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利用
可是她沒有,雖然她的心可以永遠與他在一起,但她的身體卻不能再向他靠近一步。
她活了一千多年,早已看淡生離死別,直到現在親身體驗,才更明白那種心痛與不舍,夏侯罹說她是他的恩賜,對她來說他又何嘗不是。
是夏侯罹讓她感受到了愛的滋味,感受到了真情可貴,也明白了為什麼會有人為了所愛之人放棄一切,只求片刻相依。
她懂得了人世間的七情六慾,也學會了心痛,難過,就像現在,面對即將與心愛之人分離的場景,她的五臟六腑幾乎揪在了一起,心痛到快要無法呼吸,鼻頭充斥着陌生的酸澀感,不一會兒,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裏沿着臉頰往下掉。
她指尖輕觸,沾了滿手濡濕,菩提愣了愣,這是淚嗎?她這樣一棵無心的朱木,竟再次為愛流淚了,她終於識得紅塵事,卻不得不遠離紅塵,回到纖塵不染的天界去了。
平靜的天空突然一聲驚雷閃過,菩提知道她該走了,
“阿罹”,菩提輕喚遠處滿眼悲痛看着她的夏侯罹,哽咽道:“我愛你”。
話剛說完,她的身體便化作一團綠光逐漸消散,不到一瞬就再無人影。
“菩提”。
夏侯罹大喊着跑向她,他的面前再無阻礙,卻已經抓不住菩提最後的殘影。
菩提就這樣走了,她回到了天界,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一夜夏侯罹獨自在長憶宮的院子裏枯坐到天明,當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下時,他直直的昏倒在地上,昏睡三天三夜后才醒過來。
醒來后的夏侯罹很平靜,再不提任何與菩提有關的事情,他命人封了長憶宮,菩提穿戴過的鳳冠鳳袍就擺放在正殿中,后又將夏侯翛帶到翊坤宮同住,每日除去上朝處理政務,其餘時間多在親自照料陪伴他。
葉夢溪也隨之搬到了翊坤宮的偏殿居住,夏侯罹不在的時間還是由她來照顧夏侯翛,小白也一直陪在他們身邊。
菩提離開半月後,北岩昭告天下,老皇帝駕崩,太子楚雲衍登基。
楚雲衍登基后因群臣反對,並未冊封夏侯瑤為後,只是將她立為皇貴妃,暫管後宮事務。
夏侯罹知道因兩國關係緊張,夏侯瑤在北岩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他曾多次親筆書信給楚雲衍,願意將之前休戰書中的條件全部撤銷,只要夏侯瑤過得好,不再因夏郯長公主的身份而為難。
楚雲衍卻並未以此為交換,爭取北岩利益,反而言辭懇切,直言夫妻二人恩愛如初,定不會讓夏侯瑤受了委屈。
夏侯罹見過他對夏侯瑤的痴情模樣,不似作假,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不過數月,夏侯瑤就在他當初留在北岩的暗衛久寒和久涼的護送下悄悄回到軼城。
在宮中見到夏侯瑤的時候,她神色竟異常憔悴,夏侯罹沉默的將她扶回殿中,屏退宮人,這才沉聲道:“皇姐,他對你不好嗎?”。
夏侯瑤看着他,話未開口,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阿罹,你還記不記得我在太子府中偷盜出的那張邊境軍事佈防圖,那是假的,安二小姐因此而死,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對不起九皇叔,我去韓城看過九皇叔了,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都是因為我”。
夏侯罹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從安夙棲死後他就知道那張圖有問題,但不知楚雲衍是故意放了張假圖用以防範賊人,還是明知夏侯瑤有此想法,特意將真圖換成了假圖,等着她去偷。
他知道夏侯瑤和楚雲衍多年夫妻是有感情的,所以才沒有再提此事。
夏侯瑤看他的表情就知他心中所想,她抓着夏侯罹的手哭的更厲害。
“他什麼都知道,他是故意利用我的,如果當初你用了這張佈防圖,那我害死的人就是你了,淮陽王那時靠着這張圖接連打勝仗,也是他佈下的圈套,為的就是放長線釣大魚”。
“皇姐,他是北岩的太子,為奪得權勢所做的籌謀只會多不會少,今後你若不願再面對他,那就留在軼城,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夏侯瑤聞言苦笑道:“是啊,他是太子,怎麼會對權勢全無貪戀,我與他夫妻十數載,竟半點也沒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他不僅將我騙了,更將北岩所有人都騙了”。
“什麼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逍遙太子,都是騙人了,若非他心機深沉,怎麼可能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手下奪得皇位,可憐我還一直以為真的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的手早已伸到了夏郯,當初司徒延將軍丟失軍糧后,衛城糧倉的那把火也是他派人放的”。
“你知道為何他不願意撕毀休戰書上的合約,堅持年年要向夏郯進貢嗎?為的就是五年後能以此為借口攻打夏郯,他的目標不只是北岩,他要的是整個天下”。
“自從我無意中聽到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后,他便將我囚禁在後宮中,不得與任何人相見,若非當初你留下的兩個暗衛從未在人前露過面,也許我就要如同母后一般鬱鬱而終了”。
夏侯瑤一字一句控訴着楚雲衍一直以來的隱瞞利用,似乎對他已經徹底死心,可夏侯罹看的出來,她對楚雲衍還有愛,還有不甘。
“我剛登基,也想要皇姐的陪伴,而且裴家的冤屈還未伸張,皇姐不想看着舅舅重振裴家門楣嗎?”。
“當然想”,夏侯瑤這才轉移了注意力,暫且在軼城住下來。
夏侯罹吩咐宮人收拾出翊坤宮不遠處的朝陽殿供她居住。
平日裏有葉夢溪時常與她作伴,夏侯瑤的情緒很快平復不少,氣色也好了很多。
夏侯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裴家洗清當年結黨營私犯上作亂的罪名,那本就是先帝為防裴家功高蓋主,派人編造證據所誣陷的罪名,這些年來裴爍北也搜集了不少當年朝中大臣做偽證的人證物證。
只是當初那個呈上證據的朝臣早已離世多年,即使翻案,也只能將罪狀全部推到他的身上,死後被治了個欺君罔上,陷害忠良的大罪。
裴家將軍府門重開,到處都是斷壁頹檐,早已不復當年的威風,裴爍北不願另置新府,只稍加修繕,就帶着裴峻住了進去。
至於他改換容貌,與從前長相大相逕庭之事,朝中大臣即使心有疑惑,在夏侯罹恩威並施的警告之後,也沒人敢再提及此事。
裴老將軍和裴若筠的靈位都安置在了裴家的祠堂中,裴爍北帶着裴峻,夏侯罹和夏侯瑤為他們上了香,讓他們終於可以洗刷冤屈,從此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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