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最初
大地回春的時候,東北平原的廣袤土地上告別了隆冬呼嘯的北風,東南風帶來的暖意雖淺淺淡淡卻也開始讓大地復蘇了。
在東北平原一望無際的黑土地上,星羅棋佈的點綴着許多大小不一的村落,這其中就有一個小村,是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村頭的一棵老柳樹已經抽了嫩芽,在風中抖動着一點點兒鵝黃報春,這是在地圖上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村落--明珠村。
明珠村很名副其實,一共也就四十幾戶人家,一大早晨雞犬相聞,老遠的就能聽到有領工員吆喝着:“上工了!抓緊的,一個個別懶耷耷的,都精神點兒!”
這是老領工員劉駿的聲音,長年勞作的他膚色古銅,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卻絲毫不影響他在社員心裏的形象,老莊稼把式干起活來像牛一樣。
靠近村子後邊小院裏,三間土房坐北朝南,兩邊是兩間稍微小一些的廂房,西廂房用來做倉房,東廂房住人。
此時,東廂房的門打開,二十齣頭的大小夥子穿着一件紅色的跨梁背心,手裏還提着毛衣:“媽,給我倆餅子。”
正屋的門是開着的,直接能看到在灶台前忙活的婦人,婦人腰上扎着一條白色的圍裙,聽到聲音探出頭:“着啥急?飯菜都好了熱乎吃一口再說。”
“就是,今天是放炮的日子,點炮的人先去,咱們吃過飯也趕趟兒。”從後院抱柴回來的中年男人往屋裏去的時候問了句:“閨女還沒起來?”
“你閨女懶得啊,唉,我還以為沒人要呢。”婦人說著,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喜色,今天是個好日子,閨女要訂婚了,等閨女婚事定下來之後,兒子到秋也能結婚了,再過個一年半載的添個小孫子,這日子過的就越來越有奔頭了。
“啊!!”絕望的哀嚎聲從裏屋傳來,嚇得婦人險些把端在手裏的碗筷都扔了,愣怔了一下之後麻利的往裏屋去,一推開門就看到原本習慣捂被窩的閨女披頭散髮的坐在炕上,目光獃滯。
“閨女啊,你這是咋了?”婦人撩起圍裙邊擦手邊走過去。
坐在炕上的劉樂瑤緩慢的轉過頭,眼裏的淚水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的洪水似的,嘩嘩往下掉,這可嚇壞了婦人,一把就把她抱在懷裏,緊着捋她的後背:“老閨女,做噩夢了吧?別怕,別怕,咱家人都在呢,做個夢你怕啥?”
熟悉的氣息把劉樂瑤裹緊,她嗚咽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一聲一聲如同哀啼的鳥兒一般:“媽,媽,媽啊。”
外屋傳來男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彩霞,閨女咋的了?”
“沒事,做噩夢了。”倪彩霞回頭說了句,壓低聲音:“老閨女,不哭了啊,你爸和你哥還等着去上工呢。”
懷裏的劉樂瑤抬起頭,一張小臉上掛滿淚痕,隔着淚眼打量着自己的母親,母親頭髮還沒有白,眼角只有細細的、少少的幾根皺紋,細長的眉,有那麼點兒吊眼梢的杏核眼,氣色也好得很,和記憶里那個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的人完全不一樣。
眼淚還掉着,心情卻慢慢的平復了:“媽,今天是幾號?”
“六號啊,今天是開工的日子,外面都等着放炮炸糞堆呢。”倪彩霞用手試了試劉樂瑤的額頭,狐疑的嘀咕了句:“沒發燒啊,你這孩子可別嚇唬媽。”
劉樂瑤的心驚起了滔天巨浪,六號?她不確定的又問了一句:“哪一年?”
這下,倪彩霞都有些懵了,上下看了好幾眼劉樂瑤,見她這幅可憐的樣子,只當是做夢嚇壞了,耐着性子:“七八年三月六號。”
腦海里一聲驚雷,劉樂瑤下意識的擦了擦眼淚,在心裏默念七八年三月六號,三月六號。啊?!
再次抬頭看着倪彩霞:“是不是一會兒放炮之後,我要訂婚?”
“老閨女,有啥事兒你就說,神神叨叨的嚇唬媽啊?”倪彩霞見劉樂瑤不哭了,去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來一套新衣服放在炕上:“抓緊起來,知道訂婚還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今天忙得很,我先伺候你爸和你哥吃飯。”
說完便出去了,不是不關心自己閨女,實在是今天起來晚了,公公是領工員,第一天開工這一股去晚了到時候又被罵。
劉樂瑤使勁兒的擰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得淚花子都冒出來了,疼的這麼真實,自己是又活了一次?!
目光緩緩的落在了面前放着的一套衣服,心口遽然的疼痛讓她靠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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