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少爺
“那還要疏通關係打通人脈嘛。”蘇成龍煞有介事道,“我打聽過了,一來一回,那是要交過路費的,二兩銀子!怎麼著都是一趟,那肯定進貨越多才越划算啊,反正海帶鹹魚又放不壞,你們說是不是?”
“我們家成龍就是聰明。”蘇劉氏高興道。
這話任誰聽着都有道理,蘇屠戶一時也沒想出邏輯不合的地方,道,“成,過兩天農活忙完我去縣城一趟,和寶蘿拿點銀子使。”
家裏的存銀都給了蘇葉,上次還債的銀子還是蘇寶蘿拿的體己,一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還是得找蘇寶蘿商量,雖然不能全湊,拿個一半也能減輕家裏的負擔。
“那爹你可得快點,不然生意被人搶去了,我插不上伙了。”蘇成龍不放心道。
“知道了,先幹活吧。”蘇屠戶道。
……
蘇葉來到縣城后,將船停泊在碼頭,下去買了兩個挑擔回來。
挑擔就是武大郎賣燒餅挑的那種擔子,木質結構,兩頭四方的木桶帶蓋,雖然沒什麼保溫效果,但是方便省力。
除此之外,蘇葉還買了幾捆油紙,用來包牡蠣餅和花蛤。
她把重一些的花蛤讓劉生挑着,輕一些的牡蠣餅給劉生妻子賣。
辣花蛤定價三文錢一斤,也就是一個包子的價格,這個價格能添一道下酒菜在桌上,花蛤帶殼看着還很多,人們都不會嫌貴。
牡蠣餅則是五文錢一個,兩個包子的價格嘗個鮮,也還可以。
劉生妻子挑的擔子,蘇葉特意讓她把一邊的蓋子敞開一些,劉氏從街頭走到街尾,牡蠣餅的鮮香便香飄整條街,聞到的的小販和行人們都忍不住駐足,是比叫賣聲更響亮的武器。
“享福餅!享福餅哩……”劉氏的聲音通透又顯親切。
“什麼享福餅?”有人聞着香味過來看。
“是府城裏流行的小吃哩!享福的人吃的!吃了享福氣的!”劉氏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方言回答,“五文錢一個,大哥嘗個鮮不?好吃着哩!”
她把擔子放下,蓋子整個打開,鮮香帶甜的味道飄出來更濃。
男人往木桶里看了眼,只見那享福餅黃翠交加,確實是沒見過的小吃。
味道不錯,價格也還可以,男人掏出十文錢給劉氏,“來兩個。”
劉氏沒想到第一單生意做的這麼順利,欣喜不已,忙拿出油紙把牡蠣餅給男人包上,包的好好的遞給男人,“吃好了大哥再來,我以後天天來賣。”
這都是蘇葉教她這麼說的。
劉氏一個鄉下婦人,從沒拋頭露面過,正常時候連搭話都不敢怎麼搭話。
來縣城的路上,蘇葉給她惡補了一些知識,又給她灌輸了一些思想,她這才敢說話。
一些簡單的客套話,記起來不難,客人聽了也舒心。
買東西的男人聽她說以後會在這邊一直賣,心裏想着要是東西好吃,經常買點也不錯。
……
劉氏的生意如火如荼,另一邊,劉生的花蛤賣的也相當不錯。
他的叫賣方法也是蘇葉教的,但和劉氏有着細微的不同。
“辣花花三文一斤,三文錢下酒菜,鮮着哩!”清早霧氣蒙蒙,整條街上都能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音。
“辣”這個字眼,在大商是個陌生的詞彙,大家都沒嘗過,也想像不出來這是個什麼味道。
比起享福餅主打的“鮮甜”,“辣”對眾人來說本就代表着新奇。
於是很快便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劉生順勢撂下擔子,打開兩邊的木蓋。
大家一看,原來這個辣花花就是殼殼兒啊!
殼殼兒這東西,對江南一帶的人來說並不陌生,挨着海邊近,偶爾也會有酒樓讓商販幫忙進點殼殼兒當菜賣。
不過這東西現有的吃法就是水煮,賣點和鹹魚一樣,是因為它帶咸但比鹽價低,還不像魚有刺,但味道其實不怎麼樣,咸腥咸腥的不說,還時常會吃到一口沙子咯牙,大家都不喜歡。
眾人一看到殼殼兒,不免都十分失望,搖着頭要走。
劉生見勢忙道,“咱們的辣花花和酒樓的那可不一樣,獨家秘制,用了十八種香料,那是在府城都嘗不到的味道,大家嘗嘗哩,不買也可以嘗嘗嘛。”
邊說,邊拿出備好的盤子鏟了一碟花蛤,托着端給眾人,“免費嘗,不好吃不要錢!”
古代不像現代,超市哪哪都有試吃,這時候糧食產量低,乞丐滿大街都是,做點吃食生意利潤也不十分大,免費那是嘗不起的,所以也沒有商家做類似的活動。
蘇葉猜到花蛤前期會被排斥,所以讓劉生用試吃的方法賣,劉生乍聽聞時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想的都是那豈不很賠錢?
不過他是為蘇葉做事的,蘇葉說什麼他都會聽。
這會兒,見大家聽到不要錢都七手八腳的過來嘗,劉生心疼的不行,但記着蘇葉的囑咐,仍笑臉迎人。
“怎麼樣各位客官,是不是好吃着哩?”
眾人神情各異,表情都很微妙。
辣這個味道,有人天生就不適應,但也有人吃一次就愛上,不適應的人有的皺眉吐掉了,愛上人的滿臉驚喜,掏出錢來買。
“給我稱兩斤。”
“我來三斤。”
“這殼殼兒怎麼做的,居然一點都不腥,吃到嘴裏火燒火燎的,還挺好吃。”有人趁着稱斤時又拿起來一個嘗,津津有味的細細品着。
“我一次吃到不腥的殼殼兒,別說,比魚肉有嚼勁兒啊!”另一人也拿起來一個吃。
劉生看着心疼,但記着蘇葉的囑咐,並沒有阻止,暗自加快了給人稱斤的速度,笑着回道,“那當然,我們是十八種香料秘制的嘛!”
“真是十八種香料啊?”
“那當然,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好吃?”
“是挺好吃的。”
花蛤這東西因為有殼,顯得十分多,兩斤能稱一大盤子,真吃的時候也沒幾兩肉,所以說最適合做下酒菜。
劉生給每人用油紙包好,看起來好大一包,圍觀的人看着覺得划算,買的人越來越多。
只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劉生夫妻二人就賣光了滿滿一大桶花蛤和一桶牡蠣餅,拋除成本細算下來,凈賺了有四兩銀子。
聽蘇葉說完利潤,夫妻二人都驚呆了。
他們平時靠捕魚而生,吃不完的魚除了用來換糧食也會拿到集市上賣,但一年下來,也存不下幾兩銀子,蘇葉只用了一上午,居然就賺這麼多!
原先聽蘇葉說賺多少錢,那都只是個數字,如今親身參與了,才感覺到真實感,並且這些銀子裏面,也有他們的一份。
劉生夫婦二人激動的不能自己。
蘇葉把銀子收起來,伸了個懶腰,“中午了,先找個地方吃午飯吧,下午你們繼續賣,我和阿凌去賣船上的,你們要是賣完早,就先划船回去,不用等我們。”
“好好。”蘇葉現在說什麼劉生都奉如聖旨。
蘇葉起身,掀開帘子出了船艙,想到什麼又回頭,“對了,下午可能會有飯館和酒樓要和你們買,記住,不能賣給他們太多,要是有誰想花多點錢包了,也不賣。”
“為什麼?”劉生不解,在他看來,要是有酒樓願意包了,那便是少給點錢也划算的,省得來回叫賣。
“因為酒樓會拿這個做他們的招牌。”鄭凌解釋了一句。
“……”劉生還是沒明白,但又不好意思問。
他原先認識蘇葉的時候,也覺得鄭凌可能是因為長的太俊了,才留在蘇葉身邊做小白臉,直到最近和蘇葉一起,才看清鄭凌和蘇葉在很多事情上都極有默契。
這兩人的想法是在一個高度的,和他們都不一樣。
“我問你,如果酒樓買過去說是他們的招牌菜,久而久之,是不是就變成他們的了?”蘇葉問。
“可是就算他們不賣,我們也沒有自己的招牌啊?”劉生還是沒轉過彎。
“誰說的。”蘇葉道,“以後我們會開自己的酒樓,這是我們的招牌,還能被別人搶去?”
“蘇姑娘還要開酒樓?”劉生瞪大眼睛,腳步都停住了。
“那是自然,這樣挑着擔子買,才能賺幾個錢?”蘇葉跳下船,“我已經在物色地方了,最多一個月就能開張,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在這段時間把招牌給我闖出去,到時候酒樓一開,就有很多慕名而來的客人了。”
“……”劉生是真的驚呆了。
他這一輩子,只在成婚的時候去酒樓買過飯食,那畢竟是一生一次的好日子,他才捨得銀子給妻子吃點好的。
平時像酒樓這種地方,他是進都不敢進的,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認識的貴人,居然要開酒樓了?
劉生不禁覺得自己身份都高了一些,要是和那些漁民朋友們說起,夠吹一把了。
思索間,行至一間酒樓門前,蘇葉帶走頭了進去。
鄭凌也神色自如的同蘇葉一起進去。
劉生看着面前氣派的二層小樓,硬是沒敢動,和劉氏一起停了下來,面面相窺。
“走啊,怔着幹什麼呢,你們不餓啊?”蘇葉轉身叫他。
劉生不敢讓她等,忙拉着妻子邁進門。
店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四位客官裏面請……”
“上二樓要個雅間吧,別太吵鬧。”蘇葉看着一樓滿堂的客人皺了皺眉,此時正是飯點,店裏人挺多。
“好嘞,客官樓上請……”店小二在前頭帶路。
劉生不禁佩服蘇葉的底氣,明明同樣是村子裏出來,蘇葉竟然敢對酒樓的小二這樣說話,還點名要雅間,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的。
也不知道雅間得多少錢,這頓飯會不會把今天賺的銀子都花光了?
劉生胡思亂想,上樓一路東張西望,第一次進這種氣派的酒樓,他只覺得什麼都新鮮,便是那木質的樓梯也是第一次踩,踩上去發出吱咯的聲音,他心驚膽顫的扶住扶手,生怕摔下去。
上到二樓后,視野更加開闊,憑生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往下看人,只覺得街上的行人看着都稀奇的不得了,夫婦兩人站在欄杆旁邊看個不停。
蘇葉見他們喜歡,便也沒有再往裏面去,對店小二道,“不用雅間了,就在窗邊吧,菜單拿來。”
店小二忙把菜單遞上去。
蘇葉和鄭凌在桌前坐下,默契的分看一張菜單。
之前他們在外做生意吃的都是小吃,還沒來過大酒樓,既然打算開酒樓,肯定要做一點考察。
兩人一目十行的看過一遍菜單,大概對這個檔次的酒樓心裏有數。
蘇葉招牌菜都點了一個,把菜單還給小二,“你們這有什麼招牌酒水?”
“我們這招牌有雕花酒和雄黃酒兩種。”小二道。
“都來一壺嘗嘗。”蘇葉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拿起菜單,風一陣的下樓去了。
蘇葉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遞給鄭凌,“阿凌也是第一次來酒樓吧?第一次看到樓梯,不覺得新奇?”
鄭凌掃了眼還在那兒研究欄杆的劉生夫婦,不動聲色的接過茶杯,“夢裏時常會夢到。”
蘇葉越發肯定,鄭凌之前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最次也是個大戶人家少爺。
“阿凌還夢到什麼了?”她問。
鄭凌頓了頓,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經被蘇葉知道,貼近她壓低聲音,“京城,馬車,府邸。”
那可不只是個少爺了,蘇葉倒也不意外,道,“等賺夠了錢,我陪阿凌上京。”
“好。”鄭凌道。
話音剛落,身後有人叫道,“蘇姑娘!”
蘇葉轉過頭,看到后桌坐着個熟悉的面孔,是程安。
應該是衙門內的聚會,還有幾個和程安穿着一樣官服的衙役也在,一共五個人。
“蘇姑娘,可真巧啊,在這碰到您。”程安忙起身過來。
他殷勤太盛,同桌的幾個衙役都有些詫異。
要說縣城富戶他們也認識幾個,客氣是客氣,但都沒到這個程度,是何人物,能讓程安這麼巴結?
當看到鄭凌一身非富即貴的冷俊氣質,幾人猜想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低調出行,轉眼看到蘇葉穿着粗布麻衣,半邊臉上鮮紅的胎記不加遮掩,又都迷惑起來。
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