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病人已停止呼吸
“但沒什麼意義，我也不想生活在怨恨中。我現在的生活我挺滿意的。”
陳暮星頓了下繼續說：“爸媽對我都挺好，我生活的很知足。”
“很知足……”
江霽月垂下眼睛，念着這三個字，眼淚落的更加洶湧。
若是陳晞知道知足，他們所有人又何至於到這一步。
“那就好，你過的好就好……你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陳暮星想說你沒必要為我擔心，我們之間也並沒有到這種關係。
但看看江清月還是沒有開口，媽媽說想讓她瞑目，想讓她親口對自己說對不起，那自己聽着便是了吧，沒必要，沒必要再去多說什麼。
江霽月對着陳暮星其實也說不出太多的話，她之前對陳暮星做的種種惡還歷歷在目，她在知道她們的身份，在知道陳暮星是她的親生女兒之後，在陳晞跪在腳邊哭着求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心軟，站在了陳晞那一邊。
她早就傷透了陳暮星的心，她又有什麼臉面去祈求她的原諒，她甚至都不該再有臉求着她見自己。
她說不怪自己……她說沒意義……
沒意義也好，像個陌生人一樣，無愛也無恨，死了之後就將自己忘掉，也將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忘掉。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自己怎麼配，又怎麼配被她惦念呢？
“暮星，對不起，對不起……”
她握着陳暮星的手，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暮星，沒有看好你，沒有照顧好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她抓着陳暮星的手，意識慢慢的開始模糊，她拚命的想睜開眼睛，想最後再看一眼她的女兒，曾經，曾經她們有很多次這樣面對面的機會，每一次都是她的惡語相向，甚至，曾扇過她巴掌，潑過她咖啡，還是在暮星知道她們的關係之後。
她得多難受啊，她當時得多難受啊……不怪她，不怪她當時不願意說出來真相，不願意認她。
誰會想喊一個這樣對自己的人做媽媽呢，誰會想認一個想挖掉自己眼睛的人做媽媽呢……
這是她們，這是她們都知道真相之後，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對面而談，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體溫。
可惜……
可惜她撐不住了，她看不清她女兒的臉了，她也抓不住女兒的手了。
“對不起……暮星……”
手慢慢垂落，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依舊是對不起。對不起陳暮星，對不起沒有看好她，讓她流落在外，遭受這些苦難。
對不起……
對不起啊女兒……
她輕輕的吐出口氣，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姐！姐姐！姐姐！”
“霽月！霽月！醫生，喊醫生！”
江清月和陳允舟抓着她大聲呼喊着搖晃，聶聞宣跑出去喊了醫生。
陳暮星獃獃的站在原地，看着江霽月不甘的閉上眼睛，手也從她掌心垂落。
“暮暮，我先帶你出去。”
沈清硯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她就獃獃的看着眼睛的一切，不哭也不動。
“暮暮……”
沈清硯又喊了她一聲，醫生也已經匆匆的趕來了，家屬退到一旁，沈清硯攬着她的肩膀，將她帶了出去。
“暮暮，你還好嗎？”
沈清硯將她帶到安靜的拐角處，彎下腰來看她。
“我，我沒事。”
陳暮星回過神來，衝著他搖了搖頭，臉色依舊是蒼白沒有血色的。
“我沒事。”
她又喃喃說了一遍，似在告訴她自己。
“別怕……”
沈清硯將她抱在懷中，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頭髮，用側臉蹭了蹭她，想讓她能稍微好受一些。
“不行了，病人已經停止呼吸。”
病房裏傳來醫生的聲音，和江清月的哭聲，沈清硯感覺自己的脖頸處也有了濕意。
畢竟是親生母親，血脈相連，又怎麼會一點兒也不難過。
沈清硯將她更緊的抱在了懷裏，無聲的陪伴着她。
“我並不想哭的……”陳暮星靠在他的心口輕聲的說，“我和她沒有任何的感情，我知道自己並沒有難過到哭泣的程度，但是，止不住……”
眼淚完全控制不住的一直掉落，陳暮星連擦拭都來不及。
“我知道，是生理反應，是人之常情，這是正常的暮暮，沒關係的，等眼淚都落下來就都好了。”
倆人就站在醫院不顯眼的角落裏，沈清硯抱着她，讓她的眼淚浸濕自己的衣服。
等陳暮星的情緒減緩之後，江清月也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徑直過來。
“謝謝你暮星。”
她眼眶通紅，神情萎頓，畢竟是感情一直很好的雙生姐妹，即便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這一刻來臨，難過還是要比任何人都要強烈些的。
此刻看着陳暮星的表情，還有一些愧疚和心虛在裏面，畢竟算是她為了完成姐姐的意願，半強迫暮星過來的。
雖然她是和自己過來的，但難免不會有怨氣。
陳暮星看着她這表情，便知道她心理在想什麼，過去伸手抱住了她，小聲的安撫她說：“你要保重身體。你是我和繁星最重要的人。”
算是讓她安了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她控制不住的伏在她的肩頭，再次痛哭出聲。
“我不忍心，她已經病成了這樣，我真的不忍心暮星，謝謝你，謝謝你……”
江霽月在最後的這兩天幾乎每天都在昏迷中，夢囈中全在喊着陳暮星的名字。
每天每天的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暮星，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知道錯了媽媽真的知道了，你理一理媽媽，你看一眼媽媽好不好……”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不，我不配，我知道我不配……我不配……我怎麼配……”
……
在江霽月準備自己過去求陳暮星過來時，聶聞宣其實是不太同意的，他怕江霽月會提更多的要求，比如“叫她一聲媽媽”，他更不想他們的暮星為難。
但江清月卻斬釘截鐵的說，她不會。
她連夢中都不敢提出這個要求，又怎麼敢在看到陳暮星時，提這種天方夜譚呢。
而果然，也是她更加了解自己的姐姐，別說這個要求，在見到陳暮星的時候，江霽月甚至連媽媽這兩個字都不敢自居。
江霽月比任何人都清楚，陳暮星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陳晞。事到如今，陳暮星怎麼可能認她呢，她自己又何必臨死臨死再讓她更厭惡自己。
她能來見自己一面就已經是一種奢求了。
喊她媽媽……她怎麼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