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孫月琳的過往
閆紫晨走了,所有人都籠罩在閆家沉默灰暗的氛圍中,聚在一起時多是靜靜的坐着,很少有人說話。
“小梵姑娘”,菩提等了幾天,孫月琳終於主動找上她。
“想好了嗎”。
“想好了,送他走吧,謝謝你”。
她是明白的,人死不能復生,輪迴投胎才是最好的結果,不管她答不答應,菩提都要送他走的,至少她給了她緩衝的時間,讓她有心理準備,她真的是很感謝她了。
“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讓這個孩子也聽一聽”。
孫月琳怔怔的看着她,過了好久,她才有些恍惚的點點頭:“好”。
這個嬰靈是孫月琳的孩子,四個月的時候小產的,孩子的父親叫容諾,這又是一場關於愛情的悲劇。
孫月琳認識容諾的那一年,剛滿十歲,容諾長她一歲,那年十一。
孫家是名噪天下的五大世家之一,容家雖也是名門望族,卻依然無法與名聲赫赫的孫家相提並論。
那年朝野動蕩,先帝大刀闊斧改論朝綱,清理朝堂,許多盤踞勢力被連根拔起,容家不若五大世家從不牽扯進朝廷紛爭,因此難免受到波及。
容諾的父親與孫月琳的父親年輕時曾是至交好友,交情頗深,因此將幾位家眷子女託付與他,免受牢獄之災。
有了孫家的庇佑,又是些無關大局的無知婦孺,先帝倒也沒有趕盡殺絕。
孫月琳的性子從小活潑好動,古靈精怪,說起她和容諾的相識,用孫月琳現在的話來說,源於她的年幼無知,多管閑事。
那一天是她的生辰,三哥說在花園裏給她準備了禮物,她興緻勃勃的獨自去尋找,找着找着,居然走到了花園角落裏的一處偏僻小院子裏。
隔得遠遠的,便能聽見一群小孩子的吵鬧聲,她頓時眼前一亮,興沖沖的便跑了過去。
幾個大小不一的小男孩,大些的十幾歲,小一點的五六歲,都是容家的孩子,孫月琳見他們彷彿起了什麼衝突,幾個人全都圍着容諾一個人。
一個和容諾差不多大的孩子率先動了手,一拳打在容諾的腹部,他的身體痛的痙攣起來,壓着腹部直不起腰,臉上是隱忍的痛苦。
容諾的臉色很蒼白,卻不服輸的狠狠瞪着那個男孩,結果又被一拳揮在臉上,嘴角頓時一片青紫,鮮血也順着嘴角流下來。
其他人也不阻攔,饒有興緻的抱臂看着。
孫月琳卻是看不下去了,很有氣勢的大吼一聲:“住手”。
所有人都轉過身看着她,包括容諾,他的眼神冰冷漆黑,孫月琳很不爭氣的抖了抖:“你…你們…不許打人”。
那幾個男孩相互對視了幾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孫月琳臉上一片通紅,她直接使了法術將那幾個男孩定住,又將他們好好戲弄了一番,這才滿意的看向容諾。
“嘿,你怎麼樣,肚子還疼嗎?”。
她拿了手帕想幫他擦去嘴角上的血漬,卻被他用手拂開。
容諾轉身想走,孫月琳一把將他拉住:“我叫孫月琳,你叫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放開我”,容諾淡淡道。
“不行,我偏要知道”。
孫月琳直接攀上容諾的胳膊,容諾卻突然用力一甩,把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孫月琳委屈的看着容諾,容諾也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結果,有些局促的看着她,看了一會,還是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孫月琳只好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但她還是在那幾個男孩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容諾,她喜滋滋的想着,他的名字真好聽,長得也好看,似乎從那時起,她就固執的認定了他,直到長大,她也沒有遇到過比他更好的人。
那時候的孫月琳從小在眾星捧月中長大,不僅霸道而且執着,她想要容諾陪她玩,便不遺餘力的纏着他,像一塊狗皮膏藥,甩也甩不掉。
“後來他的父親平反,要接他們回家,我纏着容諾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他父親居然將容諾留了下來,讓他好好陪我玩”。
直到現在說起這件事,孫月琳依然為容諾感到不平。
容諾的母親早逝,他也不得父親寵愛,在容府便時時受兄弟下人們欺負,如今輕而易舉便被父親拋棄,孫月琳永遠也忘不了容諾當時滿臉震驚與不敢置信的表情。
後來隨着年歲見長,兩人也越來越熟悉,容諾對她的態度變了很多,溫柔體貼,一直呵護着她長大。
長大后的孫月琳一直懷着一顆期待的心,等着穿上鳳冠霞帔嫁給他的一天。
突然有一天,容諾說要帶她回家祭拜母親,她知道其中的意味,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時隔多年,容諾又見到了他的父親,兩個人客氣的如同陌生人。
那天容諾喝了很多酒,看的出他很不開心,一直緊緊的抱着她,力度大的幾乎讓她不能呼吸,容諾急切的想要在她身上汲取溫暖,那天晚上,他狠狠地要了她。
孫月琳忍着疼痛,心疼的為他流淚,她想要他開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容諾終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父親的關注,容家家主之位,甚至在江湖與朝堂上的聲名,全都是因為她,孫家的女兒。
他回到了容家,不用再寄人籬下,他有了自己的勢力,越來越忙碌,他很少有時間來看她,她只好自己跑去看他。
“一切都不一樣了,容諾又變成了我剛認識他時候的模樣,好像後來的那些細心呵護,全都是我的幻想”。
“他在利用你”,菩提篤定道。
孫月琳自嘲一笑。
“是啊,他在利用我,是不是在所有人眼中,孫月琳都是單純到有些傻的小女孩,可她並不傻,她很早就知道容諾一直在利用她的能力,利用她的身份,她以為總有一天能捂暖他的心,即使是一出虛情假意的戲碼,卻也能給她真實的快樂,可到最後她才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強求。
他們都以為我很快就從容諾的傷害中走了出來,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愛他有多深,我心裏的傷,只有自己才明白”。
五大世家從不參與朝政,因此孫家對容諾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目標。
德安侯府。
對於朝堂上的名利紛爭,結黨營私,最能讓人相互信任的方式無外乎聯姻,容諾和德安侯府的郡主孟綺萱訂了婚。
“其實我很想去大鬧一場,但是我可以丟自己的臉,卻不能丟孫家的臉,我們五大世家的人,將家族名譽和責任看的比任何事都重要,我們可以為此放棄一切”。
孩子流產那天也是孫月琳的生辰,她知道容諾很忙,所以自己到容府去找他,那時兩人已經很久沒見,容諾還不知道孩子的事。
她剛到容府就已經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下人們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同情,憐憫,當時她還沒有看懂,後來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那天她等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時分,離開容府後就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後來她看到了容諾,他溫柔的笑着,在攤販上拿起一隻並不值錢的珠花插入孟綺萱的發間,孟綺萱嬌羞的低着頭,容諾輕柔的撩了撩她鬢角的頭髮。
孫月琳感覺腦中一陣嗡嗡的響聲,她一步一步的朝着他們走去,沒有看到滾到腳下的一隻陀螺,她踩上了陀螺,頓時感覺到天旋地轉,摔倒時下意識的去拽小販推車角上掛着的香囊。
可那怎麼能承受住她的重量,她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上,沉重的鈍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當容諾看見地上狼狽的她時,目光有一瞬間的愣怔,當看到她身下泱泱不絕的鮮血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急忙忙的向她走來。
在距離孫月琳兩米遠的時候,他的腳突然不聽使喚,立在原地怎麼也動不了。
孫月琳臉色蒼白的可怕,她捂着小腹艱難的站起來,對容諾說了一句話。
“今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們孩子的忌辰,你要永遠記住這一天”。
她耗費了所有元氣,施展了一個從未用過的法術,瞬間從他面前消失。
五大世家並非徒有虛名,孫府不是任何人想進就能進去的,從那以後,她再也不去見容諾,也不打探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因為她還沒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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