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魚死網破
馮化吉聞聽母親受難，腦中嗡得一聲，心頭如遭重鎚，撇開藍拂林往樓下疾沖，忽又停在轉角，冷冰冰問：“李家人想做什麼？”
“我想要你死！”一樓正堂中央，李延續高聲嘯罵。
馮化吉按着樓梯欄杆，見肥頭大耳的李延續雖面帶淤傷，但精神抖擻，笑聲洪亮，顯然只是皮肉之痛，潘雨潤並沒傷他臟腑。
而在李延續右手下，王氏被薅着頭髮紋絲不動，似乎是一路拖行而來！
包登科目睹此狀，急得直跺腳：“伯母……”
馮化吉向潘雨潤抱了一拳：“請潘姑娘照顧好登科。”將身一縱，躍下了數十丈高的三樓，穩穩落地。
潘雨潤神情凝重，心道：李延續如此卑劣，倒與他姑母李皇后的跋扈同出一路。當下挽住包登科手臂，護着她急中帶緩地下樓，藍拂林在後面討好似地笑：“原來這位是潘姑娘，不知是哪裏人氏？”
潘雨潤聽而不聞，只見馮化吉落地剎那，雙腳在地面砸出兩個深坑，坑外龜裂無數，塵土揚起不少，唬得圍觀食客紛紛後退。
“鬆開我母親，饒你不死！”馮化吉眼中寒光凜凜，分明動了殺機，雙掌運起道氣，周身滾滾旋風，將那桌上的碟碗筷子震得叮噹作響。
李延續一把甩開王氏，凝神應對，嘴上兀自惡毒：“你老母已被我打死！你又奈我何？”
李家奴僕紛紛起鬨大笑：“庶出的野種，今日叫你母子團聚！”
馮化吉心臟狂跳，耳中猶如炸雷，喉嚨底‘嗬嗬’作響，足尖一動，如電似光！
李延續只覺眼前一花，喉節立緊，全身先是一輕，繼而下沉，竟被馮化吉單手掐住咽喉，舉到了半空。
李延續初時還在出拳反抗，卻因馮化吉收緊指尖，氣息急窒，不得已收回雙手，試圖掰開馮化吉的右手五指。
窒息的痛苦極速漫延，李延續的意識從未如此清醒，雙腳在半空亂踢，拼盡全力恐嚇：“我姑母……乃……當朝皇后……我表弟東……宮……太子……我父國舅……”
“好好好！”馮化吉咬牙出聲，將李延續摜在地上，抓住他腳踝，左右前後，鞭子一樣抽來甩去，砸在地上，只砸得滿地血淋淋一片，腥味沖鼻，這才鬆手。
李延續被扔在瓊樓牆角，圍觀食客驚得鴉雀無聲。
藍拂林在旁瞠目結舌：李延續號稱血髓四脈，力大無窮，這在馮化吉手中竟成了死魚一般，毫無還手之力！馮化吉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未免太過恐怖！
李家僕役先前還在鬨笑，此刻都哭喪了臉擠到牆角，見自家少主面目全非，已經不省人事。兩個奴僕壯膽上前，伸手抄起李延續腰部，試圖扶起少主，卻見李延續的上半身向後方軟塌塌地癱倒下去，就像體內沒有骨頭的八爪海魚一般。
“你竟打碎了延哥兒全身骨骼！！？”藍拂林毛骨悚然，本來還想保持鎮定，但他微微發顫的語氣出賣了自己。
此時王氏已被包登科抱在懷裏，姑娘家清淚連連，小心翼翼地柔聲輕喚：“伯母……我是登科，你睜眼看看我……”
馮化吉跪在王氏一側連連磕頭，淚水滾滾，痛不欲生：“母親，母親，孩兒不孝，讓賊人害了您，母親，您答應我一聲……”
潘雨潤在旁手足無措，心道：這下我闖禍了，鬧得大了，馮化吉與李致二人不死不休……
樓梯上，執劍女侍飛步而下，雙手托着一隻小瓷瓶：“大姑娘，師祖叫我拿這龍涎丹給他們，可治傷續命。”
潘雨潤連忙接到手中，倒出了藥丸，晶瑩剔透，只有兩粒。
“一人一粒。”女侍在旁道。
馮化吉立即接過藥丸，一粒用道氣送入王氏口中，一粒遞到包登科嘴邊：“登科，來，你吃。”
潘雨潤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馮化吉當真無時無刻不念着登科妹子，有什麼好東西，第一時間便給了她去，即便會惹下天大的禍事也不管不顧。
包登科卻知這藥丸是給李延續的，柔聲急道：“化吉哥哥我不要，快去給李延續吃，別讓他死了才好。”
“他不配。”馮化吉無比執拗。
“後生。”只聽三樓之上，潘雨潤外公的嗓音朗朗傳來“這丹藥於這女娃娃委實無用，這是你最後之機，若錯失了，李家兒郎一死，那當真是潑天禍事。”
馮化吉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這才把葯扔給李家僕役。
然而此時的李延續只有出氣沒有進氣，意識全無，根本不能張嘴服用，幾個僕從沒修為道氣送葯入口，急得團團亂轉。
藍拂林見狀，連忙上前出手，總算把葯餵給了李延續，同時心道：三樓竟還有一個老頭兒，並沒現身卻通曉全局，別說隔空傳音的手段是一絕，單論兩粒能令重傷之人起死回生的龍涎丹，便不是泛泛之輩能拿得出手的！
藍拂林深吸一口氣：據說龍涎丹的世間存量不到千粒，價值連城，多數在三清教中，莫非這老頭兒是教中某位得道高賢？那這姓潘的姑娘又是哪個？
王氏這邊悠悠醒轉，馮化吉與包登科自是鬆了口氣，對潘雨潤和外公千恩萬謝。
可這一晚註定不會平靜，瓊樓外，幽州節度使馮師勝攜長子馮延宗；幽州刺史藍本初攜次女藍拂瑾；程鼎和攜長子程清濁；還有當朝國舅李致率領高手門客紛紛到來。
瓊樓樓主早得訊息，雖樓內鬥得一塌糊塗，他卻只在樓外擺香案迎接四族貴客。
兩刻鐘后，瓊樓一進第三層，四族中的緊要人物齊聚一堂，長輩們坐在正首，小輩們都在下側立着。
李致看着血肉模糊的獨子五花肉一般攤在門板上，心裏頭在滴血，但礙於三族之人，他只能強忍憤慨與怒火，靜聽藍拂林敘述前因後果。
馮師勝捋着長髯，心下又驚又喜：化吉竟能單手碾壓血髓四脈的李延續，這等修為了不得，必是有了珍寶奇遇，若馮家兒郎個個都能用上一遍，族中豈非遍地高手？還怕什麼狗屁國舅！
程鼎和的目光掃過馮師勝和李致，心中冷笑：馮氏出了個走狗.屎.運的鬼才，馮師勝面上看不出什麼，肚裏必然樂開了花，哼哼，若讓馮化吉活着出去認祖歸宗，馮氏族人個個修為精進起來，哪還有我程家說話的份？既然清濁、清澄兩兄弟得不到馮化吉的珍寶，那你馮家也休想！且看李致為了他的獨子會鬧出怎樣的風波，我再給這把火潑點猛油！
藍本初與長子藍拂林在上樓前已經通過氣，心說：馮化吉這小子倒是有些膽識，假意想做我的門生，引得自家親族着急上火，既然他非真心投靠，我也不必為此勞心出力，只不過他修為精進的秘密實在誘人，若能透露一二為我兒拂林所用，也是雙贏的局面。也罷，待會李致若要發難，我幫襯這小子幾句便是。
馮化吉給母親王氏餵了瓊樓樓主奉上的人蔘雞湯，冷冷開腔：“經過都清楚了吧，我在隔壁還有席面，沒什麼事就先走了，諸位請便。”
李致猛拍桌面：“休得猖狂！”
“你一驚一乍地嚇唬誰？”馮師勝立即針鋒相對。
“怎麼了？”馮化吉懶洋洋地瞟着李致，一指門板上的李延續“罵人的是他，挑釁的是他，先動手的是他，行徑卑劣殺我母親的是他，最後落敗的還是他，國舅大人想仗勢欺人不成？”
“是又如何？”李致挑起眼角，留着長指甲的右手一擺“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兒看得起你才與你比試，別說你母現在沒死，即便真得打殺了又怎樣？十個一百個你們這樣的賤草之民也及不上我兒的半截手指！現下我兒周身骨骼盡碎，即便有朝一日能痊癒也是廢人一個，生不如死！哼哼，毀我李家未來！想善了？告訴你，不可能！”
藍、陳兩家家主對望一眼，都沒說話。氣氛漸漸變得壓抑而沉重。
馮師勝短促地‘呵’了一聲：“聽李兄的意思，是要拼個魚死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