叉路路口駛來,遠遠地看見方圓立在橋邊上。方圓看到了賴小川,揮了揮拿着米花的胳膊。

方圓掰了一半米花遞給了賴小川,賴小川接過米花就往嘴裏‘咔嚓’咬了一口,賴小川呼着哈氣連着米花碎屑說道:“炸米花的拖拉機怎麼沒到我們那呀?”

“誰知道。”

賴小川看着方圓肆無忌憚的‘咔嚓咔嚓’啃着米花,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從遠處來的時候,遠遠地看你像個一個流氓一樣在啃東西吃。”

“是嗎?”方圓問。

賴小川點了點頭。

“我不能這樣,要時刻保持自己的形象!”方圓說著嚼着米花騎上了自行車離去。

賴小川笑着也跟了上去。

兩人正聊着,背着畫架的易銘從賴小川身邊快速騎過,賴小川指着騎過去的易銘:”那個……”

易銘回頭看了眼賴小川。

“他居然還好意思回頭……”賴小川抬手向前面指去。

方圓忽然喊道:“小川,快拐彎,有……!”沒等方圓說完,正看着易銘的賴小川,前輪已經騎進坑內,賴小川從車上摔了下來。

易銘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這慘不忍睹的一幕。

“小川!”方圓喊道。

賴小川無奈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遠去易銘背着畫架的背影:“剋星!”

賴小川指着前方被畫架擋住的易銘。

“那誰啊?”方圓問。

“易銘”

教室里一堆泛着油光的橙子堆在白色褶皺的粗布上,十來個學生正安靜的畫著眼前的水果。賴小川每隔幾分鐘就抬眼透過自己的近視眼鏡框往坐在前面的易銘看去。賴小川仔細盯着他,雖然戴着牙套,但長相看着還算舒服,穿的衣服雖舊但卻乾淨;拿着水彩刷子的手稍微有點凍瘡,雖然不太嚴重但是還是很顯眼;畫的畫好像真的比自己化的要好一些,不是‘一些’,是挺多些。

賴小川用手支了下眼鏡框,這時候坐在旁邊的方圓低聲說:“小川,行了吧,別看了,後背都被你盯出火來了。”

賴小川狡辯:“胡言亂語,誰看他了?”

方圓白了賴小川一眼:“那你在看鬼呢!

方圓看了看前面易銘的話說道:“比你畫的好一點!”方圓繼續說道:“實話說,不是一點,是三點!”

賴小川白了白了方圓一眼繼續拿起水彩畫塗了起來。

“你就這麼努力下去,估計以後會成什麼什麼大師!”方圓笑着說。

從街的最末段行至而來,依次是買雞鴨魚鵝、豆菜果脯、米面饅條,各種小吃和零食在最前端顯眼的擺着。大部分買東西的人,把車子放在最前端后,走到最後端;然後從最末端逛到最前端,最後從放滿交通工具最前端的地方找到自己的自行車、三輪車、敞篷三輪車、不敞篷三輪車、拖拉機,心滿意足的帶着食物而歸。

方圓:“買點面糖吃吧!”

賴小川和方圓站在賣各種糖類攤子前,老闆兩隻手握着兩隻簽子,在大半盆的麥芽糖里扯着,上下扯着,最後扯到一根簽子上,一坨麥芽糖濃郁的包裹在細細的簽子上。

“老闆,面糖怎麼賣?”賴小川問。

老闆:“一毛錢五粒!”

“我買兩毛錢!”

方圓說:“老闆我要三毛錢的!”

老闆拿了折成小塊正方形的包紙,把面糖點數的放在裏面,準備包起,方圓:“老闆,別包了,我們先吃!”

兩人一隻手捧着用報紙墊着的面糖,另一隻手捏了一粒就往嘴裏送去。兩人樂呵呵的嚼着粘牙帶着熟麵粉的面糖。

賴小川托着面糖的胳膊被一身體重重撞了一下,賴小川放在手心上的面糖瞬間撒在了地上,賴小川看着土地上的粘上了土的面糖,轉頭看了看方圓,方圓嚼着嘴裏面糖看着前方,指着正在奔跑的李之平嗚嗚的說:“李之平!”

賴小川看向手指的方向立馬跑了過去。

方圓把面糖包在報紙里后,揣進了兜里。跟着賴小川跑了去。

滿是人的長長的街道,就看到兩個背畫架的女孩,正追着一背畫架的男孩在滿是人的街上穿梭着。

易銘背着畫架快速往停着自己自行車的地方,賴小川着急的扒拉着擋在奔跑前方的人。

方圓大喊道:“小川,你等等我!”

賴小川一邊扒拉着人一邊喊:“讓開,讓開!”

賴小川氣吁吁跑到停着一排的自行車的地方,站在原地環顧四周尋着易銘。

方圓扶着膝蓋,氣虛喘喘的呼着氣,撅着屁股站在賴小川旁邊。

賴小川上氣不接下氣,忽然流下眼淚。

方圓看着流淚的賴小川,趕緊安撫說:“小川,別追了,我的分點給你!”說著就把放在口袋裏的面糖拿給了小川。

賴小川哭着:“他是故意的吧?總是撞我!”

方圓忽然笑了起來。

“你還笑我!”賴小川哭笑不得。

第五十六章

沒有被霸佔的體育課上,初三三班的學生在寒冷的晴空萬里的藍天下三三兩兩的抱團自由運動。

“太冷了,我們回教室吧?”賴小川對身邊的方圓和甄子平說。

倆人點了點頭。

三人手插口袋整齊的往教室走去,經過初三一班教室的時候,就能聽見政治老師厲聲教育道:“不好好背重點的內容,能考好,那才真是祖墳冒青煙-------妖氣了!”

賴小川扭頭透過窗戶看向政治老師,政治老師一隻手撐着講台,一隻手指着外面:“讓哪位同學在五星紅旗下反思!看看他現在對得起誰?”

賴小川看向了旗杆,雙手拿着政治課本,嘴裏默默念着書的居然是易銘,賴小川忽然莫名的幸福了起來。

賴小川搗了搗方圓,賴小川:“那個誰呢?”

方圓轉頭看去,方圓:“賴小川,你很開心?”

賴小川幸災樂禍到:“不是很,是非常的!”

高個頭的甄子平忽然出現在倆人的身後:“小賴,你說要去堵截那個易銘,給他顏色看看,你真的要去……”

賴小川回頭瞥了眼甄子平:“你說呢?”

甄子平:“我感覺……”

賴小川:“什麼?”

甄子平:“我感覺你不是他對手!”

賴小川:“什麼對手?”

甄子平:“我感覺你打不過他!”

賴小川:“我沒要打他了!”

甄子平:“那你怎麼堵截他?”

賴小川嚴肅的回道:“我加上你和方圓,就可以啊!”

甄子平:“我就不參與了吧!”

賴小川:“不好意思,我已經算上你了!”

甄子平一臉身無可戀的面容看着前行的賴小川。

三人走到三班教室門口,盯着站在紅旗下面的易銘看。

甄子平:“我和他個子差不多,他好像不像會打架的人。我們不能欺負別的學生,尤其還是聯合起來欺負!”

賴小川:“不動武力!”

甄子平忽然鬆了口氣笑着回道:“那就好!”

方圓和甄子平進了教室,賴小川站在門口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罰站在旗杆下的易銘。

易銘看見戴着毛線帽子,梳着兩個長長麻花辮子女孩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賴小川冷笑自語:“你好意思直視我?”

易銘用政治書擋住了自己的臉。

賴小川冷笑着說道:“還用書遮,你以為你貌比潘安呀!”

易銘慢慢的露出雙眼,發現女孩還是盯着自己看,而且笑的更加燦爛。

賴小川忽然抬起胳膊,食指指着易銘小聲嘀咕:“等着!”說完轉身進了教室。

易銘把政治書放下,想起了站在食堂二樓窗戶,指着自己的那個女學生,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夕陽西下,紅日的暖陽鋪灑在路上。

賴小川、方圓、甄子平蹲在三叉路口的石橋上,三輛自行車擺在旁邊。

賴小川時不時的看向迎面騎來自行車的學生,易銘的身影遠遠的出現在賴小川的視野中。

賴小川趕緊說道:“他來了!”

“我覺得這不太好吧!”甄子平小聲的說著。

方圓:“又不是打他,再說我們三個人怕什麼?”

甄子平:“萬一他要打我們怎麼辦呢?”

方圓:“我們是三個人,不是三分之一人!”

甄子平:“我體力不支!我怕他讓我們三招,我們都不是他對手!”

方圓:“你這大個子白長了!”

易銘笑盈盈的看着賴小川,他跳下自行車,從書包里取出一沉重重的白粗布袋子,走到賴小川面前,易銘伸手把白粗布袋子給賴小川,易銘:“還你的,多給的算是我的歉禮!”

賴小川愣住了幾秒,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賴小川還真沒有在腦海中排練過這場面。

易銘:“對不起,我那幾天真的挺餓的!”易銘對着身後站着的方圓和大個子甄子平舉了個躬,同時也想讓他倆原諒自己。

賴小川手裏捧着米袋子,在心中的怒火煙消雲散,而且散的非常快。

賴小川低聲:“那個,還有那天集市上?”

易銘:“集市?”

方圓立馬接過話說:“你在集市上撞了她,她的面糖都掉了!”

賴小川:“你是不是故意的?”

易銘莫名其妙的回復:“啊?我真的沒注意!我那天挺着急的,就跑的很快,撞得人好像也不少,不止她一個吧?”

賴小川很是無奈。

易銘:“下次我們去畫畫的時候,我買給你行不行?”

賴小川覺得不原諒他,都是罪大惡極,賴小川泄氣般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易銘:“對不起啊!那我走了!面糖我下次還你。”

說完就‘駕車’離去。

甄子平看着易銘離去的背影:“你看人這認錯的態度!”

賴小川看着易銘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甄子平:“你說我們三個人能打過他嗎?你看人家都沒在意,你倒好這小小的事情折磨你那麼長時間!你自己在演繹被傷害着!你說沒我在,你兩能抵住他嗎?”

方圓:“行了,是誰說他讓我三招都打不過人家!”

賴小川就是想不明白,這麼多使得自己難過的不得了的事,肇事者居然一點意識都沒有,自己卻在怒氣中一發不可生氣。

賴小川哭笑不得。

方圓感嘆道:“獨角戲!”

第五十七章

期末考試后領成績單的日子,天氣依然很冷,卻意外的好。全校的所有學生在五星紅旗下,整齊、莊嚴的站着。

校長站在用水泥砌成的三階檯子上正拿着話筒演講,飄揚的五星紅旗下的校長正代表着政府、代表着黨向祖國的花朵說著重要的話。水泥台兩邊的班主任們有面露喜色,有面露愁容。白色的哈氣從每個學生嘴裏呼了出來,然後飄渺繚繞的升入空中然後消散。

天空藍的都不像話,白雲優雅的貼在藍天上,好看的也不像話。

校長莊嚴的大聲宣佈:“沒頒獎之前,我宣佈個事,初三三班的劉璇同學,在省青年歌唱比賽中的了第一名,這個是個好事,讓我們學校的藝術領域又重大的突破……”

賴小川一臉驚訝,然後轉頭往後面去尋找劉璇的身影。

方圓:“厲害了吧!”

劉璇從男生隊末懶懶散散的往前走了,賴小川看着帶有神聖光環的他,輕浮的走路姿勢都覺得有不一樣的氣質。

領完獎后,劉璇拿着獎盃和一個紅包走向班級的隊伍,路過賴小川的時候,她興奮的揮手向他的手臂拍了一下,獎狀因此差一點摔了下去,劉璇下意識的趕緊去接。

賴小川嚇的‘啊’一聲,劉璇轉頭瞪了她一眼,賴小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

“神經病!”劉璇白了賴小川一眼。

站在賴小川後面的方圓看了眼劉璇,劉璇趕緊低頭快步走向男生隊末。

“咱們下面宣佈一下,初三的考試排名,咱們今年初三三班前十名依次是賴小川,方圓,張問,劉佳,王海。校長繼續說著。

校長從第一名的名字開始,喊道了第五個名字的時候,依然沒有甄子平的名字;甄子平的臉上共青團員的美好的笑容逐漸消失,出了前五名就意味着要和班主任要做深入交流以及回去要再次會一會被父親包了好幾年漿的柳條。

賴小川轉頭往後瞅了一眼站在最後的大個子甄子平,表情僵硬的甄子平和剛進學校大門的那種春光燦爛的面龐形成了強烈對比。

“第十名,甄子平。”

甄子平如殭屍般的喪臉聽到第十名的時候,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站在賴小川後面的方圓一動都不動的對賴小川說:“甄子平這下傻了吧!”

“好像僵了!”賴小川又回頭看了一眼甄子平。

“請這十名同學上來領獎狀和獎學金!”

這十名學生從各班級隊伍中緩緩走到前面。

從第一名依次排開,甄子平低着頭往劉紅梅邊上走去,作為第十名的甄子平非常巧妙的站在班主任劉紅梅的前面。雖說劉紅梅沒有看甄子平,但甄子平明顯感覺劉紅梅透着殺氣,像箭一般拐着彎的刺入自己低着頭的眼睛裏;甄子平總覺得後腦殼已經被劉紅梅盯出火花,甄子平稍稍動了動腦袋,此刻非常、迫切、着急的想幻成空氣快速融合在空氣了。

校長從第一名開始頒獎,前面的是兩三百的全校的學生,那些學生的眼神里透露出來的羨慕和嫉妒。

校長從自己旁邊的校主任端着托盤上拿起了獎狀雙手遞給了甄子平,甄子平頭也不抬的雙手去接獎狀,劉紅梅用手戳了一下甄子平的後背,從牙齒縫裏擠出犀利的幾個字:“把頭給抬起來!”

甄子平立馬抬起了頭接過了獎狀,五星紅旗在甄子平頭的上方熱血封騰的飄揚着。

賴小川,方圓,易銘三人手扶着自行車站在學校的大道上,三人遠遠的好像在看默劇一樣,盯着雙手抱胸的劉紅梅和正在接受批評躬身低頭的甄子平。劉紅梅就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甄子平就唯唯諾諾的點着頭以作回答。

方圓看着默劇的畫面:“小川,我們還問‘幽會’的事嗎?會不會雙重打擊?”

“別問!”賴小川回道。

說這話的時候,劉璇推着自行車經過三人,賴小川忽然眼睛似着了光一樣看着劉璇說:“恭喜你!”

劉璇瞥了眼賴小川,眼神餘光瞥了方圓一眼,低着頭推着車子走了。

劉璇的反應被賴小川看在眼裏,賴小川笑着看了眼方圓,然後大聲喊道:“劉璇,我想問你個事?”

越來越遠的劉璇對賴小川沒有任何反應。

甄子平喪着臉,推車走了過來,三人也推着車跟了過去。

寬寬的大路上甄子平騎着自行車,賴小川、易銘、方圓並排騎着自行車遠遠地跟着。

騎到三叉路口的石橋上,甄子平突然跳下了車,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扔,從地上找到一大石頭,雙手舉過頭的砸向石橋下被凍的硬邦邦的冰凍上,冰面只被砸出裂痕來,甄子平忽然跑向橋下。

仨人對他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又相互看了看,立馬丟下車子,跟在甄子平後面追了過去。

甄子平往冰面上走去,賴小川喊道:“甄子平,你幹嘛?”

方圓一臉驚恐喊道:”甄子平!”

易銘立馬也往冰面上走去。

甄子平立馬露出平時的笑容:“小賴,這冰結實,能滑冰。”

邊說邊滑向河的中央,甄子平輕盈的似畫板般滑了出去。

三人忽然鬆了口氣。

“我以為他不想活了!第十名又不是倒數第十名,易銘全班倒數第十名都沒要死!”方圓笑着看了一眼易銘說道。

易銘也笑了笑。

三人聊得正說著話,冰上的甄子平忽然撲通一下掉進冰窟窿里。

三人同時聽到‘咕咚’一聲后,同時轉頭看向甄子平,冰甄子平消失在冰面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大事不妙,同時大喊:“甄子平!”

甄子平從冰窟窿里忽然站了起來,冰面只卡到甄子平大腿的位置。

甄子平顫抖着全身,嘚嘚瑟瑟的說:“媽的!凍死了!”

三人看到露出半個身子瞎嚷嚷的甄子平立馬轉身離去。

甄子平抱着自己朝他們喊道:“快來救我!”

三人上了橋,留下站在冰窟窿了喊救命的甄子平。

躺在被窩裏的甄子平,留着大鼻涕承諾下年會把成績追上來,打不倒賴小川也得把方圓的排名給壓下去的目標就是贖罪最好的方法。

“小川第一,你也應該拍個第二吧!”甄叔站在甄子平床旁邊看着被杯子包裹起來的甄子平。

甄子平點了點頭。

“你自己在心裏給自己立個定位,好好琢磨一下怎麼把成績搞上去!”

甄子平不說話一直點着頭。

屋外傳來賴小川的聲音,倆人轉頭看了過去。

“進來,小川!”甄叔喊道。

賴小川手裏提着一瓶東西遞給了甄叔,“姥姥說給甄子平沖喝的,怕他會有病根。”

甄叔接了過來,“我拿給你嬸子!”說著就出了甄子平的卧室。

賴小川不懷好意的滿臉笑意的看着甄子平。

“鬼笑什麼?”甄子平窩在被裏說道。

“冰面失足事件,你是不是故意掉冰窟窿里?”賴小川非常認真的問道。

“當然不是!”甄子平心虛的說。

賴小川仔細打量着甄子平,甄子平一把把被子蓋到自己的頭上,捂在裏面不說話。

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聰明?”賴小川問。

捂在被子裏的甄子平忽然說:“你幫我個幫,行不行?”

“可以!”賴小川說。

甄子平笑着把捂在被子裏的頭伸了出來,笑着看向賴小川。

天空晴朗,甄子平騎着的自行車,車把上掛着一大條肥瘦勻稱豬肉,豬肉晃悠悠的掛在上面。

賴小川家門口,甄子平推車進了賴小川家院子,瞧見賴小川和易銘坐在院子裏安靜的畫著畫,甄子平停下了腳步,雙胳膊趴在車把上看着眼前的兩人。

賴小川看見正盯着她和易銘的甄子平就問:“你是定在那了嗎?”

甄子平:“早上好”(日語)

賴小川:“能不能好好說話。”

甄子平:“大冬天的凍手不?”

賴小川:“你來幹嘛?”

“送豬肉給你過年,我爸讓我送來的!”甄子平提着麻繩拴着的豬肉說。

賴小川從甄子平手上接過豬肉拿進了屋裏。

“易銘,你看看,你們這兩幅畫都黑黝黝的,像是透不過氣的深海,把人都拽到了地獄一樣。死亡的感覺。”

易銘笑了笑低頭繼續畫著他那透不過來氣的深海。

“這是黑夜,不是深海地獄,還死亡……”

儘管易銘、賴小川、方圓、甄子平四人總在一起,但易銘和甄子平、方圓的關係很淡,聯繫着幾人的紐帶是賴小川,若沒有賴小川,他們也就是同校同學罷了。

甄子平把車放好后,蹲在離小小川不遠的地方,伸出一隻手叫喚着的引着小貓。

賴小川又回到院子裏,繼續坐在矮凳子上畫著她還沒畫完的夜空。

甄子平邊逗着貓玩邊問賴小川:“小賴,你們下學期末是不是也要考美術呀?”

賴小川‘嗯’了一聲。

甄子平呵呵笑了一聲。

“笑什麼?”

“你和方圓出去考試吧!我會好好的學習!”

“易銘也去呀!”賴小川說。

“他不算在我們中!”甄子平說。

易銘看了一眼甄子平,明白甄子平意思,就笑了笑。

“聽你這口氣,你要滅了我和方圓,做第一啊!”賴小川說。

甄子平點了點頭。

賴小川手裏拿着沾滿黑藍色水彩的刷子正想往畫板上黑藍色的夜空刷取得時候,賴小川突然停住了手中的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縣裏的以後我可不幫你了。”

易銘抬頭看了一眼賴小川說的奇怪的話。

甄子平臉色瞬間有些不自然,撫摸着貓似無骨的脊背:“你要不幫我,誰幫我?”

“對不對啊!小小川!”甄子平嘟着嘴巴要親它。

天空中的雪開始慢慢悠悠的飄下來,每一粒雪花都無憂無慮的毫無重量的落下。

第二天一大早,雪依舊下,賴小川的姥姥開門,門前的雪已經可以把有腳埋上的高度;姥姥拿了個鏟子把堵在門口的雪往外推了推,不一會兒,門前被剷出一片空地來,姥姥吧鏟子往牆邊一靠,進屋開始做飯。做完飯後,姥姥進了賴小川的房間把窗帘拉開。

“起來吃飯了!”(日語)姥姥說完就走出房間。

賴小川把身子轉了個,臉從溫暖的被窩裏伸了出來,睡眼惺忪的用她那四百多度的近視眼睛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她朦朦朧朧看見白白的一片在窗外。

“雪嗎?”賴小川自言自語。

賴小川伸手忙的拿躺在書上的眼睛,把眼睛卡在了鼻樑上,窗外的視線從模模糊糊轉變清晰。

“下雪了”!賴小川開心的感嘆。

蜷縮在賴小川後背的貓‘小小川’被賴小川的聲音震醒來,起身用勁拱了拱背,然後從賴小川身上輕巧的走到了賴小川的面前,又窩在被子上。

賴小川把被子掀起一角,讓貓鑽進來。

賴小川側身躺在床上在寒冷的冬日,自己窩在溫暖的被窩裏,看着窗外大大的雪花落下。賴小川就一直盯着看着白雪!漸漸的賴小川又眯起眼睛,似又要睡去。

“該起床了!”(法文)姥姥緩緩的開了門。

賴小川被姥姥溫和聲音驚醒。賴小川:“嗯!起了!”

“易銘剛剛牽了條好大的長毛白狗來找你。說要去後面的山上里去看看,問你去不去?”(法文)姥姥說。

賴小川把輩子一下掀了過去,慌慌張張的穿衣。

“做什麼事都不要着急!”姥姥說著就了賴小川的卧室。

賴小川放慢速度,把衣服穿好。

刷牙、洗臉后,來到廚房,端了碗麵條正準備往外走,看見坐在鍋台邊的姥姥一邊往鍋底下添着樹枝一邊捏着膝蓋。

“你膝蓋又疼了!”(日語)賴小川問。

姥姥立馬停下揉膝蓋的手,然後回道:“沒什麼,老毛病了。”(日語)

賴小川拿了條毯子給了姥姥,姥姥把毯子蓋在了膝蓋上。

“我走了!”賴小川說著就要走。

“又忘了?”姥姥嚴厲的看着賴小川。

賴小川想了想,然後撒嬌道:“這兩種語言我都說了十幾年了,我真的可以流利的、毫無停頓的說出來。而且可以無縫轉換的。死都不會忘記的。”

“我對你是有要求,你也要對自己有要求!”姥姥溫和的說道。

“我知道!”賴小川回答。

姥姥笑了笑:“我今天包了一鍋肉包子,回來就可以吃了!”

賴小川邊往外走邊說:“謝謝姥姥,我走了!”說完拿了把黑傘,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雪還在下,劉璇手裏拿着牛皮信封,頂着落下的雪在一排房子的後面左右前後的瞻望。

最後,他停在兩層小洋房的窗戶下,因為窗戶離地面太高,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劉璇墊着腳還是看不見窗戶內。劉璇轉身往地下看了看,把手中的的信封放入了自己那羽絨服的口袋裏,雙手在窗戶后厚厚的雪地上扒拉着,一會兒,找到了幾塊磚頭。劉璇把磚頭壘到窗戶下面,劉璇伸手扶着窗沿,踩着壘好的磚頭慢慢的透過窗沿往裏面看去,漏出兩隻眼睛的劉璇眯着眼仔細觀察着屋內,正背身寫字的方圓出現在劉璇的視線中。

劉璇目不轉睛的看着方圓的後面。

正看的入神時,方圓忽然起身,轉過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此時方圓忽然看見劉璇的半個頭正嵌入自己家的後窗戶上,方圓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劉璇也被方圓着忽如其來的轉身嚇得直接摔在了窗后的厚厚的雪上,劉璇慌忙起了身。方圓被窗戶上的頭嚇得愣了幾秒后,發現是劉璇,着急的跑近窗戶,猛地打開窗戶,轉頭看見後背全沾滿雪奔跑的劉璇。

“劉璇!”方圓嘀咕。

冷氣灌進屋的寒冷,讓她打了個寒顫,方圓趕緊關上窗戶低聲自言自語說“什麼呀!”

劉璇一直跑,到了一路口,轉了彎,站在原地呼呼着喘着氣。他拿着信封,蹲在方圓家洋房的院子大門的牆邊。腳下的雪被劉璇深深的踩了下去。

“去!”劉璇堅定的站了起來,然後又搖了搖頭,“不去了吧!”說完又蹲了下來。就這樣來來回回起來又蹲下好幾次。

賴小川、易銘、甄子平仨人各打着傘,後面跟着易銘的長毛薩摩狗。甄子平嘻嘻哈哈的說:“易銘,你家這麼漂亮的狗居然名字叫狗狗,這什麼名字啊!”

易銘:“這比較好喊!”

“那你還不如叫人,別叫易銘!”甄子平嘻嘻哈哈的說道。

三人正說的熱鬧時,賴小川看見劉璇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手指在地下寫着什麼,賴小川伸出了一隻胳膊,示意易銘和甄子平別再往前走了。賴小川拿着傘慢慢伴隨着腳下踩咯咯滋滋的聲音走到劉璇邊上,低頭看着他滿身是雪,賴小川把傘撐到劉璇的上方,劉璇被忽然站在自己前面的賴小川嚇得往後倒去,雙手着了地,劉璇趕緊站了起來,抖了抖手裏剛沾到雪的信封,起身往遠處跑去。

賴小川看着劉璇奔跑的背影喊去:“你屁股上好多雪!像尿褲子一樣。”

賴小川站在劉璇留下的‘去’、‘不去’的三個字邊上,想了想,然後用腳把三個字搗毀。

方圓此時走了出來,四人結伴帶狗往杏鄉的後山上走去。

杏鄉後面有個不太高的山坡。山坡上滿是高高的樹。幾人就慢慢地往坡上爬去,賴小川和方圓打着一把傘。

“找你的時候,看見劉璇蹲在你家門口。”賴小川說

方圓回道:“是嗎?

賴小川:“你不驚訝!”

“驚訝完了呀,今天他趴在我家窗戶後面,把我嚇的一大跳。”

賴小川想說劉璇手裏的信封的事的時候,但想了想,怕劉璇說自己大嘴巴,就沒說信封的事情。

幾人站到了山坡最高處,往下看白茫茫的雪鋪滿了整個杏鄉,幾人身後大白狗和雪地融為一體了,大白狗晃動着身體,身上和毛一樣顏色的雪從身上抖下來,甄子平把手的紅褐色破爛木柜子門仍在了地上。

“給你們演示一下什麼叫滑雪!”甄子平說完把手裏的黑傘扔到了一邊,把紅褐色破舊木櫃門拉到坡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易銘,推我一把!”甄子平邊說邊抱着自己的膝蓋。

方圓連忙跑到甄子平的身後說:“讓我來!”方圓往後約莫退了兩步,腿抬起的使勁往後背踢了過去,方圓受反作用力,身體甩着胳膊往後擺了擺。甄子平坐在木櫃板子上,伴隨着自己的興奮的尖叫聲音,連滑帶滾的倒在了山坡下;斜坡上被甄子平開闢出一道不太筆直的的滑道來。

“好刺激!”甄子平揮着胳膊往山坡上喊去。

甄子平拖着木櫃板開心的往山坡上跑去。

就這樣四人一會坐兩人,一會坐仨人的往下滑去,像個白痴一樣咧着嘴滑下去,又拖上去。直到玩到三人已再無力往山坡爬去。

賴小川、方圓、易銘仨人呼着大氣躺在山坡下的雪地上。

甄子平最後就直接從山坡山連滑帶滾的翻下山坡。

四人並排躺在雪地上,此時的下雪花就這樣溫柔的落到他們的臉龐上,四人累的開心的笑着仰面朝上看着灰白的天空,雪就慢慢的往下落,落到他們的頭髮上、落到他們的臉龐上、落到他們睫毛上、落在賴小川的眼睛上、落到他們的嘴巴上、也深深的落到他們的心裏!

易銘轉頭看像賴小川,賴小川眼睛上已經落滿了雪花,賴小川取下眼睛,雪一粒一粒落在賴小川的睫毛上,賴小川睫毛上的雪隨着賴小川眼睛的眨動而動,她咧着嘴面帶笑容的看了一眼易銘,而後沒心沒肺的抓了一把雪往易銘的臉上扔去,易銘抹去臉上的雪笑了起來。

方圓看着張開大嘴傻樂的甄子平,從手旁抓了一把雪直接塞到了甄子平的嘴巴里,方圓起身就跑開。甄子平抓了一把雪扔向已跑遠的方圓:“你給我回來!”然後又抓了一把雪往賴小川的衣領里塞去。

“甄子平!”賴小川用手抖着自己的衣服。

甄子平不停地往方圓身上扔雪,三人你扔來我扔去的,空中雪花四濺。易銘笑着看着他們三個人相互攻擊。

甄子平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易銘,抓了把雪跑到易銘後面,扯起易銘的衣領,直接把手裏的雪塞進了易銘的衣服裏面。易銘旁邊的薩摩伸着脖子往甄子平叫去,隨後就追着甄子平滿山的跑。

易銘被冰涼的雪扎的齜牙咧嘴,掀開衣服就抖動上身。

甄子平被薩摩一路追趕,賴小川和方圓笑的前仰後合。

雪越下越小,四人靠在賴小川家院子外的牆上,手裏都拿着冒着熱氣大肉包子!

“好吃!”甄子平說。

“是你家豬肉好!”賴小川說。

院內傳來姥姥的話:“快進來吧!冷!”(日語)

賴小川回了一聲:“不冷!”(日語)

“賴小川,我想問你,你姥姥就這樣和你說話!我聽我姥姥說過這事,但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易銘說。

“你要是在她家待上半天,你就知道什麼叫做有坐像,站有站像,全是規矩呀!無障礙好幾種語言穿插交流!”甄子平趕忙搶話說。

方圓既羨慕,又嫉妒道:“小川,我也好想流利的說著三國語言!,覺得好帥氣!”

“你去找我姥姥去!”賴小川說著就拉方圓進屋。

“我這就去,去……去再拿個包子吃!”方圓邊說便往屋裏走。

甄子平嘲笑說:“再吃,就更圓了!”

幾人笑着進了賴小川家。

易銘回到家裏,發現一直在牆角的貓窩和貓都消失了,“姥姥!”易銘叫了一聲。

黃太太就從內屋走了出來說:“回來了!”

“小貓到哪去了?”易銘問。

黃太太揮着手說:“我看它也活不了了,就給……”

黃太太忽然變得不自然起來,看著兒子的眼睛有點躲閃。

易銘指着一直在牆角卻消失的貓窩一臉嚴肅的問:“小貓到哪去了?”

黃太太見孫子詢問貓的事情,嗯嗯唧唧了半天說:“我……送人了!”還沒說完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走去。

易銘立馬跟着黃太太走了出去。

易銘緊緊的跟着黃太太:“送到那裏去了,貓不是生病了嗎?誰要它呀?”

黃太太被孫子問的不知道怎麼去回答,支支吾吾的說:“就送到東邊的診所了,診所的有葯,給它吃點葯,它的病就好了。”他看着姥姥那張在撒謊的臉,沒有再問下去,抬腳往外跑去。

易銘在曾經甄子平掉冰咕隆的橋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貓,貓的身上蓋了層薄薄的雪,臉上的雪已融化,濕漉漉的的毛貼在臉上,好像被吸了血肉一般,不忍直視。它不動也不叫,瘦巴巴的躺在紙箱裏,易銘蹲在小黃旁邊好長時間,看着只剩呼吸的貓。

“希望你下輩子過的好!”他伸出一隻手,用布把小黃全身蓋上,閉着眼睛一隻手用勁的掐住小黃的細脖子,小黃沒有任何抵抗,很快就被他掐斷氣了。易銘睜開了眼睛,用布蓋好死去的貓,抱起紙盒子離去。

杏鎮後山坡上白茫茫的一片,遠遠地看到易銘用小鏟子在一棵樹枝上滿是雪的柳樹下扒着雪,他拿着鏟子把地上挖了個坑,用雙手拍了拍埋好的小土堆,在小土堆上蓋滿了厚厚的雪,起身拿着小鏟子往山坡下走去。

2004年,初夏。

天氣越來熱,校警家的豆皮串串和海帶串串也越來越暢銷,尤其晚自習后那一毛錢兩串的東西,賴小川吃着串串,站在後面的甄子平付錢。校警家的小賣部就會擁擠很多正在發育的學生。校警家小賣部門口就會站着很多隻放了點料就干嚼方便麵的學生。

賴小川、方圓拿着乾巴巴的方便麵往宿舍區,通往宿舍的通道的四周並沒有路燈,總是黑乎乎的,只有前方有幾扇窗戶里投在地上的黃黃的倒影。對於白天就陰涼涼的地方,就別說在夜裏,那陰瑟瑟的氣氛會包圍整個人的身軀。賴小川和方圓相互看了一樣,立馬撒腿就往宿舍跑去。

賴小川每次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走在通道上,就會用跑的。方圓曾信誓旦旦的說,人有三盞燈,只要不回頭,完全不用害怕,慢慢走就想好,但是滿嘴言論的方圓每次還是用跑的,即使賴小川加自己有六盞燈護體,她也會打破自己‘三盞燈’的言論,撒腿就跑。

初夏,宿舍院裏的柳樹也開始飄絮了,飄得到處都是。一排排自行車都沾滿了柳絮。晚上睡覺得時候,如果不關窗戶的話,柳絮就會往宿舍里飄去。

靠在窗邊的賴小川和方圓一上一下,方圓的下鋪就在不關窗的時候受到柳絮的襲擊,然後躺在床上撓着。

賴小川:“又癢了?”

“煩死了!”方圓邊撓邊說。

方圓繼續說:“沒想到,劉璇居然出國比賽了!出人意料!“我後悔了!”方圓很認真的說。

“你後悔什麼?”賴小川問。

“早知道,就應該好好和他打好關係,做成朋友,有個出過國的同學,也挺有面子的。”

賴小川趴在了床上,頭往下鋪眯着眼看去,賴小川:“方圓,我想跟你說個事?”

“說!”方圓躺在床上閉着眼睛撓着腿說道。

賴小川想了想,這麼長時間,劉璇以後估計見不到了,就把信封的事告訴方圓。

“你知道劉璇那天下雪天在你家門口?”

方圓閉着眼:“嗯。”

“我看到他手裏拿着一個信封,我覺得是寫給你的。”

“什麼?”方圓忽然睜開了眼睛,看着披頭散髮下來倒掛在床頭上的賴小川,像一個鬼一般看向自己。

“嚇死我了!”方圓被披頭散髮的賴小川嚇抖了抖。

“這有什麼好嚇死的!這個信我覺得是情書!”賴小川一本正經的說著。

方圓閉着眼睛摸着胸口:“我說的是你的頭。”

賴小川用雙手把頭髮從中間分開,露出臉來。

“你覺得是不是情書?”賴小川繼續問。

方圓閉上眼睛懶懶的說:“我看他只和你說過話,有信也是寫給你的,或者讓我轉達給你!”

“沒法和你交流。”說著翻了個身閉上了眼。

方圓繼續說:“你是不是想他了。”

賴小川沒有回答,翻過身子。

下了晚自習,賴小川從食堂打了一瓶開水,剛從食堂大門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大個子男生鬼鬼祟祟的往食堂後面溜去。賴小川支了支鼻樑上的眼睛,眯着眼看去,這才看清原來是易銘和甄子平。賴小川提着熱水瓶悄悄的跟在兩人身後。

食堂的後面就是學校的兩米多高的后牆,這個地方好‘越獄’的原因是牆邊長了棵桑樹,順着桑樹往上爬就能翻過牆,牆的外邊恰巧是一排白楊樹可作為接應,就這樣課輕鬆‘越獄’。因為有大量學生的逃課、翻牆,造成了桑樹都被踩得禿了皮,久而久之桑樹發育的方向都是斜到一邊去,像比薩斜塔一樣斜着生長。

甄子平一隻腳正準備往桑樹上踩去,就聽見後面有個女生喊道:“幹嘛?”

甄子平和易銘嚇得順着牆根跑去,甄子平回頭仔細看了看提着熱水瓶的女學生,原來是賴小川,甄子平鬆了口氣,

賴小川:“你兩什麼時候……狼狽為奸了!”

甄子平:“我們出去有正事。”

賴小川看了眼易銘,易銘對賴小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甄子平:“你去不去?”

賴小川:“哪呀?”

甄子平:“網吧!”

賴小川說:“我去那幹嘛?”

甄子平:“看電影!”

賴小川:“都快中考了!你不想好了呀?甄子平,你是仗着你智勇雙全,成績優異,就敢跑出去玩!”

正說著,手電筒的白光照在遠處的牆上,易銘小聲的說:“好像校警來巡查了!”

作為學校里唯一一個校警,巡查是必須的,尤其是桑樹這個地方,每天晚上都巡夜兩邊。如果校警的不巡查,這桑樹就就不是脫了層皮的那種程度,估計早就在學生們的腳下犧牲了。

三人同時往晃晃悠悠白光看去。

甄子平:“易銘,快翻牆!”

甄子平和易銘一個接一個麻溜的踩着桑樹的樹桿翻了過去。

校警的手電筒的光越來越接近提着熱水瓶的賴小川,賴小川嚇得站在那一動不動,不知道該往哪裏躲去。

“完了!不會當成翻牆的學生被處罰吧!”賴小川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在牆的另一邊,甄子平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準備離去,他看見易銘站在牆邊抬着頭往上看。

“走啊!”甄子平焦急的說。

易銘壓低聲音:“小川還在那?逮到會被處分的!”

“真是拖油瓶,攪屎棍!”甄子平氣的皺起眉頭。

燈光越來越近,賴小川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她吸了吸鼻子,準備接受自己被逮到的事實,易銘突然冒出個頭來小聲說:“踩着樹上來,我在這接你。”

賴小川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盯着易銘看。

易銘對着賴小川笑了笑:“快點!”

翻牆這種事不管好不好,賴小川都沒多想,伸腿去踩桑樹,正準備雙手抱桑樹的時候,發現盛滿開水的熱水瓶還在手裏提着。

“熱水瓶怎麼辦?我不能扔了!”賴小川滿臉委屈的說著。

易銘伸出胳膊說:“給我!”

賴小川舉起熱水瓶遞給了易銘,易銘把熱水瓶遞給了在牆外抬頭看的甄子平。

“熱水瓶也要去上網呀?”甄子平無奈的說。

賴小川順着桑樹往上爬去,易銘雙手接住賴小川,兩人順着外面的白楊樹爬了下來。

校警把手電筒上下左右的照了一遍桑樹周圍,發現沒有異常,就哼着河南小調離去。

賴小川氣的邊走邊說:“都怪你倆!”

甄子平:“怪你自己!誰讓你跟來的?”

賴小川氣的一把從甄子平手中把熱水瓶奪了過來。

甄子平:“你跟過來,我要花錢,該生氣的是我,你氣什麼?”甄子平繼續說:“我說你還帶個熱水瓶,你是打算讓熱水瓶成精啊!讓它也上上網!”

賴小川被甄子平婆婆媽媽的諷刺的話惹毛,伸腿就往甄子平的小腿踢去。甄子平抱起小腿就嗷嗷的叫。易銘看着抱着腿亂叫的甄子平忽然笑了起來。

甄子平:“小賴,你也就敢欺負我!”

賴小川提着熱水瓶大搖大擺的往網吧走去。

天微亮,月亮還掛在天與地的交界處時,三人就翻牆進了學校內。

賴小川提着熱水瓶站在女生宿舍的緊鎖鐵欄杆門前。

易銘站在她的後面說:“你翻過去!我在這護着你。”

賴小川看着易銘,心裏對他的喜歡也越發多了起來。

他把賴小川手中的熱水瓶接了過來。

甄子平耷拉着快要睜不開的眼睛笑着說:“小心鐵欄杆門上的箭,容易戳着屁股。”

鐵欄杆的門並不高,賴小川非常輕鬆的翻了過去。她接過熱水瓶對易銘說:“謝謝你!”

甄子平又說:“小賴,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成績如果不好的話,你一定是個女流氓。”

賴小川不搭理甄子平,頭也不回的跑向宿舍。

易銘和甄子平見賴小川已消失,蔫蔫的往男生宿舍走去。

上午的政治課,坐在第一排的賴小川和第二排靠牆的甄子平開始瞌睡。這一切根本逃不過政治老師的眼睛,所謂講台為什麼會建的高,就是為了‘一覽縱山小’,站的高看的遠而且還看的清。

政治老師先是看了看在自己眼皮底下閉着眼的賴小川,伸手彈了下賴小川的腦門。賴小川被這忽來的疼痛驚醒,抬頭髮現政治老師正盯着自己看,賴小川連忙正了正自己的身體,筆直的坐着。

政治老師又看了看熟睡的甄子平。他把手裏的一根白色粉筆掰成了若干段,另一隻手拿起一段就往甄子平彈去,連彈了三次,次次全中腦袋,並沒有把甄子平弄醒。

學生們捂着嘴笑起來。這一笑徹底激怒了政治老師的作戰心裏,政治老師拿起黑板擦就扔去,黑板擦正中甄子平的前腦,甄子平忽然醒來,發現全班人都在看自己。

政治老師:“看樣子我的彈指神功需要再次修鍊,對你完全無攻擊力,你和賴小川出去清醒兩分鐘再進來。”

初三一班化學課上,劉紅梅穿着一黑色束腰連衣裙,看着正趴在書桌上熟睡的易銘。她踩着黑色坡跟皮鞋,優雅的走到易銘的旁邊,用手敲了敲易銘的桌子,易銘抬頭,面前出現劉紅梅透着戾氣的美麗臉龐說:“滾出去,拿着書滾出去,站到那你該知道!”

易銘拿着書出了教室,他往旗杆下走去,發現賴小川和甄子平人也站在五星紅旗下,三個人拿着書站成了一排迎着初夏的熱烘烘太陽。

教室內的政治老師厲聲對着全班學生說:“不要仗着成績好,犯錯也要受罰,我讓他們化成雪糕!”

賴小川放學回家后,就急匆匆騎上自行車離去,自行車剛轉彎,迎面而來的長相粗俗壯漢被自行車撞個正巧,可是壯漢並沒有被撞,一漢子雙手穩穩地扶住迎面而來的自行車手把,雙腿夾住前輪,就這樣賴小川坐在自行車,被漢子定在了原地。

賴小川搖了搖車把不好意思說:”大哥,對不起,我現在着急要走!兩大漢笑了笑,扶着車頭的大漢鬆開了雙手后。

賴小川並沒有再多看兩漢子一樣,趕緊騎着車往甄子平家駛。

甄叔開着車停到賴小川家門口,賴小川的姥姥被扶到車裏后就揚長而去。原來姥姥的膝蓋又開始疼了,因為真的疼的受不了,所以就讓甄子平家送醫院看一看。

車剛開走兩分鐘,天就開始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隨後越下越大。

醫生檢查過姥姥的膝蓋,說這是老年人通病,到了陰雨天就會發作,不過這次比較嚴重,得呆在醫院吊點滴。

姥姥睡在醫院的床上打着點滴,甄叔和賴小川站在旁邊。

姥姥讓兩人回去。

“我就在這陪着你!”賴小川說。

姥姥氣虛的說道:“明早帶飯給我吃!我在這有護士,你在這裏我倒是擔心。”

賴小川:“那好吧!我和甄叔叔就回去了!”賴小川繼續說:“我明早來,給你帶飯吃!”

兩人出了門,賴小川姥姥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

甄叔開着車,賴小川愁眉苦臉的低着頭。

甄叔:“小川,你姥姥這病沒事,等到了晴天就沒事了。”

賴小川‘嗯’的回了一個字。

甄叔用他那小小眼睛的餘光瞥了賴小川一眼。

甄叔:“明早我去接你,送飯給姥姥吃!”

賴小川看了甄叔一眼用很小的聲音說:“謝謝,甄叔。”

甄叔嘻嘻笑了笑:“你在提‘謝’字,我明天就不送你了!讓你跑去醫院!”

甄叔繼續問道:“甄子平那小子最近正常嗎?“

賴小川:“他一直都挺正常的呀!”

甄叔說:“他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賴小川想到半夜翻牆去網吧的事。

賴小川抿了抿嘴巴,稍微提高了點音量說:“沒有啊!”

甄叔似乎沒有死心,又再次詳細的問:“他還有沒有幽會那個女孩子呀?”

賴小川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沒有,沒有,沒有。”

外面的雨下的似乎小了點,但車前面的刷子不斷的刷着落在車前玻璃上的的雨。

外面的狗叫聲開始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易銘眯着眼起身去外面尿尿,見外面下着雨就撐了把傘。外面狗叫聲越來越大,易銘被狗的叫聲吵得立馬清醒。

他沖狗窩喊去:“狗狗!狗狗!”喊了半天都沒有見到薩摩出來。他打着傘往狗棚子走去,薩摩並沒有在狗棚子裏。易銘俯身四周喊着“狗狗!”喊了半天也沒有出現。易銘往院外急走去,發現從裏面插上的門居然是開的,他忙的開門沖了出去。

打着把傘的易銘邊走邊四周喊着:“狗狗”,他發現不遠處有兩束電筒光,晃動的電筒光劃過用鐵圈卡住脖子的薩摩,嘴上還套着鐵套子。

他立馬跑去,越來越近,眼前穿着雨衣的大漢,一個雙手拽着一連接卡在狗脖子裏鐵圈的鐵棍,另一雙手拿着兩個手電筒。

拽着鐵棍的大漢面目猙獰的用着全身的力氣拖着薩摩,薩摩夾着尾巴四個爪子蹬着地面,死命的往後退去,還不停的搖着被卡住的脖子,似乎要用全力把卡在脖子裏的東西給去掉。

易銘丟下傘喊道:“你們幹嘛?”

兩個大漢互相看了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孩子,拿着電筒的大漢示意拽着狗的漢子離去。

易銘立馬沖了上了,抬起一腳踹進拿着電筒的漢子的懷裏,漢子被踹的往後踉蹡了兩步。嘴裏說:“哎呦!有點力氣呀!”說完這漢子就把兩個電筒扔向易銘,易銘雙手擋住被扔過來的電筒。漢子伸出一強壯的腿,把易銘狠狠的踹到在地,易銘一隻手撐地要起來,因為被踹的太重,想起身又坐回原地,易銘咬着牙站了起來,揮拳往漢子的臉上打去,漢子抬起一隻手就抓住了易銘揮來的拳頭,另一隻手抓住易銘的另一隻手,腳就往易銘的小腿踢去,直到易銘被踢得跪倒在地。漢子再次用力,一腳往易銘的肩上踢去,易銘狠狠被踢到在地。

拖着薩摩的漢子還沒有走的多遠。從地下拿起兩個手電筒漢子正要起身走,易銘翻身抱住漢子的腿,不管漢子怎麼踢打易銘,易銘咬着牙狠狠的抱着漢子的腿。

送賴小川回家的車停在了大路上,賴小川打了把傘下了車,和甄叔揮了揮手,甄叔車就轉頭離去。

鎮裏的狗叫聲越來越小,賴小川打着傘往家走去。

被抱住小腿的漢子開始用雙手扇易銘的臉,易銘的嘴角伴着雨水開始往下流血。

漢子喊:“你快來救我我呀!我這被困住了!”

拖着狗的漢子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說:“我這鬆手,狗就溜了!”

被拖着腿的漢子說:“你看這傢伙,都成這樣都不鬆手。這耗到人都來了,咱就進局子了!”

另一漢子只有鬆開握住鐵棍的雙手,套着嘴套的薩摩拖着鐵棍就跑向易銘,狗在易銘旁邊晃着尾巴轉了兩圈后就跑開了。

漢子來到易銘旁邊又踹了兩腳,雙手開始掰易銘的手指。易銘恨恨的眼神盯着踹自己的大漢,咬着牙像是要把大漢的腿給嵌入自己身體一樣。

賴小川快到家門口,薩摩忽然出現在賴小川的前面,她被鐵網卡住嘴的薩摩的樣子嚇住了,趕緊把傘放在一邊,雙手解開卡在嘴上的套子。薩摩全身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順着白毛甩了下去。它朝賴小川叫了兩聲,就轉頭離去。

賴小川拿起放在旁邊的雨傘面色沉重的說:“怎麼了呀?”

走了兩步的薩摩,看賴小川還是站在原地,轉回頭朝賴小川叫了兩聲。賴小川抬起腳步跟着它後面,薩摩領着賴小川往剛剛來的方向走去。

賴小川打着傘,像半盲的人一樣摸索着走在雨夜裏,賴小川遠遠地瞧見前方有兩束光線躺在地下,光線里能看見幾條腿。她慢慢又在走近,她雙手握住傘把喊道:“誰呀?”

薩摩狂跑過去,往兩大漢猛地叫去。它快要跑到易銘旁邊的時候,兩大漢聽見有人說話,抬起腳最後致命一擊迎着易銘的側臉踹去,易銘像是被壓死駱駝的最後的稻草給徹底打倒,腦袋嗡嗡作響,最後毫無意識的癱了過去。徹底無力的鬆開了雙手,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兩大漢趕緊就往遠處跑,薩摩狂吠的一路追去。

賴小川跑到了光源處,拿起手電筒,照到了縮蜷在泥水的易銘,躺在泥水中的易銘無力的呼着氣。賴小川先是被這慘烈的景象嚇着了,她像是結巴一樣張着嘴巴:“李……李……易銘,來……來……來人啊!”

賴小川跑到易銘旁邊,把傘往身後丟去,雙腿跪在泥水裏,扶着易銘的雙肩抱在自己的懷裏,她拿着手電筒照了照易銘,半眯着眼睛的易銘盯着賴小川看,易銘嘴角和鼻孔里的血往外流。賴小川眼淚流了出來,她把手電筒丟到一邊。

“易銘,易銘!”賴小川晃了晃易銘。

易銘嘴巴無力的一張一合,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賴小川眼淚就像雨水一樣,一直下。

“來人啊!救命啊!有人來嗎?”賴小川邊哭邊扯着嗓子喊!賴小川的刺耳尖銳的聲音分貝刺破雨夜,在烏漆麻黑的空中來回晃蕩。

一戶戶的窗戶燈亮起。

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薩摩站在易銘的另一側,用鼻子嗅着易銘的腿

雨水並沒有把易銘鼻子裏的血洗乾淨,血還是不停的往外流,似乎要把易銘的臉給模糊掉。

賴小川用手擦着他臉上的流下的血,但怎麼擦都擦不幹凈,賴小川哭的越來越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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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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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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