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羽毛
金志溫的身體情況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精神狀態不太好,吃了養魂草之後便恢復了一點神智,不過只是會認人,話還說不太清楚,原本還挺好的,冶蘭裴一直在照顧他,但有次金志溫自己照到了鏡子,被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因為接受不了自己不人不鬼的樣子,摔了鏡子就想自殺,幸好被采兒發現了,等他醒過來后,說什麼都要離開冥界回家,而且見到冶蘭裴也只對她說‘你走’兩個字。
靜修見金志溫如此,就讓冶蘭裴在大半夜時送他回凡界,冶蘭裴帶着金志溫回了黃鳥和綠耳的那個小院兒,金志溫如今成了厲鬼翁,不管他接不接受,他的身體已經變了,變得懼怕陽光,喜歡陰暗的地方,而且有些能力是凡人所沒有的,即使他想在白天出去,但還是控制不了心中的懼意,越是如此,他越是暴躁,而他身邊只有冶蘭裴,所以冶蘭裴就承受了他的怒氣。
原本送給冶蘭裴的玉葉又回到了欣兒手中,因為冶蘭裴說金志溫現在不想娶她了,所以就還給了欣兒,等金志溫又想娶她的時候再送,欣兒沒多說,她覺得冶蘭裴還回來也許是因為‘它’有着讓他們倆都痛苦的回憶吧。
欣兒和安了夭儀去看過他們,對於這個情況誰也不好插手,安了和夭儀也一樣,金志溫只有慢慢接受自己不再是凡人這個事實,至於冶蘭裴,這大概是她命中的情劫吧。
“金老闆從老家運來的香火還是照舊供給各家鋪子和寺廟,聽送貨來的人說,金老爺以前手底下的老工人現在都是靠金老闆吃飯,”欣兒道,“所以我多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以後直接把貨都分送去各處,不必送去金家了。”
冶蘭裴現在也無心管這個,木然的點點頭,“謝謝你欣兒姐。”
欣兒拍了拍冶蘭裴的手,本想安慰冶蘭裴幾句,房間裏突然響起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冶蘭裴就急急忙忙跑了進去,欣兒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小院兒,又去各家商鋪轉了轉,才順道去劉忠遠教書的地方看看劉緋。
“乾娘!”劉緋一出來就朝欣兒跑過去,一下抱住她的腿,“乾娘,我可想死你了。”
欣兒蹲下身,看着越發大了的劉緋,“小丫頭,前兩天不是才回山莊嘛。”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劉緋搖頭晃腦的念了句,“先生教我的。”
“瞧瞧,不愧是上學堂的人了,”欣兒整了整劉緋的髮絲,“學堂可有人欺負你?”
“沒有,哥哥姐姐們看我小都讓着我呢。”劉緋搖搖頭,笑的一臉燦爛。
“餓了吧?乾娘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吃好吃的。”劉緋高興的拍手。
“那我去和你‘先生’說一聲。”劉緋和其他學生一樣,在學堂叫劉忠遠‘先生’,不叫‘爹’。
“有個和乾娘一樣漂亮的姐姐來找先生,”劉緋被欣兒抱着往學堂後面走去,指着其中一個偏廳,“不知道走了沒有。”
“哦?”欣兒笑了笑,來到偏廳往敞開的門裏看了看,沒見着人,抬手敲了敲門,才抬腳進了小廳,這才看見背對着她們在側邊站着的劉忠遠,“忠遠?”
劉忠遠轉過身,“你怎麼來了?”
“……”欣兒將劉緋放下,看着劉忠遠皺了皺眉。
“先生,”劉緋朝劉忠遠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師生禮,才高興道,“乾娘來帶我去吃好吃的。”
“哦,那你去吧,”劉忠遠看向劉緋,點點頭,“今晚可以和你乾娘回山莊去,明日爹再去接你回來。”
“真的!太好啦!”劉緋高興的一蹦,轉身拉着欣兒的手,“乾娘乾娘,我們走吧。”
“好。”欣兒朝劉緋笑了笑,又看向劉忠遠,“忠遠,你沒事吧?”
劉忠遠的臉色太蒼白了,而且明顯在忍着什麼,甚至表情都帶着一絲牽強的假意。
“沒事,就是身子有點不舒服,”劉忠遠搖搖頭,“別擔心。”
“那我替你請個大夫?”
“不必了,緋兒餓了,你們去吧,”劉忠遠彎了彎嘴角,“我小睡一會兒就好了。”
“先生……”
“緋兒別擔心,爹只是今早起的太早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劉忠遠低頭咳了幾下,“是有點累了,都是這幫學生太皮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你還要照顧緋兒,別太累了。”劉忠遠看着的確是很疲憊的樣子,欣兒點點頭,牽着劉緋走了。
劉忠遠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一個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急忙伸手撐住桌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無比哀傷。
“你說他們……都知道?!”劉忠遠通紅的眼中儘是茫然。
話音一落,小廳中出現一道身影,竟是伊人,伊人嘆了口氣,“他們當然都知道。”
劉忠遠眉頭緊皺着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公子和小儀明明告訴我,小耳她只是……只是因為與我成親犯了錯,所以被天界的人抓回去了,只要我等,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
“公子與魔王成親這事都沒人管,區區與一個凡人,天界又豈會放着‘大魚’不管而去管‘小蝦米’呢?而且,綠耳只是個小妖,並未成仙,天界更不會管了。”
“我不相信!”劉忠遠猛的抬頭怒視着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我相信公子和小儀,你來路不明,我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
“我與綠耳和黃鳥曾在修上一起住過很久,”伊人道,“你可聽過綠耳和黃鳥她們說書時所說的故事?如果聽過,可還記得那故事中有位清泉上仙,是唯一自修山升的仙,我叫伊人,我就是清泉上仙。”
劉忠遠自然聽過,甚至也曾聽綠耳提起過伊人這個名字。
“綠耳和黃鳥是我的好姐妹,只是我成仙之後就很少下凡,知道她……不在後,我也難過了許久。”
劉忠遠跌坐在椅子上,楞楞的聽着,嘴裏喃喃着,“死了?小耳死了?不在了?她死了?不會回來了?”
“她的確是死了。”伊人點點頭。
“……”劉忠遠閉了嘴,木然的坐着,過了許久才自嘲的笑了起來,“呵呵呵,其實我心裏也曾懷疑過,可是因為公子和小儀,我才打消了……難怪…我每次問公子小耳的事,他總是遲疑,原來是開不了口啊。”
“公子瞞着你是為你好,”伊人道,“你千萬別怪公子。”
“……”劉忠遠搖搖頭,“小耳最敬重公子,我怎麼會怪他。”
伊人抿了抿唇,看着生無可戀的劉忠遠,“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想不想讓綠耳活過來?”
劉忠遠眼瞳一縮,抬眼看向伊人,“你說什麼?”
“我有辦法或許能讓綠耳活過來。”伊人和劉忠遠對視。
“你……”劉忠遠微微起了身,但又一頓坐了回去,腦中亂成一團,下意識的搖頭,“你有辦法?如果有辦法,那公子和小儀豈會不知道?”
“公子他也不是萬能的,而且…小儀是什麼身份你也知道,公子如今不想與天界的人有過多的來往,我的辦法是從天界的人那裏得來的,公子自然不知道。”
“……什……什麼辦法?”劉忠遠站起身,有些激動,“你真的能讓小耳活過來?不是騙我的?”
“如果不是真的,我就不會明知會被公子責備,來把這事告訴你了,而且,你區區一個凡人,我跑來騙你作甚,”伊人點點頭,“不過這個辦法需要你的幫……”
“我幫!只要小耳能活過來,我什麼都願意做!”劉忠遠點頭,急忙打斷伊人。
“而且這事你得答應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劉忠遠一愣,“為什麼?公子和小儀也不能知道?”
“不能,”伊人點頭,“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且這事是逆天而行,如果是為公子好,那就不要告訴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是逆天,那你為何願意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為了綠耳,”伊人嘆了口氣,“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嘗試?”
“我要怎麼做?”劉忠遠點頭。
伊人沉默了一會兒,“我需要公子的髮絲。”
“什麼?公子的髮絲?”劉忠遠皺眉,再次狐疑的看着伊人,“你不讓公子知道,又要公子的髮絲做什麼?”
“綠耳自成妖以來便一直待在公子身邊,是看着公子身上的靈氣養着的,公子是蒼皇上神,身上的任何東西都是異常寶貴的,不用公子的也可以,但綠耳的活過來的幾率不大,”伊人無奈道,“就如同一劑良藥的藥引,這‘藥引’是關鍵所在,只有公子才最合適。”
劉忠遠聽完看着伊人良久,“就只需公子的髮絲?”
“……不止,還要…”伊人一頓,“綠耳的屍身。”
‘屍身’這兩個字叫劉忠遠好不容易稍微冷靜下來的腦子又亂了起來,心臟更是一陣一陣的抽痛。
“我也只是偶然得到此法,想嘗試一下,但辦法並不太好,與你多說也無益,公子知道也許不會同意,也許會同意,但我想為了不牽連公子,綠耳也一定不會想讓公子知道的,”伊人將一根翠綠的羽毛放在一旁的桌上,“綠耳是你的妻子,如果你想讓她活過來,可以隨時找我。”
劉忠遠的視線落在那跟羽毛上,唇微微動了動,抬腳顫顫巍巍的走過去,拿起那根羽毛,瞬間濕了眼眶,“這是……”
“這是綠耳曾送給我的,”伊人嘆息一聲,“你好好考慮,如果不願,還請你當我沒來過。”
“好!”這跟羽毛如救命稻草似的被劉忠遠捧在手心裏,他雙眼朦朧又急切,“我要小耳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