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大雍天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大雍天子

當徐寧將馬權引到海西縣衙的時候,馬權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蛋:好歹在海西生活了這麼久,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小縣城除了縣衙難道還有別的建築,更有適合當皇帝行宮的嗎?

然而,這次再入縣衙大門,馬權便半分也感受不到之前的熟悉。假如說之前馬權只是在縣衙感到一絲階級森嚴的沉悶和壓抑外,這時他感覺到的,就是濃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

大堂兩側,俱是刀槍森寒、面容冷峻的魁梧之士肅立兩側,六房外側,更有按劍在手的甲士巡邏不停。還未走入二堂,花娘、糜貞兒等人已經被那些甲士攔下。馬權凝目看了看那個跟流火一樣面癱臉的傢伙,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麼也沒用,便對五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這裏等自己出來。

過了二堂,進入縣衙後院,之前那種濃烈的肅殺之氣才稍有減緩。因為這個時候,馬權已經可以看到身穿宮裝的少女穿梭其間,用她們天生麗質的柔美沖淡了一絲冷肅。可若不經意四望,便可看到房檐院角那些影影綽綽的宿衛身影,表明這裏的戒備其實要比外堂更森嚴幾分。

“陛下有旨,世子殿下可直接入內,無需通報。”走到籤押房前,徐寧便駐身留步,再不向前。

馬權愣愣點頭,卻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可翻了翻袖口沒摸到一枚大錢后,才望着目瞪口呆的徐寧解釋道:“習慣了,以前一聽這話,我總是會打賞那小門子幾文錢的……”

徐寧感覺自己的腦門兒的青筋已經開始亂跳,幸好萬里長征終於走到了陝西,他便也尷尬笑笑,轉身再不作停留。

今年二十六歲的馬文煒有着英挺俊美的容貌,因為少年還有領兵作戰的經歷,他的身姿峻挺如松,身上更是透露着一股千錘百鍊的殺伐之氣。今天是私下朝見,所以他穿了一件大雍皇帝的常服,可雖說是常服,卻也是金黃色的錦衣,上面綉着金龍咆哮、祥雲環繞,更顯得他威凌天下、掌馭宇內的霸氣。

馬權入內時,這位大雍朝的天子正在提筆潑墨。除他之外,四周再無一人。

筆是柳州硬竹和北地野兔毛製成的御筆,描金刻雲,如金似石;墨是最上等的漆煙墨,有着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研無聲、一點如漆、萬載存真的美譽;紙自然是大雍朝最驕傲的扶風紙,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硯則是最珍品端硯,玉質純蒼理致精,鋒芒都盡墨無聲……

更不要提,几案一角還放有一隻巨大哥窯花囊,插着滿滿一囊的水晶球白菊,更有隨手把玩的錯金獨角瑞獸貔貅一對。一尊灑金色斑古銅宣德爐燃有醒神的奇物龍涎香,令整個籤押房香氣繚繞。

籤押房裏的東西一樣未變,只因多了這幾樣,以及這位大雍天子,似乎一下就成了龍宮內室。

這樣的感覺令馬權很不爽,奶奶的,人家明顯這才是主角,自己可憐的青衫小吏,恐怕連個配角都算不上吧?

馬權很想這位大雍天下用着最好的筆墨紙硯,最後寫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詩句來。可想不到,這位天子似乎不喜歡被人無端打擾,突然看了馬權一眼,眼中透出冰雪一般的寒光,筆尖狠狠一頓后,才似乎想起了什麼,展顏笑道:“是皇叔平安歸來了?快看看朕新作的這一首《野望》如何。”

馬權的便宜老爹是先帝的皇叔,按輩份來算,他的確是這位大雍天子的叔父。可馬權很不喜歡這樣的稱呼,因為這個稱呼很容易讓人想起當年的劉備,而那個傢伙恰恰又是掛着羊頭賣狗肉的主兒。

從第一印象來看,這位大雍天子秉性陰沉、雄烈過人,想必也不願從自己的口中呼出這樣的兩個字。

所以,馬權連接都不敢接馬文煒遞來的紙,慌忙跪地說道:“陛下,您是奉天承命的天子,小人不過縣衙一司戶,這皇叔一詞,當真令小人惶恐不安,萬望陛下收回。”

馬文煒沒有回話,反而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扔在了馬權面前:“皇叔的身份毋庸置疑,這塊暗影密令,是太祖流傳下來的,本為一體卻被太祖用來警諭文帝時一分為二,此乃皇家秘辛,外人絕無從得知。”

馬權掏出懷中那塊令牌,與手中令牌一合,果然看出真是二為一體。以前他總看不懂自己令牌上那隻窺伺萬物的眼睛到底乃何種神獸所有,可今日合併一看,才恍然大悟。

馬文煒的令牌上面,雕刻着一隻樣子如牛,但長着一隻蛇一般尾巴的動物。兩塊令牌合在一塊兒,正應了《山海經》裏記載太和山上有一種野獸“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

傳說蜚乃是上古瘟疫之獸,不可輕放,一放則人間荼爛。可見那位太祖陛下,對於暗影錦衣衛有着多麼清醒的認知和警醒。

“皇叔的身世,朕已着易公公安排六百里快馬加急送至長安宗人府,並諭令皇叔可襲齊王之爵,食其封邑,以慰齊王對我大雍的一片赤膽忠心。”頓了一頓,見馬權仍在震驚當中,馬文煒才又說道:“若是皇叔不喜朕如此稱呼,朕便以齊王相稱如何?”

馬權剛又想拒絕,可抬頭時,他突然又看到馬文煒眼中那冰雪般的寒光,心中登時警醒:最是無情天子家,這皇帝先是鐵騎震喝,又弄來這一番費而不惠的收買手段,已經是明擺着告之自己,自己乖乖接受,還可落個君明臣賢、你好我好的雙贏結局。可若是連這點政治眼色都察覺不到的話,恐怕他就會想辦法除去這個礙眼的東西了。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馬權卻分明感受到這樣的針刺感。他萬想不通,從未涉足政治的自己,緣何就會被這位大雍天下視為眼中釘……

“齊王,你還沒有瞧一眼朕的這首詩究竟如何。”馬文煒再度將手中的紙遞給馬權,這一次,馬權再沒有其他廢話,恭恭敬敬接過。

入眼一看,馬權當即瞳仁緊縮。不是這馬文煒的文筆太爛,而是那一筆一劃,都彷彿用利刃鐫刻而出一般,字字錐利如刀!那一筆的瘦金體,簡直跟自己的書法同出一轍!

‘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斜陽欲落處,一望黯消.魂’。

早就經歷過最精華唐詩宋詞熏陶的馬權看得出,這樣一首五言絕句,就是放到盛唐,也是一首上佳之作。可為何這起名《野望》的詩,雖然整個意境處處透露着暮秋斜陽的恬淡,可字裏行間,卻充滿着掩飾不住的憤怒和惱恨?

尤其是那‘魂’的最後一筆,顯得格外墨濃凝重,鋒芒十足。

馬權突然想到,馬文煒在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正是自己推門而入之時,如此說來,他的憤怒和惱恨,就是源自自己?……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權傾朝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權傾朝野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大雍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