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從始至終，顧傾城都像沒有看到忠叔一樣。
一直到顧傾城的身影消失在門內忠叔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才道：“少爺，老爺想請你帶小姐回去看看。”
方歸遠雙手插在口袋裏聳了聳肩，“我想這不可能。”
忠叔頓時一臉難色，“可是……”
方歸遠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不說話，不表態。
一門之隔，顧傾城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剛剛十三遞給她的橘子，細嫩的指尖剝着橘瓣上的絲絡，一下又一下。
十三坐在一旁，手中一下一下的按着電視遙控器，眼睛的餘光卻落在顧傾城身上。
半晌，玄關的門一響。
顧傾城身子一頓，“哥，那個人是不是……”
她能想到忠叔此行的目的，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就是不想看到和面對方鴻博。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鄭安和是讓她家庭巨變的罪魁禍首。可是，面對鄭安和她卻恨不起來，但只要一想到方鴻博曾那麼多年對母親和她冷漠以待，辜負母親的一片痴心，她就再也不想想起這個人。
十三起身，在她頭上拍了拍，抬腳進了廚房。
方歸遠在剛剛十三的位置坐下來，臉上一派從容，他和十三一樣摸了摸她的頭，“不想去就不去，有什麼好多想的，他做過什麼他清楚。”
顧傾城不想讓方歸遠夾在中間為難，但也不想原諒方鴻博，悶了半晌，才默默道：“對不起，哥，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沒關係從來都是說的容易，可要做多少努力才能真的不介意呢？
顧傾城不知道，她也想不到自己怎麼樣才會原諒方鴻博。
這一次，方歸遠卻良久沒有講話。
客廳里令人尷尬的沉默不斷蔓延，直到顧傾城覺得他或許在責怪自己的時候，方歸遠嘆了口氣。
側眸望去，方歸遠幽幽的聲音傳來，落寞、失望，“……我也不能。”
“……”顧傾城詫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表情太過誇張，方歸遠突然笑了起來，“這麼看我做什麼？難道你覺得我是聖母，擅長以德報怨？”
他淡淡笑着，不等顧傾城回答，又微微搖頭，“不，我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被批評會難過，遇到好事會開心，尤其是被禁錮在美國的那些年，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回來了，我一定要代替母親狠狠的揍他一頓，一定讓他知道什麼是黑的，什麼是白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想把他的頭摁進水裏，讓他也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讓他後悔，悔不當初！”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和面上雲淡風輕的表情截然不同，透着陰戾和兇狠，殺氣凜凜，顧傾城能感覺的出來他是真的想這樣做的。
可是驀地，那股子恨意彷彿突然鬆了，消失無痕。
“可當我真的有能力了，有能力與他抗爭了，能夠為母親和你討回公道了，可是……母親沒了。我想讓他跪在母親面前痛哭流涕懺悔的渴望再也不能實現了，”方歸遠垂下投去，難掩落寞。
顧傾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過往，方歸遠或許和她一樣痛苦，甚至身為男孩子，他承擔的更多。
“我們誰都有理由不原諒他，”方歸遠的手輕輕撫過顧傾城的長發，“小月亮，只要你開心，你想做什麼哥哥都支持你。”
顧傾城再度無言，眼睛裏卻熱起來，模模糊糊的讓她看不清方歸遠的臉。
“謝謝你，哥哥。”
方歸遠搖頭，臉上笑容不變，“不管做什麼你都放心去做，只要你回頭，哥哥就在你身後，哥哥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一個人懷揣着空白的記憶在這個社會上掙扎的時候顧傾城沒有哭，被娛樂圈黑的體無完膚的時候顧傾城沒有哭，甚至和方歸遠相認的時候顧傾城也沒有哭，可這一刻，她卻忍不住了。
她何德何能能讓一個人如此真心的愛護呢？
這時，十三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走出來，果盤輕輕的放在顧傾城面前，裏面都是她喜歡吃的，梨子、紅柚、獼猴桃等擺成獨特的造型，十分漂亮。
“吃水果。”十三特有的冷淡的聲音吹淡了兩人的情緒。
方歸遠用牙籤插了一塊獼猴桃遞給顧傾城，“嘗嘗。”
……
兄妹二人終究沒有去赴方鴻博的約，顧傾城第一次知道原來方歸遠許多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方鴻博，甚至若非方鴻博的強制安排，他都不想接管方式集團，用方歸遠的話來講，他想擁有一些除了金錢之外的東西，因為這麼多年方鴻博除了金錢什麼都沒有給過他。
傍晚時分三人正在那晚上吃什麼而感到煩惱的時候，顧傾城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顧傾城拿過手機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
略微一遲疑，顧傾城還是接了起來。
“何老師？”
何遇的聲音很急，語調甚至都比平常高了幾度，“傾城，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顧傾城被他這嚴肅的聲音弄得一楞，下一時端坐起來，“何老師你說。”
何遇沒有直接對過真誠說明來意，而是問道：“你今天被拍到了你知道嗎？”
“被拍到？”顧傾城納罕，她今天還沒有時間看手機，顧傾城不由又問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嗯……是發生了一些，我想要問你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
“跟我在一起……”顧傾城的聲音里透着濃濃的疑惑，她今天只和方歸遠與十三在一起，應該沒有別人了吧？
“那應該是我哥呀。”顧傾城看了方歸遠一眼，仍是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你哥？”何遇似是十分意外，又像是受到了十分沉重的打擊。
“怎麼了？”顧傾城再次追問。
何遇卻不說話了，只是一聲聲的呼吸聽起來十分沉重。
“何老師？”
電話里傳來猝不及防的嘟嘟聲，我經常納悶地看了一眼方歸遠，心說不至於吧，方歸遠和何遇又沒有見過，何遇何至於對方歸遠是這樣的態度？
顧傾城和方歸遠面面相覷，顧傾城開始用手機刷網上的消息。
今天海底世界的人很多，甚至後來有越來越多的趨勢，等現在顧傾城上網去看才發現自己的照片被傳的挺多的，而熱度比較高的幾條裏面配圖有許多，不是自己和方歸遠就是自己和十三，甚至有幾張是三人一起的。
不過，並沒有什麼猜測他們三人關係的說法，多數人都在說偶遇了顧傾城十分開心之類的。
所以，顧傾城看了半晌也沒明白，何遇給自己打那通電話的原有是什麼呢？
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十三抬腳往樓上走去。
所以很好奇何遇到底怎麼了，不過顧傾城還是忍住了沒有給他撥回去。
此刻，南江，何家。
“啊……瘋子！神經病！”
一樓的客廳裏手機和平板的碎片被摔得到處都是，沙發上，尖利的女聲傳來，從何遇和何家人圍在沙發周圍的身體縫隙間可以看到，縮在沙發的一角尖叫個不停的人正是何慧。
短短時間，她的頭髮被揉搓的亂糟糟的，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蜷縮在沙發角落裏，渾身發顫，面上的肌肉不時抽動着，緊張而瘋狂，可笑的是她的嘴巴里還在喊着別人神經病。
何遇和父母緊張的站在她身邊，可惜，連碰她一下也不敢，每碰她一下，何慧就會劇烈的發抖，叫喊也越厲害。
目光撇過落在地上被碎了屏的平板上，何遇神色複雜。
他剛剛看的清楚，何慧是看到那個一臉刀疤的男人與顧傾城的合影之後才突然發狂的，那個人曾經在電視上出現過，是以何慧男朋友未婚夫的身份，可是，何遇知道，何慧哪有什麼未婚夫？
而且，他後來着手查過他，也沒有查到。
可是現在，這個人又出現了，被顧傾城稱之為哥哥。
當初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又為什麼讓何慧這麼害怕？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冒出何遇的腦海，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驀地，他的手機閃了閃，那是郵箱來新郵件時特別的聲音。
晚上，顧傾城猶豫着要不要給葉黎打個電話，分開快兩天了，她……有點想他，想知道他在做什麼，吃飯了嗎？有沒有想她？
可是，手指落在了屏幕上，顧傾城又有些遲疑。
再見到葉黎的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應該沒有了吧？
恰在這時，顧傾城的手機響了起來，正是葉黎。
手指的反映不知比大腦快了幾倍，明明還沒有做好準備要接起電話，可電話已經通了，男人磁性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睡了嗎？”
“沒，還沒有。”顧傾城磕巴了一下，不知道怎麼竟然開始緊張起來，“你……你呢？現在在做什麼？”
“處理工作，”葉黎答道，頓了頓，又補充道：“在我們的床上。”
“……”顧傾城吸了口冷氣，最後一句應該沒有必要吧？
男人頓了一下，笑了，低低的聲音透過信號響徹在顧傾城耳畔，就像那人此刻就在她的身邊。
“剛剛何遇給我打電話了，”顧傾城主動報告，將先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葉黎唔了一聲，瞭然。
被那樣對待過，何慧不瘋才怪。
“我覺得何老師今天怪怪的，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顧傾城問。
葉黎能回答她才怪，“我怎麼知道？”
顧傾城不疑有他，“好吧，我也不知道。”
很快，葉黎就問起今天去海底世界玩的情景，遺憾沒能一起過來，顧傾城立刻表示如果他過來下次自己可以做東道主了。
葉黎大笑，除卻兒時記憶，顧傾城現在不過第二次來東江竟然就敢打包票要做東道主，或許可以稱之為藝高人膽大？
顧傾城被他笑的不好意思，“也就是你了，如果換做是旁人，你以為我會想做？”
“那當然不能做，所以我十分感激啊。”
“……完全沒看出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葉黎罕見的話也比往日多了不少，一直到快凌晨才戀戀不捨的掛斷電話。
二樓書房。
方歸遠問：“都安排好了？”
十三站在一旁，臉色沉鬱難看，沒有及時回答方歸遠的問題。
一直到方歸遠忍不住轉過身，想要再問第二遍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你覺得何遇怎麼樣？”
“何遇？”方歸遠有些奇怪，不過根據多年對彼此的了解，他開始回想何遇，但想了半晌發現自己對何遇的印象並不深刻，只能說：“是個有責任心的人，至於其他的……”
方歸遠搖了下頭，意思是並不好說。
“怎麼突然想起問他？”
十三拉開椅子坐下，一臉嚴肅的表情又繼續問：“如果配小月亮呢？”
方歸遠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是說……”
十三點頭，“我觀察了一陣，這個人還不錯，做人做事都比較客觀，最不客觀的應該是面對小月亮的時候了。”
“你瘋了？”方歸遠跳起來，一巴掌糊在十三的後腦勺上。
十三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依舊繼續看着方歸遠，“反正她早晚都會結婚，這有什麼可瘋的？”
“可你不是……”
“遠哥！”十三打斷了方歸遠的話，臉色嚴肅遠超尋常，“你想多了。”
“嗯？什麼？”
“我對小月亮，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男女之間的那種佔有和激情。對我來說，小月亮對我，就像小月亮對你一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多喜歡她，想要讓她做我的女人，想要做你的妹夫，不是那樣。”
“……”
方歸遠的表情僵在臉上，嘴巴半張着，手裏還端着水杯，但顯然水已經忘了喝，那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
“遠哥！”十三過去抽出他手中的水杯，方歸遠才反應過來，“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葉黎、何遇、十三，這一個一個的男人方歸遠都看的清楚，雖然他們都愛顧傾城，但是，如果讓他選，他更希望是十三。
他們一起成長，彼此了解，如果顧傾城喜歡十三，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這是方歸遠一直以來的想法，可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