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家無塵
“好!好一句誰人與共?小哥生性爽朗,可否容在下與你浮一大白?”突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徐墨儂腦袋有一點迷迷糊糊。
“誰?誰願與我浮一大白?”徐墨儂眼眸清澈如汪洋,全身醉意消失大半。
“一介布衣爾,遊方世界,偶然路過貴地,聽聞小哥歌聲洪亮,慷慨激昂,忍不住想要討上一杯,與小哥浮一大白。不知可否?”屋外的聲音洪亮如初,映襯着簌簌落下的雪花,倒是別有一番仙韻。
徐墨儂生性爽朗,不拘一格。聽得屋外之人聲音洪亮,正氣凜然,焉有拒之之理?
走向門口,沒有任何的遲疑,打開那破舊的門閂,一股寒風撲面而來,雪花簌簌落入他的懷中,轉瞬之間變化為絲絲雪水,雪水冰涼如玉,徐墨儂酒再一次醒了三分。
抬眼望去,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霧天相接,卻是遮擋了視線。
門外站着一位花甲老者,老者鬍鬚老長,已然斑白。一頭銀髮齊肩飛舞,面色紅潤,劍眉入鬢,星目似海!全身正氣凜然,雪花落入其身,瞬間消失不見。手中一根龍頭拐杖,古樸滄桑,好似歷經千萬載,各種痕迹勃然閃現其間。
“老丈有禮,外面雪大,還請屋裏一敘。”徐墨儂知書達理,十歲之前書香門第,跟隨大儒父親讀了不少書,知曉禮儀。再加之門外此人正氣凜然,仙風道骨,使人心生敬佩。不敢無禮,讓開道路,恭請老人花甲老人進入屋子。
老者微微拱手,道了一聲謝,卻也不推遲,踏步進入其間。
老者進入屋內,徐墨儂將門閂鎖好,免得風雪進入屋內。隨即給爐子加了一點木炭,想來那老者也是全身寒冷,如此惡劣的天氣之下,獨自出行,若非在這荒郊野外還有自己這麼一間屋子可以取暖,卻是難以知曉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徐墨儂心中暗想。
手中卻是沒有一點停頓,伸手取出一個自製的酒杯,酒杯歪歪曲曲,勉強可以用來裝酒。這是徐墨儂學着幾十裡外的農家人自己燒制的。
想到此杯難看至極,徐墨儂面色一紅,誠懇道:“老丈勿笑,小子手藝淺薄,此等有辱斯文之物,實在是難以入眼。但小子孤身一人早已習慣,這飲酒之物卻是缺少,還望見諒!”
老者微微一笑,結果酒盅,一口飲盡。“好酒!小兄弟不必自責,飲酒之人,只需有了好酒便可,何必在意那等俗世雜物,陳腔濫調?今日不請自來,實在叨擾。小兄弟肯讓我一個老頭子飲一大白,已是大恩,再敢說三道四,豈不讓人徒生笑話?”老者聲音清脆,面容和藹,使人心中溫存而又甜蜜。
這老者倒是爽快,徐墨儂想到此處,不由心馳神往,將這老者當做酒中知己。想到此處,他也不再惺惺作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溫暖的高粱酒度數極高,辛辣無比。一杯酒下肚,徐墨儂臉頰生出一抹紅潤。
老者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言不語。隨後自己動手,將爐子上面的酒壺裏面的就斟倒在那歪歪扭扭的酒盅裏面,細飲慢酌起來。
“先前聽得小哥一曲笛聲,好似空谷流仙,河海奔騰,卻是不知小哥所吹曲目出自何處?可否給老夫代為介紹一番?”老人素愛絲竹之音,偶然聽聞徐墨儂傾心吹唱,心中大動。事故想要尋得作此曲目之人,但是徐墨儂少年容貌,雖然看似老成,但老者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焉能不知他才十五六歲?事故這才想到此少年可能是師承何處而已。
“不瞞老丈,此乃小子自娛自樂而已,入不得老丈法耳!謬讚,謬讚了!”徐墨儂倒是沒有想到自己平素吹來的一曲笛聲,竟然引來老者的叫好。現時之下,多有一些錯愕,惶恐。
“小哥說笑,此曲聲聲入耳,時而憂愁低怨,時而慷慨激昂。好似一部人生的生死哀樂之曲,讓人聞之,三月不知肉味。好似那大音希聲掃陰翳,又像那撥得雲霧見青天。食不知髓,久久難忘。此乃人間絕曲,哪裏能夠多聞?今日一聽,老朽不覺死而無憾。古有朝聞道,夕可死焉。今日,老朽想說,朝聞此曲,夕可死焉。”老者閉上雙目,好似回味,手中酒盅酒水溫暖如初,絲絲熱氣蒸騰,化為雲霧,消散在屋子裏,天地間。
徐墨儂心中大為驚嘆,他並不知曉自己所吹奏的曲目為何,他只是覺得每一次的吹奏,都能夠讓他進入一種空明的境界。好似無邊的白色,籠罩自己。
而每一次進入這種狀態之後,他總是會感覺自己好似迷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一條回歸的道路。直到心中的惆悵,心中的抱負全數吹奏出來,他才能回過神來。只不過,此時早已曲終人散,何曾聽聞。
此時聽老人一再讚賞,徐墨儂微微一笑,只當是那老者恭維自己的話,算不得數,也不上心頭。
“謬讚謬讚,愧不敢當。小子姓徐名墨儂,今年六月剛過十六,不知老丈如何稱呼?”徐墨儂端起一杯酒,微微示意。
老者同樣舉酒,爾後一飲而盡,末了,用那青衫擦了擦嘴角,兩人相視一笑。
老者道:“山野之人,遊方道士,名字早已忘記,如果實在要問,卻是可以叫我無塵道人即可。”
徐墨儂心中暗自思忖,想了半天,卻是沒有聽說過漢帝國之內的那些名人大能們有叫無塵的。
老者似是知道徐墨儂心中所想,道:“化外之人,無依無靠。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墨儂小哥倒是見笑了。”老者依舊笑呵呵,讓人如沐春風。
徐墨儂尷尬一笑,只得飲酒替代自己想法被人看穿的尷尬。半晌,乃道:“無塵老前輩客氣了,叫我墨儂即可。那小哥一詞,實在是折殺小輩了。”
“哈哈!無妨無妨,你我一見如故,何必在意此等言論!”老者哈哈一笑,扶起斑白的鬍鬚,雙眼炯炯有神,直欲將徐墨儂看得通透。
“無塵前輩客氣了。晚輩愧不敢當。喝酒,喝酒!”徐墨儂嘴上說道,心中卻是心花怒放。
這老者喝了如此之多的酒面不紅氣不喘,比之自己,不知強了多少。
再加上這老者來歷神秘,先前身上居然片雪不沾,難道這俗稱的遊方道士乃是不世高人?徐墨儂暗中打量,想起先前種種,腦中一片清醒。
應當如此!卻是不知道這老者能不能夠傳授自己一點仙術法訣,不求長生,只求自保。
他剛想張嘴,無塵道人卻是已經開口:“小友先前歌聲笛聲之中具是幽怨不已,不知道墨儂小友年紀輕輕,有何傷感之事,竟讓你如此難以釋懷?”
聞言之下,徐墨儂頓時心中一片絞痛,神色蒼涼。
思索片刻,卻是將自己的身世血仇和遭遇說了一個清清楚楚,話音未落,卻是已經淚流滿面。想起慘死的父親母親,徐墨儂好似萬千螞蟻啃噬心臟一般,痛楚難以自已。
老者聞之,默不作聲,卻是任由徐墨儂痛哭流涕。
半晌,徐墨儂這才停住了哭泣,擦乾了眼淚。道:“無塵前輩見諒,晚輩實在是痛楚難以自已,失態之處,還望海涵。”
“老朽引得小友傷心之處,卻是老朽不對,小友當節哀,人生不能復生。血海深仇,也得養好了身子骨兒,才有機會尋回。此間酒已喝完,不知小友可曾還有?”無塵老道,雙手合十,念了一聲無量天尊。
徐墨儂聞言,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已經將一大酒壺的酒給喝了一個精光。
這下忙不迭的說道:“前輩請在此等候晚輩一會兒,晚輩去去就來。”說完,提起那酒壺,從屋子裏取出一件蓑衣,披在肩上,戴了一個斗笠,將那把劍還歸劍鞘,佩戴在腰間,奪門而出。向那二十里之外的一個農家小村莊走去。
小村莊裏有一家釀酒之處,雖然釀造的酒種類不多,卻是極得村民們和徐墨儂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