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瘸子,瞎子
懿祥宮地處偏僻,在後宮的最深處,裏面住着的是先皇的母親,當今皇上的祖母,太皇太后。
菩提奉命去送浣洗過的衣物,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突然聽見假山後一片喧鬧,她好奇的走過去。
看見三五個太監圍着一個人踢打咒罵,說著一些難聽侮辱的話,下腳也是毫不心軟,再看躺在地上被打的那個人,卻是那晚和葉夢溪在一起的那個瞎子。
這人又瘸又瞎,還經常被宮中太監打罵侮辱,心中定有怨氣,怪不得身上戾氣那麼重。
菩提越想越覺得他可憐,她大喝一聲:“住手”。
那幾個太監聞言停下動作,她從假山後走出來,說道:“你們居然敢在宮中動用私刑”。
一個小太監惡狠狠地說道:“關你什麼事,識趣的趕緊滾開”。
菩提心中一番算計,自己只是一個小丫鬟,沒有什麼威懾力,這樣不僅救不了那瞎子,還有可能連累自己。
她暗自施法,打在那個說話的太監膝蓋后,說道:“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殘廢,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話音剛落,那個太監“哎呦”一聲跪在了地上,同時晴朗的天空中“轟隆隆”打了幾個旱天雷。
那幾個太監嚇了一跳,隨即面面相覷,撒腿就跑。
“哈哈……”,菩提自顧自的哈哈大笑,等到她笑夠了,才想起去扶起地上的瞎子。
他身上滿是皮外傷,不僅有踢打的淤青,擦傷,還有被鞭打的痕迹,胳膊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也不知道身上還有多少的傷痕。
菩提皺眉道:“怎麼這麼多傷”,她一手拿衣服,一手拉着瞎子。
“你先跟我走吧,做完管事交給我的事後幫你上藥”。
“葉梵?”,他聽出了她的聲音。
“恩,我們又見面了”。
瞎子抽出手,聲音冷淡:“不用了”,轉身便要離去。
菩提馬上拉住他的衣服,倔強道:“不行,你必須跟我走”。
“放手”。
菩提不言,直接拉着他走,瞎子拗不過她,只好踉蹌着被她拉着走。
“你和葉小姐什麼關係呀”,菩提好奇的問道。
瞎子皺皺眉,道:“與你無關”。
“切”,菩提不屑道:“不識好歹,脾氣這麼差,怪不得別人都不待見你”。
瞎子停下腳步,用力拽着攥在菩提手中的衣角。
菩提忙道:“好了好了,對不起,我錯了還不行么,我跟你道歉”。
她拉了拉手中的衣角,瞎子只好繼續鬱悶的跟着她走。
沉默了一會兒,菩提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瞎子沉思了一會兒,就在菩提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突然聽見他開口。
“裴崢”。
菩提不由回頭多看了他幾眼,低聲道:“可惜了這麼個好名字”。
瞎子臉又黑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卻又無可奈何,打定主意再也不和她說話。
一直到了懿祥宮,菩提囑咐道:“你在門外等我,我去去就來”。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喊道:“你可千萬別跑了,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裴崢不理會她,摸索着在門檻上坐下。
懿祥宮並不像其他宮殿一樣豪華,小小的一個院子,乾淨整潔,兩三個宮女在打掃衛生。
一個管事模樣的宮女看到了她,問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菩提答:“我是掖庭浣衣的宮女,奉命來給太皇太後送衣服的”。
那宮女說道:“進來吧”,隨即帶菩提穿過廳堂進了內院。
內院也並不大,只院中央種着一棵粗壯的大樹,樹下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躺在搖椅上,一位青衣婦人在旁邊伺候着。
“芳露姑姑”,那宮女叫道:“這是掖庭的宮女,來給老祖宗送衣服的”。
那青衣婦人去請示搖椅上的老人,太皇太后開口道:“讓她進來”。
菩提莫名其妙的走進去,屈膝行禮。
太皇太后坐起了身子,她雖是滿頭白髮,但精神看起來卻很好,身子骨也很硬郎。
看菩提滿臉疑惑,她慈祥的笑道:“哀家這裏冷冷清清,很少有人來,遇着個生面孔,自然是想要見一見的”。
芳露姑姑附和道:“老祖宗沒別的意思,你不用太緊張”,她回頭問道:“老祖宗,這位姑娘,您看着怎麼樣?”。
“恩,不錯”,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菩提道:“回老祖宗,奴婢名叫小梵”。
“哦?可是林凡的梵字?”。
“正是”。
太皇太後身子又往前了幾分,滿意的笑笑,她指着頭頂的大樹問道:“知道這是什麼樹嗎?”。
菩提自然是知道的,因為那棵樹和她的原身一模一樣,她回道:“是菩提樹”。
太皇太后又問:“那你可知道關於這樹的一個傳說?”。
“聽說過一些”。
菩提心裏着急,不由的扭頭朝外看了看,太皇太后問道:“可是有什麼急事?”。
菩提沉思了一下,便將裴崢的事說了出來。
太皇太後點點頭,吩咐芳露去房中取了上好的藥膏給她,便讓她回去了。
芳露將她送出門,裴崢聽見動靜起身問道:“好了嗎,怎麼這麼長時間”。
菩提忙行了一禮,道:“多謝芳露姑姑,小梵告退”。
裴崢聞言身子一僵,拳頭無意識的握緊。
“瞎子,走了”,菩提並未察覺他的異樣,走過去拉他離開。
兩人一起回了裴崢的屋子,那是御膳房後院一間破舊雜亂的茅草屋,菩提敢說,這絕對是整座皇宮中最寒酸的地方,簡直比冷宮還不如。
菩提讓他坐到簡陋的木板床上,吩咐道:“把衣服脫了”。
“不用了”,裴崢伸出兩隻胳膊,不耐煩道:“趕緊上藥吧”。
菩提在床板上坐下,挑出一些藥膏輕輕的塗在他的傷口上,他的傷口太多,幾乎整條胳膊上都塗滿了葯,待兩條胳膊全部上完葯后菩提也累的出了滿頭大汗。
“身上給我看看”。
“不用了”,裴崢冷冷道。
菩提不肯罷休,直接去掀他的衣服:“我給你上藥”。
裴崢猛地從床邊跳起來,吼道:“你怎麼這麼煩,有完沒完了”。
房間裏一片寂靜。
過了辦晌,菩提將藥膏放在裴崢手中,說道:“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先走了”。
她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裴崢摸索着坐下,只覺得心中一股無名之火,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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