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在電話里聽到有人敲門，那人進來后低聲叫了一句鄭總，手機就被拉遠了。我隱約聽到鄭儉和那人交談了幾句話人就出去了，電話里再次安靜下來，聽筒里傳來鄭儉溫潤的嗓音“恩？你打算怎麼過節？”

他這麼一問，我就想起來以前大家一起過節的時候，“你記不記得以前每年過中秋，鄭阿姨都會做我最愛吃的板栗燒雞，還有豆沙餡的酥皮月餅，又脆又香！”

鄭儉輕輕笑了“你最會討我媽媽開心，吃了又要，每次都能一連吃下去五六個，讓她笑的嘴都合不攏。”

“那是月餅真的好吃。”

鄭儉說“那倒未必，我認識你這麼久，除了我媽做的東西，還沒見你吃別的東西吃到撐的想吐過，你從小都是懂事的孩子。”

我咯咯的笑“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評價我！真稀罕！我還記得我中學的時候很不討老師喜歡，總被叫家長，害你每次都從學校里匆匆趕過來。那時候你年輕的不像話，沒老師肯相信你是我家長，害我們一起被批評教育。”

自從那次學校事件后，鄭儉就開始留鬍子，戴平光眼鏡，只為扮演好湯燦的家長這個角色，毫不在意這樣會讓自己的魅力大打折扣。鄭儉想起我的童年估計就會頭疼，湯燦的青少年時代就是鄭儉的血淚史，可是他似乎也很樂於回憶過去那段時光。

“你小時候就和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皮的時候讓人恨得咬牙，可懂起事來又很讓人捨不得。你總說老師不喜歡你，可你畢業這麼多年了，你班主任只對你印象深刻、記憶猶新。”

“那叫什麼事，她是以前被我折騰煩了，才死死記住我的。”

“你還沒說你中秋怎麼過呢？”“異國他鄉，孤身一人，我準備晚上下幾個餃子應應景，我們兩也算同病相憐了。”

“那怎麼行？”“怎麼不行？”這個時候又有人來敲他辦公室的門，我從電話里聽到敲門聲，也知道他是真忙了，就很識趣的對他說“你先忙吧，我也沒什麼事，就掛了，中秋快樂。”

說完，我掛了電話。我需要熬過的又是一個寂寞難耐的夜晚，真是漫漫長夜，誰與我同行？

時差的關係，溫哥華要第二天才到中秋。我的中秋其實並沒有在電話里對鄭儉說的那麼慘，我計劃是恨充實的，我一大早上爬起來去附近的市買了原料，準備自己試着做小時候鄭阿姨常做給我吃的那種酥皮月餅。張奕琛給我的那個華人論壇用處很大，裏面又很多身在溫哥華的熱心華人，近一段時間有好幾個會做月餅的在論壇里了詳細的教學貼，圖文並茂教授眾海外遊子如何烘焙祖國母親最傳統的中華小食。

買了材料回來，我調油和面，包餡，等到把一托盤的月餅送進烤箱，已經大中午了。

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挺有信心的，當即就打了個電話給光頭，告訴他一會給他去送新鮮出爐的月餅，他在電話里喜出望外“唐人街那幾家店一到中秋就排老長的隊，湯燦，你果然夠義氣，現在正排着隊呢？”

我嘿嘿一笑“沒，外面買的哪有自己烤的好。”

他大驚小怪道“暈！你親自烤的月餅？你確定吃了不會食物中毒吧？”

我有點不高興“你要還是不要？怕中毒我就不給你送了，轉送我同學去。”

光頭忙點頭如蒜蔥“要要，你什麼時候過來？我好在家恭迎你大駕！”

我看一眼時間，沉吟道“你等我一個小時吧，我這剛送進烤箱呢，等烤好了送到你那，也差不多一小時了。”

光頭屁顛屁顛的掛了電話，一再重複他會在家裏等我。

我守着月餅出爐，找了個保鮮盒把一半的月餅裝了進去，蓋上蓋子我拎着就出門了。

我坐在光頭家的沙上興緻頗高的看光頭揭開蓋子，嗅着保鮮盒裏的餅香。

我笑呵呵問他“怎麼樣，香吧？”他點着頭“聞着是不錯，就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了。”

說著他就夾了一塊送進嘴裏，其實這月餅來之前我已經嘗過了，我自我感覺味道還是不錯的，起碼第一次能做成這樣，證明我很有潛力。

果然，光頭吃完一塊又夾了一塊，還又不忘一面說“湯燦，看不出來啊，你原來還是賢妻良母型的。”

我自鳴得意起來“那還用說，做一名賢妻良母是我人生的最高奮鬥目標，你居然現在才現！”

他有點不好意思，“我琢磨着你挺有錢的，平時也大大咧咧的，很難想像你這樣的姑娘會願意做賢妻良母。我給你說，你只要把你這項優點充分展現出來，保管在這邊會很吃香。老外都很喜歡像你這樣的具有中國傳統美德的女人。”

我訕訕的“快別提老外了，老外我還是消受不起。”

“怎麼？你前一陣子不是還說交了一個外國男朋友么？吹了？”

我灰溜溜的“中西詫異還是尤其不可跨越性的，就拿xing生活來說，就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光頭因為我這麼一句話，被嘴裏的月餅噎住，連咳了好幾聲才止住“你們兩個xing生活不協調？”

我哀哀的搖了搖頭“總之一言難盡。”

我見他還要吃，就皺起眉頭來催促他“你先別顧着吃啊，給我把盒子騰出來先，我還要回家呢。”

光頭很不解“反正你到哪都是一個人，還不如留在這一起過中秋。”

這話太傷人了，我完全不予考慮。光頭最近和那個論壇里的小妹妹打得火熱，已經基本處於半同居狀態了，那女孩子這一會是出去了，等會還要回來呢。

“誰耐煩中秋節還要當燈泡啊。”

光頭見我這樣，就也皺起眉來“你聽我一句，我可是過來人，一個人在國外日子難熬，一個人寂寞不如兩個人快樂！”

我不響，從光頭那出來，我又去拜訪了一個班裏的台灣姑娘，在她那吃了許多台灣美食，等我再回家，老遠從車站下來就看到家門口立着個昂藏的背影，筆挺筆挺的，挺眼熟。

我咬着唇走過去，一顆心忽上忽下的忐忑着，等到走到近前，我已經可以確定來人是誰了。

我有多想就這麼衝過去投進他懷裏，牽起他的手，可我沒有，我安耐着腳步朝那人走去，停站在他的身後，輕輕的推了推他的背。

我臉上掛着笑，誇張的望着他“我認錯人了吧？你是鄭儉嗎！”

男人的眉眼裏流露出我所熟悉的笑意“沒認錯，你到哪去了？”

我繼續裝腔作勢“不可能吧，新一代知名企業家、日理萬機的鄭儉同志怎麼可能有空閑飛過幾萬里的高空來溫哥華探親？不是出差吧？”

鄭儉無奈的撫了撫我的頭“裝什麼呢？裝的還挺像。”

我皺起眉“可沒裝，昨天在電話里，你還擺一副要錢不要命的臭態度，怎麼短短一夜之間就天翻地覆了？”

可惜這個問題鄭儉沒回答。他不響，我只能轉移了話題“不過你可來對了，我剛派送完月餅呢。你今天很有口福，可以吃到本姑娘親手做的酥皮月餅，真真是外酥內滑，香脆可口。”

他忽然來了興緻“你自己做的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湯燦會做月餅了？”

他表露出的興趣讓我自內心的喜悅，也許我做的那些月餅，本來就是最想讓他嘗的。只是人如果突然夢想成真，會總覺得不真實的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我此刻就是這樣，恍如夢中。我自得的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