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間就像指縫裏的流沙,不知不覺就溜掉了。一轉眼又是一個周五。下午快下班時候,何玉潔扭過頭,問賈秀蓮,“哎!明天下午有事兒嗎?逛城隍廟去呀?“
“不去,城隍廟有什麼好逛的。亂七八糟的。“
“去吧,我搬樓上自己住了,剛刮的塗料,想買點貼紙壁畫。再買些塑料的藤蔓、枝條之類的東西,裝飾一下水管。“
“可是,我明天約了史春力回老家,商量結婚的事兒。你讓賈顯武陪你去。嘿嘿!”賈秀蓮挑了挑眉毛,壞壞的笑着。
忽然,何玉潔的電話響了。低頭一看不由得樂了,扭頭看了一眼賈秀蓮:“山東人還真不禁念叨。你的話還沒落地,他電話就來了。“一邊說,一邊拿着電話往辦公室外面走。
“幹嘛去?幹嘛去?就在這裏接。讓我們也聽聽,說嗎見不得人的話,還非得出去說。”辦公室吳姐她們幾個人也一起拿何玉潔打趣着。
何玉潔朝她們翻了一個白眼兒,滑開電話,“喂“了一聲,推開門,走出辦公室。過了十來分鐘,終於笑眯眯的回來了。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可是今年的春天卻來的特別晚。已經是陽春三月了,雖然金燦燦的迎春花已經肆意的開放,但是天氣還特別冷,而供暖公司準時在十五號零點停了暖氣。
中午吃完飯,何玉潔手裏捧着熱水袋窩在沙發上抱怨:“供暖公司真守時啊!說好的十五號號停暖,昨天半夜裏暖氣片就開始涼了,一分鐘也不肯多送暖。就不能根據天氣情況,多送兩天嗎!”
“暖氣費早就交給他們了,他們巴不得早停暖呢,他們為了多賺錢,管天兒冷不冷?管你冷不冷的。這些四亥子。”何玉潔爸爸複合着,順嘴說出他的口頭語,典型的慶城市罵。聽到爸爸又吐出罵人的口頭語兒,何玉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我有花一朵中在我心中…”卧室里里忽然傳來梅艷芳唱的”女人花“,何玉潔趕忙起身
”我電話“。
梅艷芳是何玉潔最喜歡的歌手,這首”女人花“尤其喜歡聽,並且一直用這首歌來做手機鈴聲。
電話是賈顯武打來的,本來約的三點,現在才二點半,他就到了。何玉潔趕緊穿上羽絨服,拎起挎包,出了門。冷風嗖嗖地從沒繫緊的領口鑽進身體,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賈顯武的車就停在院門口,並沒熄火,排氣管突突突的冒着熱氣。何玉潔剛走出大門,副駕駛的門無聲的打開了。何玉潔三步兩步小跑兒過去。坐到座位上,立刻被熱乎乎的暖氣包圍了,不由滿足地嘆了口氣。
“家裏暖氣停了嗎?“賈顯武並不急着啟動車子,把頭轉向何玉潔,看着她,關切地問。
“停了,已停了暖氣,屋子裏感覺特別冷。這都已經三月份了,還這麼冷。聽說過兩天還可能下雪呢。聽說黃河涯的挑花都出長花骨朵了,這時候下雪,會不會給凍死啊?”何玉潔一股腦兒的抱怨着。
“應該不會下雪了,就是下雪了,落下來也已經化了,不會把桃花凍壞的。再說如果真下雪了,咱去看桃花去,桃花映雪,應該很好看。”何玉潔聽了,忍不住笑了。
雖然是周末,但是天氣太過陰冷,逛城隍廟的人還不算多。何玉潔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停車位。
城隍廟是慶城市市乃至魯西北地區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地。針頭線腦、服裝鞋帽、文體用品、箱包飾品、傢具、家電應有盡有,這兩年還新開了兩家珠寶玉器行。大多數商家都很靈活,批發、零售兼營,畢竟現在生意不好做,零售雖然量小且繁瑣,但是螞蟻腿也是肉啊。可以說城隍廟的商品涵蓋了老百姓生活所需的一切東西,甚至百貨商場買不到的東西,來城隍廟可以淘到,而且價格低廉。所以不僅僅本市的老百姓喜歡來城隍廟購物消遣,很多周邊商戶也都來這裏進貨,雖然價格比南臨沂稍微高了一點兒,但是畢竟花在路上時間和金錢少了很多,還是非常合算的。
城隍廟裏一個攤位挨着一個攤位,商品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每個攤位。顧客一邊挑選着商品,一邊和商鋪老闆鬥智斗勇,討價還價。買東西還價也是一個很有技術含量的活兒。來城隍廟購物,有經驗的顧客,一般都會假冒是來批發進貨的客商。如果想戲碼做足的話,還會拎上一個大蛇皮袋,那樣就能拿到最低的批發價。慶城市很多人家裏如果辦喜事,一般都到這裏來批發喜字、喜糖盒、拉花、綵帶罐…
“玉潔,你想買什麼?”
“想買那種貼在牆上的立體貼畫,還有纏繞水管的塑料的藤蔓或者柳枝之類的東西。那些東西應該在最西邊那一排。咱去那邊看看,有好看的嗎。”何玉潔一邊回答,一邊帶頭朝西邊尋過去。
走着走着,何玉潔忽然又扭過頭叮囑賈顯武:
“一會兒買東西,你少說話啊!你不會打價。“
“行,行。“賈顯武認同的點點頭。男人好像一般不喜歡打價,有的是不善於討價還價,有的則是懶得為了蠅頭小利而多費口舌。但是能少花錢多辦事,誰又會不樂意呢?就像北京某個房地產公司的少掌門,雖然有十幾億資產,但是聽說打遊戲買了三萬多的裝備,只付款壹萬,然後失聯,這大概是豪門的打價方式吧。
攤位上賣的貼畫五顏六色的,讓人眼花繚亂。賈顯武乖乖地站一邊兒只是翻看着貼畫,卻不說話,就那麼一言不發地跟在何玉潔後面,聽何玉潔和攤位老闆你一言我一語的拉鋸。終於何玉潔在第三個攤位前停住腳。何玉潔面無表情,卻最終很快選了幾張貼畫:綠草地的、向日葵花的、藍紫色蝴蝶的…然後又挑出十幾條葡萄藤,一條大概一米五左右長,墨綠色的藤蔓、淺綠色的橢圓形葉片、深紫色葡萄串。
何玉潔把東西攬到一起,放到老闆面前。“今天就那些這些吧,賣完了,再來拿。給算算一共多少錢!別算貴了呀!算貴了,下次不從你這裏那貨啦!”
“放心!放心!經常從我這裏那貨,不會給你貴的啦!”老闆顯然被何玉潔嫻熟的進貨的購物模式懵住了。拿出計算器摁了半天,算了一個數字,拿給何玉潔看。其實何玉潔已經根據前兩家的老闆的報價算出了這些東西的大概價格,看看老闆報的還算誠實。還是習慣性的說了一句:“把零頭去掉吧。這點零頭還要啊!?“
“不能再少了,給你算的批發價。這樣吧,我給你開個單子,你記住我攤位號,下次再來進貨,再給你優惠。“
何玉潔也沒在堅持,心裏已經笑了,明白這價格差不對已經是他們底線了。
看何玉潔和老闆達成了協議,顯武默默地拿出錢包,付了錢。
“今天還進其他貨嗎?”顯武現學現賣,用進貨人的語氣問何玉潔。何玉潔很配合,一本正經的:“不進其他貨了,今天就這些了,咱回去吧。”離開攤位沒幾步,兩人對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都呲牙一笑!
賈顯武把東西放在後座上,然後在駕駛位坐穩,繫上安全帶,扭頭看看何玉潔也繫上了安全帶,這才發動了車子。
才五點左右,太陽已經嚴重西斜了。路上車輛、行人不是很多。賈顯武慢慢的開車車子。“現在吃飯還早,咱再去哪裏轉轉呢?”
“不逛了,你送我回家吧。我回去趕緊把貼畫和葡萄藤弄好。到處光禿禿的的太難看了。”
“那好吧,回家,我幫你弄。”
“不用了,我爸媽都在家呢,你去不太方便。“賈玉潔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賈顯武頓了頓,嘆了口氣:“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也不讓我去你家見見你爸媽,你是不是對我哪裏不滿意?“
“好,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和他們說。“何玉潔答應着。心裏莫名的有些抗拒着。賈顯武,人帥氣,還是公務員,雖然結過兩次婚,但是沒有孩子,父母都有退休金,有房子,對自己又殷勤、體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難道是幸福來的太突然,一下子還不太適應?何玉潔不由搖了搖頭。
很快,車大院門口,賈顯武慢慢把車停在路邊,幫着何玉潔把東西拿下來。可憐巴巴地看着她:“真不需要我幫忙嗎?你自己能行嗎?’
“家裏有人,我能行。天快黑了,你也趕緊回家吧。等弄好了,請你來家裏審批。“何玉潔調侃着。賈顯武無奈的看了何玉潔一眼,訕訕的上車,揮揮手走了。
送走賈顯武,何玉潔沒去一樓爸媽哪裏報道,直接拿着東西匆匆跑上了樓。何玉潔家住的是單位第一批房改時候的舊樓,只有兩層,一樓的格局都是兩室兩廳一衛,住的都是單位的拖家帶口的老職工,二樓的都是一室一廳一衛的小公寓間,當時都是分配給單位的單身職工。後來單身職工一個個都結婚,搬離了這裏。現在二樓基本成了出租屋,住的大多是鄉下來的打工一族。何玉潔家二樓的房子原來是姐姐的,後來姐姐結婚搬走了,何玉潔媽媽就把房子租了出去,每月貳、叄佰元的租金,雖然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卻也能給家裏貼補點菜錢。現在何玉潔弟弟也已經是三十歲的大小夥子了,繼續住在客廳顯然已經不太和事宜,這才決定收回房子。
樓上,房子陽面是公用的走廊,陰面是單獨的一個小陽台,基本都改作成了廚房。這種公寓房,面積不大,也就三四十平米。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足以滿足一個成年單身人士的基本生活了。
因為屋裏剛粉刷完塗料,前後窗戶都開着,東北風穿房而過,房間和外面一樣冷。玉潔把東西放在客廳沙發上,摸了摸牆壁,已經基本干透了。何玉潔關好門窗,站在客廳中間,四下打量着煥然一新、光潔如玉的仿瓷牆面:葡萄藤好說,直接纏繞在裸露的自來水管道上就可以了;可是貼畫呢?貼畫貼在哪裏呢?怎麼貼呢?玉潔拿出幾張貼畫,一會兒在沙發背面牆上比劃比劃?搖搖頭,又放在沙發對面的書桌上比劃比劃,又搖了搖頭。反反覆復,終於被她找出了最佳方案。
把書桌挪到南面窗戶下,沙發仍然靠西牆,小單人床從衛生間門口那間小卧室里挪出來,挨着牆放在客廳北面,貼畫貼在東面牆壁上。
主意已定,何玉潔得意的自言自語:“完美!“
吃完飯,何玉潔和媽媽就從電腦桌上把弟弟拉起來,弟弟不情願的,嘟嘟囔囔地站起來。慢吞吞地她們一起上了樓。幫着移開了笨重的書桌,挪到南面窗戶下;小床搬到客廳,靠北牆擺好。就匆匆跑下去,繼續打CS去了。何玉潔讓媽媽看着高低,仔仔細細的把貼畫貼好;然後讓媽媽扶着梯子,自己爬上爬下地,把葡萄藤小心的一圈圈纏繞在自來水管道上,把葡萄串擺成自然下垂的狀態。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大功告成!何玉潔滿意滴看着煥然一新的小房間,得意的問媽媽:“不錯吧?”
“浪費!”何玉潔媽媽卻並不認同:“新刮的仿瓷塗料,挺白的。非貼上畫,浪費。以後髒了再貼,多好。“
“唉!你老了,不懂。”
“不懂,不懂,我不懂。你自己弄吧。”媽媽賭氣轉身也下樓了。留下何玉潔一個人得意地欣賞着白牆上的綠草地上翩翩飛舞的紫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