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冷酷的現實

第二百五十章冷酷的現實

這一瞬,馬權才忽然真正思慮了一下暗影錦衣衛對整個大雍江山的影響。

雖然,這些暗影錦衣衛奉命恪守本分,潛伏民間扮作最普通的小民甚至是奴僕,而且一扮就是一輩子。只要沒有得到召回的命令,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重新穿上飛魚袍,直到死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

但是,這些暗影錦衣衛卻是太祖陛下手中最精銳的密諜特務。而且都是從小知道自己身份后,就跟着父輩練習技藝的能人。經過這麼多年的變遷繁衍后,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地方,成為三教九流中的人物。

並且,因為他們的高超手段,還可能都是最頂尖、最有權勢的人物。

例如,絕冷的殺手流火,無憂館的館主張子攀,以及比較特殊的海西世族糜雄這些人。

他們平時看起來對朝廷絲毫無害,但從張子攀一人就能阻得明教費盡心機除之後快的事實來看,他們一旦動作起來,完全可以掀起一場無可估量的大風暴!

而如今,大雍江山天下各地,像他們這樣的暗影錦衣衛還有多少?百年的開枝散葉,足以使得這支大樹更形茁壯。如果這股力量能夠整合起來,將是多麼龐大的一股能量?掌握着這支秘密間諜名單的人,如果有機會運用這股力量,他簡直就是暗夜中的皇帝!

更可怖的是,這些傢伙還不像端木思明那樣的中層錦衣衛一般,還會想着以天下為重。更多的暗影錦衣衛,他們早就怨恨起自出生起,朝廷就賦予他們的悲慘使命,唯一聽從的,只有那個手持那枚似鐵非鐵、似金非金令牌、並且知道幾句前世耳熟能詳對話傢伙的命令!

可以想像,假如這個傢伙讓這些人起來謀反朝廷,那些最底層的暗影錦衣衛,恐怕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這樣的威脅,足以讓那位新登基的皇帝不惜背上‘沐猴而冠’的罵名,千里迢迢趕來海西這樣的小縣;也足以讓大雍天子在縱情書墨的時候,將一腔的恬淡轉為冷酷的殺機!

直至這一瞬,馬權才真切知曉畏懼的滋味。之前的一番對話,不過是馬文煒真的在與自己閑談而已。

“陛,陛下……小人,小人我……”馬權結結巴巴說不清一句話,這一刻,他清晰明白,什麼穿越人士的主角光環全是狗屁,所謂‘佛擋殺佛,人擋屠人’的想法,不過都是妄念而已。

真相,卻是如此殘酷,且殘酷地理所當然又令人無可反抗。

此時的馬權,就感覺自己如一個稚嫩幼童抱着一塊金子,立在一位嗜財如命且殺人不眨眼壯漢面前一般。那種提心弔膽的滋味,非隻言片語可形容。

“放心,朕既然請人喚你前來,便沒有殺你心思。”馬文煒擺了擺手,道出了實情:“說到底,你也是正統皇室的命脈,雖然你的母親……另一方面,朕從文翰口中,也得知了你不少過人的見解,尤其在大雍海禁之事上,你似乎有着自己一套的歪理邪說?……”

說這番話的時候,馬文煒有兩次停頓。第一次停頓,自然是因馬權母親身份的尷尬所致。而第二次停頓,則要簡單很多:他想知道馬權對大雍海禍走私一事的看法。

“陛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我大雍朝天朝上國,物資豐饒,而倭國番奴不過撮爾小國,地匱人乏。若從古至今老死不相往來便也罷了,可人性之貪婪,比之洪水猛獸尤甚。大雍自與其開通朝貢貿易之後,番奴使節運回倭國的大雍物資,已讓那些倭國貴族的眼光伸向了我大雍境內。”

對於這位雄才偉烈、且掌握着一國方略的大雍天子,馬權說話沒有如對馬文瀚那般浮誇,而是一本正經、循序漸進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那倭國上層貴族一旦嘗到了我大雍瑰麗物品帶來的奢華舒適,自然慾壑難填。十年一貢的口子太小、周期也太長,無法滿足倭國貴族的需求。他們必然就會想方設法收買、誘騙我大雍朝淳淳百姓為其走私販賣物品。”

“因為向倭國走私物品本就是違制行為,那搶劫這些走私船自然便不會受到懲罰,而走私船為了應對那些劫掠船,又必須不斷招募人手、購買兵甲,久而久之,禍延整個大雍沿海的海盜鏈便由此畸形形成,且愈加興盛起來……”

“如齊王所言,若想使得我大雍海疆靖平,唯一的辦法,便是開放海禁,允許我大雍百姓與倭國通商?”馬文煒凝眉道出這句話,看不出臉上的喜怒。

而將後世對於明朝倭寇作亂起源的邏輯,這般深入淺出講解了一遍后的馬權,想當然般開口道:“自是如此。”

“砰!”

馬文煒突然一拳擂下,面前的几案四分五裂,上面所擺放的巨大哥窯花囊,登時碎裂成千瓣萬片,那一簇簇的水晶球白菊散落在馬權腳前,凋零蔽落。

馬權從那一簇殘落的白菊叢中撿起那對兒錯金獨角瑞獸貔貅,雙手恭恭敬敬獻上。馬文煒卻並不接過,眼露殺氣盯着馬權,森然道:“齊王,朕原以為你寸步不離隨在皇叔爺身邊,也算隱沒在民間一棟樑之才。可朕萬萬想不到,你竟在朕面前說出如此混賬之話!”

看着馬文煒憤怒的神色,馬權不禁心底直冒寒氣,他想不通自己剛才那番話哪裏杵逆了這位大雍天子,既然海禁只會引得兩敗俱傷,那何不順水推舟、一勞永逸?

可惜,穿越這麼久,馬權從未意識到這一情況。在海西縣,糜家因為他乃大雍王爺的緣故,處處謙讓着他。而在縣衙當中,張靖初又賞識他的才幹,也人盡其用。這就使得馬權自然而然忽略了,在古代皇權社會,解決問題的方式從來不是現代人那般就事論事。

“倭國番奴,乃化外蠻夷,山魈鬼猴一般的東西!十年前竟然膽敢在我大雍境內拔刀相向,辱滅我大雍之威。我大雍對此既往不咎便也罷了,你竟然讓朕對其搖尾獻媚,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馬權此刻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硬着頭皮繼續道:“小人也不喜倭國番奴十年前所為,然我大雍朝卻因此海事稠溏,海禍蔓延,若行此不釜底抽薪之策,恐大雍今後海禍之亂恐愈演愈烈矣!”

“夠了!”馬文煒面色鐵青,站起身來。馬權真這位天子動了真怒,不自主地退了一步。

馬文煒卻不打算放過馬權,勃然作色道:“馬權,朕平生所恨,就是這些不遵教化、私通外國之人!”他來回在籤押房中踱步,步伐越走越急:“大雍朝自建朝以來,何曾虧待過百姓,這些刁民匪賊不思國恩,反忘恩負義。而你,非但不進言讓朕與以懲滅,反而還要助長他們這等禍國之風否?!”說到後來聲色俱厲,竟然是大發雷霆。

馬權還待再勸,但馬文煒的耐心早已消磨殆盡,說罷飲盡杯中之茶,陰沉着臉道:“文翰還在主薄衙等着你,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對了,今夜朕召集諸官與你接風洗塵,無論怎麼說,你也是大雍的親王!”

馬權愣愣無言,心頭一時百感交集,望着捧在手裏的瑞獸貔貅,呆立在一旁。

“還不退下!”

馬文煒最後又是一擊,徹底擊碎了馬權對這位大雍天子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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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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