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上班報到
有詩云:
美妙天堂人人想,以為揚城是香港。
到了城裏進了廠,機器開得嗡嗡響。
工資不但不理想,吃飯就像上戰場。
打工生活真不好,菜里可以吃出草。
湯里蒼蠅在洗澡,桌上螞蟻在賽跑。
菜里本來油就少,桌下還有蚊子咬。
……
我,崔來寶,是個地地道道的蘇北男孩;有些黝黑的面部輪廓依然清晰,被風沙吹過的和酒刺留下的毛孔深深刻在臉上,粗野中還透出一絲文質彬彬的模樣;濃黑的眉毛,單眼皮,兩隻小眼睛格外有神,顴骨微高,鼻樑高大挺拔;不胖不瘦的標準身材;海拔不高不低,給地球的壓力稍微有點偏大。
我相貌不醜不俊,才能不華不麗,整個兒一個庸加俗,走在人群中絕對沒人輕易認出我來。
今年剛從一個不出名的三類院校畢業,一般人我是不告訴他的,所學專業是文秘,但也不透不徹,半瓶子醋而已,反正上街購物也不用之乎者也。
我家是世代做維修工程的——修理地球的;到了我這一代,才稍微有點小出息,出了一個上大專的,可惜還得自己找工作。
就是我這樣的庸加俗的一個人,竟福星高照般一不留神、陰陽差錯、莫名其妙地進入了揚城的一家電子廠工作。
不是有句話叫做“工作着就是美麗的!”嗎,於是我就去報名參家工作了。
我這次來報道,在網上看這個電子廠還不錯,惹得幾個沒有找到好工作的同學直罵我走了狗屎運。
這讓老衲結結實實地高興了一大把,興奮了好幾個晝夜,經常在鏡子面前做着迷人的鬼臉。
報到的時候,我心裏頓時涼了大半截,猶如醍醐灌頂,和想像的美好狀況大相庭徑。
那些掌握我命運的人,竟將我分了好幾次,幾個鏗鏘有力的落差,最終將我分成了人力資源部里的一個小職員,唉!
當面試的時候,我一再強調,是學文秘的,並神吹海侃了幾番,差點把三皇五帝搬出來。那幾個考究我的好傻叉均都默默地點了點,表示很欣賞我的。
我百分之一百零一地認為,最起碼得把我分到大部門之類的舞台才較為適合嘛。沒想到是這樣,哎……,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口水直飛三尺,老衲氣餒地直搖頭。
氣餒歸氣餒,想想自己是從農村走出來的新生代,在這麼一個大城市裏,無親無又沒什麼大樹來乘涼,只能靠自己打拚,分配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只能阿Q般地自想自我安慰。
我心灰意冷地到了人力資源部去報到。
接待我的是一個分管人事的副經理,是個老傢伙,有點禿頂,一臉橫肉,滿臉的因為青春疙瘩痘留下的坑坑窪窪有點像麻子。
這個副經理,先是鄭重其事地將這個核桃大小的人力資源部的整體狀況簡明扼要地羅嗦了一番。又嚴肅認真地給我上了一堂政治課,說什麼思想要積極進步呀,工作要努力踏實肯乾等等之類冠冕堂皇的官話兒。
我極力裝出虔誠肅穆的認真神態,非常耐心聽完了他那些廢語話,最後才終於聽到了自己最最關心的話語,那就是把我分到什麼部門什麼崗位,這才是最現實的嘛。
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又不是什麼國企、事業單位什麼的。
還好,沒有費了我的專業,把我分配到了這個人力資源部的小辦公室里,這又使我那涼了大半截的心猶如被春風吹過一樣略微暖和了些。
雖然我的文秘專業不很精通,但總比站公司廠里開機器強得多嘛,我竟沒有志氣般地小喜了一下。
為啥還要喜?為什麼才是那麼一小喜?我這人沒有鴻鵠之志,給個小窩窩頭就很容易滿足,和那些有遠大志向的人相比,自己就是扶不起來的小阿斗。
副經理和我談完話后,一點兒也沒有請客的意思,就直截了當地問:“那個,你出來吧!是否可以接着班工作呢?”
沒有搞錯吧?報到的當天就接着班,也太會剝削了,這可是社會主義社會呢,一般公司可不帶這樣的!要知道在一般公司,上半天班的待遇一般都是林黛玉(零待遇)的。
我心中暗暗地發著牢騷,但表面裝出極其高興的神態,並很不情願地狠狠地看着他,鏗鏘有力地點了下頭,表示我心甘情願地被剝削。
不答應能行嗎?不答應今後還好混嗎?要是過段時間拉一拉的清單,說不定就得烏龜四爪朝天,還是乖一點的好啊,同志們,要記住啊,到單位上班一定要老實啊!這可不是鬧得玩的!
那個副經理又讓我稍等,他拿起電話來,撥了個內部號碼,哼哈了一陣讓某個人來一下。
不一會,噹噹地響起了柔和而又清脆的敲門聲。
接着,從外邊進來了一個女的。我的小眼面前登時雪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