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守株待兔
“似乎有內口的器官存在。”
綿軟的馬蹄輕蹬,剛剛的場面將這匹年輕的馬兒嚇得夠嗆。
夏爾回想着剛剛的經過,在戈多吼叫時,似乎在對方嘴裏,看到了異形一樣的內口。
“真是詭異的怪物。”
可令他不解的是,這些不死的怪物為何違反常理的將他包圍,最後又退了回去。
戈多喜歡糖,交糖不殺,是洛塔林人一代又一代,用生命換來面對戈多時的求生法則。
隨身帶糖,也成了這裏的人,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可剛剛的那些戈多們,不僅沒有理會我撒下的粗糖,就連離開時,也對地上的糖塊視而不見。”
這完全違反了常識!
如果讓一位洛塔林人看到,一定認為,這是在挑戰他的認知和智商!
“可也不對,我和約書亞第一次走出林子,還有來時的路上,都遇到了戈多的追逐,扔下粗糖才算脫身,難道……”
夏爾猛然抬起頭,足足愣了一分鐘,終才無奈嘆了口氣。
“柏拉圖問得在理,我是誰,我從哪來,我到哪去……”
砰……砰!
這時,濃霧遮擋了煙火的彩光,但天邊依舊傳來了沉悶的爆炸聲。
夏爾抬頭看向右手邊的方向,心中估算着距離,轉過馬頭離開了原地。
洛塔林的樹木並不密集,但大多冠部繁茂,所以遮擋了天空,但縱馬並不影響。
俯着身子以免被樹枝刮到,夏爾疾馳了七八分鐘,越馬踏出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就是這裏!
他看着這條可容三四輛馬車并行的大路,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比想像中的容易。”伊莎貝爾面無表情。
夏爾笑了笑,馭馬停在對方身邊道:
“如果是約書亞先找到,他一定會認為,這是命運的安排。”
“我覺得也是,是女神的安排。”伊莎貝爾直接說道。
約書亞跟蹤她的動作隱藏得並不完美,既然兩個傢伙已經知曉自己信仰黑夜女神,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隨後,她話鋒一轉,指着身後道:
“這裏像是曾經有人居住,你覺得像什麼?”
夏爾順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大約一百米開外,這條大路到了盡頭,有兩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兩邊,破損十分嚴重。
石柱?大路?夏爾思索片刻,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像是一座規模巨大的莊園,那裏是入口殘留下的門框。”
伊莎貝爾吸了口氣,頷首道:
“沒錯,但我在洛塔林從來沒有聽說過,在林子深處,有過這麼巨大的莊園,這幾乎比得上一座小鎮了。”
“從來沒有?”
“是的。”伊莎貝爾點頭,環視一圈,“就像地圖比例的失真,這裏的森林,絕大多數地方,已經很多年無人踏足。”
“不僅僅是疫病,還有戈多那種怪物。”
夏爾“嗯”了一聲,十分認同。
對普通人來說,進入林子就像潛水,糖塊就是氧氣,總會有個限度。
曾經有人試圖用車隊栽滿粗糖,但結果並不好,過多的糖塊,只會引來戈多的搶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過多久,約書亞的聲音從前方的濃霧中傳出。
二人提馬前行,與其聚到一起,頂着濃霧,朝着墓園深處趕去。
路上,伊莎貝爾也向約書亞描述了大路盡頭的門框。
但約書亞也想不出什麼道理,如果這裏是墓園,那墳墓區的比例太小;如果是莊園,按他估計,也只有一省總督才能有資格批下這麼大一塊地。
況且,這裏雜草叢生,樹木毫無修剪,明顯已經廢棄多年。
夏爾一直保持着沉默,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提出自己被戈多包圍的事。
三人就這樣一路緩行,直到再次抵達盡頭,來到了墓園區域。
“在前面。”約書亞神色複雜。
伊莎貝爾沉默不語,仔細打量着周圍,在洛塔林長大的她卻第一次來到此地,被周圍景象吸引,心中頓時驚詫不已。
“跟我來,這邊有個屋子,裏面有工具。”
說完,夏爾調轉馬頭,在他的帶領下,三人穿過長滿瑩草的石板小路,找到了那座腐朽的木屋。
等待了稍許,他率先下馬,拾梯而上,輕輕推開了木門。
約書亞舉着火把跟上,伊莎貝爾則在小院的雜草中看來看去。
屋中的模樣一如從前,與夏爾離開時別無二樣,桌上是燒光的蠟燭,牆邊還有着一張緝捕令與十餘枚鐵釘。
看來埋我的人沒有回來過……他心裏想着。
“這就是你被人綁來的地方?”約書亞語氣並不嚴肅。
夏爾搖了搖頭,上前撿起那張緝捕令,想也不想,抬手湊近火把,看着自己的畫像一點點被火焰吞噬:
“彼此彼此,離埋你的地方也不遠。”
二人相視一笑,從角落挑了兩根還算結實的鐵鍬,離開了屋子。
外面,伊莎貝爾看着二人出來,招了招手:
“這有塊碑。”
“碑?”約書亞上前扒開雜草,果然看到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面似乎有文字,但早已被破壞,只剩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符。
“……領地,駐地,庄……嘶……”約書亞直起身,“是古法羅文,應該是某位領主的私人領地,這還真是個莊園!”
“不過,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法羅王國很早就沒有領主了,最後一位領主活在將近二百年前,從他死後,王國發生過……宮變……就取消了這樣的制度。”
約書亞砸了咂嘴,他沒有說的是,帶領宮變的人正是他的祖先。
包括他的曾祖,進行宗教改革的“聖父”加林三世,他的父親白衫王——施坦因二世,都是這一脈的傳承。
他也清楚,自己這一脈的王室成員,向來不怎麼老實。
三人稍作沉默,又商量了一會,在沒有任何頭緒后,便沒有理會石碑出處,轉而趕到了約書亞的“墓”前。
伊莎貝爾拿着袋子,夏爾和夏爾揮動鐵鍬,泥土翻飛。
很快,一錠錠樸實無華的金塊,純度極高的銀塊被挖了出來,隨之還有不少流光溢彩的寶石,以及一些綢布燙金的文書。
伊莎貝爾站在一旁,越是看着二人挖出來的東西就越心驚。
尤其是那些文書,做工用料之精細,恐怕洛塔林所有的教會都無法完美複製,內容更是從沒見過。
她深深皺眉,不由得對約書亞的身份充滿疑惑。
“其實這些東西沒什麼用。”
這時,約書亞撿起一塊白色長布,看着上面的燙金密文,搖了搖頭,順手扔進了袋子。
“不能賣嗎?”夏爾順嘴問道。
“誰會買?不僅是給死人用的,還是啟示之父教會的祈禱密文。”約書亞壓低嗓音,又扯出一條長布,“不要命了才敢把這玩意買回家,天沒亮,教會的使徒就會請你去喝咖啡……”
十幾分鐘后,三個袋子裝滿,二人停下了手。
約書亞的石棺很大,以至於還有一些寶石和文書留在裏面,但金銀錠已經被拿光。
估算着三匹馬的負重,他們沒有貪心的想法,金銀好說,寶石在這麼個小地方,其實也不好賣。
將泥土回填,約書亞在平地上將夯土踩實,鬆了口氣。
這些工作量,對於成為“哨兵”使徒的他來說不值一提,但重新回到這裏,和過去告別,也算是解除了他半個多月里的沉悶。
他之前很不想去考慮,為什麼大哥和父親會變成這個樣子,但現在,他倒是開始希望夏爾的動作能夠更快,更大膽一些。
“約書亞?”這時,伊莎貝爾念叨起他的名字。
“沒錯,約書亞。”他自信轉身,伸出手,“約書亞·施坦因·加林,“白衫王”施坦因二世的施坦因,“聖父”加林三世的加林。”
“你……”伊莎貝爾眯着空洞的雙眼,震驚無語。
另一邊,夏爾放下鐵鍬,早早離開了那裏。
約書亞的變化他看在眼裏,這個傢伙還在試圖用愛感化伊莎貝爾,拯救這個只論生意,對人性失去信任的靈魂。
這種事他不擅長,所以給二人留下了空間,自己則找到了那座熟悉的墳墓——曾經埋葬自己的墳墓。
火光驅散濃霧,夏爾腳步輕捻,看着地上沾染血污的麻袋……
“麻袋呢?!!”
他猛然愣在了原地,握着火把的手驟然收緊。
就見原本應該放在地上的麻袋不翼而飛,而自己的那座墳,也有着被鏟開的痕迹!
“呼……呼……”夏爾的胸膛劇烈起伏,連退了兩步。
眼前的景象,只有一種解釋。
“埋我的人回來過!他知道我不見了!”
啊……吼!!!
就在這時,一道凄厲的吼聲從濃霧中傳出,驚得夏爾抬起了頭。
可下一秒,大地突然出現一股無形的巨力,憑空降臨,吸引着他險些跪下!
還沒直起身,一抹寒光閃起,夜風擦身而過,帶來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