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乘船
羅響拉着懷玉走出船艙瞭望。
只見天字號接引船上,二撥人劍拔弩張地對峙着。
一撥為首的是位衣着華麗的黑衣男子,靈仙巔峰修為,正傲視眾人。
另一撥人包含了好幾個門派的弟子,有人憤然說道,“你比我們后登的船,憑什麼趕我們下船!”
黑衣男子鄙夷的望着眾人道:“我便是邙山派掌門王沖真人的嫡親孫子王導,也是下任的邙山派掌門。爾等速速下船!再廢話,讓你們嘗嘗我的聖靈神功。”
邙山派與逸清派同屬九州三大修仙門派,風頭甚至要壓逸清派一頭。聽到此人竟是中州邙山派的,眾人紛紛打了退堂鼓。
懷玉冰冷的目光鎖緊王導,王導,便是她前世的仇人之一。前世,她看不慣王導的獨霸仙船的跋扈作為,為眾人出頭,與其交惡。後來在奪丹之戰中,被誣陷偷盜邙山派的鎮派法寶古陽印,與邙山派徹底結了仇,才遭來後來的滅門之災。
王導船上的人越來越少,突然,一位紅臉壯漢怒道,“邙山派也不能如此欺負人!我乃是中州花城的張鐵心,我偏不下船。”
一抹戾氣湧上黑衣男子的眼眸,“你找死!”話音未落,長劍祭出,帶着濃濃的殺氣刺向張鐵心。
張鐵心抽出一把重劍接住長劍,二人將靈力注入兵器之上,不停威逼對方。
懷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張鐵心,前世記憶中,她對此人沒什麼印象,不過他此時倒是做了她上世所行之事,她若有所思起來。
王導的氣勢越來越強,張鐵心的臉色越來越差。正這時,一道藍光將二人的兵器格開,妙智擋在了二人中間。
妙智說道:“二位少俠,切勿動手,傷了和氣!”
王導粗暴的打斷妙智,“不必多說,今日他們若不下船,這船便不準開。”
妙智臉上顯露為難之色,場面陷入僵持。
“這艘船果然氣派不凡呀!”一個清脆悠揚的聲音在船舷處響起。
眾人一看,一位極為俊美的瘦弱男子,正在天字號船舷各處,好奇地這裏拍拍,那裏摸摸。
羅響在中間的船上緊張起來,懷玉何時上的那艘船?
懷玉漫步來到張鐵心旁邊,張鐵心見他只是個屍解仙初期,絲毫沒放在眼裏,只是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懷玉眼帶笑容,緩緩伸手,輕拍了下張鐵心的後背,“這位兄台,你看中間那艘船也不錯,我們一起過去好不好?”
張鐵心眼神變得呆直,竟然很配合的說了句:“好!”
眾人紛紛露出吃驚的表情,妙智不禁向懷玉投了一個感激的眼色。
王導輕蔑地“哼”了一聲,一副早該如此的表情。
懷玉絲毫未理會王導,領着張鐵心下了船。
二人回到地字號船上,張鐵心依然呆望前方。
羅響看了眼張鐵心,低聲問道:“他這是?”
懷玉笑了笑,“迷魂符而已,一炷香便會恢復靈志。”
羅響眼珠轉了轉,“小懷玉,這不是你行事風格啊?平日裏,你不是最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的仙二代嗎?怎麼今日還幫王導,把伸張正義的張鐵心給拐帶回來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幫王導?”懷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羅響覺得懷玉有事瞞着他,剛想深問,不知誰高喊了一聲。
“北海九芝仙島的碧池女仙秦懷碧到了!”
秦懷玉瞳孔猛然收縮,雙手緊握,
指甲深深的嵌入肉內。
羅響笑道:“想不到你堂姐也來參加盛會了。她拜入九芝島太初聖母門下后,你有一百年未見過她了吧。”
只見渡口處,幾位女修迎風而立,為首黃衣女子,肌膚勝雪,雙目猶似,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正笑吟吟的與妙智說什麼。
羅響半眯着眼睛說道:“真是美人啊!還得了個碧池女仙的稱號。”
秦懷玉眸光幽暗:“......碧池嗎?真是...難聽!”
羅響愣了愣,“難聽?秦家後輩,你不是與她最為交好嗎?你今日是怎麼了?”
懷玉眉頭微挑,目光銳利,“哼!交好?你記錯了!”
身側的眾派男弟子均被秦懷碧的風華綽姿吸引,發出讚歎的聲音。
妙智見狀高聲說道:“有請秦女俠上地字號接引船。”
“慢着!”天字號船上,王導突然高聲制止。
他盯着秦懷碧,眼中滿是驚艷之色,笑道,“那船太過擁擠,秦女俠可上我這船來。在下邙山派少主王導。”
妙智為了難:“這——”
秦懷碧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向王導遙施一禮,“多謝王少俠盛情,妙智師兄,懷碧便去王少俠的船上吧。”
妙智點頭答應。秦懷碧帶着本派弟子登上王導的船。
懷玉望着秦懷碧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玎璫——”一聲長長的樂鳴,三艘接引船同時啟航,向逸清山駛去。
不多時,張鐵心渾身一哆嗦,眼中恢復神采,發現自己身在中間船上,驚道:“我怎麼在這裏?”
羅響笑着上前安撫道:“張兄弟莫急,在下是雍州西非城羅響,這位是子午城秦懷玉,適才你與那王導劍拔弩張。我兄弟秦懷玉略施小計,讓你暫時避開他的鋒芒,保存實力為上計啊。”
張鐵心為人雖然耿直,但並非不知好歹之人,剛才鬥法,王導已經佔了上風,自己憑一股怒氣在強撐,堅持下去,絕對要吃大虧。秦懷玉的確是為自己解了圍。
他真誠的向懷玉道了謝,三人在船舷處聊了起來,內容無非都是傳道盛會的事情,懷玉實在不感興趣,站在那裏裝啞巴。
張鐵心聊的酣暢之處,突然船上有人喊道:“碧池女仙要撫琴啦!”
眾人目光紛紛向天字號船望去。
只見朗日之下,仙船之上,秦懷碧端坐在琴前,手旁是焚香琴爐。清風拂來,裙擺飄飄,香氣陣陣,如天仙下凡般,引的幾船的男修讚嘆不已。
懷玉鼻子冷哼一聲,上世,秦懷碧就是在接引船上,以一曲《九鳳朝鳴》震驚四座,揚名天下。
她瞥了眼身旁專心欣賞美人的羅響,悄悄退回到船倉。
懷玉見艙內只有她一人,轉動眼眸,穿過窄小的船窗,望了眼王導、秦懷碧的船。那船的前後左右船舷隱蔽處,各有一抹淡淡的藍光微微閃動。
懷玉嘴角微翹,看來剛才上王導船時,偷偷留下的禮物起效了,她從符袋裏取出一張靈符,疊成小船的形狀,口念咒語,手結法印,小船慢慢升到了半空中,發出淡淡的藍光。
懷玉伸出手指猛地在船邊一彈,小船立刻斜飛了出去......
...
天字接引船上,王導色迷迷的望着秦懷碧上。
秦懷碧見眾人的目光全都在自己身上,心中得意至極,臉上不露聲色,輕捋羅袖露出十指纖纖。為了能在這次盛會一鳴驚人,她已將師尊太初聖母所創的仙曲“九鳳朝鳴”苦練不下百遍。
“噔——”一個顫音剛剛撫出,船身突然猛烈向左側大角度傾斜。
秦懷碧慌忙中扶住古琴,未等她身子坐穩,船身向右側又傾斜回來。
這次,秦懷碧徹底失去重心,古琴“哐當”一聲,狠狠地摔在地上,琴頭粉碎,琴弦斷裂。
秦懷碧心中猛地一痛,這把古琴是她花了巨額的靈石購得的呀!
不過,她也只是有功夫痛那麼一下,因為接下來,船像活了一般,竟然跳起舞來,左搖右擺,前仰後合,跳起落下,最後竟然自轉起來,越轉越快,似一個水中陀螺般讓人眼花繚亂。
船上的人東倒西歪,修為低的弟子,吐得膽水都出來了。
王導、秦懷碧等修為較高的人,無奈紛紛祭出命劍,御劍在船的上空飛行。
其他二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
“大事件啊!!小懷玉,你快跟我出來看戲......”
羅響急匆匆衝進船艙,正好看見懷玉在瘋狂的轉動紙船,他半張着嘴呆住了,半晌,顯現一副恍然大悟樣子。
“原來...是你搞得鬼!”
懷玉眼眸微動,臨空揮了揮手,那紙船停止轉動,化為一陣輕煙消失了。
羅響吃驚的問道,“你這是什麼符?這麼厲害!從未見你使用過啊!剛才妙智不停地施法想穩定船身,可惜沒有用。”
懷玉望着一臉迷惑的羅響,總不能告訴你,這是前世“聖符魔尊”的傀儡鎮煞符吧!她淺淺一笑,“此乃改良后的秦家鎮煞符!”
羅響眨了眨眼睛:“哦——,秦懷碧與王導已經被迫御劍在船上空飛行了。你現在雖然撤了符術,估計他們也不敢回船上了!哈哈!”
懷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罌粟綻放:“船是她自己選的,怪不得了別人!”
此世,她雖然不想修仙,不願再捲入是非中。但要是能給秦懷碧煩心添堵,她可是樂意之至。
一炷香后,三艘船緩緩停穩。
眾人走上船板,眼見仙山巍峨聳立,直至雲端,這便是逸清山了!
整座山脈綿延百里,通體被薄薄的霧氣所籠罩,賦予仙山一種縹緲無比,仙氣氤氳的感覺,再觀仙山之上,一股濃厚純凈的仙氣環繞其間,山間更有仙鳥翱翔,茂林修竹,亭台樓閣多不勝數,美不勝收,真是一方仙家福地。
羅響嘖嘖讚嘆不已,“難怪修仙者俱稱‘天下修行,逸清為冠’!”
此時懷玉的臉上竟然浮現一抹蒼白,他沒有理會羅響。
妙智施展法術,打開了護山結界,眾人紛紛下船。
王導的臉色十分難看,攔住妙智,“妙智,剛才是怎麼回事?你們逸清派就是這麼待客嗎?”
妙智自然猜出是有高人故意戲耍王導,面對王導的逼迫,他敷衍道:“王少俠不必着急,鄙派一定會追查此事,如今先請王少俠到靈舍休息。”
王導拂袖而去。
秦懷碧臉色刷白,髮飾衣衫有些凌亂。她眸光一掃,看到了懷玉,立馬換上一副親切友善的面容,幾步走到懷玉身前,“懷玉,你也來參加盛會?百年不見,堂姐甚是挂念你!”
懷玉望着秦懷碧那張嬌媚親和的面孔,心中感概萬千。
前世,初到逸清山,秦懷碧便對自己表了忠心,稱她來這裏是為了幫助秦家奪取魁首,幫助自己得到玉清丹。自己天真的相信了她的花言巧語。事事信她,聽她謀划,甚至將女兒身的真相告訴了她。現在回想,自己被誣陷盜寶,女兒身份被揭穿種種遭遇,與秦懷碧一定脫不了干係。
她眸光微冷,面上不動聲色,淡然說道:“有勞堂姐惦記!”
秦懷碧目光極其真誠,低聲說道:“堂姐知道你為了玉清丹而來,你放心,我傾盡全力,也會助你奪得魁首。此處人多口雜,今夜亥時,我到你靈舍詳談。”
懷玉望着她那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虛偽做到極致便是真誠!
她前世便是被這麼個虛偽善演的人擺佈的像個傻子般。她有種想笑的衝動,也真的笑了出來。
“哈哈——”
秦懷碧被她笑的有些茫然,“堂弟何事如此雀躍!”
懷玉斂住笑容,冷眸一轉,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視眼前之人,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得秦懷碧竟然不敢直視於她。
“堂姐,我的靈舍你不必來了!我並未為了奪魁而來,對玉清丹,也一點興趣沒有,你的一片真心,恐怕要錯付於人了。”
秦懷碧大驚,這怎麼可能?秦懷玉一向要強,對自己先天無仙根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如今有得到丹藥晉陞的機會,他怎麼會放棄!
秦懷碧正要再行試探,懷玉已經拽着羅響走遠了。
秦懷碧臉色大變,望着懷玉的背影,一絲陰冷浮上眼中,秦懷玉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眾人被帶往修行靈舍,懷玉與羅響的靈舍離的很近,她找了個理由將羅響趕走。隨即在靈舍四周施下結界符,設了一道防護結界。
懷玉張開嘴,嘴裏隱現一塊紅色石頭,眼看就要掉出來。
她眼中閃過焦急之色,取出一張靈符,施化在自己身上。
許久,紅色的石頭慢慢沉入她的體中。
她輕拭額頭的薄汗,長吁出一口氣,她女兒身的秘密差點露餡了。
秦懷玉此生只能修成符仙,想要修符仙,必須學習秦家最高符咒術。
奈何秦家有條家規:秦家女眷不得修習家傳符咒術。
秦寶墨只好自懷玉出生之日起,便謊稱生了男孩。多年來,一直讓她女扮男裝,可是普通的混身符咒,有點道行的修仙者一眼便看出來了,又怎能騙過家族那幫長老!
秦寶墨費盡心力找到畢鳥涎石放入懷玉體內。畢鳥乃是上古雌雄同體的神獸,它的口水凝結之物就是畢鳥涎石,此物若是放在體內,除非上仙級別,否則都無法辨認懷玉女子的身份。
只是那畢鳥涎石,終非凡人之物,無法在人體內長存,只有加以秦家獨有的混身符方可壓制。
她這幾日,頻繁使用前世入魔后煉製的高品靈符,讓本就低微的靈力消耗更大,今日下船之時,畢鳥涎石竟然要受不住壓制,差點噴出體外,好在如今已經壓制回體內。
她與去世的娘親情感深厚,所以父親秦寶墨續弦后,她與父親關係一直不好。她既然不想再修仙,本不用再聽從父親讓她女扮男裝的命令。可是上一世,自己的女兒身份敗露后,她眼看着秦寶墨代替自己挨了三千靈鞭,受了很重的內傷,她猶記得,當時心頭的滋味很苦。再則說,自己若要過好剩餘十年逍遙日子,最好不要節外生枝,多生事端,所以女兒身的真相絕不能泄漏。
懷玉緊張的心情終於舒緩了些,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這覺一直睡到隔日清晨,羅響來催她參加道會盛典時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