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無罪囚徒
這似乎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通風也不是很好，可以嗅到空氣中有些發霉的味道，又可以聞到一些灰塵揚起的味道，似乎不久之前的打掃將灰塵都激蕩了起來。就像衛天的報告，現在只是激起了水花，或許以後將泛起大浪。
李騰飛走後，衛天無法分辨過了幾天，在這陰暗沒有窗戶的房間裏，只能通過送餐的次數來計算時間，但是送餐的時間間隔時短時長。經常是感覺到餓得發暈才有人送飯過來，又或者感覺剛送來沒多久就又有人來送飯，衛天也搞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感知系統出了問題，還是真的間隔時間混亂。
趙新陽看着監視器里衛天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忍，只好對旁邊的李騰飛問道“你看這是不是有點太折磨人了，不能正常點好好審么，都不知道你要讓他交代些什麼，你手裏除了報告可是一點別的證據都沒有，你這麼搞，人腦袋不就熬成漿子了？”
李騰飛嘆了口氣，這幾天他的模樣也是憔悴了很多，“哎，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少壓力啊，東鳴陛下的王宮總管親自來過電話了。”
“什麼？”這簡簡單單一句話，竟驚得見慣了大場面的趙新陽差點激動地站起來，“曹總管來過電話了？你的意思是東鳴陛下在關注這事了？完了，這回衛天這小子算是完了。”
都是都國最高領導人的稱呼，無論哪個人坐上了最高的那個位子，他的使命只有一個：讓整個都國一鳴驚人。
“趙大哥，你激動什麼啊，曹總管就是詢問事情經過，說這件事情非比尋常，一定要查個清清楚楚。他可沒說東鳴陛下有什麼指示，但曹總管也是大忙人，不是陛下有意，他怎麼會多事呢。現在這事在我這就變成燙手山芋了，我現在審的輕了，萬一以後出事了，我麻煩大了。要是真的上點硬手段，不說別的，我家裏那幾個小孩都是他的粉絲，他們就會把我磨死。要不然我這幾天何必天天親自看着他。”李騰飛越說越苦，從一堆空煙盒中扒拉出一個半盒的，又開始到處找火機。
“你這些精神折磨的破爛方法基本已經沒用了，別的人或許會精神防線崩潰，但是我看衛天一點崩潰的跡象都沒有，就是人瘦了點而已，別費力氣了，等會我去跟他談談。這次可得算我幫你一個忙，你自己想去吧。”趙新陽從兜里掏出衛天給他的火機打着了，李騰飛不好意思，趙新陽吼了一句：“別整沒用的。”李騰飛只好乖乖讓趙新陽幫忙點上了煙，心說這衛天真是不知道什麼本事，讓趙叔這麼護着。
趙新陽平靜地坐在衛天的對面，慢條斯理卻很有壓迫感的說“你有沒有想過，這份報告如果流到外部會怎樣？東部大陸會引以什麼非議？其他大陸在國際上如果借題發揮，抨擊我都國，我們該如何解釋？你我在這裏代表的就是都國，我們的很多行為都會被詳細剖析，甚至過度解讀，平時我們就要注意每一個字眼，注意話語裏的每一個停頓。”
“而你呢，你竟要把髒水做成子彈造好，然後再給敵人送過去！很多事情只要按照你報告的角度解讀就會出大問題，這將掀起一個很大的波瀾，你的愛國心呢？”
聽着這些，衛天的目光依舊渙散一般，略有幾分悲傷的說道：“我不怎麼在乎大家怎麼看，我只是說了自己的心裏話。我對國家的忠誠與熱愛是毋庸置疑的。我只是說了我看到的，因為我看的實在太多了，所以我必須說。”
“我跟你說了一百多遍了！這是人家過日子的事情！你鄰居家家庭暴力，你能去給人家換老公嗎？！你可以幫助，可以走流程！”
一次次的咆哮，讓一波波的回聲與口腔融匯而後，再次震動而出，就好像受傷的士兵返回治療而後再次前往戰場，口水亦於揮舞的手臂之間飛翔。兩人之間的口水仗開始越來越沒有技術含量。不同的是，所有的口水與震耳欲聾都是趙新陽發出的，衛天白凈的臉上只有無奈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
趙新陽最後對於衛天的話只有兩個字的評價：“說來說去，你小子就是在放屁！你他娘的就是中邪了！”
之後的幾分鐘沉默顯得格外漫長，趙新陽猶豫了猶豫，再一次開口道：“小李，把監控關了。”
李騰飛有些為難的聲音傳來：“這不行啊，這不合規矩。要不”
李騰飛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趙新陽用力拍了拍桌子。李騰飛怕趙新陽把一股子邪火撒到自己身上，只好不再說話，極不情願的將監控以及錄音設施都關閉了。
又等了一支煙的功夫，老趙才開口說“你知道，我這人不喜歡什麼派系啊站隊啊之類的，如果說一定要站，那麼我站在我的信仰，站在我的責任與榮耀之上，站在國民利益和國家興亡一側。我不敢說所有的同僚都喜歡我，當然我能看的上的人就更少了。這其中有幾個人是我非常尊重的，寧老部長不但是我的長輩，更可以說是我的老師，在你要來之時他便囑咐過我好幾次，讓我看着你點，照顧着點。一直以來你都幹得很好，沒什麼用我的地方，特里耶亂成這樣，我們能做的事情不多，我也就是跟你在這異國他鄉做個伴，聊聊天，下下棋。但是現在你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是怎麼也無法向老部長交代的，你現在離自我毀滅只有一步。你無論如何都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我不管你是為狗屁理想獻身，還是活擰巴了沒事找抽。我要你向我保證，你一定沒有受他人影響做對不起國家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會盡量幫你想辦法，讓別人能從正面去理解你。”
趙新陽說完就低下頭再次嘆氣，“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拿起尚溫的茶杯抿了抿潤了潤，忽然覺得怎麼今天放了這麼多茶葉，茶水還如此無味，真是讓人有幾分火大。
見趙新陽如此苦心，衛天也不禁有些不忍，稍有幾分歉意的撓了撓頭，從桌上煙盒裏抽出煙，遞過去，為趙新陽點燃，緩了幾秒沉聲說道：“其實，趙大哥，多謝你了，只要這件事不會連累到你，老部長別因為我的事操心生氣，我也就放心了。我家裏也沒有什麼人就一個妻子，我妻子那情況不太好，你以後幫着照顧點，我就沒什麼放不下的了。至於我自己，我會一切安好的。”
提起自己的妻子，衛天不禁有些神傷，也就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他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因為他的辯白連自己都覺得太無力。
但是無論如何，衛天必須這麼做，而理由又絕對不能跟趙新陽說，他只好起身深深一恭掃地，最後說道：“感謝您這些年來對我的關照，您可能無法理解我，可能會覺的我太過不懂事太過任性，但我還是希望您能信任我，信任我的決定。”
“我走的雖然不會光彩，但是我絕對不會拖累別人，我會解決我的事，解決所有的麻煩，以後再見面希望依然能與您微笑而對，喝杯清茶，下幾局棋。”
本來衛天還想等趙新陽的怒火平息一點，再與趙新陽深切的談談特里耶的現狀，給他些建議，為了這個真的想幫他的老大哥，更是為了這個國家的人民。
只是一提起了她，他便不能再多說，因為不忍，也因為心痛，更怕言多語失。一旦讓趙新陽覺察到他這樣做是為了她，怕趙新陽會阻止他，也怕趙新陽知道太多會有危險，衛天能感覺到這背後有着巨大的陰謀。
一個新的開始，一場未知的開始。
說實在的，衛天連哪怕一點點的信心都沒有，因為那個與他達成交易的男人，為什麼需要他，為什麼要他寫這個報告，下一步要幹嘛，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會對都國帶來不好的影響。甚至他自嘲的想了一下，自己除了知道對方喜歡把“無所謂”當口頭禪以外，一無所知。
他只是一個對方的提線木偶，有舞台有觀眾那麼便需要他登場，命運不受自己控制。衛天現在雖然沒有頭緒，但他時刻準備着奮力一搏。不但為了妻子從病床上起來的希望，更是為了徹底查明，那些可能威脅到都國的組織。與其日日夜夜堤防他們，不如犧牲自己走入他們。
“我無怨無悔走入黑暗，黑暗吞噬了我，我便化作了黑暗，殺死自己便能殺死黑暗。”趙新陽失望而去，衛天輕輕叨念着，為自己增強決心。這條路不易走，沒有信念，必將失敗。
有時因為揚起的灰塵，人們才會發現光的美麗。本想做個平凡人的衛天，還是被命運推向了這場世界變革的中心。
此時，在距離特里耶不遠的一處摩天大樓內，那個苦心經營與衛天達成交易的男人，正在無聊的玩着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