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有時候特別恨鄭儉,把我養成了這樣一個彆扭的人。其實他不清楚,女孩子毋須太勇敢,柔柔弱弱的,也許才更能博得別人的憐惜關愛,安分守己的,也許才更有可能擁有幸福的一生。

偏,我有鄭儉這樣一個好老師,總教我勇敢的索取,直面自己的人生。

我總覺得,如果不是他教導我的錯誤方針,我不至於在人生的道路上這般磕磕碰碰,甚至,長這麼大,連個暗戀我喜歡我的男人都沒出現過。

是得,現在,就連唯一一個對我憐惜關愛,我也把他視如生命的男人也要同我說這些殘忍的話。

他說,這些年我們並未在一起,想必感情早淡了。他要我放手。

我咀嚼着他的話,深覺得有道理。他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本來么,照道理,我確實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心痛難耐、食不下咽、夜不能眠,老來糾纏他。畢竟,就是有再深的感情,這幾年時間沖洗一下,也該不了了之的,偏我還不自量力要跑來為難他。

想到這裏,我挺無力的,索性垂下了目光不再給他壓力。我問他“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你願意回來,我是很高興的。”

鄭儉沉默了幾秒鐘才說話“我沒有什麼打算。”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猜,或許他想徵求我的意見。

鄭儉果然還是當初那個鄭儉,連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都不敢理直氣壯,還要顧及我的感受。

我不知道該不該感激他,可我的心此刻很麻木,那些東西,我從不在意,以前即使在意過,也是為了鄭儉而在意。我對鄭儉從來毫無保留。

“你是鄭安最大的股東,我不過是暫代你的職責。現在你要回來,自然應該接手鄭安,你的責任本來就不應該讓我來承擔。”

他似乎對我的態度感到意外,他一定覺得我很不循常理。落大產業,任誰都想分一杯羹,何況這幾年我勞苦功高,分一杯羹本就是應得的。

偏鄭儉你全都想錯了。

我對他澀然一笑“就這麼說了,我明天早上八點來接你。”

於是也沒其他話了,我回到車上,發動車子,離開了他的視線。

後視鏡里我能看到鄭儉一直站在那裏,並沒有走開,帶着一臉奇怪的神色。

我對自己說,湯燦,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呢?這幾年,你不是心心念念都盼着鄭儉回家么?現在他要回來了,你的願望達成了,你還要有什麼其他的奇怪的想法嗎?

你是不是不記得了,你當初在心裏發的那個誓?

怎麼會不記得呢,在鄭儉消失不見的那段日子裏,我發過一個毒誓的。

我湯燦對天發誓,對天承諾過,只要鄭儉能回來,我願意放棄心中這份愛,我願意只和他維持最正常最普通最正常的關係,只要鄭儉回來。

張奕琛嗤笑“湯燦,這也能叫毒誓?”

我不語,每個人心中都有最重要的東西,只要把它拿出來做賭注,那麼這個誓言一定是最毒的誓言了。有些人最重要的是錢,有些人最重要的是命,而對我湯燦來說,最重要的不過就是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情。

張奕琛搖着頭,“這麼一說你倒還真是個情種。”

他指的是我把鄭安拱手讓出的事情。

現在鄭儉已經回到鄭安了,他這一回來,自然引起軒然大波。連報紙都連續報道了兩天,人們又提起了當初那次大規模的搜尋鄭儉的行動,還有鄭安的上層權利鬥爭。

這一來,鄭儉的回來人盡皆知。我還沒告訴張奕琛,倒是他難得想到打電話給我,笑呵呵的在電話里對我說“湯燦,原來你口味這麼重。。。不過,真的要恭喜你,你的鄭儉終於回來了!”

“怎麼這麼說?我能力一般,管理鄭安本來就勉強,現在他回來了,我把鄭安還給他,再名正言順不過。”

“你就不曉得為自己謀一謀?我還真第一次見識像你這麼傻的女人!”

看他一臉我很不爭氣的唏噓表情,我坦然的笑了笑“你不懂我和他之間的緣由。如果沒有鄭儉,沒有鄭阿姨,我湯燦不過是一名孤女,能不能順利活到現在都不可知,還談什麼利益和鄭安?鄭安本來就和我沒有關係,鄭家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係,我姓的是湯,我只是湯燦,並不是什麼名門之後。我的胃口本來就不大,能吃飽喝足就夠了。”

張奕琛皺起眉,還是對我的行為搖了搖頭。“你的話說的很漂亮,可是個人都會說你傻,不信咱現在隨便找個人問一問?”

我看他一眼“你怎麼越來越無聊了!”

張奕琛聞言咧開嘴露齒大笑“可不就是無聊么!不然誰找你出來喝酒。”

我聳聳肩,確實。

不過張奕琛是真的喜歡找我喝酒,因為我酒量很好,每次和我喝酒讓自稱酒仙的他都不得不對我刮目相看,總有意要和我比拼。

他常唏噓“我喝遍國內國外,還真沒見過你這麼能喝又豪爽的女人,我說,湯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我很無奈,我也總想問,湯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麼連喝個酒都不像女人!

有些人矯揉造作都很美,很適合做西子捧心等等美態,而有些人,天生的長相平凡,身材欠佳,只適合粗糙的活着,就像我。無論怎麼努力打扮都和漂亮牽扯不上一點邊,反而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搞成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下場。

所以我早早就學會淡定,再不去痴心效仿那些個美女們的衣着打扮,那樣只會弄巧成拙。好在有鄭儉,總是真心的讚美我,讓我從不曾為自己的外觀真正自卑過。

還記得以前鄭儉總是愛在他那幫哥們面前真心的稱讚我“我們燦燦從小就有自己的品位,怎麼樣,現在長成大姑娘了更有品位了吧!”

而那天其實我只不過是穿了一雙cross的塑膠拖鞋,外加卡其色休閑短褲和繪着搖滾風圖案的白tee。

鄭儉最好的哥們馬天宇就老看不過去鄭儉的護犢心態。

“我說鄭儉你長得人模人樣,在學校里好歹也是排的上名號的一枚帥哥,怎麼眼睛被驢踢過了?眼光這麼差!”

我和馬天宇也很熟,一聽他這麼說,當即我的毛就都炸開了,立刻雙手插着腰朝他喊叔叔“馬叔叔,就算你嫉妒我們家鄭儉也不帶這樣詆毀我們。”

每次這樣馬天宇就會不管不顧形象的亂叫開來“你叫鄭儉都是叫名字,憑什麼要叫我叔叔?我也就比鄭儉大兩歲零四個月好不好!”

這都是很早以前的回憶了,可每次只要想一想那時候相處的點點滴滴,我仍然會感覺到溫暖。

人生的種種美好,也不外乎如此。

我倒是好久沒有見到馬天宇了,今天不知他為何一定要邀我出來吃飯。這些年我接管鄭安,和馬天宇常有業務往來,即使撇開鄭儉的關係,我和馬天宇也是很熟的。

按時到達,推開包廂的門,我才發現原來鄭儉和那位謝小姐都在。謝護士如今穿着打扮都大不一樣,果然人靠衣裝,我一進門看到她都差點眼前一亮。

我微笑着同馬天宇打招呼,“嘿,怎麼你也沒告訴我今天還有別人。”

馬天宇嘿嘿一笑“你這孩子,阿儉怎麼是別人。”

我不說話,眼角餘光卻看到謝護士眉毛皺了起來。我沒有去看鄭儉,我湯燦活了這麼二十幾年,這點把持還是有的。我何必給他添亂?他鄭儉從不欠我什麼,在我的成長中,鄭儉對我抱的可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真感情,如果我們之間有債務關係存在,那也是我欠了鄭儉的。

我對自己說,鄭儉都過了而立之年了,現在他終於有了喜歡的人,我不應該這樣,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有權利無理取鬧的小女孩了。

我不能再把自己當孩子,那個在鄭儉心中活着的孩子已經死了。

我對馬天宇說“你菜點了沒?沒點就快點,姑奶奶我快餓死了。”

馬天宇早對我說話態度習慣了,笑呵呵的“點了點了,都是你愛吃的,放心吧。”

我眉一挑,在馬天宇身邊坐了下來,等待上菜。

馬天宇一貫話嘮,嘴巴總不能消停下來。“阿儉,你回來了也別只顧着鄭安的事情啊,咱院裏那麼多工作,你就不能分擔一點?這個院長都挂名掛了這麼多年了,好歹也要做點實事了吧。”

“這些年辛苦你了,我明天就到院裏去熟悉一下。”

馬天宇點點頭“是該熟悉熟悉了。這可是你的老本行,說到建築,你鄭儉可是狂熱分子,又天賦異稟,荒廢了可就太可惜了。你還記不記得咱當初的時候?班裏組織採風,全班都報了名,就你沒報,班導找到你做思想工作,你就是堅決不去,說走了家裏湯燦沒人照顧。結果呢,採風回來讓交作業,得第一名的還是你。我就搞不懂,為什麼你就是坐在家裏都能比別人有靈感。”

鄭儉聽了只是笑一笑,那些事怕他早都不記得了,難為馬天宇還講的激動異常,唾沫橫飛。我示意馬天宇“那些屁事有什麼好提的,早都陳芝麻爛穀子了。趕緊去催催菜,大家早吃完早走。”

馬天宇對我很不滿“湯燦,你有多忙,幹什麼每次陪哥哥吃飯都搞的這麼緊趕慢趕的!”

我現在早就遲了鄭安的職位,而且暫時閑賦在家,和忙壓根扯不上一點關係。可我就是覺得坐在這裏讓我如坐針氈。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什麼目光去看坐在我對面的那兩個人。我很想同鄭儉說一說話,可我不能,我只有同馬天宇“打情罵俏”。

“誰有功夫陪你吃飯,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成家,老纏着我們像什麼話!”

馬天宇耳朵像狗一樣靈敏“怎麼,燦燦,聽你這話,是有男人了吧?”

我一愣,沒想到他居然能扯到這些有的沒的,“有又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我的事還犯不着你來*心。快快快,快去催菜。”

我提腳去踹他,偏這姓馬的臉皮厚“我管不着,鄭儉總是有資格管的,趕緊的,今天既然露出了馬腳,一定得好好把事情在鄭儉和我面前交代仔細了。”

我剛要開口駁他,就聽到鄭儉先開了口“別亂說話,我有什麼資格管。”

馬天宇聞言一臉震驚,像是吞了只老鼠,嘴巴張得老開。

他一雙眼睛看了鄭儉又來看我,我不做聲,也不回視他,只低下頭盯着桌腳發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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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夢裏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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