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來信
冬月十九是媽媽生日,寧致遠請假回到家。家裏坐滿親戚,他放下東西忙着張羅。這時候,寧秋水回來了,還帶着三個同事,兩男一女。寧致遠打過招呼,陪着一起喝茶。
女教師池小夏長得苗條又漂亮,剪個齊耳短髮,“阿姨,阿姨”的喊着致遠媽,聲音十分甜美,跟着致遠媽忙這忙那。寧致遠直覺到,這怕是今後的嫂子呢。
飯後,哥和幾個同事返校去了。致遠媽就催,三兒,你也回去了吧。寧致遠說,媽,我請了假的呢,明天早上回。致遠媽也只得依了他,就說,你自己看着辦哈。
天色黑下來,寧致遠坐在院壩里,看着遠山發愣。突然,他想起,冬月十七是薛梅生日,比媽媽早兩天,自己居然忘記了。
去年薛梅生日那天晚上,兩人坐在紫竹公園,草坪上放着蛋糕和蠟燭,薛梅一臉幸福。他用鼻尖蹭着那張一吹即破的嫩臉,呢喃着,梅梅,你是上蒼饋贈我最好禮物。她一臉嬌羞,打開那不老實的手,嬌嗔着說,你曉得就好。他至今記得,那晚星星特別亮。而今人去萬事空,不由得深深地嘆氣。
坐了一會兒,寧致遠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薛梅會不會給我寫了信呢。他坐不住了,對屋裏大聲說,媽,我想回學校!致遠媽說,下午喊你走你不走,這麼晚了回去幹嘛。寧致遠急切地說,媽,我走了。然後打着電筒就出了門。
黝黑的山路,寧致遠走得兩耳帶風。
回到學校,門衛室已經關燈。他急促地敲門,喊道,王大爺,王大爺,我是寧致遠。傳達室燈亮起來了,打開門,問,寧老師,什麼事情啊。寧致遠歉意地問,我有信嗎?王大爺自言自語地說,好像有哦,今天下午送來的。
寧致遠急忙走進傳達室,幫着王大爺翻找。終於,在一大疊信件中找到自己的信,他拿着就往寢室跑,飄了一句話,謝謝王大爺,打擾了。王大爺邊關門邊說,這小夥子!
寧致遠拆開信,薛梅秀美的鋼筆字就印入眼帘:
致遠:
一別多日,近來可好!天冷了,你穿上那件毛衣了嗎?還合身吧!這是我織的第一件毛衣,樣式也很老套,以後重新再給你織!
這天聽孟叔叔說起你的情況,我很高興!對不起,我錯怪你了。那天我脾氣不好,應該聽你解釋!還記得信里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這就是我的態度!
我讓孟叔叔轉告你,我等你!可是,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我很難過。也許,你不是最優秀的,但是我主動選擇你的,我喜歡就是最好的選擇!我知道,你吃過很多苦,你也有你的責任擔當,阿姨需要你。可是,我也需要你啊!如果你同意,明年我調到乾罐鄉學校來,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致遠,再過幾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來跟我一起過嗎?
望安!
梅梅
冬月十一
寧致遠看着落款時間,再看信封上的郵戳時間,這該死的偏遠小鎮,一封信走了八天。
寧致遠沉默了,腦海里一團糟。孟雲周欲言又止,應該是薛梅家裏是不同意的,而且是千方百計阻止,他能想像到薛梅獨自一個人艱苦抗爭,但她父母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孩子往火坑裏跳呢?除了愛,自己還能給予薛梅什麼呢,在這偏遠貧瘠小鎮生活一輩子?這樣對得起心愛的人?自己能這麼自私嗎?
一連串的捫心自問,寧致遠動搖了,他下了決心,不能讓薛梅來乾罐鄉,否則自己會一生愧疚!他提醒自己,回信語言要冷淡,不能流露出思念情愫,讓薛梅打消一切念頭。
寧致遠奮筆疾書。這樣選擇證明自己自私懦弱,只有讓自己深愛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才是一個真正男人不悔抉擇!但他也深知,這封信,將對薛梅造成多大的傷害,但長痛不如短痛,時間會撫平一切,多年後,相信她會理解。
晚上,寧致夢見薛梅,一會兒是歡快幸福的笑容,一會兒是捂着耳朵跑遠的背影,一會兒是憔悴憂傷的樣子……幾幅畫面交替浮現,寧致遠奔跑着,大聲呼喊着,卻總是夠不着。
凌晨醒來,枕上淚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