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北門
我走出“天空之城”,混入人群相向二行往“送子來鳳橋”趕去。路程很短,我也來到橋的對面,突然全身無力,再也不敢邁開半步。我停在原地,點燃一支煙,周圍的遊客向我投來厭惡的眼光。一支煙很快抽完,隨即又點燃一支,我不知道為何會產生一種恐懼感期待感混雜在一起的神秘情愫。直到喉嚨發痛卡痰,我才緩慢往橋上走去。橋上人很少,記憶里她的模樣開始如同泛黃影片開始播放。依舊是短髮,粉紅色的蝴蝶髮夾,一襲淡青色長裙,她學會了化妝,嬌艷欲滴的嘴唇,淡淡的腮紅,眼影卻出奇的重,眼眸含情望着橋下緩慢流動的河水。此刻的她與我記憶里的她重疊。也許是時間的緣故,也或許是成長的原因,但我總感覺是我臉皮太厚,走近她的身邊我反而釋然很多,剛開始的恐懼感消失。
“夏瑤小姐姐,好久不見,不錯,出落的越來越亭亭玉立了。”我躡手躡腳走到她的身後說到。
她緩緩轉頭,對我嫣然一笑,隨即捂着鼻子說到:“小陳子,你怎麼越長越丑,身上的煙味道好重,你是被煙給腌透了嗎?”我一陣錯愕,這與我構想的前男友前女友相遇場景完全不同。
“我不長得丑點,怎麼能襯托你的漂亮呢,再說,你再漂亮,還不是被我這頭豬拱過。”我義正言辭故作莊重的說到。
“哈哈哈哈,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嘴貧。”夏瑤瞬間臉紅,呵呵呵的笑起來,聲音像極了貝殼風鈴。
“你臉紅啥?”我厚起臉皮不打算放過她。
“你管我,天熱,臉才紅。”夏瑤撅起嘴巴轉頭看河。
“《駱駝祥子》裏有一段話:“這世間的真話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可後來有了胭脂,便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我站在她的身後故作深沉的說到。
“行了,行了,就你讀的書多。”夏瑤對我翻着白眼。
“其實,我沒想到,你真的願意見我,以前真的很對不起。”我與她一道靠在橋欄上,看着河水的流逝,我點燃一支煙,煙的味道瀰漫在空中,進入她的鼻息,她微微蹙眉,略有不滿,隨即搖頭苦笑,這讓我想起曾經為了讓我戒煙哭笑不得的日子,說來也是慚愧,把這樣一位曾經對我死心塌地的女孩搞得遍體鱗傷。
“其實,我也沒想到,你這種弔兒郎當玩世不恭的人竟然還能記得我。”夏瑤的語氣里有着明顯的擠兌與不愉快。
“你和螢火蟲有兩個共同點,在我的眼裏都會發光,同時,都已經很多年沒見了。”我把煙頭熄滅準備放進包里,而她瞥見隨即遞給我一張紙:“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喜歡在身上帶紙。”曾經的我煙癮極大,走到哪裏煙就點到哪裏,有時候在路邊煙抽完了卻沒有垃圾桶,我就把煙頭放進口袋裏,時間久了,口袋裏全是煙灰,身上也是令人作嘔的煙味道,後來和夏瑤在一起,她總會在我把煙頭放進口袋裏之際遞給我一張紙包住煙頭,那個時候當然大言不慚的說著:這輩子我的煙頭都交給她。而她也會開心的笑起來抱住我的手臂說到:“那好,你以後要是把煙頭給別的女人,我就把你的肺都給切了。”可是情侶間的山盟海誓這東西向來都只是情侶間胰島素上升的表現,可能為了一次索吻,可能因為一次想聽的情話便脫口而出,哪裏經得過時間的考驗。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兩人各懷心思不說話,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夕看多時。”這就是形容送子來鳳橋的。始建於清康熙48年,1997年重建,其造型及結構別緻,適於旅遊觀賞,為西塘重要景點之一。”為了避免尷尬,我轉移到送一來鳳橋上企圖打開話題。
“你還是啥都懂點,就是不求上進。”夏瑤看着天幕聚集的烏雲低聲到。
傍晚即將入夜的小鎮是安靜的,紅色的燈籠營造出萬家煙火。在橋上靜靜看着,那一盞盞明燈,一閃一閃的,慢慢地燃燒。陰霾聚集在古鎮的天空,細雨從檐上翹角聚多而滴,它們跌落下來,打在地面的小坑窪里,破碎河流,濺起一小點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於是不多時,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籠罩了起來,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籠絡了整個世界。
“走吧!”夏瑤抬頭看我。
“去哪裏,下着雨呢,等會兒把你淋濕了。”我看着她單薄的裙子。
“以前我們又不是沒有淋過雨,怎麼現在的你也會害怕淋雨?”夏瑤噘着嘴吧質疑到。每當這個表情的出現我就知道她的決定再也無法改變。
“走!”二人闖入雨中。
我們一路在西塘木屋的房檐躲避,買了一把雨傘,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學會打傘,所以把雨傘給啦她撐着,出了西塘,就沒了西塘的古老建築和青磚古石,瀝青的馬路旁矗立着飯店,這裏大多數的建築都是陳舊的,這是一座慢節奏的城鎮。我們一路向北,終於找到符合口味的飯店,飯店很大,與眾不同的是飯店沒有小包間和隔間,來來往往的人各自尋了位置便坐了下來,等着飯店小二上菜。夏瑤點的菜,我則是跑到店外的垃圾桶旁抽煙。
店裏突然吵了起來,哄哄鳴鳴的像一群爭搶糞便的蒼蠅。我回到樂瑤身邊,看向吵鬧的地方。一群人正在喝酒,一位西裝革履的大肚子油膩老闆已經滿臉通紅,正叫一位初出茅廬的青稚員工喊到:“小王啊,今天你把這瓶酒干嘍,咱們這個合同我就同意簽字,你要是不幹就蒙談了,這個單子可是個香餑餑,下面還有好幾個公司在如狼似虎的盯着呢,你們不要有的是人要。”大肚子油膩老闆輕蔑的瞥着青澀員工,而那個青澀員工則是搖搖晃晃,顯然已經喝到了極限,他一臉為難的看向一旁同是西裝革履的人,應當是他公司的上司。他公司的上司看到青稚青年求助的目光,隨即小聲說到:“小王啊,你看人家龍總都發話了,龍總可是個大忙人難得賞光來這個飯局,這杯酒你一定得干,這可是龍總看得起你才叫你喝,今天你把酒喝了拿下合同,明天回到公司我放你兩天假,以後升職加薪我也會優先考慮你。”上司說完斟酒起身,向著油膩男子諂媚到:“龍總,你放心,小王這員工機靈得很,你叫他喝的酒,他一定會喝,來來來,我先敬您一杯。”油膩男子沒有說話,一臉玩味的看向青稚員工,上司的杯子就在空中暫停着,空氣中竟是尷尬的滋味,上司依舊皮笑肉不笑的端着杯子說到:“龍總,這杯酒我就喝了,我乾杯,您隨意。”上司一飲而盡后坐下,油膩男子滿是不屑的舉杯點一下,又放下了杯子,接着看着青稚員工,員工的上司也滿臉憎恨咬牙切齒看向員工。青稚員工左右為難,隨即心一橫,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白酒就喝起來。員工喝的很艱難,甚至有好幾次都要嘔吐,最後終於喝盡瓶中酒,員工說到:“龍總,張經理,我去一下衛生間。”油膩男子點頭,員工上司也堆笑說到:“去吧,去吧,龍總同意了。”青稚員工離開座位,圓桌上的人都笑起來,員工上司滿臉陰翳,隨即也笑起來。上司惶恐問到:“龍總,你看這酒也喝了,飯也吃了,合同的事?”“既然你們如此識抬舉,那就簽了吧。”油膩男子大笑,周圍的一眾員工的符合著大笑。
夏瑤看着這一幕滿臉的嫌棄,看着剛從廁所嘔吐捂着肚子蹣跚回來的員工卻是滿臉的心疼與可憐。夏瑤終於主動開口說到:“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喜歡喝酒,每一次我責備你喝酒,你就說是為了練好酒量,以後工作要應酬。原來,這是真的。”“嗯嗯。”我敷衍回答沒有多說話,沉浸在曾經每次喝醉酒我都躺在她的懷裏咿呀學語的回憶中。
“喂,小陳子,你現在變啞巴了?快跟我說話。”夏瑤顯然對我突然冷淡的樣子感到生氣,翻着白眼看着我,故意裝作怒目圓睜。
“好,好,夏瑤小姐姐,你要說啥話題呀?”我陪笑着回答。
“小陳子,你說就一個合同而已,為什麼那個什麼龍總的大叔要咄咄逼人呢?”夏瑤是個單純的女孩,顯然對於人性的認知出於孟子的性善論中。
“那個龍總是為了壓小公司一頭,彰顯權利帶來的快感,滿足自己的虛榮以及可能補充他在某些方面的缺失。說實話如果有一天我是甲方你可能提的要求更過分。”我看着夏瑤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著,語氣兇狠。
“小陳子,你別這樣嚇我。你以前總對我說教人性,金錢物質權利會讓人扭曲。”夏瑤裝作害怕鼓着眼睛含情脈脈的看着我,若不是我知道她有隨意流出眼淚來的特殊技能,看到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恨不得把她抱進懷裏給她溫暖。
“這才是最真實的,其實你不斷提升自己你就會發現,你根本就沒有提升自己,你只是進了新的圈子,新的交際,新的遊戲,新的人格。你是身價一千萬的老闆,我跟你說話,會很有氣質,我跟另外一個身價幾十萬的老闆,我們可能就聊妹子,爆粗口,嘻嘻哈哈。其實不論人達到什麼高度,都不會像電視劇裏面那麼正經,只有對自己實力之上的人正經而已。在我們這裏的社會中,科技不發達並不需要多聰明的頭腦,錢並不難賺,只是你需要關係,放大了說,一個工程3個億,你需要什麼頭腦技術?都是讀書的去管理,一人管一樣,你只需要拿出你的實力跟關係,或者買通,根部不需要動腦,難道拿下一個工程還需要智力考試?並沒那麼複雜,簡單的人性存在各個層次。”我答非所問的回答着夏瑤,隨即又想到幾年後的自己是否也要低頭認輸,圓滑世故。很快,飯菜端上桌子,我和夏瑤埋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