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
路上全是雪,我小心翼翼地駕着車艱難地行駛着。如果不是我不錯的車技,這車子非擱淺了不可。
“我們去哪兒?”我問道。
白紫薇目光茫然:“不知道,離這裏越遠越好,總之別叫他們找到。”
我嘆了口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還會找到你的。”
“那我不管,先走再說。”
我嘆了口氣,掏出手機給方菲打電話。
“喂,混蛋,主動給我打電話啊?又要請我吃飯?”方菲在那邊說。
“幹嘛呢?”我問。
“能幹嘛,在家獃著唄,學習。”
“都小年了,還學習?”
“小年怎麼了,我自己一個人過,不學習還能幹嘛?我都落了那麼多課程了。”
“好吧好吧,”我說,“請你幫我個忙。”
“幫忙啊,好說好說。”方菲在那邊似乎特別興奮,“說說。”
我看了一眼白紫薇,慢慢說:“我有個朋友,叫白紫薇,你們昨天晚上一起喝酒來着。她——”
白紫薇忽然打斷了我,“不許說我逃婚的事!”
我說,“她家裏有事兒,不能在家過年,又沒什麼親戚可以投奔,我尋思着送你哪裏去,行不行。”
“行啊!”方菲說,“那個白紫薇人不錯,我很喜歡。”
“那好,我現在就給你送去。”我掛了電話。
白紫薇低着頭:“秦歌,謝謝你,將來我一定想辦法報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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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謝不謝的,”我說,“不過你現在可是逃婚出來的,這個後果你要想清楚。”
白紫薇說:“這十萬塊錢的彩禮,我肯定是要還的。將來賺錢還吧。”
我納悶兒了:“十萬塊錢,你們都花光了?一分還不了?”
白紫薇搖頭:“不僅花光了,還欠着債。”
“怎麼花光的?”
“去年暑假,我媽打電話給家裏,說我爸得了重病,在外地,讓我們匯錢,要十萬塊錢。然後家裏就着急給湊錢,湊了兩萬,不夠,又借了兩萬,還不夠,我呂叔叔又借了三萬,不夠。最後借債越來越多,慢慢就到了十萬。”
“那個姓呂的倒還是挺仗義的。”我說。
白紫薇點頭:“的確是這樣,他跟我爸是挺好的哥們兒,聽說我爸得了重病,二話沒說就給了錢。”
“那你爸的病現在怎麼樣了?”
白紫薇搖頭苦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白紫薇說,“總之家裏再一分錢都拿不出的時候,我媽忽然就聯繫不上了,一直到現在,都聯繫不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呂叔聽說我媽聯繫不上,也沒說什麼,而是跟我爺爺奶奶說,這筆錢就當他兒子娶我的彩禮了。我爺爺奶奶沒辦法,就只能答應下來,所以才鬧成這個樣子。”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一句話:眾生皆苦。
我又問:“你打算怎麼賺錢?”
白紫薇搖頭:“我現在養活自己都困難。實在不行,就不上學了,那就有錢了。”
我皺着眉:“別,你……可以試試助學貸款什麼的。”
白紫薇苦笑:“我現在欠的錢還少么?再說,申請貸款,要家長簽字,我爸爸媽媽在哪兒我都不知道,爺爺奶奶那裏,我又回不去,怎麼申請?”
這是個死局。
我不咸不淡地勸了幾句,卻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終於把白紫薇送到了方菲那裏,托方菲把白紫薇安頓好。正好接到我爸電話,問我怎麼還不回家,我隨口敷衍了幾句,然後又急匆匆地駕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三點了。我特意把車停在了離左右鄰居很遠的一個角落裏,然後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回家的時候,我爸已經換好了衣服,跟我寒暄了幾句,便給了我二十塊錢,讓我上街買點肉,並把金香也叫回來。我還挺納悶兒,為什麼要叫金香一起。我爸說,金香的父母給人家看地去了,所以這個小年,她和我們一起過。
走在大街上,發現了不少過去的小學和初中同學。不過他們大多數都不認識我了。這也難怪,畢竟我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
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按時間來算,金香也該收攤了,我拎着買好的豬肉去了金香的大篷車攤位。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瘦高的人影杵在大篷車前面,過往的行人都朝他側目。我走近一看,竟然是朱麗葉。朱麗葉看到我,興奮地朝我揮手,然後狂奔過了大街,過來跟我說話。
還沒等我開口,朱麗葉便開始抱怨,說來到薛婉家,才發現她們家條件比學校公寓差遠了,鍋爐竟然要自己燒。我說她們家就算條件不錯的了,那至少是書記家,有暖氣,有二十四小時熱水,還有室內馬桶。朱麗葉說條件倒在其次,關鍵是這裏什麼玩的也沒有,看電視吧,全是中文,看不懂;上網吧,連個facebook都登錄不上;想開party抽煙抽大麻,那根本沒那個工夫和條件;她說她只能跟薛婉上街來溜達,發現這個鎮子的街道上,十家店鋪九家關門,跟經濟危機大蕭條似的。
我說,這叫過年,過了年就好了。朱麗葉便問我,“你們家好不好玩?晚上我去你們家得了唄?”我說:“我們家沒有馬桶,你去么?”朱麗葉說:“那蹲便也行。”。我笑了:“是露天廁所,冬天冷,屎一出來就被凍在屁股上了,只能用棍子往下打,那棍子就叫‘打屎棍’,不過我們家條件不錯,打屎棍是紫檀木的,你去不去?”朱麗葉聽着直撇嘴,“不去,不去……”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我和朱麗葉說話的時候,我們倆周圍聚了一圈人,都是來看熱鬧的。畢竟鄉下人,有很多人沒見過外國人,更沒見過外國人說話的。我一看這陣仗,連忙撥開人群就走。周圍人有的認出來我了,試探性地叫我“秦歌”,我笑着打了兩聲招呼,發現那些都是我初中同學,如今好像都快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