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冊 百濟存亡
第一章百濟之難
季行雲與穹紫環大方地享用着道地的客客蘇家常菜。
原以為巴爾斯城這種以毛皮∞角、畜牧產品集散地聞名的城市,會以各種肉類食品作為餐桌上的主角,餐盤菜色全部端上之後,才發現並非如此。
當然羌子肉、臘肉、快炒土羚三道肉品不能算少,不過其他尚有五盤野菜,就比例而言,肉類並沒有想像中的多。
季行雲在享用這些菜色的同時也想着,沒想到一個狼禍影響的層面竟是如此廣闊!失去了草原的廣大牧地,巴爾斯城民的飲食習慣因而被迫改變。
百濟的亡國,想必對鄰近的邦國造成不小的衝擊,也許是客客蘇也有受到狼群的打擊,讓這兩個民族的衝突更加激烈;迪普會失去雙親、他弟弟的腳傷也可以歸罪於狼禍的發生。至於狼禍的發生,則可歸因於綠海的蒼家…也就是說,跟蒼眠月脫離不了關係。
想到那家人的作為,讓這麼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雖然早就了解會因而流離失所的家庭必定是不計其數,但實際見到之後,才明白人狼之爭的結果並不只是百濟亡國、客客蘇放棄國土、綠海獨立這麼簡單的結果,其中造成了多少血淚交織的故事,讓多少人蒙受損失,沒有親眼目睹,是無法體會深受其害的哀傷。
季行雲思考着嚴肅的主題,穹紫環卻與傑米、莉潔兒兩位小朋友玩得不亦樂乎。
迪普對於餐桌上的景觀感到非常不滿。他不知道穹紫環那個將角與尾巴藏起來的女惡魔,對可愛的弟弟與妹妹下了什麼符咒,竟然讓最崇敬自己的小妹與小弟在餐桌上,只顧着與她玩鬧,完全沒跟自己說過一句話。
他生着悶氣,拚命地將桌上的東西當成可恨的穹紫環,努力地咬碎、撕裂、啃食。
最後用完了餐,穹紫環拉着季行雲告別爾則頓一家。
“環姊姊,你一定要再來玩喔!”
“你不能忘了我們的約定,一定要再來喔!”
小朋友們依依不捨地向穹紫環道別。
“有錢人家可真閑,沒事別到破舊的地區,以免折損你的貴氣。”迪普酸酸地說著。
“喔…對不起耶,傑米、莉潔兒,你們大哥不歡迎我來唷。”
“大哥…你討厭大姊姊嗎?”
“不要啦哥哥,你怎麼可以欺負環姊姊?我不喜歡這樣的哥哥啦…”
小男駭望的雙眼教人垂憐,小女孩明目濕潤淚水欲滴,也使迪普無法招架。
“沒、沒有,哈,大哥我怎麼可能會不讓她來!你們喜歡,我當然歡迎她。”
“呵…那我就不客氣了…”
“…”
帶着勝利的神色的穹紫環,才與季行雲往行館的方向走去。
“對了,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出來?”
“還說呢!你這人也真是麻煩,一出門就像丟掉似的。跟預備士們走散了也不留個訊息,讓人擔心的要命。尤其是那個后羽,簡直像是寡婦死了兒子般,陷入無比的絕望與無助。真不知道你這傢伙是怎麼騙到女孩家的關心?”
季行雲委屈地說:“怎麼會,我又不曾對后羽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
“喔…你是說她自己沉迷於你的魅力,而想不開啰。”
“這、不,不是啦,我才沒這個意思!”季行雲慌張地解釋着。
“哈哈哈…瞧你這樣子,真是好玩。不鬧你了,你已經決定要去查探百濟人的營地啦?”
“…嗯,你都聽見啦?”
“我倒覺得我們不用管這麼多,反正這又不關我們的事,也無關法天的利益,最重要的是,去看一堆逃離家園的難民強盜有什麼好玩的。”
“我總覺得這裏情況怪怪的。我想親眼確認,百濟人是否如執政者所言,那麼的惡劣。”
穹紫環臉色微變,冷哼一聲道:“哼!巴爾斯城的執政官!好!我支持你,去給我好好地查個清楚!”
當季行雲與穹紫環高高興興地散步回行館時,行館裏卻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人怎麼會不見!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讓掌符大使一個人在城裏面走失?要有個萬一,你就是一死也無法謝罪!”藍千嚴厲地罵著低頭愧歉的預備士。
“應該不會有事吧?穹掌符功夫也是不弱,這座城中的混混還不至於能把她怎樣,藍武風士您就別太苛責他了。”康莊在一旁扮白臉,拚命地幫忙緩頰。
仙緣卻又擔心的說:“武功方面她當然沒問題。但是…許多陷阱並非武藝高就能杜絕,我真不該把這工作交給你去做…”
預備士低着頭,自責又惶恐的說:“很抱歉。屬下馬上就到城中把人找回!”
空還生暗嘆一聲,並且深深地同情那名預備士,連宇變都拿那丫頭沒辦法了,更何況是名預備士。
“她沒事的,現在正走向這裏,你們稍安勿躁,等會人就回來了。”
空還生平靜而又有力的聲音撫平了預備士的心焦,卻更叫武風士心生挫折。
穹紫環正走回來嗎?仙緣與藍千卻是一點感應也沒有。讓人難以掌握的失敗感加上絕對的實力差距,兩名武風士深覺這兩位由天園走出來的人,根本就是立足於不同層次的存在。
為失蹤人口感到焦慮的不只是武風士,在大廳上也有人坐立難安,不時引領探望着希望見到季行雲的歸來。
“后羽,季隊長又不是小孩子,不會有事的。”王道覺看到后羽窮緊張的樣子,就出聲安慰。
鄭潔也道:“是啊,季隊長的武功你又不是沒見過。在這種武學不昌的地方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可是…怎麼會這麼晚還不回來?會不會被巴爾斯城的巡騎給帶走了?”
“不會吧…我這行動不太方便的人,都能順利避開官方的耳目,更何況是季隊長,你就別多心了。”
“希望如此…”
在鄭潔與王道覺努力的安慰下,后羽才勉強擠出放心的表情,一旁的雷珍卻多話了。
“這可難說。據我所知,季行雲可是創下許多不可思議紀錄的傳奇隊長,他就曾在春巡之旅中因故失足,跌入萬丈深崖;也曾無故離職,就只因被某件他關心的事物所吸引,以他的個性要見了什麼新奇的事物,被人抓去賣掉或誤入陷阱也不奇怪。”
“這!不會吧…”
“喂,雷珍你少說兩句會死啊!別在這火上添油的。”鄭潔不滿地說著。
“話不能這麼說。我好歹也受託於季行雲的至交、南郡雷家的接班人雷震,雷參軍的請託,要多加輔助季隊長。他的小缺點可得說出來讓大夥明白,好防患於未然,只可惜我好像太晚提出來了。”
“是這樣嗎?”鄭潔對雷珍的個性有三分了解,她這人平常是不錯,可就有個小缺點:就是喜看人苦惱心煩的樣子。
由於王道覺正在接受季行雲的治療,因而對他的真氣特別熟悉,當其他人尚未注意到時,他就發現季行雲終於歸來了。
“別聽她瞎說。季隊長回來了!”
“真的?”后羽一掃臉上的陰霾,急忙運氣外探,馬上喜道:“真的!終於回來了。”
后羽急忙地跑向大廳門口,先行為季行雲開門。
門一開,她才想向季行雲問好,但眼帘的景象卻讓她張開的朱唇未能真心的言語。
“季、掌符大使您好…”
穹紫環與季行雲肩靠肩≈牽手地出現在門口。
穹紫環一回來,藍千也衝到大廳來了。“紫環小姐,你怎能甩開隨身的護衛,自己一人在城中獨行!”
“誰說我是一人了?季隊長可一直在我身邊呢!你是信任一名預備士的能力,還是小隊長的實力?”
“這…呃、原來你是…”藍千又氣又尷尬的說:“紫環小姐…其實你想與季隊長私會說一聲就是了,何必如此,讓人多擔心啊。”
穹紫環俏皮地笑了笑,說道:“這,上司與部屬…總是不太好嘛,我怕被說閑話。不過既然造成藍先生您的困擾,爾後我會多注意一點。”
接着穹紫環裝出幸福小女孩的樣子,對季行雲說道:“謝謝你喔,我今天玩得很快樂。”
“咦?喔,那就好。”季行雲有點弄不清狀況,只好獃呆地陪笑。
“雷珍,我明天還要出去探查百濟人在這裏的情況,還得麻煩你處理這邊的事務。等我與康執符及武風士們參詳之後,再與你詳述明天該進行的偽裝與事務。”
“…好的。”
季行雲跟在穹紫環後面,也離開了大廳。
剩下的幾名預備士表情各異。
“真想不到季行雲這麼行啊…”雷珍道。
“你別想太多了,也許不是那樣的!”鄭潔急道。
“難怪季隊長不會對后羽動心啊…”王道覺的表情,像是明白了心中長存的困惑。
“…”后羽則是咬着下唇一言不語,臉色慘白。
四名預備士躡手躡腳,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地走在巴爾斯城的近郊。雖然他們極力地想要隱藏行蹤,可惜身為外地人的預備士們,不論怎麼做都很引人注目。不過他們也沒有空暇理會當地人對他們的指指點點。
他們把心思與注意力都放到前方的三個人身上。只要沒被那三個人注意到,當地人指着他們閑言閑語也無就所謂了。
“你看為什麼掌符大人會帶姚順出來?說機敏他可排不上邊,談風趣他又硬邦邦的,要講武功,他也不算真的好手。”鄭潔小聲地發問了。
“是啊,真奇怪?難道掌符大人要帶季隊長去打人,打完后再請姚順幫人治傷,來個威恩并行收買人心?”王道覺隨口說出了他的看法。
“別傻了,哪有這種事!要有人故意把你打成重傷再為你醫治,你會感激他嗎?”雷珍則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安靜,他們停下來了!”后羽面色凝重,如臨大敵般地監視着季行雲與穹紫環。
季行雲等人停在他們前方遠處的破舊矮屋。
看到季行雲敲敲門,然後是一位小女孩將門打開。那位小女孩似乎相當高興的樣子,一見到穹紫環就粘了上去,而穹紫環也大方地將她抱起,態度親親密密。
后羽看到那溫馨的畫面后感到一陣昏眩,失神的說:“這…不會吧,連女兒都有了…”
“你別嚇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啦。”
“你看清楚一點,那個小娃兒明明就是個客客蘇人,怎麼可能是季隊長跟掌符大人的孩子?”
“…是嗎?”
王道覺很肯定的答道:“當然!”
“哎呀,這種事很難說的。畢竟這個世界又沒孩子一定要長得像父母的這條法則。”
“雷珍!”王道覺與鄭潔兩人異口同聲地斥了雷珍一聲。
“好啦、好啦,別瞪我。啊,又有人出來了。”
一位少年從房子內走了出來。遠遠看去這個名少年似乎對穹紫環很感冒,接連的給她不少臉色。不過在穹紫環與姚順說了些話后,那名少年態度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像是碰上了天大的喜事,拉着穹紫環的手又蹦又跳的,差點沒給她來個感謝的擁抱。
雷珍看得一頭霧水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
“真沒用,一問三不知。”
“你自己還不是不知道!有什麼資格損人?”鄭潔不滿地指責了雷珍。
“嘻,別生氣啦,我是開玩笑的,我知道王大哥最可靠了。”
后羽語生不滿的道:“別吵了!注意看啦!”
沒多久房內又走出一名面容清秀的小男孩。只可惜他還拿着拐杖,略微吃力地走出房外。他一出來,姚順就蹲下來檢視他的跛腳。
沒多久,姚順站了起來似乎說了些話。少年就激動地對他又拜又謝。
“原來如此,掌符大人是帶姚順來幫那個小男生的,原來咱們的掌符是很有愛心的。”鄭潔看了這一幕?*黨雋慫母邢搿?br>
“這不是更糟,季隊長的心腸也很好,不正好湊成一對,那后羽不就沒希望了?”
雷珍一說完,王道覺就瞪了她一眼,念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啊,他們進去了。”雷珍裝成沒聽見王道覺的話,繼續進行實況轉播。
“不,季隊長沒進去。”
“嗯,怎麼回事?掌符大人跟姚順留在這裏為小朋友治療,季隊長卻跟那個少年離開了。”雷珍又道。
王道覺想了想才說:“不如我們分兩組好了。一邊留在這繼續注意掌符大人,另一邊跟着季隊長。”
后羽二話不說就先付諸行動,馬上跟上。
王道覺馬上說道:“我也過去好了。”
鄭潔也道:“我陪你。”
雷珍跟着說:“我也是。”
王道覺看了身後的兩人,沒好氣的說:“怎麼全來了?”
“你行動不便,我怕有萬一,得跟在你身邊才安全。”
“我受雷參軍的委託可是要輔助季隊長的,掌符大人的私事可與我無關。倒是你,身上還帶着傷這樣到處走可好?不如你留下來吧。”
“那怎麼行?這裏就只有我客客蘇話說得通順,當然得跟上去。”
“對啊,就只有你客客蘇話說得好,所以根本沒辦法分組嘛。”
“…算了。”
四個跟蹤術不算好的人,又一路跟在季行雲後面,走出城牆到了巴爾斯城西北的郊區。
通過了一處木林,眼前的景緻讓四人感到意外。
因為客客蘇人以放牧為生,尤其是巴爾斯城更是畜牧產品的集散地,不是沒有種植業,只是規模都相當的小。
他們四人在城裏逛了幾天,也不曾見過有人利用空地種植作物。
然而穿過了這片樹林,眼前所見卻是一大片開發完善的田地。更讓人吃驚的是在田裏工作的人竟然是百濟人—
—那個馬上民族的百濟人。
若說客客蘇人是畜牧為主的國家,那百濟人可就是徹頭徹尾的游牧民族,這樣的民族會在這裏開墾良田?
看到季行雲繼續往前走去,這四個人猶豫了。畢竟他們不是專門的情報人員,在這種開發良好的土地上很難隱藏行跡的。更何況他們現在穿的是客客蘇人的服飾,走到這個區域就像雪白色紙上的唯一黑點,想不被注意,除非太陽正好打西邊出來。
“怎麼辦?你要再跟上去嗎?”王道覺問了跟蹤行動的發起人後羽。
她嘆了口氣,道:“我想是我太緊張了。看這情形季隊長是為了公事出來,昨天的情況應只是巧合,如果季隊長忙着與掌符大人在一起,怎麼會有時間找到那名少年當嚮導?我們在這等待就好,貿然行事恐會壞事…”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
鄭潔看着后羽還是略微慘白的面孔,一對黑色的瞳孔也不再放光,她甚是擔心,便加油打氣的說:“后羽,你別太在意。雖然穹紫環身居掌符的高位,但是她也不過是名黃毛小丫頭,依我看,季隊長不過把她當妹妹在照顧罷了。
“我不認為季隊長是曲迎權貴之輩,所以她的身分對季隊長並沒有吸引力;而你,不論是面貌、身材還是女性的魅力,都遠勝咱們掌符大人,雖然她有工作上的方便,但是季隊長畢竟不是她身旁的侍官;要比能夠在一起的時間,你的機會也比較多,而且我們也都站在你這一邊,會幫你製造機會的。”
雷珍聽了這話暗暗搖了搖頭,道:“也許后羽的身材是好了點,但是在容貌、氣質上卻遠比不上穹紫環。若穹紫環有心打理自己的容貌,幾年後后羽成熟身段的優勢也會消失;再說工作職位怎麼看都是穹紫環佔優勢;依我看這場女人間的戰爭,后羽的境況實在不太樂觀…”
雷珍說著說著就停住了,因為她發現后羽神色哀戚,目眶中的水滴反射着陽光。雷珍識相地閉嘴,同時暗嘆季行雲這小子福氣匪淺,怎麼會讓后羽這麼一個好女孩對他如此痴心。
季行雲隨着迪普走向百濟人的地盤。走在這開墾完善的地區,他對百濟人的改變感到好奇與意外。
據他所知,百濟人可說是完全沒有種植業的國家,這個民族與耕種這種行為該是絕對的絕緣。而今所見,這個地方非但廣種甘薯、小麥、甜薯及各式時節青菜,田地的開發更是井然有序,規畫良好的不只是種物,灌溉所需的溝渠亦建設良好。
這裏的百濟可說是,由完全的游牧民族搖身一變成為農業高度發展的民族。
若不是看在田間還有少數人身着傳統的百濟服飾,季行雲根本就不相信這裏會是百濟人聚集的地方。
兩人走着走着,季行雲也察覺當他們一來這就遭到百濟人的監視,而且還有人正朝他們走來,距離目的地的木造營寨少說也還有兩三里的距離,百濟人的警戒網就已經啟動。
不論就那個方面來看,這個百濟人的聚落(迪普口中的山寨),是比理爾行會還要嚴謹而有警覺性的組織。
又接近營寨半里后,迪普突然停下腳步了。
季行雲很自然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迪普的表情像是掙扎了一下才道:“你可以自己過去嗎?反正已經到了這裏,你也不可能會找不到地方。”
“我是無所謂,只是你怎麼會想臨陣退場呢?”
“…我不想跟可恨的百濟人打交道。”
迪普的表情相當實在,事實上他也沒說謊,之前掙扎的表情也不是假的。只是掙扎的內容卻不是季行雲所想像的。
迪普的掙扎是良心的掙扎,因為季行雲非但幫他償還債務,又帶人過來治療弟弟的腳傷,原以為傑米要一輩子拄着拐杖,因為季行雲的關係而出現了轉機,這個是他所無法回報的恩情,如今他卻要把恩人推往危險之中。
他知道百濟人根本就不可能會把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摩尼眼賣給季行雲,向百濟人要求那顆寶珠也只有一個結果——武力相向。
迪普知道季行雲學過武功,而且非常強,否則理爾先生也不會在極力拉攏不成后,設下這個陷阱,利用他順便除去他。
良心與利益互相拉扯着迪普的內心。
季行雲聞言十分開明的說:“我明白了,我自己過去即可。你不如先回去看看傑米的狀況,要治療他的腿可得花上不少工夫,也需要一些葯材。我想姚順不可能隨身攜帶那麼多種類的葯物,你也得回去幫忙張羅治療所需的葯物。”
“…好,好的。謝.謝.你。”迪普因強忍內心的激動,都快哭出來了。
想到弟弟與妹妹未來的生活需要,他心一橫掉頭轉回。
季行雲不知道迪普內心的掙扎,對於他這樣的表情還呢喃道:“果然只是個在逞強的小孩,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感謝不是很好嗎?不過這也是他有趣的地方之一。”
與迪普分手,季行雲反而輕鬆,至少不用擔心他敵視百濟人的態度會多生事端,也不必分心留意他的安全,獨自一人反而沒有負擔,就算與百濟人的接洽不愉快甚至起了衝突想逃離,也比較輕鬆容易。
沒走到營寨門口,由側方趕來的百濟人就截住了季行雲。
一行十餘人對季行雲展開了三面包圍,特意留下了退路。
這些人不是由營寨中派出,而是原本就散在四周的田地。當季行雲與迪普走出樹林就已經有幾個人在注意他們,確定兩人朝營寨移動這些人就開始聚集。原本在迪普離開之前他們就會出面阻截,不過其中好像有人發現季行雲武功似乎不弱,而特別召集更多的同伴再一同出面劫阻。
這些人有的手持木槍,有的搭弓滿弦,無不戒慎以對。
“真是隆重的歡迎啊…”
季行雲苦笑了一下,便舉起雙手以示友好。
“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來拜訪這裏的主人。”
季行雲先用客客蘇話說了一聲,馬上就覺不妥,即刻再開口用法天話說道:“在下季行雲,想來這拜訪貴方。”
停了幾秒,那些把他攔下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原以為百濟語與法天語相當接近,對方應該聽得懂才是,但為了小心起見,季行雲又轉口用百濟的腔調說:“我行自法天,誠心交友而來。”
這回對方終於有反應了,其中兩三位地位像是較高的人一面注意着季行雲,一面悄聲討論要如何應對。
季行雲帶着友善的笑容,看着這些如臨大敵的百濟人。這些人的架式完美,拉弓滿弦之人亦緊盯目標沒有一絲放鬆,人數雖是不多,卻都是上選之才。
這裏能有這樣的規模並聚集了不少優秀的兵士,也難怪巴爾斯城會容許他們的存在。
如果像這樣的戰士人數多達百人,想打下這個營寨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價,只是經季行雲真氣感應之後,這個地方人數不過千人之眾,過半是婦孺,身值壯年的男子不過三百眾人,其中擁有這等實力的人能有多少?
比起總體戰力,理爾行會不只比這裏的百濟人高上一籌。
而這個人數也讓季行雲感到奇怪。就這千人之眾,會對巴爾斯城的經濟造成多大的衝擊?將巴爾斯城的窘困怪罪於百濟人實在是可笑之事。探知了百濟人的數量,季行雲更覺他們不過是巴爾斯城的出氣筒,一個讓城民宣洩不滿的明顯目標。
“很抱歉,現在的局勢不容外人蔘訪,你請回吧!”
對方有禮有節地拒絕了季行雲。
都來到這裏了,卻不得其門而入,季行雲不免失望,也不能來硬的,難道就要這樣回去嗎?
季行雲失望之際,突然發現那三名商討的百濟人中的其中一位,不就是前天到城中引起軒然大波、也是唯一的逃生者?
看到他,季行雲心生一計,運動真氣放出流氣,這個舉動讓百濟人更加握緊手上的武器。
季行雲沒有惡意也無意動手,只是運用了流氣訣,在百濟人那邊製造了一陣強風,無由而生的強風。
“啊!這是…”那名百濟人意外地叫了出來。
季行雲友好的說道:“見你安好叫人甚感欣慰,對於另外六人的遭遇在下甚感愧疚。”
“…原來當日就是你出手援助!敝人感激不盡!”
多了這一層關係,百濟人再次商討后,終於“護着”
季行雲進入營寨。
這時在田地外的樹林,也悄悄地聚集眾多的強盜豪賊,由理爾領隊,行會人員傾巢而出。
理爾看着季行雲進去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似乎很順利。”
師爺奸笑着,也道:“等他提出要求,一定會跟那個百濟的強豪起衝突,只要把那傢伙絆住,其他的雜魚就不足為懼;我們再一擁而上,將百濟人的財寶一掃而盡。”
“那傢伙出現的還真是時候。法天使團的來到,將迫使我們撒出此地,正好在離開之前再大幹一筆。”
“是啊,百濟人的財寶加上法天使團帶來的珍品,這可夠我們享用好幾輩子了。”
“哈、哈、哈…”
進到百濟人的營寨,季行雲身着客客蘇服飾受到了許多含有敵意的目光,也許是長期與客客蘇人的不和,以客客蘇的打扮來拜訪百濟人,似乎不是件聰明的行為。
不過即使感受到了百濟人的惡意,待在這裏的感覺還是比待在巴爾斯城來得好,至少這裏的人目光是鮮活的,他們充滿着活力辛勤地工作。
老先生、老太太帶着小朋友們幫忙挑撿青菜、篩選種子進行種種較簡單的工作,婦女們忙着腌漬蔬果肉類,年紀較大一點的孩子,就由年長的戰士指導弓術與基本的刀術或槍法。
沒有一個人閑着,每一個人都孜孜不倦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做自己該做的事。
營寨內並沒有房舍。百濟人還是維持他們的傳統,搭了一個又一個的圓帳,只是在木造圍籬內的空間立了滿滿的帳棚,看起來是怪了點。
幾名百濟戰士領着季行雲走向營寨內唯一的木造房屋。
他們將季行雲帶到后更是加倍警戒,好像把他當成窮凶極惡的罪犯在看待似的。
百濟人會有這種態度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畢竟季行雲不過曾暗中救助過一名百濟人,詳細的情形亦鮮為人知,大部分的百濟戰士對他的來到,還是存有相當的戒心。
百濟人將季行雲帶入房中的內廳,幾對眼睛瞪視着他。名義上是來作客,就這種態勢來看,不如說是被帶來這裏嚴加看管。
百濟人無禮的對待,季行雲倒是很能理解,曾看過城中客客蘇人強烈的敵意,為了自保他們也不得不這麼做。
過了一會,一名穿着較為斯文的百濟人走了出來。
“季先生是吧?大將軍決定見你了,請再等一會。”
接着他又說道:“也辛苦你們了,這邊交給我就行,你們還是回去巡邏吧。”
幾名百濟戰士似乎不太放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才走出房外,季行雲也察覺到他們果真還是不放心,沒有回到城外巡邏,而是待在房外警戒着。
那名穿着較斯文的百濟人過來交代兩聲后,也離開了這個招待室,季行雲就又變成一個人。
在等待的同時,季行雲觀察着這個房間。
這裏似乎經過特別的裝飾,房間雖然沒有什麼名貴物品,可是打掃得很乾凈,牆上掛有不少毛織品,部分的毛織品還散發出淡淡動物的原始腥味,這代表着那些毛織品是近期完成的作品。
這讓季行雲感到相當的新奇。再怎麼樣,百濟人在這邊的生活不能算是寬裕,怎麼會有心思花費精力編織牆上那一幅幅的布畫?季行雲好奇地站起來觀賞。
這些作品風格各異,織工也是好壞也相差頗多,不過可以看得出每一幅作品都編得非常用心。
而織出來的每一張毛布,都是一個故事。
季行雲看着牆上的作品,想到了百濟人的風俗,他們偏愛以這種方式記錄歷史,看這樣子,好像要把滅亡的百濟的過去重新呈現於此。
季行雲看得入迷。
突然一道聲音出現在門口附近。
“你喜歡這張布畫嗎?”
季行雲轉頭一看,一位身穿百濟獵裝的少年站在門口。
他面容清秀,倒不似其他百濟人那樣豪壯,而骨架也較為纖細。
“嗯,很不錯的作品。雖然手工稍嫌粗拙,不過別有一番風味,這是朴真而用心之下的作品,可惜在接近收尾處卻又略嫌潦草,不過雖然如此,仍是瑕不掩瑜。”
那少年聽了季行雲的話楞了一下,相當意外的看着季行雲。
“…對不起,這只是我的直覺。對於品鑒布畫我只是個外行人,若有錯言還請多多包涵!”
百濟少年搖搖頭感嘆的說:“不,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在編織這張布時我確實散漫了一陣子,畢竟比起編織,我還是比較喜歡騎着馬、架着弓,在草原上奔馳。”
“啊、抱歉,原來這是你的作品…咦?你的作品?”
“是的,是在下的拙作。”
季行雲心中疑惑了一下…難不成眼前的少年是個女孩,否則哪會從事編織的工作,可是看裝扮,卻又是完完全全男性的裝扮。
“你好,我是謨訶摩耶.耶蒂識。”
“…你好,我叫季行雲。”
“季…季先生,你不是這裏的人吧?”
“嗯,不是,我是出外遊歷的探索者。”
少年羨慕的說:“那就是旅行者了…我們原本也是草原上的旅行者,現在卻被困在這裏了…”少年說著說著,語氣就變得悲傷起來了。
“…我很抱歉。”
“啊,不,是我失禮了才是。”
與這名少年談了一會,季行雲就對他有了好感。他似乎有種特別的魅力,很容易吸引人,讓人想跟隨他,不過季行雲只是純粹想與他交朋友罷了。
“…對了,你說你叫謨訶摩耶.耶蒂識?”
“是的。”
“耶蒂識這個姓…”季行雲思量着,在記憶中似乎有過這個姓氏的資料,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想起。
在季行雲思考的時候,內門又走出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名豪壯的大漢,看來約略四、五十歲,卻已經髮鬢斑白。進來的人全數穿着皮甲,一看就是精良的部隊。不,也許原本就是部隊的精銳,因為在皮甲右胸上還留有百濟的國徽。
那名大漢一進來,沒招呼季行雲這個客人,就先叫道:“少主你怎麼跑來這了!”
“我聽說有外人來訪所以就跑過來了。”
“啊,這裏由我來處理即可,您還是…”
“無妨,我覺得這位季兄弟是可以結交的朋友。”謨訶摩耶話一出,那位大漢才打量起季行雲。
季行雲也迎上他那嚴苛的目光。
“嗯,少主說的不錯,他確實有很好的一雙眼睛。你好,我是這裏的城防總管,滿度摩.迦葉,歡迎你的來訪。”
“你好,我是季行雲。”
招呼客人就坐。
房間內,季行雲、滿度摩、謨訶摩耶席地而坐。四名百濟刀衛手放在彎刀柄上立在謨訶摩耶後方,他們高度警戒,隨時可以拔刀應付任何狀況,在入口處,亦有八位槍手傲然而立。
滿度摩的功力不弱,雖然他還看不出季行雲實力的深淺,但是敢獨身一人來到他們的營寨,面對他隱含侵略性的真氣與嚴厲的目光還能處之泰然,滿度摩知道季行雲並不是一位平凡的少年。
“季兄弟,你今天特意來到這裏,不知有何指教。”
主客坐好之後,直爽的百濟游牧戰士滿度摩,就直接詢問季行雲的來意。
季行雲老實的答道:“我只是來到這邊,知道有你們的存在,就想來看看百濟人的風采,倒也沒什麼特別來意,不過卻又受人之託,要向你們收買一件叫摩尼眼的寶物。”
唰!刀光亮起!
季行雲的話引發了四名百濟刀衛的怒氣,他們動作一致,四刀齊出只發出一聲刀鳴。
非但護衛們亮出了兵刃,原本對季行雲抱有一定好感的滿度摩也是揚起了怒眉,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瞬間變成了威怒的明王。
而那位少年臉上卻是露出失望與哀傷,他那一對眼睛好像在譴責着季行雲。
對於這突來的轉變,季行雲感到非常意外。原本不是很和諧的嗎?怎麼會瞬間翻臉!
滿度摩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清楚、很用力的說道:“你.是.來.討.取.摩.尼.眼.的?”
“呃,是的,我是受了這樣的委託…”
滿度摩即刻立起!全身上下散出強而有力的真氣,怒火伴着力量讓他好像一座大山擋在季行雲身前。
“大將軍!讓我們把他送出去吧!”一名刀衛恨極地喊了出來。
“不…先別衝動。”滿度摩極力壓抑他的怒氣,然而他的聲音像是要將季行雲碎屍萬段。
“我說錯話了嗎?”季行雲努力地在心中檢討着,卻找不出自己犯的錯誤。“…耶蒂識、大將軍、摩尼眼…”
“啊!”他驚叫了一聲。季行雲想起來了!耶蒂識不就是百濟王家的姓氏之一,而摩尼眼正是代錶王權的寶珠。
“可惡,被理爾行會騙了!”
季行雲懊惱着,他努力地尋求化解誤會的途徑,卻又發生加深誤會的事件!
“大將軍不好了!客客蘇的強盜殺過來!”
“什麼!”季行雲叫了出來,同時發現身後的八支槍頭刺向他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看到客客蘇強盜團對百濟人展開攻擊的雷珍,感到相當怪異。
由於身為外人,這幾名預備士雖然看到理爾行會的強徒衝出樹林見人就砍,但是也不知誰是誰非,只好靜觀其變。
“這些人也真夠怪的,看他們的樣子一點規矩也沒有,不像是巴爾斯城的士兵,可是怎麼又有衝車、防車這些制式的攻城器具?”王道覺納悶地說著。
后羽這時遙望大門快被衝破的木造營寨,擔心的說:“季隊長在裏面,不會有事吧?”
鄭潔道:“放心吧,以隊長之能這點陣仗不算什麼,只是他的運氣未免太差,怎麼會這麼巧去碰上這場戰事?”
“嘿…”雷珍笑了一聲,打趣道:“也許這就是他的本領,走到哪就會生事!”
“別鬧了!”王道覺念了雷珍一聲,又警覺地說:“啊,又有人過來了!”
“快躲起來!”
“你這小子運氣還真不錯!輕輕鬆鬆就大賺一筆。”
藏在樹上的預備士們看到兩名客客蘇人走了過來。
“少說廢話,我的賞金呢?”
“別急,這就給你。”
雷珍小聲地說道:“這不是那個幫隊長帶路的小兄弟嗎?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哪知道!”后羽不悅地應着。
迪普接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打開一看,原本期待的臉色瞬間大變,裏面裝的不是白花花的銀幣,也非亮澄澄的金子,卻是再普通也不過的石頭。
迪普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喔,怎麼了?”另一名客客蘇人一臉疑惑的走過來。
迪普生氣地斥責道:“我的賞金呢!”
“不就在袋子裏?”
“哪有!裏面只有石頭!”
“真的?讓我瞧瞧!”
那名客客蘇人走近迪普,往錢袋一瞧。
兩人靠在一起時,預藏的短刀同時也刺入迪普腹中!
“啊!你…”迪普倉皇地退了一步,一手摀着血瀑,一手放到眼前。看着滿是鮮血的手掌,臉上露出無法理解的神情。
“別怪我,這可是師爺交代的。”
“為、為什麼?”
“我哪知道,反正死人也沒必知道太多事情吧?”
那名客客蘇人邪笑着,舉起短刀就要終結迪普的性命。
一道人影卻由天而降。
“啊!你是誰!”
“呸!人渣!”
砰!一個重拳帶着雷氣,那名客客蘇人當場斃命。
“你?你們…呃…”迪普又瞧見幾個人由樹上躍下就不支倒地。“咳、傑米…莉潔兒…”咳了一聲,迪普失去了意識。
“喂,雷珍你太衝動了!”后羽責道。
“他傷得不輕,怎麼辦?”鄭潔在看過迪普的傷勢后,擔心地說著。
樹上的王道覺喊道:“怎麼辦都好,先把我弄下來吧!”
“想辦法保住他一條命吧!不然我可就白出手了。”
后羽瞪了一眼雷珍,才過去觀看迪普的傷勢,同時對鄭潔說道:“你先去幫王道覺一把,他交給我處理就行。”
雷珍又湊過來問道:“怎樣,有救嗎?”
“…暫時死不了,還好他身上完全沒有內功的底子,不然也不方便法印別元暫時穩住傷勢。”
“喔,竟然沒有練過功夫?客客蘇人還真奇怪。”
回到地面的王道覺憂心的說:“我們待在這也不是辦法,是不是該把他送到姚順那?”
“…可是…”后羽雖然明白這個是非之地並非久留之所,可是又擔心營寨中的季行雲而不想離開。
就在這時候,他們的耳邊分別接到季行雲的傳音。
“后羽、雷珍,你們快幫百濟人擊退這些強盜!”
“是的!”
“領命!”
“鄭潔麻煩你護着王道覺。”
“好的。”
“呵,哈,太好了。看到這場面我正手癢,我這就殺過去了!后羽咱們來比賽吧!”雷珍興奮地叫着,然後就運起真力衝出樹林,有如猛虎殺入羊群之中。
“你們小心點,我過去幫忙了。”后羽對王道覺與鄭潔說了一聲,也趕了出去。
她飛身躍起,身在半空就運起了法印靈箭,這一次她準備了袖弓,氣箭連連箭無虛發。
“哇,你作弊,哪有人這樣!”雷珍見她還沒接近營寨,就已經放倒了許多客客蘇人,便生氣地抗議着。
“啰唆!這就是我的戰法,怎麼?怕輸就說一聲1
“誰怕誰!”雷珍一氣之下也運起了爆雷電球,紫光一閃轟聲大作!
混亂中不少倒霉的理爾行會的強盜,就成了兩名預備士競爭下的亡魂。
幾分鐘前,營寨內,季行雲對自己的境況感到相當的頭痛。
他不想傷人,百濟人的精英卻全都努力地要取他性命。
八名槍兵進退有節,組成了嚴謹的槍陣。四位刀衛彎刀赫赫不時展現銀色的曲光。最麻煩的還是那位被稱為大將軍的滿度摩,他雖然護在謨訶摩耶身旁,一對利眼卻緊盯着季行雲,隨時要使出驚人的攻勢。
季行雲雖在刀槍之中遊走,還有餘力關心整個營寨的情況。
他發現若非自己的來到,營寨的情況也不會如此糟糕。原本在外巡邏的人因為他而沒有回到崗位,百濟人最精良的戰士,也為了保護他們的尊嚴與少主被絆在這裏。
這邊雖有千人之眾,但是具有戰力的壯年卻只有不到三百之數,面對將近十倍的兇惡之徒,就是這些戰士誓死保護家園,也難以對抗這人數上的差距。
季行云為他們感到緊張。每一秒都有弱小的婦孺受到傷害,也讓季行雲的良心受到譴責。
滿度摩也與季行雲有類似的心境。他急着要解決季行雲好去指揮戰況,救助族人,可是季行雲的實力遠超乎他的預料。
“這樣下去不行!”滿度摩心中有了打算。
他着急地對身旁的謨訶摩耶說道:“少主,您先避一下!”
抽出了雙刀,兩道月弧舞出了一片銀輝,綿密狠準的刀網由空而降!
槍兵配合著滿度摩的攻擊,由八方封住季行雲的退路,刀衛們各退兩步,也發出凌厲而毫無活路的攻擊網,誓要一舉結束這裏的戰鬥!
季行雲心一動,手一探,耀眼的劍芒瞬間閃出!
沒有活路,就自己殺出活路!
黑晶古劍威力無匹,精鋼打造的長槍像細小的樹枝被削斷了!劍氣、刀氣相逢,刀衛的刀氣不僅被粉碎,劍氣劃過,他們手上的彎刀亦成斷刀。
最後兩人正面交鋒,刀光劍影之下,季行雲憑着兵刃的優勢力敵精妙的刀招。
當的一聲,滿度摩手中的半月彎刀,亦是難逃損壞的命運。
失了一刀,刀勢頓時大弱也露出了破碇。季行雲見機不可失,再提真氣速度突然激增突破音障、避過刀網,手刀一擊打落滿度摩那把斷刀,同時黑晶古劍向前一送,卻是不帶真氣竟遞往對手手中。
兩人同時各退一步。
滿度摩吃驚地看着手中不起眼的短劍。他訝異着,季行雲就是靠這不起眼的黑色短劍在瞬間扭轉局勢?
這時季行雲雙手高舉,做出沒有敵意的動作。
“你?這是…”滿度摩對季行雲的作為大是驚訝。
將自己的兵刃交給敵手,在百濟人的習俗中就是投降、順從之意。
季行雲誠懇地說:“我很抱歉,但是解決外面的強徒,才是當務之急吧?”
“大將軍,別被他騙了!”
滿度摩臉色變了又變,喝道:“好!你說的沒錯!”
他將黑晶古劍拋還季行雲,然後命道:“快取兵刃隨我出戰!”
季行雲亦道:“讓我助您一臂之力吧。”
“甚好!”
他們衝出了房外。
客客蘇人的殘忍殺戮瞬間讓他們紅了眼!
氣憤的滿度摩全力吼道:“全力抗敵!把他們趕出去!”
存亡的戰鬥與無情的殺戮,再度展開。
第二章是官是匪
苦難的百濟人在這一天遭逢了劫難。許多幼小羸弱的百濟人被兇狠的強賊給殺害了,然而衝突的結果,並沒有一方得利。
對理爾行會的成員而言,這一天同時也是他們無法忘懷的慘痛之日。
理爾行會利用人數上的優勢,彌補人員素質的劣勢,一半的強盜針對百濟的戰士圍攻,一半的強盜則四處**殺戮。
百濟的戰士面對那一半的強盜,也是將近五倍的敵人,雖然他們都是狼牙下餘生的戰士,但是面對大量的強盜又要保護營寨中弱小的族人,亦是有心無力了。
一開始理爾行會的攻擊行動相當順利,幾乎一切都在理爾的掌握之中。百濟人的精銳沒有出現,他們的大將軍滿度摩也沒有出面指揮族人進行抵抗。
依照理爾的預期,他將屠盡百濟狗,並接收他們逃難時帶出的財寶。理爾幾乎可以聞到黃金珍寶的味道了,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直到兩個來路不明的女煞星出現…
客客蘇人無法理解那位看似高雅的仕女,是如何信口雌黃地不停射出致命的銀箭。
他們遠遠地看到一道英挺身影出現在半空中,然後銀色的飛箭就由空中落下,每一道銀箭的出現,都代表着一名理爾行會成員的死亡,她像是收割女神,用那致命的銀箭不停收走客客蘇盜匪的性命。
這名煞星雖然可怕,但另一位煞星卻更具震撼力。
那位仕女帶着略微調皮的表情,看她輕鬆地由手中放出了紫色的光球。
不明所以的客客蘇人,一開始還把她當成毫無抵抗力的弱者,那些想要欺凌女人的強盜馬上付出代價。紫色的光球投射出去,產生強力的爆炸,紫色的雷電由光球中四射而出,隨着光球的爆炸也產生強大的衝擊波。
那些想要佔人便宜的強盜,變成了殘破焦黑的屍塊,慘不忍睹的畫面衝擊着那些強盜們的心弦。
一般而言,使用弓箭的人都是躲在安全的後方,而後羽顯然打破了這個法則,她直接深入敵陣。那些強盜正愁要怎麼靠近她時,目標卻自動送上門。
當他們舉起大刀,要將后羽砍成八塊時,法印飛燕產生作用了。
只見后羽由原地竄起,高飛而上,她的背後像是生了一對羽翼,這一躍人向上飛升了近十影,身在空中靈箭再出,高居臨下,銀光劃破空氣,一個又一個的盜匪倒下了。
想要由四面圍攻雷珍的強盜,也吃了大虧。
雖然爆雷電球相當消耗真力,她不敢一次放出太多使用,而讓強盜用人海攻勢搶到她的面前,那些好不容易躲過電球沒成犧牲品的強盜下場,卻與那些犧牲者差不多。
原以為四把刀子,四個不同的方向一定能把這個可怕的煞星解決,但是雷珍左手一揚法印雷蛇催動,她根本不需費心舞動雷蛇之鞭,客客蘇人手上的鋼刀自動吸引雷蛇的光顧,他們的下場也許比被爆雷電球打中的人好一點,至少這些人只是被電得焦黑,還保持着完屍。
兩名預備士就像猛虎沖入羊群般所向披靡,竟無一人能敵。
若以法天人的標準來看,一名武議士擁有一個小隊的戰力,而使團所選用的預備士實力還遜於武議士;只是一個小隊的戰力是指法天那訓練精良、懂得聯合作戰、在校騎的指揮與帶領下進退有節的一個百人小隊,像這種雜亂無章素質又差的強盜來再多,恐怕也無濟於事,當然若真的一個接一個地殺來,兩位仕女的體力也是有限。
“后羽我已經解決二十五個了,如何?服氣了吧?”
“才二十五個?我比你多一倍,五十三個!”
“什麼!不,還是我比較厲害,你沒看見死在我手下的屍體都比較慘嗎?”
“哼,別把我跟你這種粗魯的打法相提並論!”
兩位預備士還在談笑中互相競爭,而客客蘇的強盜們開始對這兩個“殘忍”、“暴虐”、“冷血”的惡魔,產生極大的恐懼感,再也沒人敢接近她們。
可是后羽的靈箭並不會因而客氣;雷珍也一面回氣,一面打出爆雷電球。
這兩人的出現讓不少百濟人因而得救,但是畢竟只是兩個人,對整體的戰況影響還是有限。
只是理爾行會的災星不只這兩位女煞星。營寨中唯一的木造房舍開啟了大門,八名槍兵率先殺出一條血路,然後是四道不停揮動的銀色弧光,十二名武藝精湛的百濟戰士投入了戰鬥。
而理爾最忌諱的滿度摩也現身了。
只見他雙刀不停揮砍,命令由他的口中不停流出。
他們的出現讓百濟人士氣大振,而有條理有組織的反抗也形成了。
理爾氣極了。他原本的冀望落空了,但是他依然保有人數上的優勢,希望這個優勢能成為勝利的關鍵。
然後他又發現一道快得不象話的人影,在營寨中來回穿梭。
哪裏有人要傷害弱小婦孺,那個人影就出現在哪,只要他一閃過,就有理爾行會的人倒下,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了他半招,也沒有人能阻止他的任何動作,就連想要拖延他的行動都毫無機會。
一個又一個客客蘇人倒下了,恐懼漸漸取代殺戮與財寶的誘惑。
漸漸的,理爾行會退卻了。雖然他們的人數還是比較多,但是看到那兩個女煞星可怕的攻擊,刀衛與槍兵聯手作戰的威力,那如採收瓜果般收割人頭的兩把刀,還有那看不清人影的危險人物,理爾行會的強盜心中,都害怕成為下一具死屍。
諷刺的情況出現了。
原本的殺戮者反而四處逃竄,人數少的一方反而逼迫着人數多的一方。
戰況至此,勝敗已分。
如果理爾能懂一點兵法,如果他能對手下施以適當的訓練,如果這個盜團能齊心殺敵,也許季行雲與后羽、雷珍的加入,也只能拖延百濟人戰敗滅亡的時機。
還好理爾行會只是群素質參差不齊的烏合之眾。
“理爾大王,事不可成…咱們快退吧。”師爺擔心地向理爾勸說著。
“可惡!就差這麼一點點了!”理爾不甘願地罵著。
他還不想退,他還期望百濟人會撐不下去。
突然他看到那個迅捷的人影,是他想要利用的季行雲!
他看到他怒容滿面、一道銳利的眼神射向他來。
理爾心虛了,在他心中,季行雲好像將往己處奔來。
“他媽的,該死!”理爾罵了一聲,就自行策馬退離,也不管還在營寨中苦戰的弟兄。
首領就這麼逃離戰場了。
發現了這個可悲的事實,盜匪們更是爭相逃命。
將近兩個小時的殺戮終於劃下句點,只留下滿地的屍骨與痛失親人的百濟人。
戰鬥結束了,百濟人終於守住家園。
戰勝者卻無勝利的喜悅。
對百濟人而言,這不過是一場災難,一場讓他們痛失親人的慘劇。
戰鬥的結果,留下了百餘具的百濟人及其三倍的客客蘇惡人的屍首,還有五百多名輕重不一的百濟傷患,及百餘名躺在地上無力呻吟的客客蘇人。
對百濟人而言,善後的處理工作才是更嚴重的問題。
良田被破壞了,過冬的食物將因而匱乏,而大量的傷者卻沒有足夠的葯物,而那都只是日後的大問題,眼前的大量死屍正是個大麻煩。
謨訶摩耶.耶蒂識撥出了百人挖坑填屍,派了百人急救傷患,送出百人嚴加巡邏,再請百人整治田地。
人力調派吃緊,那些負責處理屍體的百濟人,看到尚存一息的客客蘇人就毫不客氣地將之了結,季行雲原本還試着想保那些客客蘇人一命,最後還是無濟於事。
幾乎所有百濟人都動員起來,傷療與被傷療、挖坑與抬屍、整地與採收。
在這個營地卻有兩位女性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切。
雷珍與后羽的存在也是相當尷尬。
對於這兩位不請自來的助拳之人,百濟人是存在着相當奇怪的感情。她們那種不像“女人”的力量、在戰陣上無情的殺戮,被嚇到的不只是理爾行會的盜匪,就連百濟人也與她們保持距離。
整個營寨瀰漫著一股悲痛的氣氛與叫人窒息的哀慟。
百濟人的眼中沒有淚,因為他們的淚早在狼禍中流干,他們默默地處理善後,互相交換哀戚的神色,更叫人深深地覺得難受。
雷珍與后羽待在這樣的地方一點也不好過。
她們不是沒有實戰的經驗,在法天剿除盜匪的任務也常仰賴預備團的戰力,只是她們不負責善後的工作,戰場結束后的慘狀,她們還是第一次留下來觀看。
雷珍覺得難受極了,甚至有種作嘔的感覺。
只是她開口說的話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真是討厭啊,這種死氣沉沉的氣氛真叫人難受,難得有運動的機會,流完汗后看到的卻是一張又一張的苦瓜臉,我們這樣出力,難道就不值一點英雄式的歡迎與招待嗎?”
后羽繃著臉說道:“難不成你還希望他們為你開個慶功宴嗎?”
雷珍露出受傷的表情說道:“我看起來像是這麼不識大體的人嗎?”
后羽不客氣地回答:“是很像。”
“…不提這個了。季隊長怎麼這麼慢,他還想在這待多久啊!”
“你要不高興可以自己先回去,又沒人要你待在這裏等。”
“…就當我沒說好了。”
“你們怎麼在這裏發獃?”
“啊,是鄭姊,你們過來啦。”
鄭潔扛着昏迷不醒的迪普與王道覺走入了營寨,看到后羽與雷珍兩人皺着臉就順道過來關心一下。
王道覺問道:“季隊長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雷珍指着一個大帳棚回道:“沒有,他在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麼?”
“是嗎?那我們先過去找他,該怎麼處置這個小朋友也應由隊長決定。”
“嗯,我也過去好了。”
“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當雷珍踏入帳棚后馬上後悔了,濃厚的血腥味與葯草味,熏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個帳棚正是傷患接受治療的場所,百濟人很努力地想救助他們的同胞,但是醫療人員的不足卻又讓他們感到無力。許多人還在等待救助,被分派來照顧同胞的人,大多隻懂得粗淺的醫療技術,他們只能想辦法先幫忙止血,在傷者身旁說些安慰的話,鼓勵他們讓他們保持求生意志。
在這裏,呻吟聲未曾停過,求神禱告的話語也不絕於耳,這裏是與生存與死亡的競技場。
唯有在這種地方,才能真的感受到暴力衝突的後果與代價。
后羽四人很快地找到了季行雲。
他在這裏,當然不是以傷者的身分待在這裏,而是在這兒貢獻他的醫學技術。
季行雲的醫術不可謂之不高,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葯品,空有一身的醫術所能做的事亦是有限。
人體本身就有許多自療的機制,季行雲就利用穴道的刺激協助傷患,幫他們止血,刺激身體自動修補的功能。
只是少了葯物的輔助,處理起傷患就得花上數倍的時間。
雷珍見狀就怨道:“難道百濟這邊就沒人才了嗎?非得要咱們隊長在此為他們服務!”
王道覺瞪了雷珍一眼后,才走到季行雲身旁說道:“季隊長,請您看看這個孩子。”
“嗯,啊!這不是迪普嗎?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咦,這不是別元?快解開,讓我馬上處理他的傷口!”
后羽聞言卻道:“隊長恕我直言,您真的要救他?他不是出賣了您嗎?”
季行雲反問道:“出賣?有這事嗎?”
“我們都親眼見到了。他向攻擊這裏的匪徒們收取賞金,不過天網恢恢,這壞小子錢沒拿到,反受了一刀。”
季行雲頓了一下,又問道:“是這樣嗎?”
四名預備士都點頭了。
季行雲由預備士身上得知迪普的賣友求財,非但沒有對他露出半點嫌惡的表情,反而同情的說:“真是可憐的孩子。”
“隊長!”
“別激動,后羽,你還是先解開他身上的別元吧。”
“可是…”
季行雲眼睛張得大大的,流出冀求的神色。
后羽見到季行雲用這真誠的表情對她直瞧,突然臉紅了起來,態度隨之一軟,才道:“好的,我這就把別元消除。”
季行雲點了迪普的穴道先做好止血的工作,待別元一除馬上就氣針連下,配合著真元氣活化他細胞的生長,同時取來針線為他縫補傷口。
季行雲一面動作,一面說道:“真是可憐的孩子。迪普他不過也是名受害者,你們千萬不要怪他,他既沒背叛也沒陷害我,知道嗎?”
王道覺應道:“…我知道了。”
鄭潔回答:“…隊長您也太好心了。”
后羽感動的說:“是的,您真是用心良苦。”
雷珍卻說:“真沒意思,這樣就原諒他未免太無聊了。”
處理好迪普的傷,季行雲轉向四人,下令道:“王道覺、鄭潔,麻煩你們走一趟迪普的家,請姚順過來幫忙,另外也採購大量的葯品過來好嗎?”
“后羽,你似乎也略懂醫術,可以麻煩你當我的助手嗎?”
后羽露出高興的神情應道:“沒問題。”
“季隊長,那我們先離開了。”
“別忘了,千萬別說東西是要給百濟人的!”
“是的,這我們明白。”
雷珍問道:“…那我呢?”
“呃,你想在這幫忙嗎?”
“不想!”
“…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鄭潔與王道覺離開了營寨。
王道覺突然感嘆的說:“季隊長還真是個可怕的人物啊。”
“你怎麼這麼說隊長?”
“你不覺得嗎?我們跟蹤他的事應該早就被察覺了吧。”
“啊…你不說,我倒沒注意到!”
“想想,他要我們去迪普家找姚順,卻沒告訴我們迪普家在哪?這不是因為他知道我們跟在他後面,所以早就知曉那小子的住所了?而在那營寨外,隊長竟能傳音數里指示我們行動,這可真是可怕的能力。”
“是啊,他消滅石魁的英姿,還一直深印在我腦海呢!”
“呃,那個,人的好壞也不能只看武功啦!”
“怎麼,你在吃醋啊?”
“不,哪、哪有!”
“嘻,吃醋了,吃醋了!”
“才、才不會呢!”
兩人就這麼笑鬧着趕走悲情,走回了巴爾斯城。
夜幕升起,天空悄悄地換上了黑色的布簾。
百濟人的營地經過了清理,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在土地上依然留着一塊又一塊的黑色斑紋,那是這場爭戰留下的歷史刻痕,是泥土吸收了許多人的血液后,形成的斑紋。
那些被染黑的土地,好像在訴說戰鬥的無情與慘烈,同時也提醒着活下來的人們不要忘了戰鬥的殘酷。
季行雲、姚順與后羽由醫療的帳棚走出來。
姚順與后羽兩人皆是一臉倦容。幫助傷患與死神搏鬥,要由死亡天使的手中搶回無助的靈魂,是相當耗費精神的工作,尤其是后羽更是勞累不堪,第一次接觸大量的傷患,見了各式各樣的傷口,若不是她有着一顆堅強的心,可能早就受不了了。
她偷偷看着季行雲,卻發現他的臉上不見倦容,只是由另一種傷感的心思給取代,看他的神色像是在思考,偶爾還有散發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呢?后羽在心中問着自己,季行雲給她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有時像個天真的小孩,有時又像飽讀詩畫的學士,有時則是武學宗師,更有時像名高深難解的哲人…然而不管是哪一面,都深深叫她着迷,令她難以自拔地注意着他,想要了解他,接近他,與他在一起,即使是要幫忙處理叫人作嘔的可怕傷口,也在所不惜。
不久,他們三人走入了營寨里唯一的木屋中。
當他們進來時,穹紫環、雷珍、王道覺與鄭潔都已在席,令人意外的是穹紫環將迪普的弟妹也一起帶過來了。
主座上坐着滿度摩.迦葉與謨訶摩耶.耶蒂識兩人,當他們看到季行雲進來就殷切招呼季行雲坐到右席的客座首位,同時也開始了小小的晚宴。
酒過三巡。
滿度摩在這之間不停地向季行雲道謝,並表達之前對季行雲失禮的深深歉意。
這小小的宴請可讓雷珍相當滿意,雖一的缺點就是席中的菜色差了點,原本百濟人是游牧民族,雖然來這個地方耕種定居一年有餘,不過光在調理蔬果的技術上還是差了一點。
更何況在這事件之後,過冬的食物變得更珍貴,百濟人只好端出了他們更不拿手的時節青菜做為席間的主要角色,不論如何,在這裏依然可以感受到百濟人好客的熱情。
“滿度摩將軍,容我冒昧地直問:為何城中之人會指責各位是侵佔巴爾斯城良田的惡民?這開發良好的田地,為何不與客客蘇人共享,以減少雙方之間的誤會與歧見呢?”穹紫環在敬酒之後開問了。
年少的謨訶摩耶不悅應道:“我們為何要與那些兇狠無禮的人,分享辛勞的成果?”
“少主,請您注意您的禮節。”滿度摩馬上對謨訶摩耶加以規勸。
謨訶摩耶臉色沉了下去,似乎是滿腹辛酸的樣子。
當他再度開口時,語氣中已經沒有那種忿恨不平的感覺,只是很理性的敘述道:“這個地方是我們重金向前任執政官買來的土地,是我們將荒蕪的林地開墾為良田,花費了無數的心血與勞力,好不容易開墾有成,巴爾斯城的人就想坐享其成嗎?
“他們以不合理的價格賣出了農具,我們認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過來偷竊農作,破壞水路與土地,我們也一再忍讓;新任的執政官又一再地以各種名目向我等剝削,如此隱忍難道還不夠!
“在這裏你們有見到馬匹嗎?游牧之人竟然會沒有半匹馬,如何能稱為百濟人?為了換取水權我們也以最後的駿馬作為代價。巴爾斯城對我們如此惡劣,難道就連最後能讓我們溫飽的農作物也要拿走嗎?”
“是這樣嗎?這與安傑.查頓所言相差極大。”
滿度摩補充道:“穹掌符女士,安傑.查頓的話語不能信。我懷疑今天過來攻擊的惡賊是由這位執政官所派。”
這句話一說出來,在場的法天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季行雲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由他們帶來的馬匹推測出來的。”
謨訶摩耶接道:“那些馬匹是我們當初用來買水權的良駒,想不到竟然淪為惡盜的工具!”
“你們能確定?”
“當然!別忘了,那是百濟人拉拔長大的馬匹!”
穹紫環看似謹慎地求證着,季行雲卻發現她的真氣波動起來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準備戰鬥時真氣高昂地運轉,她現在的心情肯定不是她外表那樣。季行雲覺得穹紫環正在計謀着,她現在那種為難的樣子,恐怕是做給在場的百濟人以及預備士們看的。
“謝謝你們的提醒,我會小心的。”穹紫環客氣地的說了一聲又道:“另外這兩位小朋友要請你們代為照顧。”
“他們是?”
“他們分別是傑米.爾則頓與莉潔兒.爾則頓。因為他們唯一的親人迪普.爾則頓為了向雷珍等人通風報信,被理爾行會的人殺傷了,目前人還在你們的營寨中休養。
若不是有他的努力,雷珍與后羽也無法即時提供協助。
“只是這麼一來,迪普也成了理爾行會的眼中釘,巴爾斯城再無他生存立命的空間,希望看在我法天預備士為爾等出力的情分上,就收留他們吧!”
“這自是當然。”
穹紫環話一說完,雷珍差點沒噎着了,她暗道:“咱們的掌符大人還真會空口說白話,迪普這小子分明就是見利忘義的無恥小輩,他哪時過來通風報信了!”
不過又看到季行雲對穹紫環眨眨眼,好像在對她表示謝意的樣子。雷珍暗暗的嘟嚷道:“真是濫好人,真搞不懂季行雲那小子心裏在想些什麼?”
穹紫環接着又說:“你們真是好心,既然如此,我就再提供你們一項情報。
“在此東北三百里處尚有一處百濟人的城寨。在那裏還有三千士兵與兩千家家眷,雖然他們已成為安理斯齊王國的一部分,不過享有高度的自治,雖然只是成為安理斯齊與客客蘇之間的防城,隨時可能會遭到客客蘇的軍隊攻擊,不過比起待在這種地方,那邊要好得多了。”
滿度摩與謨訶摩耶的眼中同時放出了光采。
“謝謝您提供的消息。過了這個冬天,我們會設法與同胞們取得連繫。”
晚宴過後,穹紫環等人即將退席。
謨訶摩耶神色略顯異樣的說道:“季先生請先留步,我等會還有話想單獨對你說。”
季行雲轉向穹紫環,向她請示意向。
穹紫環心情似乎不錯,笑着傳音道:“我們到外面等你,畢竟你出了這麼多力,他們也該另表謝意,有好東西儘管收下,要能分的也不要忘了我們喔。”
其他的百濟人為了送客也都一個個走出了木屋,就只剩謨訶摩耶帶着季行雲走入內房。
房內只點一盞燭火,略微陰暗的地方,不像是藏寶室。房內有床有櫃,倒像是私人的寢室。
謨訶摩耶吸了口氣,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季先生,你能留下來幫我們嗎?”
“我?這…”
“是的,您的功夫、您的醫術,您的仁德與才能,我們真的很需要像您這樣的人。”
“可是,我是法天使團的領隊官,怎麼能夠…”突來的要求讓季行雲非常意外,讓他把那個可有可無的身分都拿出來當擋箭牌。
“只要您願意,我願意提供一切我能提供的東西!”
“很抱歉,我只是個遊客,不貪官職亦不愛財,純粹只因見義勇為而出手相助,絕不可能留在這裏。”
“難道沒有適當的代價可以將您留下嗎?”
“很抱歉…”
季行雲突然有種頭痛的感覺,說了聲抱歉就想離開。
謨訶摩耶卻好像早就預料到他的意圖,人就擋到門口,同時把門把栓上。
謨訶摩耶輕聲地說道:“我願意付出一切。只希望能得到您的力量,讓我的同胞能渡過難關。”
“這…你這不是強人所難。”
“求求你!”
謨訶摩耶說完話,突然把眼睛閉上了,長衣跟着解開,直接落到地面。
一對高挺的椒乳,就呈現在季行雲眼前。
“只要你願意留下來幫我們,我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謨訶摩耶帶着顫抖的音調錶白了。
季行雲這下子不只是頭痛了,這種陣仗可比拿刀子架在脖子上更難應付。
是什麼理由能讓一位妙齡女子裝扮成男子的模樣?
又是什麼原因讓她放棄男子的身分,要以女人的身分貢獻一切?
對於謨訶摩耶的行為,季行雲可真的不知所措了。
頓時,他的手不知該擺哪裏,眼睛不知該看哪裏,嘴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季行雲腦中一片混亂。
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以此為代價,不,根本就是以此為要脅。
謨訶摩耶進了一步,季行雲跟着退了一步。
季行雲現在對她的態度就像是避之如鬼神,可是房間小,她又逼進一步,季行雲又退一步,卻已經退到了床邊。
她又逼進,季行雲再退卻踢到床角,只得坐到床上了。
謨訶摩耶又進一步,她的胸膛幾乎要貼在季行雲臉上了。
“不行!等等!這是不對的!”季行雲緊張地叫了出來。
他的叫聲讓她暫時停止了動作,然後幽怨的說:“我不行嗎?你討厭我?還是嫌我長得不好看?”
“啊?不是的!”
“那麼希望你能接受我,幫助我們。”
“不行!這是不對的!”
謨訶摩耶沉重地說:“求求你,接受我,幫幫我。我沒有能力給同胞們帶來希望,可是你有這個能力,難道你不能好心幫幫我們嗎?就為了這裏的人。”
“不對,不對,這是兩回事!”
謨訶摩耶像是下定了決心,她的手抓起了季行雲的手,送往自己的胸口;她的臉迎上了季行雲的臉,櫻桃小嘴就貼上了季行雲的唇。
充滿誘惑的刺激,血氣好似衝上了腦。
季行雲的意識瞬間變得迷濛了。
“…眠月…”迷濛得好似看到了心中的天使。
兩張臉霎時重迭在一起,季行雲心一驚,神識也跟着回來,卻看見一位半裸女孩坐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吻着自己!
他嚇壞了。
情急之下也不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雙手就施力一推。
“哎呀!好疼…”
“啊!對、對不起!”季行雲發現自己把人給推倒了,心生歉意,要過去扶人,走到她身旁卻又定住了。
因為看到了香肩玉峰,季行雲根本不知道手要怎麼擺才不會失禮,而且頭也馬上轉開,這樣根本沒辦法扶人。
“果然,我還是沒有魅力…”謨訶摩耶自怨自艾地說著。
這時的她淚盈滿眼眶,神色哀然,自尊心也全崩毀了。
一個女孩無力地坐倒在地上,半裸上身柔弱之態令人見憐,是男人就無法抵禦這種誘人的姿態。
季行雲也是男人,見到這一幕心又靜不下來了,可是另一張臉孔還深深烙印在腦中,他不能接受她。
這一次,季行雲已經學聰明了,伏逆清心訣運行不止讓理智控制着自己,不會再被原始的本能混亂心思。
不過那個畫面對年少血氣方剛的他,還是太過刺激。
為了防止萬一,季行雲退回床邊,背對着謨訶摩耶站的直挺。
“你不該這麼做的,而且這也是沒有保障的愚蠢行為,更何況沒有我,你們不也支持至今。”
“不,不是的,大家都只是在苦撐而已。我們的人數不斷的減少,我還記得初入此地時,跟隨在我身旁的還有三千民眾,現在呢?不到區區千人,這都是我能力不足,無法帶領大家啊…”說著說著,謨訶摩耶流下了不爭氣的眼淚。
聽到她的話,季行雲突然生氣了。
他無情的說:“所以你要逃避責任,將重擔丟給我這個外人嗎?”
“啊,這,不是的!不是這樣,我們只是欠缺一名強而有力的…的支柱…”
謨訶摩耶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在逃避,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是啊…我,我真的是在逃避?”
不爭氣的淚終於滴下。“對、對不起…是我不好…”充滿歉意與自責的聲音,夾帶着嗚咽與眼淚。
季行雲聞聲嘆氣。雖然不用再擔心她要奉獻自我,可是一個淚人兒也是難解的麻煩。
“這事你能當做沒發生過嗎?”
“當然。”聽到謨訶摩耶的語氣漸漸平靜,季行雲的心先安了一半,尤其是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更是季行雲求之不得的狀況。
“對不起,百濟人的問題該由百濟人努力解決,百濟人的未來該由百濟人自己尋求,我不該造成你的困擾,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了…”
“不,你會有辦法的。你不是說比起織布,更喜歡弓獵之術嗎?這樣的你怎適合出賣自己的身體?你們百濟人的生存法則就是弓獵游牧,雖然失去了草原,但是你們的技術還在啊!客客蘇不歡迎你們,可是在大陸眾國之中,想要擁有駿馬良駒的邦國還是不計其數。只要你沒有放棄希望,靠着百濟人高超的育馬馴馬技術,必能找到希望。”
“啊!”
季行雲的提議是謨訶摩耶從未想過的方向,他們失去了國土,就只想到要找到賴以生存的地方,苦守着這個不友善的巴爾斯城。
“但是這麼一來,我們就得放棄這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季行雲繼續說道:“難道你們怕改變現況?”
謨訶摩耶低頭不語。是的,他們怕,已經失去過一次賴以生存的地方,讓他們對土地變得相當依賴。
“你們已經改變了,難道就不能再變回百濟人原有的姿態?”
“我們?改變了?”
“難道不是?以游牧為生的百濟人竟然開墾土地,靠着耕種存活,這不是將你們原有的生存方式做了徹底的變更嗎?”
“這…”
“你們還是適合騎馬奔馳在廣大的牧場上。”
“但是,我們的牧場已經被惡狼給佔據了。”
“那就改變原有的牧場!難道有改變生活型態的勇氣,就沒有尋找新牧場的勇氣?”
“可是…”
“就以游牧商人的身分,將整個大陸當成你們的新牧場吧。”
“啊…這…”
季行雲的一番話,重新點燃了謨訶摩耶心中的火光,未來的路雖然依然坎坷難行,卻不再是黑暗無光。
謨訶摩耶走過來,由後方抱住季行雲,感動嗚咽地說:“謝謝你,真不知該怎麼報答您指點這條明路。”
“啊…沒、沒什麼啦…只是多看了幾本書,正好有類似的歷史事件罷了。”
“我該怎麼報答你?您有什麼請求,在我能力之內請您儘管提出來吧!”
季行雲尷尬的說:“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能不能…”
“嗯?”
“請你快將上衣穿上!”
“啊!”
啪!
“不準看!”
充滿羞澀的叫聲,還有一個巴掌!
當季行雲帶着一臉無辜與漸漸消退的五指紅印走出木屋時,預備士們已經先離開了。
穹紫環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行雲,叫他心生寒意。
“這麼棒的禮物,你怎麼不收下?”
“呃…那種東西又不能與大家分享,還是敬謝不敏來得好。”
“看不出來你還滿有原則的。”穹紫環的語氣中帶着三分讚賞。
季行雲暗自慶幸,還好及時打住,不然後果可不堪設想,尤其是有她在場更是半點大意不得。
“那麼我們也該回行館了。”
穹紫環笑道:“不急,先走一趟執政府,拜訪一下安傑.查頓,探探他的口風,依百濟人所言,他與理爾行會很有可能有所勾結。”
“有這必要嗎?”
“當然有!那個傢伙,哼,沒讓他好看我怎能甘心!”穹紫環收起笑臉,換上了充滿危險面貌與語氣說道:“安傑.查頓,你這人渣就別有把柄落到我身上,否則非要你好看!”
巴爾斯城的官兵本來就是素質不良,可是季行雲再怎麼也想像不到會差成這樣。
穹紫環不過是穿得很高貴,有裝出鈑天下的高傲氣勢,執政府的守衛竟然連吭也不敢吭一聲,就讓他們大搖大擺的進去。
這種事根本不會在法天發生。要到特定的場所,別說是什麼達官貴人,就是一郡的執政首長的議長也得示出適當的通行證明,可是這裏的衛兵竟然以恭迎的態度,放他們兩人進去。
進到府內兩人的原本要直接拜訪執政官安傑.查頓,不過穹紫環卻分心了,走在長廊上,經過一處花圃時,穹紫環突然歡呼了一聲,就跑到花圃中,接着就看她着迷地欣賞一株紫心蘭。
“這…現在不是賞花的時候吧?”
被季行雲一念,穹紫環卻以教訓人的口吻說道:“什麼時候都是賞花的時間!你看這小小的花穗多可愛,這可是難以尋覓的螢光花種,這個執政官爛雖爛,倒還滿有辦法的,連這種稀罕的花卉都弄得到,只可惜這花長得不太好,看來他不懂得養花。這紫心蘭栽在這倒也可憐…”
那花可不可憐季行雲不知道,可是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倒是讓他相當在意。
要是穹紫環又與他一起待在外面至半夜方歸,那使團內又不知會引起何種騒動,還是快把事情辦一辦,早點回去行館來得妥當。
季行雲拿她沒辦法,只好捺着性子等着。
一分一秒過去,月亮也漸漸高升,走廊上人來人往,倒也沒人停下來關心這兩位痴客,突然一位草莽之人通過走廊,季行雲會注意到那個人,不是因為他的穿着,而是他身上那股真氣。
季行雲記得這股真氣的主人。
只是他怎麼會來這?
理爾行會是賊,執政府是官,官賊兩分,就是互有勾結也是偷偷摸摸,怎會像他這樣大方地進來?
“別看了!我發現不尋常的人了!”
紫紫環心不在焉的應道:“什麼人?”
“是攻擊百濟人盜團的首腦,他怎麼會來這裏?”
“喔!”穹紫環的精神瞬間抽離花卉,急忙問道:“真的?這可有趣了,還不跟上!”
“那執政官還見不見?”
“拜託,什麼時候了,還管那個下流貨幹嘛?”
兩人心念一動,一前一後就跟了上去。
這一次他們不再大大方方地走在執政府,而是隱身匿跡地前進,只是以兩人的身法與能力跟大大方方的前進實在沒什麼兩樣,這種鬆懈的防衛,真是叫他們有如出入無人之境。
理爾心情不佳,急步前進。途中撞上了幾個官員,他這名沒有官職的人員反倒囂張。
痛聲斥責着,對那官員極盡羞辱之詞,罵了好一會才大氣略消地繼續前進。
當他罵過人之後,這一路上的大小官員對他竟像國王出巡般,讓道、低頭,真叫人懷疑他是官是匪?
最後他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理爾進去了。
季行雲與穹紫環兩人則待在外面,也沒做什麼破窗窺視的動作。對他們而言,認人不單是認長相,用氣息來認人還比較精準,而僅是一牆之隔也無法阻擋他們的真氣侵入。
理爾進去了,裏面則有兩個人等着。
季行雲真氣一探,心中極為納悶:怎麼會是他們兩人?
“老弟你來啦。”這是巴爾斯城的執政官安傑.查頓。
“是啊!真是氣死我了!”理爾氣呼呼的大聲喊着。
“嗯,事情我已經聽師爺報告過了,怎麼會失敗呢?就算你不敵滿度摩.迦葉那位愚忠又頑固的老將軍,用人數也可以壓倒百濟人吧?”安傑問道。
“是沒錯,可是半途又殺出了兩個女夜叉!那兩個女煞星不單是殺人不眨眼,而且兇惡無比,害得我方損失慘重。”理爾又道。
“喔?不過是兩個女人,有這麼可怕嗎?”
“哼!”
被損了的理爾生着悶氣,便沒應話了。
師爺只好接道:“光那個不像人的女鬼倒也還好,原本用來防礙滿度摩的外地人卻也陣前倒戈,他才是真的可怕,山寨里的人沒人能擋他半秒,光他一個就不知道放倒多少人了,若是強攻下去,恐怕會有全軍覆沒的危機。”
在外面的穹紫環半打趣的說道:“喔,你倒是大出風頭?身為使團的領隊官做這種事竟然不找我參一腳!”
季行雲苦笑了一下,道:“這不重要吧?倒是他們怎麼會稱兄道弟的?”
“天曉得?”
這時裏面又傳出來了執政官憂慮的聲音,兩人又把注意力放回他們的對話。
“那個外地人會不會是使團里的人?傳聞中法天預備團的人個個武藝高超,要是法天的使團那可不妙!”
“大人,應該不會。既然是法天的使團,這種身分的人怎會跟巴爾斯城內的小遊民扒手混在一起?我想那人可能是出來修行遊歷的武術家。”
安傑的話讓季行雲大是緊張,還好師爺又加以否定才讓他鬆了口氣。
理爾怨道:“不用管那人是什麼來歷了,反正以我目前的人手是不可能再次強攻了。”
“那邊就按下吧,再過幾天巡查使就要來了,我們的時間所剩不多!你還是先把東西打包好,準備離開這裏。”
師爺應道:“大人,這你可以放心,我們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這樣舉寨遷移,不會引起山寨中弟兄的疑慮嗎?”
“哈哈哈,大哥放心,這我們早就想好了。誰說要舉寨搬遷了?我只帶走其中三百位忠心可靠又實用的人,至於其他的就留給巡查使當功績吧!”
安傑奸笑着,說道:“好,此法絕妙!人少也省得多分財寶給那些下人。”
“真是無恥,爛人就是爛人!不過我就是喜歡惡整爛人,少了他們我可就少了整治惡徒的娛樂。”穹紫環一邊罵著的同時,臉上卻是現出危險的笑容。
“這…以我們的身分該管客客蘇的事務嗎?”
“哼,整他們一下也不行嗎?”
說話的同時穹紫環已經運起真氣,打算要對他們進行惡作劇了。
季行雲急忙阻道:“別衝動,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呿1
穹紫環不滿地收回真氣,裏面的對話又有了新的發展。
理爾問道:“那麼法天的使團要怎麼辦呢?”
“嘿、嘿…”安傑邪笑着,道:“這法天的使團引來了巡查使,斷了我們的財路,自然也會給點教訓。就把他們全宰了,拿了他們帶來的珍寶遠走高飛!”
“大哥你有計策了?”
“當然,後天我將再度設宴,這回要叫他們享受一下死亡之宴!”
師爺發出他的疑慮:“可是…聽說法天使團的護衛,必是武功高強的精銳成員,我們就是暗行伏襲,也不見得能夠成功。”
“放心,誰說要來硬的?別忘了,我們還可以下葯,就讓他們自己倒下,再一個個砍下腦袋。反正要走了,就做大一點,就連同與會的有錢人一同做掉,干他一票大的!”
“好!不狼大哥!做弟弟的可真服了你了!”
“嘿,呵…到時可還要你的人手幫忙,會場的巡捕與衛官得一同處理才行。”
“沒問題,沒問題,這事簡單!”
安傑既得意又淫邪地笑道:“嘿,嘿,還有那位大使,長得可真標緻,正好讓我收下來當小妾。”
聽到執政官打的主意,季行雲擔心地望向身旁的女孩,緊張的說:“你可別衝動,那種人渣…”
穹紫環倒是一點也不激動,反而冷靜的說:“我們走,關鍵的情報已經到手了。”
“呃?”
“你還凡呆?”
“好,好的!”
季行雲帶着懷疑的心情跟着穹紫離開,她好冷靜,怎麼沒有生氣的樣子?
“小雲,這回我可以放手去對付安傑.查頓了嗎?”
收到了穹紫環充滿危險信號的傳音,季行雲默默地替安傑.查頓道了聲冥安。
難怪穹紫環不衝動也不生氣,原來她已經開始享受整治惡人的樂趣了!
第三章天理不彰
執政官的城郊別墅,又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在那裏極盡金迷紙醉、窮極奢華之能,相較於豪邸之外的窮困城民,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最佳寫照。
季行雲身在其中,看着諸多富貴之人在這飲酒作樂高聲喧嘩,女士們爭妍鬥麗,誇示着自身服飾的亮麗,閃耀着珠光寶氣;而男士們也互爭奢華,比氣派、比闊氣、比大方,灑金如水。
季行雲心中暗嘆,這些巴爾斯城的權貴們真是醉生夢死,已經身陷險境卻是渾然不知。這場宴會可是場鴻門宴,是為了取眾人性命才舉辦的宴會,看待宰的羔羊們還努力地巴結那名屠夫——執政官安傑.查頓——這還真是一幅可笑的畫面。
由於上一次的歡迎晚會季行雲就表現得不討這些奢華之人的喜愛,甚至還差點引起執政官的不快,這一次也就更沒人過來找季行雲談話。
這個情況正是季行雲想要的。少了外界的干擾,他才更方便查探安傑.查頓的部署。
這個別墅位居城外不遠之處,在豪邸之外尚有廣大的花園,由於是執政官的私宅,這塊地區是閑人禁入,也就是說在這裏發生了任何事,安傑.查頓都能一手遮天。
而宅邸雖有城兵巡衛,不過為數不多,主要的安全人員還是安傑的私家兵,或者說是理爾行會的打手。
季行雲真氣放出查了又查,對於安傑的部署感到相當的可笑。
他以為就那麼幾名略懂武功的打手,就能對付法天的兩個武風士?還是他對計畫中的毒葯太有信心?
宴會持續進行,這時侍從推出了一個超大型的玻璃碗,在其中裝滿了亮青色的飲料。
安傑做了個手勢,樂師們立即退下。
他走到飲料旁邊,大聲說道:“這是今夜宴會的主題。前月我由北地奇貨商那獲得了數株玉藻蘭,這玉藻蘭奇香無比,入茶可有抑制老化常保青春之神效,今日大夥沾了法天特使的福氣,我將這神奇的飲料獻給美麗的大使,而各位也可一嘗這難得的玉藻蘭茶。”
安傑讓侍者事先準備了四杯青綠色的飲料,第一杯就獻給了身旁的穹紫環,她毫不客氣一飲而盡。然後也給了藍千與仙緣。
沒過一會,安傑與穹紫環又來到了季行雲面前。
“這一杯是要給可敬的季先生。”
季行雲接過了高腳杯。
這東西果然香氣迷人,可是季行雲卻也聞出來其中的一種香味是源自於散魂草。
這是一種強性的麻痹草,雖然是一種芳香迷人的植物,可是它的汁液卻能讓人昏迷數天,即使是功力高強之人也難抵其效。
這杯當然是喝不得。
“季生先,你何不嘗嘗?”安傑勸飲了。
“我尚未進食,空腹飲之總是不好。”
“呵,你多慮了,這茶性溫和,亦有開胃之效,飯前飲之不也正好。”
“這…”
“你看大家都如此喜愛我辛苦找來的奇茶,雖是名貴,但能讓大家喜愛,我的用心也就得到安慰,你難道不給個面子嗎?”
季行雲放眼看去,幾乎人手一杯,就連仙緣與藍千手上的飲料也剩半杯。
季行雲心中納悶,這東西怎麼能喝?不早知道是安傑.查頓的陰謀,那兩位武風士還喝得這麼高興?
正當季行雲感到為難之時,穹紫環又由侍者的托盤上拿了另一杯“玉藻蘭茶”,她大口地喝了半杯,然後露出滿臉歡快與滿足。
“季隊長,這麼好喝的東西,你就別客氣了。”
“啊…好的。”
無奈,季行雲便將杯子放到唇邊,打算小啜一口,含在口中做個樣子,等會再利用沒人注意之時將之吐出。
哪知穹紫環一個箭步,手一推,杯子傾倒,半杯的“麻葯”送入口中,滑入咽喉。
“美味吧?身為堂堂法天的武議士可要豪邁一點,豈有鳥食之理?”穹紫環捉弄了季行雲,然後笑嘻嘻地走開了。
“請盡情享受吧!季先生。”執政官安傑也滿意地笑了。
“我會的,請您放心。”季行雲只好苦笑以對。
葯效漸行,季行雲發現身旁的貴客們一一倒下了。
他運氣苦撐着,心中暗罵穹紫環的胡鬧。
人一個一個倒下,卻沒有引起多少恐慌。因為眾人飲用麻葯的時間幾乎不分前後,葯效發作后沒有時間掙扎,而發現異況的人,心情激動之下也加速了葯效的作用,很快地,人幾乎都倒光。
中樞神經漸漸不聽使喚,季行雲雖還有神識,可是雙腳漸漸無力,手撐着桌邊勉力不讓自己倒下。
“真不狼法天的精銳,還真能撐啊。”安傑走到了季行雲前面,對他嘲弄道:“你的同伴都躺下了,不如乖乖地跟他們作伴去吧。”
這話讓季行雲心中大駭。轉眼一看,藍千、仙緣,甚至連穹紫環都躺下了!
這沒搞錯吧?不是早就知道該小心飲食,怎會如此!
可他也快不行了。
葯性已經侵入中樞神經,眼皮漸重,神識漸行迷茫。
“不行!不能連我都倒下!”季行雲在心中吶喊着。
既然神經被麻葯侵壞,那就換上效力更強的東西吧!
季行雲強提真氣,也顧不得這個動作非得小心,就直接將真氣送往身體各處的神經。
沒有精密的控制,真氣碰觸到敏感的神經,傳來了徹心之痛!
這難受的痛楚把他漸形迷茫的神識給召回,同時也取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只是代價實在不小。
如不是他由身體遠端漸漸融入真氣,葯效還麻痹了他臉上的表情,不然他早就因極度的痛苦而大聲哀號。
身體又能活動,神識也恢復,季行雲不由得暗罵穹紫環亂來,害他遭到如此苦處。
可看她躺在地上又只能連連搖頭。
這時安傑已經把部下都召來了,來到他身旁的理爾便下令:“把男的都殺了。至於女的就給大夥當作行動的小獎勵。”
安傑淫邪地笑道:“那個法天的大使給我搬到大寢室去,我要好好玩她一玩。”
“喔,還有一個沒倒下。”理爾看到季行雲還撐着桌子,勉力站着,就走了過去。
“啊!是你!很好,真不狼法天使團的精英分子。這也好,正好讓我出口怨氣,老天還真待我不薄!”說完理爾就揮拳而出。
碰!
“啊!啊…”
慘叫回蕩!
理爾的拳頭被季行雲隨手握住,手一扳,理爾的手腕就折成了正常關節不可能達成的角度。
“啊…你…你怎麼沒事?”理爾驚恐地說著。
啪!碰!咚!咚!
一連數響,安傑一望,好幾名部下也加入昏迷不醒的行列,只是他們都是被打暈的,原本躺着的藍千、仙緣與穹紫環卻都站起來了。
“這…怎麼可能!你們不該能動的!”安傑嚇壞了。
穹紫環嘻嘻哈哈地說道:“怎麼會不能動?我們這麼健康的人有什麼理由會不能動?”
“那個,不可能,葯力不可能失效的,不可能!”
穹紫環同情地說:“哎呀,你還真是不願意麵對現實啊。”
“哼,沒中毒又怎麼樣,不過是四個人罷了!來人啊,上!把他們給宰了!”
穹紫環輕蔑的說:“嘖,還想做垂死的掙扎嗎?那好,就來玩玩。”
月黑風高的夜。在使團落腳的行館外,數十道人影躡手躡腳地潛入了行館。這一行約略三十人,個個穿着黑衣,頭帶黑罩,他們走入安靜無聲的行館。
原本該站在門口的守衛斜躺在地上,胸膛還緩慢微弱地起伏着。黑衣人踢了守衛一下,後者只打了聲呼,無意識地抓了抓身子翻個身繼續他的美夢。
黑衣人滿意地點點頭,手一揮招呼同伴們繼續前進。
這行館顯得過分安靜,似乎成為睡美人的城堡。這一行黑衣人在長廊走着,一路上跨過不少癱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侍者與守衛。
最後他們來到了大廳。
砰!黑衣人粗魯地將門踢開。
門一開,點着明亮燈火的大廳僅有兩人坐在中間,看她們的表情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
“這是怎麼回事?人呢?”黑衣人驚慌地叫了出來。
依照預定計畫,在大廳中應該躺滿了使團的成員,他們應該在這裏亨受安傑.查頓為他們準備的晚宴佳肴后,一個個都被迷昏了才對,怎麼會只有兩個女人閑暇地坐在大廳中央,而且還是醒着的人!
“真慢啊…你們就不能早一點來嗎?害我坐的身體都快僵硬了。”其中一名女性對這些黑衣人提出了抱怨。
“這…搞什麼鬼?事情不該是這樣的!”意外的狀況讓黑衣人無法接受,甚至不知變通。
“后羽,我們再比一次,這回我不會再輸給你了。”
大廳中的女性對這些黑衣人的態度輕忽到了極點,雖然入侵者的人數多達十五倍,但是對這兩位預備士而言,這些弱小的角色只能當不耐打的活靶。
提議的那位女性,跳下了椅子,手一托,一顆紫色的光球馬上浮現。
另一位左手平舉,一拉機簧袖弓張開,另一手拉弓,一道銀色虛幻不實的靈箭,便出現在袖弓上準備射出。
她們兩人的動作引發了黑衣人記憶中的恐懼。
“啊,啊,是她們!是夜叉女!快、快逃!”
“什麼,怎麼可能!”
恐慌的種子在黑衣人之間迅速發芽長大,原本一擁而上也許還有一絲絲機會,然而對死亡的畏懼讓他們選擇了逃命,也決定了他們悲慘的命運。
銀色的靈箭快速飛閃,每一道閃光都伴隨着一聲悶響,也讓繼續逃命的黑衣人減少一位又一位。
紫色的光球造成了猛烈的衝擊,然後留下了數具殘破不堪的類人形物體,以及焦黑的走廊。
黑衣人倉皇逃命,當他們用這生中最快的速度跑到行館門口時,又見一名彪形大漢擋在門口,他手持金鋼巨錘,柄長一影,還有那大得誇張的鎚頭。
正常情況下,理爾行會的這些小盜賊們是不敢去招惹這樣的壯漢,但實在懼於身後的兩名“催命女魔頭”,他們揮舞着手上的刀劍打算殺出一條生路。
當黑衣人發現這是愚不可及的行為時,已經太晚了,巨錘一揮,最後的幾名黑衣人全在這驚人的力道下被砸向牆壁!
轟聲響動,牆破了。黑衣人也無一倖免,有的被轟出牆外,有的攔腰折斷,死狀凄慘萬分。
“喂!唐剛都是你,又害我輸給后羽了!”雷珍對同僚提出了抱怨。
大漢只是聳聳肩沒說些什麼。
后羽道:“別鬧了,這邊解決了,我們去支援隊長他們吧!”
“拜託,隊長那有什麼好幫忙的?要就趕往理爾盜團的山寨,也許還有些殘渣可以玩玩。”
“可是…”
“隊長,放心;山寨,小心餘黨。”
“好吧…”兩名同伴都一致認為不需要到季行雲那邊,后羽只得不情願地配合了。
在後羽一行人離開行館時,在執政官別墅的戰鬥也已經結束。
數十名的惡盜對季行雲等人根本毫無威脅,戰況一面倒,這樣的對手想讓藍千與仙緣兩名武風士熱身都不夠。
也有幾名不長眼的傢伙想要挾持穹紫環這名“弱質少女”,他們完全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做出這種愚昧的舉動,當然只落得無比凄慘的下場。
安傑.查頓看到所有的手下都平躺在地上,而這四位來自法天的使者連滴汗也沒流,打發這些人就像吃飯喝茶般的輕鬆。
安傑看呆了。
這麼多人,竟然都像玩具兵一樣不堪一擊,而在客客蘇縱橫多年鮮有對手的理爾,也像只小雞。
季行雲不過是用一手握住他的拳頭,就讓他無力地跪在地上,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汗流滿身。
這些人實太可怕,安傑後悔莫及。“你、你們為什麼沒有中毒?”
“中毒?你說呢?仙姐姐,讓他做個明白鬼吧。”
仙緣笑了笑,就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羊皮紙袋往地上一拋,裏面的東西流了出來,是綠色的液體還有些許本該吃進腹中的佳肴。
“你摻入的東西毒性是很強,不過也得讓我們吃進肚子才有用。”
“啊!”季行雲看這個情況,才知道原來只有他親身試毒,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有這招也不早說,害他白受苦了!
安傑見狀還不放棄,指着穹紫環叫道:“這…可是,我明明就看你把東西喝下去了,怎麼會沒事!”
季行雲也點點頭,他也能確定穹紫環把那摻有散魂草的飲料喝進去了,難道她跟藍千他們一樣也是作假?不可能,季行雲看得很清楚,她確實把東西吃進肚子中了。
穹紫環輕描淡寫的說:“那也沒什麼,這種程度的麻痹葯物能有什麼用?你說是吧,小雲?”
“啊…也對…”季行雲想到自己能夠利用真氣控制全身的肌肉與神經,像穹紫環這樣的小怪物也沒理由辦不到。
“哪有這種事!”安傑無法接受他看到的事實,不甘心地大聲吼叫着。
穹紫環不再理他,轉向藍千問道:“這個首腦實在太遜了,對他動手好像變成我們在恃強欺弱,你看該怎麼料理這名亂來的執政官?”
“他到底是客客蘇的執政官,我們也沒權力處決他,就捆一捆,綁好放着,等客客蘇的巡查使來到時再行發落。”
“嗯,這樣也好,這倒便宜他了。嘻,不過距離巡查使的來到也還有兩、三天的時間,給你點小小的懲罰也不過吧?”
“這當然。”
聽到穹紫環討論着自己的命運,安傑嚇得臉色發白。
尤其是穹紫環那戲謔般的笑容讓他心裏發寒,拷問、殘暴不仁的事他做多了,但是一想到那些可怕的作為,有可能落到自己頭上,安傑就嚇得冷汗直流。
“想都別想!”一直裝成弱小無力的安傑突然爆發了。他投出了兩枚煙幕彈,刺鼻的濃煙瞬間瀰漫四周,人也趁隙脫逃!
藍千一揮掌,風動吹散了煙霧,也看到安傑正打開密道,逃亡離去。
在場的四人其實都不受這煙霧影響,只是也沒人阻止安傑的逃亡。
穹紫環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還真不死心呢,也好,就讓他徹底地絕望好了。”
藍千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放心,他還能去哪?不就是我們帶着大批人馬正清理得差不多的地方?”
仙緣搖搖頭同情的說:“真是無知愚昧之輩啊…”
安傑.查頓由昏迷中醒來,意識還相當錯亂。他想動卻發現手腳都被綁住了。
努力地看看四周,這裏是他熟悉的地方——執政府。
他想大聲叫罵,但卻只能喘着氣發出低沉的聲音。
“混蛋,誰敢綁我?我可是巴爾斯城的執政官!”他在心中叫罵著。
“嗚…”身旁傳來呻吟聲,他轉頭一看是胞弟理爾!
打遍巴爾斯城無敵手的理爾,竟然也被五花大綁!
噠,噠,噠,隨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安傑看到了,也嚇着了!
就是他們,不像人的怪物!那個無情的蛇蠍少女穹紫環、怪物少年季行雲還有妖怪般的藍千與仙緣!
安傑想起來了。
兩天前暗夜逃亡,好不容易才跑到理爾行會的山寨,原本想帶着財寶與部分的盜賊們暫避風頭,想不到卻是自投羅網,迎接自己的,不是理爾行會的弟兄們,而是法天使團的成員!
想再逃命,跑到一半卻又碰上了一個會呼喚雷電的女煞星,好不容易避開了她,卻又成為另一位修羅女的箭靶。
回憶到這裏,安傑扭動身體,小腿又傳來陣陣的劇痛!
然後他聽到了法天使團的爭執。
“為什麼最後還是要把這個人渣交給客客蘇的巡查使!”穹紫環大聲地抱怨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個人是客客蘇的執政官,我們不過是來此作客的使節團,並沒有審判客客蘇高官的權力。我們為了自保而擒拿安傑先生,已經是相當權宜性的作法了。”使團的副官康莊,很努力地規勸着掌符大人。
“喂!你也說一句話啊,季隊長!難道你也認為這種人渣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唔…”季行雲感到有點頭痛,這兩天大夥是怎麼協調的他根本不清楚,事實上他才由長達兩天的昏睡中醒來。
那晚的鴻門宴季行雲雖然暫時用真氣控制住全身的神經系統,讓自己不因葯效而麻痹,可是當真氣的能量用盡,身體不再由真氣所支配時,未退的葯效就顯現出來,讓季行雲陷入長達兩天兩夜的睡眠中。
現在穹紫環在氣些什麼他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在不知道雙方立場與問題的癥結,他選擇了中立。
見季行雲不說話,穹紫環才氣呼呼的說:“算了,把他交給客客蘇的巡查使就交給巡查使!哼,真不知道我這麼辛苦幹什麼?我還想當街公佈這個人渣的罪行讓他受萬民唾棄,再將他送到勞動營一輩子贖罪,交給客客蘇的巡查使?哼,要讓他們相互包庇嗎?”
“不是這樣的…”康莊正想解釋,安傑這時突然大聲地叫了出來。
“啊!對,不要把我交給巡查使,拜託,千萬不要!我給你們錢,我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你!就是不要把我交給巡查使!”
“喔…你這麼怕落到巡查使手上嗎?”
“是∏的,求求你…”
“嘻,好吧,我改變主意了。”
“真的!”安傑高興得痛哭流涕。
“康莊,我就不再堅持己見了,既然是在客客蘇的地方,就照客客蘇的禮法來走好了,我期待着等會巡查使來到后所下的判決。”
“啊…不!不…”安傑發出了驚恐無比的慘叫。
穹紫環則露出淡淡的滿足。
巴爾斯城的執政府外號角響起,這是客客蘇迎接重要人物的禮節,他們的巡查使終於來到。
這名巡查使的排場似乎很大,跟着他來到巴爾斯城的護衛軍就有三千之眾,而跟着他進駐執政府的人員亦有上百名的親衛隊。
最後跟着他進入大廳的也有十餘位精幹的護衛。這對巡查使而言是必須的,因為這年來客客蘇境內並不安定,巡查使的折損率實在太高。為了確保巡查使在執行任務時不會“意外身亡”,派點軍隊保謢並不為過,而這一趟巴爾斯之行更有清除匪團的任務,因此更加派了三千大軍。
當巡查使——盧茗.法則頓——來到了執政府,見到的人不是執政官而是法天的使節團時,心中大是驚訝,雖然他對巴爾斯城的異狀略有耳聞,也因為執政會議遲遲等不到法天的使團才特別到巴爾斯城來等待,但他卻沒想到法天的使團已經到了,而且還干下了這等豐功偉業。
略微了解了事況后,盧茗的表情顯得陰晴不定。
穹紫環滿不在乎地等着,而康莊卻是流下了緊張的汗滴。
盧茗看到了執政官安傑,他露出了冷笑。
“真是謝謝大使們的襄助,幫敝國清理了這一位…”盧茗的語氣並不能讓人感受到有任何感激之意,相反地還露出了少許不滿之情。
“查頓兄弟?想不到在北方受到通緝的兩位之一,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巴爾斯城的執政官?這官位是謀害原執政官而來的吧?”
“啊…不,怎麼會?是義父傳位給我的,我這執政官真的是經過正當程序而來的!”安傑心生寒意努力地辯解。
“哼!笑話!”盧茗罵了一聲。氣勁一聚手掌一揮,安傑.查頓頹然倒下,就此結束了他的罪惡一生。
“啊!”穹紫環相當意外,怎麼會這樣?這名巡查使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將人給處決了,不經過任何的審理,也沒有最基本的審判過程?
“不對勁!”季行雲傳音給了穹紫環:“外面的軍隊竟然開始包圍執政府?”
這時巡查使盧茗問道:“可敬的大使,感謝你的作為。且不知您是從何得知這安傑惡人的劣行?”
穹紫環不滿的說:“是我等運氣好無意間發現,若非如此早遭此人毒手。”
康莊馬上補充道:“為了本城的安定,此等狼心狗肺之徒所為之事及我方為自保所為之權宜之計,並未加公佈,一切都等巡查使的來到再行定奪。”
“感激不盡。你的舉動非但維持了巴爾斯城的秩序,也保全了客客蘇的顏面。”
季行雲聽着盧茗的話,非但沒有感受到他的謝意,反由真氣的波動中察覺到他極力隱藏的殺意。
這時康莊又補充道:“對了,希望巡查使不會怪罪我方多事。原本在城外聚眾三千的理爾盜團也由我等加以消滅。”
“喔…這,真是太好了。巴爾斯城接受了法天多方的恩惠,小人代表客客蘇向各位表達最高的謝意。”
康莊又道:“不敢當。只是未知何時能出發前往貴國首府?由於偽官安傑的事已經耽擱多日,我擔心在濟瑪王國的先遣人員會產生不必要的憂慮而逕行回報法天,進而引起貴國的困擾。”
“哈,既然如此,就不再浪費時日,明日一早我就讓副官為各位開路。”
穹紫環道:“真是謝謝巡查使了,還有一事想請您多加留意,由於安傑的倒行逆施,造成了遷徙來此的百濟人遭到嚴重的歧視與殘忍的對待,希望巡查使在巴爾斯城的時日能儘力化解城民與百濟人的誤會與衝突。”
盧茗笑道:“理當如此。”
由於使團即將上路,穹紫環等人與巡查使又談了沒幾句就先行告退,使團準備出仿宜,而巡查使暫管巴爾斯城亦有諸多要務待理。
回到了行館,穹紫環馬上開罵:“這算什麼!一下子就把人殺了?客客蘇還真是講道理的地方!”
仙緣道:“你彆氣了,那位巡查使本還打算連我們一起殺了滅口,還好康莊應答得好,不然可又要動武。”
“動手就動手,還怕他不成!”
“這…掌符大人…”
“好啦我知道了!那麼我去睡一下,剩下的事你們打理好,沒大事就別吵我。”
目送穹紫環回到房內后,康莊嘆道:“雖然是聯邦議長的義女,畢竟還是位任性的小女孩啊…”
“呵,日後你可還要多辛苦了,康莊大人。”
康莊只能在心中嘆息着,他實在不明白,怎麼會讓這種還不成熟的小女孩當法天的親善大使,雖然穹紫環在公眾場合上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但是這樣的小女孩能夠應付詭譎狡詐的種種外交場合嗎?
另一方面,在巴爾斯城的執政府內。
盧茗的副官對他提出了疑問:“大人,你不是暗示要集結軍隊將法天人清除,怎麼又突然變卦了?”
“哼,這法天使團的實力不弱,若讓他們逃了一個,就沒辦法推說他們是死在綠海未入我客客蘇境內。更何況他們還派出了先遣人員,若這使團就此消失,在那些人員的回報下法天恐會因而發兵。”
“原來如此。”
“看來我是沒辦法湮滅這個醜聞了。”
“那麼大人,關於法天大使提到的事情呢?”
“這還不簡單,就交給你去辦!你明白我的旨意吧?”
副官恭敬的回答:“是的大人,屬下馬上前去處理。如果不存在也就不會起衝突了。”
盧茗滿意地笑了。
時近黃昏,使團諸人忙裏忙外,他們的忙與一般即將出發旅人的忙不太一樣,因為這些預備士早就習慣旅行,處於隨時可出發的狀況。預備士的領隊季行雲更是沒事可做,他只交代一聲,要雷珍將巡邏與警戒的人員輪值表排好,其他的也沒什麼好注意的;不像康莊與幾名在外交、經濟、軍事上學有專精的預備士得研擬客客蘇的狀況,並擬定交際政策。
本來后羽想找季行雲去逛街,可是她也被康莊拉走了,因為她是使團中唯一具有司警背景的成員,康莊找她以便詢問關於司法、刑法上的問題。
客客蘇這個國家人治意味實在太濃厚,似乎沒有讓人能奉行的法律。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康莊得擬訂些方針,避免使團因這裏的行為而陷入不利的境況。
這回使團中與季行雲相交較熟的人都各自忙着。姚順出外添購葯材,王道覺則充當他的翻譯,雷珍奉命協調與排定勤務,后羽因司警的背景被康莊拉走了,鄭潔也因財經的學識加入了康莊的會議。
應該要忙卻落得無事一身輕的季行雲,就獨自走出行館,打算再到城外與百濟人會面,順便道別。
當他走到了城門時,穹紫環背靠城牆對他微笑。
季行雲對她微笑點頭就直接離開,卻聽到了穹紫環戲謔般地說道:“要去找謨訶摩耶.耶蒂識,沒經過我的批准可以嗎?”
頓時季行雲有種麻煩上身的感覺,可還是得應她的話:“是有要去見她,但不是為了要見她啦!”
“反正就是有要去會一會那位差點跟你結成連理的女孩不就是了?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傑米跟莉潔兒這兩位小調皮,一道去吧。”
季行雲能說些什麼,兩人也就攜手結伴前往百濟人的營寨。
穿過了樹林,就將見到一大片用心開墾的良田與那營寨。
“這!這是怎麼回事!”穹紫環走出樹林,馬上發出了一道驚呼。
空地上,田地變得滿目瘡痍,原本營寨的所在地,只剩下焦黑的木材與未熄的兵燹。
地上散佈着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一看就知道:百濟人又遭襲了。
“這,怎麼會這樣?”穹紫環疑惑了,難以接受眼前所見的慘狀。
數天前這裏還充滿着生命力,有着一群積極向上團結合作的落難之民;數天前,她才把兩位天真可愛的小朋友送到這個地方!
現在這裏卻遭到刀與火無情的洗禮,除了一具又一具死狀萬分凄慘的屍首還躺在地上,什麼也沒留下。營寨冒着煙灰,飄上天際有如百濟人的悲苦,無言地向天抗議。
“沒道理!這怎麼會呢?”穹紫環目眶紅了,她還想為那位身有殘疾的小男孩加油打氣,現在卻連他的生死下落都無處可尋。
季行雲又看了幾具地上的屍體,沉重的說:“這是客客蘇正規軍的軍事行動。”
“什麼!”穹紫環真氣激蕩躍動,氣憤無比的罵道:“可惡!太可惡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你沒騙我吧!他們沒理由要這麼做啊!”穹紫環一把勒住季行雲的脖子,紅着眼情緒激動地喊着。
“這…你自己看吧…”季行雲難受地指着一具屍體。
果然穿着的是客客蘇正規軍的裝甲。穹紫環的怒意頓時升到了頂點,真氣一揚,頭一甩,腳一踏就要衝回城內。
“等一下!”季行雲急忙出聲勸阻。
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拉住了穹紫環。她回頭大罵:“小雲別攔我,這回非得要那個巡查使還我個公道!啊,是空老師…”
空還生一手拉着穹紫環,真氣微放,後者馬上失了力道。
穹紫環氣急敗壞的叫道:“老師你也別阻止我,客客蘇人實在太可惡!我非得去找他們算帳不可!”
空還生淡然道:“你以什麼立場過去?”
“這,還有什麼立場?不就是法天大使的身分!”
“法天大使有這種權力干涉他國的內政嗎?”
“我不管,反正他們殘殺百濟人就是不對!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空還生反問道:“你要他們付出什麼代價?生命嗎?你又有什麼權力這麼做?”
“我、我才沒有要殺他們呢!”
“可是你放出來的氣勢不是這麼說的。”
“我…好吧,就算是了!那種人死有餘辜!”
空還生冷冷地說道:“那你要殺誰?忠實執行命令的士兵?還是帶領的軍官,或者是整城的客客蘇人?”
“不,我…啊!那個巡查使,一定是他下的命令,他得為這一切負責!”
“是這樣嗎?不過讓他下這個決定的人卻是你本身啊。”
空還生的話像是一道旱雷打在穹紫環身上,她頓時無言。
“…我,不,我才沒有!我怎麼可能這麼做!”
“是你要客客蘇的巡查使解決巴爾斯城內兩個民族之間的紛爭,不是嗎?”
“…是沒錯,可是我的意思不是這樣啊!”
空還生毫不留情的話語讓穹紫環低頭不語,她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空還生見狀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在怪你,但是這個旅程,大使的身分是你自己求來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帶來某種嚴重的後果,你若真的要找客客蘇的巡查使報復,我也不再阻你,可是你得自己承擔行動的後果。
“對了,百濟是個強韌的民族,你該去見見他們的殘存者。”說完,空還生就如他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小雲…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雖然客客蘇的作法很可惡,但是以他們的立場而言,這是最佳的解決方案,我不認為他們有錯。”
穹紫環不甘心地瞪了季行雲一眼,罵道:“難道百濟人就活該白白喪命嗎?”
“不是這樣的。若我們再去找那位巡查使,只是徒增殺戮,多發生幾齣類似的慘劇罷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季行雲無奈地說著。
“好吧…我們回行館去吧。”
“不去見百濟的殘存者了嗎?”
穹紫環任性地叫道:“不要,又不知道在哪!怎麼見!”
“…那你先回去吧,我希望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你!算了,要去你自己去!我不管了!”
季行雲看她甩頭就走,又嘆了口氣,暗道:“原來這就是人生無常…”
提了起精神,季行雲放出真氣開始尋人,在北方森林找到了人的蹤跡。
帶着沉重心情,他向北移動。
他的身影快速向北飛掠,身後不遠之處穹紫環又跟了上來。
沉重哀傷的氣氛佈滿巴爾斯城北方的森林,一個又一個疲憊的身軀有着頹廢無力的神情。
季行雲跟在一名百濟人身後,路經之處看到了哭着找父母的小孩,看到默默思念丈夫的婦女,原本充滿活力的人們臉上都覆蓋了一種絕望的表情,他們失去了生氣,未來對他們而言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
季行雲走着看着,無奈之情油然而生,理智上雖能夠理解客客蘇的作法,感情上卻完全無法茍同。
說要為他們做點什麼,明日一早就要離開的人又能做什麼?無奈的情緒變得更濃厚了。
那名百濟護衛將人帶到一處臨時搭起的木質小帳棚,還沒走入季行雲就聞到血的味道。
“迦葉老師,你得撐住!你絕不能拋下我們!”謨訶摩耶.耶蒂識握着將軍的手,淚水盈滿眼眶。
“傻孩子,你怎能哭?你還要帶領殘餘的族人。身為百濟王家的人是沒有資格流淚的。”
“不…我不要!你們這些庸醫,這點傷都治不好嗎!”謨訶摩耶激動地遷怒着。
“這…主上…我們…”客客蘇的醫生也深感無奈,他們已經儘力。
帶着戰士們保護眾人至今的滿度摩.迦葉對這些百濟人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客客蘇的醫生雖然想盡辦法努力救助,可是在醫術與葯材雙雙不足的情況下,滿度摩的傷快速地啃蝕他的生命。
“謨訶摩耶殿下…”季行雲輕呼一聲。
謨訶摩耶馬上擦乾眼淚,故作堅強的說:“啊,是你,季先生…你怎麼來了?”
“我、我是來道別的,明天使團就要出發了…”
“是嗎…”謨訶摩耶臉上飛過一抹失望的神情。
“這裏…我很遺憾。”
“不,沒什麼,這是早就預知會發生的事。當早發現客客蘇軍隊進城時,我們就已經做了些準備,只是想不到攻擊來得如此突然與快速…”
“咳、咳…”躺在床上,身上滿是紗布的滿度摩吃力地說道:“季、季先生,我希望單獨跟你談談…”
“迦葉老師,你的傷要緊,不該多說話的!”
“少主,這是老臣最後的希望…”
“您不會有事的!什麼最後的希望!我才不要呢!”
“少主…算老臣請求你…”
“這…”
季行雲不忍的說:“就讓我看看他的傷吧,醫治時有人在一旁打攪也不好吧。”
“這…好吧…我們就在外面。”
等眾人都走出去了,滿度摩才道:“季先生,不暪你說,那一晚你沒有接受少主,老漢其實還鬆了口氣。”
“你別這麼說,我不能趁人之危”季行雲一面說,一面解開滿度摩身上的紗布。
“謨訶摩耶是個好孩子,率真又有活力,她應該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
滿度摩在說話的同時,季行雲認真地檢視他身上的傷,他的外傷很嚴重,尤其是胸口一道槍傷傷及肺腔,能撐到現在全靠他雄厚的真氣支持着。
“…我看着那孩子長大,她也不像一般的王家之女喜好線活或其他女孩子家的玩意,倒是整天纏着我學馬術、騎射,這孩子真的有天分,就可惜是個女孩子家…”
“女孩子也沒什麼不好啊!”
“不成,百濟沒有女王,也沒有管理政事的女官。為了安撫民心,讓她以王子的身分成為這兒的精神支柱,實在是老漢的無能啊…”
“不,怎麼會?你是不帶着眾人一路努力至今了?”
“咳、咳…是啊…讓、讓數千剩下千餘眾,最後剩下這一些婦孺與少數戰士…”
“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唉…是我無能也好,不是我無能也好,這個擔子我也無力承擔了。”
“不會,你會好起來的!”
滿度摩眯着眼,蒼涼的笑道:“怎麼,連你也在安慰我?”
“這…”季行雲看着他的傷,這確實是很棘手,他拿出了綠九奕,心中猶豫着。光靠靈葯是不夠的,還得有充足的真氣助他保住元氣,並催化葯性,如果身上有充足的真元玉就好了。
“季先生…雖然你拒絕過少主一次了,可是老漢請求你,能不能成為少主的支柱?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與力量。”
“這…”季行云為難了,將死之人的請求最難推辭。
“不行!季行雲可是我重要的部下,可不能隨便送人!”穹紫環的聲音突然出現。
“啊,你還是來啦!”
穹紫環指責道:“老傢伙,你可別把自己的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咳、這、咳、咳…你說的是。唉…我不該這麼自私的…”
“不,我是說,你明明就會沒事,何必請小雲介入其中?”
“你別說笑了…咳…我的傷,我自己知道的…”
穹紫環冷笑一聲,道:“小雲,手上的靈葯拿來用吧!這點傷不算什麼的!”
季行雲興奮地說:“啊,好的!”
“你們?”
穹紫環不給滿度摩說話的機會,連點他數穴阻止他說話,也刺激他身體的自療功能。
“治傷我不大懂,不過提供真元氣倒簡單。”
“好的,療傷的工作交給我,真元氣就麻煩你了。”
傷口倒下靈葯,真元氣送入,季行雲引導葯物,激發真元氣作用,傷口快速地穩定了。
穹紫環也現出了不凡的實力,真元氣源源不絕地送出。
木棚外一群人擔心地走來走去。季行雲已經在裏面待了快兩個小時,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謨訶摩耶好幾次差點按捺不住就要衝進去,可是她忍住了,而且還力阻其他衝動的人。他們已經由夕陽西垂等到夜幕高升。
“少主,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
“可是…”
“不用擔心,我們出來了。”木棚內終於有動靜了。
季行雲先走出來,穹紫環跟在身後。
“你?怎麼?”穹紫環莫名其妙地由裏面走出來,讓謨訶摩耶大感驚訝。
穹紫環不理謨訶摩耶的疑問,就直接當眾說道:“老將軍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接下來還得好好調養才行。”
“耶!真的嗎?”幾名醫生馬上沖入棚內。
“我也有些話要告訴你,謨訶摩耶殿下。”
“你,有什麼事嗎?”謨訶摩耶的一顆心都系在滿度摩的身體狀況上,有點心不在焉地應着。
“你們現在也不能再待在這裏了,遷移和日後的生活,想必都很欠缺資金。”
“是∏的…”謨訶摩耶不停地向棚內張望,只是隨口應着穹紫環的話。
突然裏面冒出一陣歡呼!
“奇迹!這真是奇迹啊!感謝大神的庇佑啊…”
“啊!”聽聞裏面的歡呼,謨訶摩耶激動地馬上轉身就要入內探視,穹紫環卻一手將她拉住。
謨訶摩耶急道:“兩位的恩情,感激不盡,但有事可否等會再談?”
“不,我們要走了。我只想告訴你,在城外西北山頭原理爾行會的山寨里,第三間廢棄的房宿向下挖。那是我對你們小小的歉意。”
“嗯、好的…”謨訶摩耶不明白穹紫環的意思,也沒心思加以深究,應了一聲就沖入木棚內。
然後棚內傳出了喜悅哭聲…
棚外的兩人也悄悄地離開了。
軍隊開路,六輛魁馬拉的大車聲勢浩大地離開了巴爾斯城。法天使團將前進客客蘇首都,為這趟外交之旅展開真正活動的第一步。
就如同他們離開法天,巴爾斯城的暫代執政官——巡查使盧茗.法則頓——也安排了大批人馬為他們歡送。一樣是熱鬧的出城,季行雲卻無法感受到像南郡那種氣氛,也許是心境不同,也許是巴爾斯城的人並非真心歡送,無論如何,都過去了。
穹紫環與季行雲兩人在離開后並沒有回到車廂內,他們兩人還是待在車頂。看着越變越小的巴爾斯城,兩人心中都充滿了感慨。
“紫環小姐…昨天你怎麼沒問迪普的弟弟與妹妹是否倖存?”季行雲打開了話題。
穹紫環反問道:“你不也沒關心迪普的狀況?”
季行雲搖搖頭,說:“與他見面只是徒增尷尬,我想他還沒準備好見我,而我的失策也讓他變得有家歸不得,知道他還安在就好。”
穹紫環點點頭,應道:“我也差不多,那兩個小可愛也沒事,知道他們沒事就夠了。”
兩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又同時說道:“對了,你(你)…”
“啊,你(你)先說…”
“哈,好吧,我就先說了,小雲你昨晚怎麼不再多留一會?我想百濟人很歡迎你的,而且那位失根的王女不也很需要你?”
季行雲搔搔腦袋,回道:“我可不敢。要是留太久,我怕會忍不住留下來幫助他們。可不是我不想幫他們,只是那些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而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在這裏,百濟與我只是在生命的長線中偶然交會的一點,他們並不真的那麼需要我,而且我也沒有那種能力與心思去擔負他們的命運。”
穹紫環笑道:“嘿,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季行雲也跟着笑了笑,然後收起笑意,換上嚴肅的表情問道:“你依然對客客蘇的作法深表厭惡嗎?”
季行雲的話,讓穹紫環的神情瞬間沉了下去。
“我想我永遠也無法認同那種作法。不過我也反省過了,客客蘇有客客蘇的作法,百濟有百濟的方法,法天也有法天的一套,硬要別人接受自己的那一套是件愚蠢的行為,硬要改變他人用自己認同的法則,更是無理與自私自大的行為,客客蘇對百濟的傷害我只能感到遺憾。”
聽到穹紫環這麼說,季行雲就放心了。前夜康莊一直擔心穹紫環個人對客客蘇的反感,會影響到法天與客客蘇的友好,而要他多勸導穹紫環。
心安了,季行雲也就放鬆心情的說:“不過你也真是的,想幫百濟人何必如此害羞,救了滿度摩、指點他們理爾行會的財物所后就偷偷離開,怎麼不讓他們有機會表達謝意?”
“我才不要呢!救人的是你,我不過擔心你被那個老狐狸騙了,那眠月姊那邊我可沒辦法交代。再說理爾行會殺了他們那麼多人,付點補償金也不過分吧?我才不是因為內疚才幫助他們!”
看到穹紫環這不幹脆的一面,季行雲笑了,季行雲也明白了,其實她還是很小孩子氣。
穹紫環突然又深深嘆氣,道:“其實我還真有點不安。因為我的失言讓百濟人遭劫,然後才救助他們的將軍,指引他們取得大量的資金,這樣做真的好嗎?也許只是製造另一場遺憾。”
“怎麼會?這是好事啊。”
穹紫環搖頭說道:“宇變曾說過,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而空老師也提醒過我,越是位高權重之人越該謹言慎行,越是強大之人更該戒慎恐懼。以前我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在我可懂了。”
季行雲好奇地問:“你得到的心得是…”
“越是高位之人的一舉一動影響的層面更非是一般,就像我,自以為是的一句話,非但沒讓盧茗那位巡查使想辦讓兩族共存,反而讓他興起消滅百濟難民的念頭,想想我不過是位外交大使,隨便的一句話就讓數百人遭歷死劫,那麼一國之長可真不是人做的位置。”
季行雲笑道:“也許吧,不過那也要上位之人有責任感、對於受難之人有同理心才會坐得不安穩,我想大多數人都沒那種感受性。”
穹紫環揚了揚眉,道:“是這樣嗎?那我也不要想太多好了。”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有責任感還是好一點。”
“喔…責任感?這句話出自你的口中還可真新奇。”
“咦?怎麼?”
“我可聽到傳聞了,季行雲等於法天史上最不盡責的武議團小隊長。”
“啊…哈哈…”季行雲乾笑了幾聲,尷尬的說:“外界的評價是這樣的?不過我可是用我自己的方法盡到小隊長的義務,可沒耽誤過任何事,嗯…應該沒有…”
“哈,我知道你的意思啦。總之我會扮演好法天大使,也會儘力不讓類似百濟的慘劇再度發生。”
看着穹紫環,季行雲突然覺得她長大了。
不過季行雲又想到空還生對穹紫環說的話,越是強大之人更該戒慎恐懼,也許空還生一直不管使團的事,也不曾見他動武,就是這個原因。
想到自己為了能匹配得上蒼眠月而極力精進武力,那麼在心境的管理上,是否能相對精進,否則得到強大力量時是否只會對他人帶來災難?
“哎呀,我也想太多了,我這一點點力量又算什麼?等我哪一天真的擁有可怕的力量再來煩惱這種事吧。”季行雲在心中笑着自己,卻不知道在別人眼中,他已經是位擁有可怕力量的人,其實以他目前的個性,大概還不至於會跑去興風作浪,只是別人並不一定這麼想。
使團遠離了巴爾斯城,旅途持續着。
在季行雲享受多彩多姿的旅行時,法天則因季流風展開法印的改造與生產,而漸漸發生改變…
第四章冰雪之國
離開客客蘇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使團也由基斯大陸的南端走到大陸的北端,時節也由羞澀的秋天,轉為充滿生機的春日。
在這半年間,季行雲見識了十餘個國家,看了許多奇風異俗,也見識了形形色色的民族。以旅遊而言是相當不錯,但他卻心存着一絲的遺憾——武術的修為幾乎全無進展。
各國並非沒有能人,只是身為法天使國的領隊官也不方便四處向人挑戰,況且各國的高手在季行雲眼中倒也不過爾爾,不能說弱,卻也沒強到哪去。
法天的武術水準果然堪稱為大陸之冠,季行雲所能接觸到的各國宮廷武衛精英,大多也不過是預備士上下的水準,由於國情的不同,各國真正的高手可不像法天那般有個武議團可以加以集中,這也讓季行雲無從尋覓。
不過現在季行雲可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因為使團已經進入有着“武道之國”這等稱號的太宇王朝。
北太宇、南法天,就是大陸上兩大強國。領土不及法天三成卻擁有不輸給法天的富強,這個國家的武術水準,想必不會輸給法天。
季行雲靠着車窗,看着鋪着冰雪的皓白大地,這裏就是太宇王朝了。
不同於季行雲的期待,雷珍對這裏的氣候發出了強力的譴責。
“這是哪門子的鬼天氣!都已經幾月了還在下雪,這麼冷叫人怎麼過日子!”
季行雲笑道:“還好吧?這裏的氣候對太宇而言還算溫暖,等我們真正進入太宇王朝的中央地區,氣溫可能還要再降下十度。”
“天啊!真是要命的氣候,這種地方怎能住人?春天還在下雪也就算了,連太陽也七早八早就打烊休息。我真同情住在這種鬼地方的人。”
后羽譏道:“我才同情你呢,連這一點小小的寒冷都受不了,真不知道你那預備士的資格是怎麼弄來的?”
雷珍看到她穿着錦織的貂皮大衣≈上戴着冬狼毛皮的手套、腳上也穿着羊毛內里的長筒靴,整個人都藏在溫暖的衣物之下,又看到自己只穿着簡單的細麻衣,純以內息抵禦外界的寒冷,這一比較再加上后羽的風涼話,雷珍火氣就起。
“你有膽就把那一身又厚又重的衣服換下,咱們再來比一比看誰不怕冷。”
“笑話,天氣冷了不多加件衣服,你當我是傻子?”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不知道該隨着氣候的變化加減衣物的傻子嗎?”
后羽冷冷的說:“我可沒這麼說,不過你想承認也無所謂。”
“什麼!”
這半年來,雷珍自從在巴爾斯城的比試小輸給后羽后,兩人就成了競爭對手。本來只是武藝上的競爭,但是雷珍莫名其妙地變成季行雲的副官,而後羽又常跟在季行雲身旁,兩人的競爭項目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增加。又加上雷珍常常在言語上捉弄人,有着喜歡看人困窘表情的不良習性,在知道后羽暗戀季行雲卻老碰軟釘子的情況下少不了挖苦之詞,久而久之兩人倒成了死對頭,不論什麼都能拿來比試一番,暗較高下。
若是平常,季行雲倒也覺得她們的爭吵很有意思,這種活潑的吵鬧很能為旅途添增趣味,只是季行雲正巧在欣賞白茫壯麗的雪景,后羽與雷珍這兩人小孩氣的吵架倒是大煞風景。
為了能讓耳根得到清靜,季行雲就開口打起圓場:“這裏倒真的是天寒地凍,雷珍你何不學學后羽再添一件保暖的衣物?”
雷珍不情願地說:“我也想啊…”
“怎麼,有困難嗎?”
“呃…”
雷珍這時露出了困窘的表情,一旁的鄭潔就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偷偷地”對季行雲說:“雷珍不是不想,是沒辦法,因為任何人也無法穿上不存在的衣服啊。”
后羽馬上故作驚訝的說:“哎呀,我的好隊友,你沒帶保暖的衣服也不早說,我可以借你幾件,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我也真是的,怎麼會沒發現,你竟然會沒帶抵禦寒冷的衣物。”
“可真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決定利用這種惡劣氣候進行自我鍛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雷珍的話只是氣話,聽在季行雲耳中卻又是另一回事。
“好!雷珍有前途。利用自然環境,讓體內的真氣不停運轉,這倒是逼着自己不停鍛煉內功的好方法。我想太宇的強大也跟這裏嚴苛的環境有關。再往西行,就會進入藏青高原,在那高原之上,非但氣溫更低而且空氣也較平地稀薄許多,沒有相當的實力恐怕難以在那種充滿考驗的地域生存,雷珍你的作法也許就是太宇王朝的基本修行法門。嗯…既然來到這種地方…”
季行雲接下來想說的話,可讓車內的預備士心頭髮冷。王道覺趕緊岔開話題:“對了,季隊長您見多識廣,可知道這裏有何名產?”
“有何名產嗎?嗯…”
看到季行雲把思緒轉移到王道覺所引導的方向,可讓預備士們鬆了口氣。這季隊長偶有的奇念可讓不少預備士吃足苦頭,要他下令全團預備士都得效法雷珍,那可又有苦頭吃了。
“太宇王朝最著名的不就是像廣清散人那樣的道士,還有所謂的武士…不過這不能算是名產吧?”季行雲的心思又飛到了那位有趣的道士身上。他暗下決定,來到這兒可要一尋廣清散人的師門,向他們討教煉丹之法,能向廣清散人那樣的高人切磋學習定能受益良多,想着想着,季行雲可不自覺地露出期待的笑容。
“隊長,太宇王朝可有什麼好東西嗎?”
“啊,還好啦。說到藏青高原不就與一般的高原差不多,不就是人蔘、雪狐的產地?若要說有什麼特別的,我想應該就是太宇特產的姜酒。”
“姜酒?”
季行雲心裏想着廣清散人,懷念的說:“是的,在天寒地凍白雪遍佈的景緻中,燒着炭火喝着陳釀的老薑酒…據說這是人生一大享受喔!”
鄭潔疑惑地問:“是這樣嗎?聽隊長的話,你好像來過這裏似的?”
季行雲笑道:“才不呢,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太宇,不過我曾遇過這兒出身的人。”
車外又落下了綿花般的白雪,嚴寒的氣候讓季行雲期待的心情更顯炙熱。
由太宇王朝的西境到首都善治城不過百里之遙,法天使團卻走了五天四夜才抵達這座位於藏青高原的城市。
若以魁馬拉車的速度,在平地百里不過是半天的路程,只是要爬上太宇王朝首都所在的藏青高原,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藏青高原相當平坦,可惜要爬上高原的路一點也不平坦,不提陡坡,除了路小崎嶇外,甚至有些地方得垂直上下,由於有些地方根本就是垂直的懸崖,為了不再多繞百里之路盤旋而上,太宇人就建了名為“井樓”的升降梯。
人坐井樓不成問題,而魁馬卻不喜那種封閉的空間而不願配合,為了把魁馬哄入像大箱子的井樓,可把使團的馬夫大大的折騰了一番。
除此之外,時值春季也讓行程備感辛勞。白天太陽掛起氣溫漸升,對生於亞熱帶的法天人本是件好事,可是隨着氣溫的升高,也讓積雪融化造成道路泥濘。到了夜晚氣溫又降,水又結冰形成冰泥,又硬又滑的路差點讓馬車發生意外。
若是本地人,在進出藏青高原之前都會事先將馬車裝上釘煉,可是使團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等到要裝時,才發現他們的馬車根本無法安裝釘煉,光是改造車輪,就花費了整整兩天的時間。
不過當他們爬上了藏青高原,所見的景緻便完全改觀。
這是真正的銀色大地。
放眼望去,無垠的大地全都覆在白雪之下。土地也好,房屋也好,針葉林也好,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雪白的色彩。
季行雲看到這白皓的大地心中陣陣感動。
馬車在這路上慢慢走着,在這個時節甚少商旅在大道上行走。偶爾路經獨立的小宅院,棕色的小屋戴上白色的帽子,炊煙輕飄,為白色的大地帶來些許的點綴。在這種地方,讓人自覺渺小,更感自然的偉大與嚴苛。
看到這一切景緻,季行雲覺得心靈好似被白雪洗滌過似的,一種清涼與沉靜的安穩淡化了塵世的雜念與慾望,可惜不停打着哆嗦的雷珍卻是大煞風景。賭氣之下,雷珍硬是不肯多加溫暖的衣物,而功力有限的她,就是卯足全力運功,也無法長期抵禦大自然寒氣的侵襲。
看她常縮成一團直打寒噤,一看到后羽在場又裝出落落大方不懼冰冷的樣子,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作法,叫人看了又氣又好笑。
在這和諧平靜的氣氛下又走了一天,終於來到了善治城。
這座善治城與其他國家的首都感覺都不太一樣,似乎沒有一國首都該有的那種繁華氣味,房屋多用原木建造,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庭院,房舍與房舍之間都隔有不小的空地,街道上人也不多,還不至於說是荒涼,可是怎麼也沒有熱鬧的味道。
一般國家的首都雖不必然是一國之中最繁榮的城市,不過也會是數一數二的大城,而善治城感覺上倒像是城外的鄉野郊區。
原以為這只是未進入城市的核心地帶,才會有這種景緻,可一再深入善治城的中心,一路所見均是如此。
對經濟較有研究的鄭潔見狀便道:“這真的是與我法天齊名的太宇王朝的首都嗎?在我看來,這地方的經濟行為並不活絡,就連一國首都都是這種樣子,那整個國家怎會有高度發展的經濟?”
王道覺倒是疑惑的說:“可是依照資料所示,這座城的人口與南郡的南城相近,可是看起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后羽開玩笑的說:“會不會是天氣太冷了,這裏的人全躲在屋中取暖?我想應該沒人笨到天氣冷還硬是不多穿衣服,還老往外跑吧?”
雷珍一聽就知道這句話是衝著她來的,心中有氣,不過被凍得嘴巴都快不聽使喚了,光是裝出不會冷的樣子,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也就沒力氣加以反駁。
“奇怪,善治的王城不是在市中心,怎麼走這麼久都還沒看到?”連續坐了幾天的馬車,一大夥人都煩了,總是希望能到屋子中生起火,再窩進溫暖而舒坦的被窩之中。
季行雲笑道:“可沒這麼快。”
鄭潔疑道:“怎麼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這種凍土上我們的馬車跑不快,而善治城至少有南城的十倍大,要走到城市中央的王城可得花點時間。”
“啊!這座城比南城大上十倍?”
“是的。這裏可是太宇的首都,也是太宇的第一大城,不過是面積最大的城市。”
“原來如此,難怪看起來不太熱鬧,原來是城市太大了,人口也就被稀釋。”
季行雲卻相當欣賞的說:“這樣的城市不也很好?不會擁擠,在悠閑輕鬆的氣氛中與大自然奮鬥。”
雷珍這時才忍不住的開口怨道:“有什麼好的,冷都快冷死了,也不住得近一點,多點人氣不也正好驅逐寒冷的氣息,我猜這裏的人一定都是冰冷無情的傢伙,看他們都住得這麼遠,明明就是想跟鄰居保持距離!”
“我想不是這樣的吧…啊!你們看,那就是善治城了!”
當馬車通過一片高直的針葉木時,一座以石頭堆砌的高大古堡,轟然聳立在眾人眼前。
善治城,這座古堡已經在這個地方守衛着太宇歷代國王千年之久。雖有千年的歷史,長久遭逢冰雪吹打,它卻依然像名固執的巨人靜立於此,歲月在它身上留下許多刻痕也無損它的威嚴。
它就站在那,冰柱與雪帽點綴着這座古堡。
“真美…”
“好壯麗…”
“哇…”
眾人都為它發出感嘆。
看到目標,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使團才來到古堡之下。
在這裏,他們也才見識到太宇士兵的強韌。
守門的衛兵共有十二名,其中八位站得直挺,一動也不動,鎧甲上都結上了一層冰霜,若不是還可以看到士兵呼氣與吸氣間造成的霧氣,幾乎要叫人認為那是八座雕像。
守城的士兵一名前來盤查使團,另外三名則成警戒狀。原以為是使團初次來訪才讓衛兵如此高度警戒,不過當他們通過後,看到陸續進城的人都遭到相同的款待,才知道這是太宇士兵嚴謹的一面。
而且讓季行雲感到佩服的不光是如此,那十二位衛兵的功力都不弱,比起法天部隊的士兵強多了。而且那不是因為他們是守門的衛兵才特別挑出的精英,在古堡內所見的士兵們個個都有那種實力,如果這就是太宇基層部隊的常態,那麼太宇的軍隊素質,可比法天高上了數倍,這就不難理解為何以太宇的人口、這等嚴苛物產不甚豐富的土地,卻能成為大陸北方公認最強大的國家。
進入古堡了,季行雲已經等不及想下馬車到處參觀,這種歷史悠久的古堡,想必有許多可看之處,季行雲的心已經忍不住地跳躍起來。
打定要好好參觀善治古堡的季行雲可真要失望了,這座城堡不開放供人參觀遊覽。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一個王權國家的宮庭必定是層層管制的地方,太宇王朝的王宮豈是能讓人隨意參訪的地方。當然對季行雲而言,私下進出某些國家的皇宮禁地並不困難,只是這次待的地方是太宇王朝,是個官兵盡責巡守而且隱藏不少高手的地方,在這裏,季行雲可不敢冒險亂來,不過要他是獨身前來,那可又說不一定了。
太宇雖然是個“王朝”,不過並非王權至上的國家,基本上這是一個虛位君主的國家。治國理國的權責主要是落在左丞、右相與兩位大官手上。
名義上左丞是由君主遴選,而右相則由民選。不過實質的運作上,君主只是同意由某人當選左丞,基本上太宇的君王並不實際參與左丞的選拔,而是由國內的長老議院推舉人選,只要長老議院決定了人選,那君王方面只是做個官樣,發表個任命的聲明。
至於眾議院中推舉出來的右相,則算是間接民選的政務官。
長老議院又名貴族院,其成員的基本資格為具有貴族身分的望族,主理外交、軍事國防與祭典;而眾議院的成員則沒有貴族身分的限制,主司稅賦、經濟建設與民生問題。至於司法、財政與教育則由兩院共治;當兩者無法取得共識時則由君王加以協調,若協調不成最後可由君王加以裁決。
太宇的兩院所在分屬兩城,而首都善治即為長老議院的所在之地,同時也是使團要訪問的議院。
法天的大使先由長老院的議員先行接待,次日太宇之君再加以接見。
而接受招待的成員,僅有專司外交大權的掌符與執符兩人。至於其他人在太宇的觀念中,武士們並沒有參與政事與外交活動的資格。
兩名武風士對這種情況自然是多有抱怨,可是在人家的地頭上又不好發作,季行雲倒是樂得輕鬆,這半年來參加過許多政要的盛宴,他唯一的心得就是“好累”,得跟一群不熟識的人陪笑,注意許多不同的禮儀,話不能誠實的說,又得應付許多功夫很差、卻又愛向大名鼎鼎的武議團前小隊長討教的虛榮人物。
太宇不特別招待他們,倒正好稱了季行雲的意。
在古堡內行動多受限制,不過那是限定在古堡內,可沒人規定他不能出城。
既然不能好好參觀古堡,只好退而求其次,看看這個歷史悠久的大城市也是不錯。
原本打算一個人在善治城中四處閑晃,不過,最後身邊卻跟了三個人。
“這座城市可還真悠閑…”逛了好一陣子,后羽說出了她的心得。
“沒錯,如果不是冷了一點,住在這種地方倒也愜意。”王道覺附和着。
“是嗎?可是我們走了這麼久,卻連家商店也沒瞧見,難道這裏的人都不用作買賣,從事經濟活動嗎?”鄭潔則提出了她本職的看法。
“這倒也是,在這裏好像也沒有警司出面的餘地,我那一家人搬到這可得失業了。”后羽半開玩笑的說著。
由於走在前頭的人是季行雲,他這一路走來刻意地避開了人多的地區、也就是可能的商店街,他主要想看的是這裏的住宅。
在有心的迴避之下沒見到商店,倒是引起了預備士們的誤會。
走了許久,季行雲看了又看,發現這邊的住宅幾乎純以木材建造,而且許多房子甚至有上百年屋齡,卻不見老舊與破損,由此可見當地所產的木材品質之佳。
不過也有可能與氣候有關,畢竟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地區蟲害較少,而低溫保鮮之下,木頭想長期存放倒也不成問題。
只是在木屋中生火會不會容易引起火災?季行雲很好奇他們是否擁有某些特殊的技術。好奇歸好奇,光靠自己觀察能得到的資訊也是有限,既然跟來的人開始懷念商業的街道,不如就帶他們前往人潮聚集之處,順道打聽道門的消息。
人既然來了,就該想辦法將廣清散人給的那張拜帖用掉。
這座城不狼比南城大上十倍的大城市,他們幾人腳程也不算慢,這一走可走上半個多小時才來到有店家的地區。
這裏說是繁榮的地方,可是建築物的密度還是疏疏鬆松,商店與商店間的距離由住宅區的三、四棟房子的寬度縮減為一、兩棟房子。因為空曠的關係,讓人產生了並沒有聚集許多人的感覺。
來到這裏,季行雲等人首先就找了間酒居,打算喝點小酒暖暖身子,一方面也是季行雲說過這裏的名產為姜酒,跟來的幾個人也就想試試當地名產。
挑了間規模不算小的酒館,進入裏面后才發現人聲鼎沸,彷彿整個善治城的熱鬧都給集中到這裏似的。
這間店的生意簡直好到不象話的地步,季行雲四人在門口等了快一分鐘,才有侍者前來招呼,而他們還算是幸運,正好有客人離席才得以入座。
店裏夥計並不急着帶着他們來到座位,而是等着另一名工作人員將位置清理乾淨,才帶他們過去。
“請問幾位想來點什麼?”
季行雲先答道:“就先來一壺老薑酒與嫩姜酒。”
“你們想吃點什麼?”
后羽看着牆壁掛着的牌子,上面用的文字與夥計講的話與法天語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腔調上有些許的差距。看了看壁上木牌的菜名,后羽想了想,實在無法由名稱知曉實物的內容,便隨性說道:“就來個清源根吧。”
“老薑酒、嫩姜酒各一壺,炒清源根一盤…”
夥計復誦了一次,不過當他念到清源根時,看着后羽的眼神卻略帶異樣。
鄭潔與王道覺兩人看了看菜名最後放棄。
“隊長還是由你決定吧。”
“是啊!還是由你這位美食大師來點菜好了。”
“好吧。”季行雲看了看,想了想便對夥計問道:“那個葵蔓清潭是不是草青葵與爬山蔓為主料的燉湯?”
“沒錯。”
“嗯,那就來一鍋好了。另外有清切冰羚嗎?”
那名夥計意外地看着季行雲道:“是的,我們有。”
“很好,也切個三兩。”
“這樣就行了。”
“再來一鍋葵蔓清潭與清切冰羚。”夥計復誦完后又問:“酒與清切盤、還有快炒先上可以嗎?”
“嗯,好的。”
沒一會酒端上來了。
王道覺為自己與季行雲倒了老薑酒,也為兩位女生倒上了嫩姜酒。
這酒香味撲鼻,可卻又烈又辣。它的辣可不光是烈酒的辣,更是老薑的辣,是辣在肚子裏,讓人暖氣上升的辣。
季行雲喝了一杯就沒再動口。
而那嫩姜酒則略帶甜味,十分順口,喝到腹中亦上暖意。
王道覺連喝數杯,喜道:“這酒好,喝了我整個人都暖起來了。”
季行雲淡淡地笑着沒說什麼。
這時夥計又把兩道小菜送上。清切冰羚是類似生魚片的料理,只是它是冰凍的羚肉。這道菜端上來時還冒着霜氣。而清源根則是長得像是冬蟲夏草,一小根一小根,粗糙棕褐色的外表,即使見到實物,還是看不出來這東西是由何種原料製成。
幾人動筷,各吃了幾口,只覺得那清切冰羚放入口中后清香滑膩又是冰冷宜人,整個鮮味全保存了下來,再配上不知名的墨綠色沾醬去除了羚肉的腥味,實在可口無比。
而清源根嚼井足,香味迷人,很容易叫人吃了一口又是一口,只是這東西,似肉非肉,也不像是某種植物的根。
后羽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許多才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真好吃。”
季行雲吃過之後,似乎已經明白那是什麼。
他道:“這東西大有來頭,這盤一定是最貴的一道菜。”
“喔,這到底是什麼?”王道覺也覺得好吃,也好奇地問了。
季行雲含蓄的說:“這個啊?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藏青高原特產的雪飛鼠身上的一部分吧…”
后羽追問道:“雪飛鼠?這會是雪飛鼠身上的哪一部分?不像是四肢,會是內臟嗎?難道這是飛鼠的小腸?”
“…不,這是雪飛鼠的生殖器…”
“咳!呃…”后羽聽到差點沒把口中的東西直接吐出來。
看到兩位同事偷偷地笑着,后羽紅着臉道:“怎麼,不行嗎?你們不是吃的津津有味!”
“沒錯,沒錯,這東西還真好吃,來,你就多吃一點吧…”
“是啊,也許你正需要呢…”
“后羽需要?怎麼,難道她特別需要進補嗎?”季行雲天真地問着。
“不,沒…哈,沒什麼…”
“也許喔…她可真的需要某方面的進補…”
鄭潔與王道覺兩人開始笑個不停,季行雲看得是莫名其妙,想問后羽是怎麼回事,卻又發現她低着頭,臉紅得比蘋果還紅。
酒館中人雖多,不過季行雲卻發現當地人並不多,反倒是遊客佔了大多數。
太宇是個商旅眾多的國家,這座善治城更是許多遊客喜歡拜訪的地方。
善治古堡本身就是一座千年古城,在歷史的堆積與推移之下,自然會有許多值得一看的風景名勝,更別提它是太宇王朝的首都,自然容易彙集四方人馬。
來這做買賣的人也不會少,雖然太宇人在生活上的物慾並不強烈,也喜歡自己動手做,不過因為是王室及貴族院所在,自然也會有不少珠寶黃金飾品上的需求。
除了商人與尋常遊客外,還有一種人挺叫人注目的,他們是來這裏尋道求葯的朝聖者。
太宇最有名的不是這個國家的任何物產,而是道士的存在。
太宇的道門本身行事低調,可是又偶傳奇迹,有時是某某有道之士將某人的絕症治好了,也有時傳出在某地肆虐作惡的怪物,被某位有道之人給降服了。
種種奇聞秘談,再經謠言的渲染,這個與世無爭的出世修道宗門,就成為奇人異士的代名詞。什麼飛天遁地、召風引雷、降雨賜福、延年去病,種種有如神跡般的能力全掛在道士頭上。
想來學道成仙的人不在少數,就算不成來這沾點仙氣,招攬福氣、求得靈丹妙葯好治療殘疾、養生益壽的人,更一群又一群地湧進太宇,善治就成了這類人聚集與交換情報的地方。
“感覺上,這間酒館好像是專門招待外來旅客的地方。”
后羽看了看,問道:“怎麼會?難道來這裏消費的都不是當地人嗎?”
季行雲點頭稱道:“是啊,這麼大的一間酒館,除了夥計之外,幾乎全看不到太宇的人。”
鄭潔疑惑地問道:“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季行雲笑道:“你不覺得這邊客人的穿着各有特色,待在這裏活像參觀了一場民族服飾博覽會嗎?”
“我看都差不多…”后羽又瞄了瞄酒館內客人,在她看來,哪有什麼各有特色穿法?
季行雲再道:“不只是穿着,連面相也可分為許多不同的特徵。”
王道覺也忍不住的說道:“隊長,你不會是這酒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了吧?”
“哪有這回事!我不過喝了一口老薑酒,剩下不都被你灌到腹中了。”
“那怎麼會…我看不都長得一種模樣?要不是這兒的夥計還有穿制服,我恐怕連客人與服務人員都分不清楚。”
“是啊!”后羽與鄭潔兩人都附和着。
北方人的膚色較白、輪廓深,發色多是金色、紅棕色,外表與大陸南法天那一帶的人長得不太一樣。在王道覺三人眼中,這些北方人都長那個樣子,沒有多花點時間很難分辨其中的不同。
季行雲卻說這裏的人可分為數種不同特色的人,在三名預備士眼中,這還真是件難以理解的事情。
季行雲看他們一臉難以理解的樣子,就說道:“你注意觀察,太宇人雖然也身着毛皮製成的衣物,可是他們的衣服多為素色,喜歡用毛皮原有的色澤不多加染色,而且雖然穿着皮裘卻是輕薄的服裝,也許是太宇人比較耐寒,所以沒有穿得太厚,而那些身上穿得花花綠綠的多半不是太宇人。”
“是這樣啊!”
“還有,太宇人的發色屬深棕色,而酒館中可看到的頭髮,就可以區分為金色、紅棕色、赤紅色等不同的色澤。你們看,當地人的鼻子與我們較相近,而那一桌的人就一定不是太宇人,他們的勾鼻不是很明顯嗎?還有太宇人的臉較圓,五官的輪廓看起來也沒其他北方人那麼深。”
后羽佩服的說:“隊長,您真是觀察入微啊。”
季行雲淡淡地笑道:“這也沒什麼,我不過是印證書本上寫的東西罷了。”
“書本?”王道覺不解地說著。
“是啊!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才能驗證知識。”
王道覺搖了搖頭,暗道:“那是會什麼書啊?隊長也真夠奇特了,怎麼常在印證些怪書的怪記載?”
“對了…”后羽要再開新話題時,季行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傳音道。
“等等,注意一下右邊第二桌的談話。”
季行雲謹慎的樣子,也引起三名預備士小心注意,讓他們當場就提高警覺,暗提真氣。
不過,他們聽到的卻是道士迷的尋常對話…
“達安先生,你是說真的還假的?那名五廣真人在今天要開門濟世?”一位年紀不小的男士謹慎地問着同桌的朋友。
那名被稱為達安先生的人,就季行雲形容的相貌來看,倒是接近太宇人的風格,不過同桌的人就全是來自各國的遊客,而且這一桌的人在穿着與裝扮上都顯得有幾分貴氣,衣服是名貴的白狐裘,指上戴有昂貴寶石戒指。
“你們的運氣可真好,那名五廣真人可是快要得道升天的高人。據說在這一次開門濟世后就要閉關悟道,也許下次開門時,就是真人得道升天之日了。”
“這可不得了…”
那名達安先生又道:“而且五廣真人還打算把他提煉的神丹妙葯賜贈有緣人,聽說那些都是真人過往修行時提煉的丹葯,有的是治傷靈葯,有的則是養生神丹,隨便能得到一顆都可是三生之福”
同桌的一名長者提出了質疑,問道:“那五廣真人捨得嗎?聽說要煉成仙丹靈葯可要多費工夫,有的甚至連搜集葯材都得花上數年的光陰,贈丹一事恐是謠言吧…”
“哪的話,真人都已接近得道成仙境界,哪需要靈丹妙葯,不過也難保不是誤傳…”
“哎呀,金老爹,就算真人沒要賜丹,去一睹真人的風采不也甚好,我要運氣好,也許能得到真人的點化,學點奇門異術不也妙哉。”
“我倒沒這期望,不過…要真能得到真人的點撥,倒也真是受用不盡。”
達安鼓吹道:“那麼咱們就走一趟吧。”
“當然,來太宇就是為了一求道緣,有這機會我怎能錯過!”
后羽原以為那桌人是盜匪之流的人物,卻只是一般的遊客,越聽越是無趣。
“隊長…”
“嗯,這可有趣了。”
鄭潔疑道:“隊長,你不會信這個吧?”
季行雲沒直接回答,只道:“沒什麼信不信的。太宇最出名的不就是‘武’與‘道’。在王城中,我們沒辦法與殿前的武士交流已經夠遺憾了,現在有機會去看一看太宇的有道之士,自然不能錯過。”
王道覺興緻缺缺的說:“好吧…既然隊長有興趣,我們等會就跟在他們後面吧。”
“你們可別小看太宇的有道之士,在太宇的歷史上有許多次面臨亡國的危機,都是潛隱山林的道士出面救亡扶傾,而且他們的武士都得到某位有道之人門下學習半年,修業有成才能成為正式的武士。太宇的道士可說是他們立國的根本,絕不容小看。”
“是嗎?”
季行雲極力的鼓吹,這三名預備士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只是隊長有興趣,他們也就加以配合,反正是出來溜達,就當逛街看風景倒也無所謂。
第五章初探道門
季行雲等人跟在馬車後方走出城外。前方的旅客原本租車代步,行至城外則下車步行。
這一跟就越跟越感新鮮,走入蒼林古道,尋幽探古的心情逐漸浮現。
沒有人規定方外之士就得住在隱秘幽境,不過在一處清幽的地方想來總是較適合修鍊,以心情而言也較適合一名修道人。
跟在馬車后跑了好一會,幾名預備士身子也暖了起來,在這白色與棕色交會的聳高直挺的高山寒林間走動,更別是一番滋味。冰涼適凈的空氣交會着古木自然的芳香,帶來一陣又陣的舒適感。
雖在林內,卻又有原木搭建的走道。雖有道路的開發,卻不見自然森林遭到任何的破壞,太宇人保護天然環境的巧思就由此概可窺見。搭起的木道架空略有半身之高,下方正可做為動物棲息之所,而在架道之時僅作打樁架高,並沒有清除林內任何植物。
在這架高的走道上,也不方便讓人看到林中的奇花異草就前去摘取,而木道彎彎曲曲避開林木,這一切的作為都增加了木道建設的困難與時間。
走在林道之中,季行雲想到了善治城之所以佔地如此之廣,恐怕與太宇人這種習慣有關。看他們房舍與房舍間的距離應該不是刻意疏離的結果,而是因為地上長有高大的樹木就避開,長有值得保留的花草植物就退讓,也就很自然地把房與房間的距離拉開,在城中見到一片片的古木林應該也是原本就有,絕非太宇人建設的公園林地。
三名預備士原本對探訪道門一事表現得意興闌珊,走到這寒林之中,反倒變得比季行雲還有興緻。
又走一會,木林消失,見到一處空曠之地。四周鳥語花香清泉流過,不合時節的花草長得欣欣向榮,低矮的果樹散佈其中。這一片地方,不見積雪,亦無高聳入雲的針葉寒木,看這情形有如長春之地,四周高入雲天的寒木圍繞,頗有林中桃花源的感覺。
“好美的地方啊…”后羽感動地說著。
“只可惜人多了一點。”季行雲不解風情地說出他內心的感覺。
“看來知道那個…五廣正人要出關的人還真不少。”
“不是五廣正人,是五廣真人!”鄭潔糾正了王道覺。
“差不多啦…”
“差多了!怎麼可以對一名修道有成的人不敬呢!”
王道覺看到鄭潔正經地糾正,便喃喃道:“…不就是個修行者,有什麼了不起…之前還不是不把他當一回事嗎?”
王道覺對鄭潔態度的轉變百思莫解,卻沒想到她見這地方頗具靈氣,便對那位五廣真人的能力信了三分,盤算着要求得靈丹妙葯,好讓王道覺的雙手能完全恢復,而不只是像現在一樣僅能做點輕鬆的工作。
季行雲再仔細察看這林中幽境。
在底部,正好有一個高台。高台靠着岩丘建築,岩丘上正好有高山洞。只是那山洞被兩片精鋼大門封住,上面則刻有“五廣福洞”四字,想來那名五廣真人就是在內修行。
台上有不少身着紫袍青衣的道童靜靜穿梭其間,有的在與遊客交談,有的像是守衛一般站在台上兩側,那些道童個個都長得相當清秀,而且也有高出常人的內功底子,只是季行雲卻總覺得怪怪的。
他四處觀望,想了又想,看到旅客群集,聽到這些人語氣興奮地討論着五廣真人的奇能異力與種種神仙般的事迹,季行雲心中的疑惑就越是加深。
“這五廣真人真的有那麼神奇嗎?”鄭潔發問了。
“沒見到人,無法確定…”季行雲保守地應着。
不過這回他又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來到這裏的人也都是北方各國的遊客,地主國太宇人反而少見,就連那些紫袍青衣的道童們也都不是太宇之人。
這倒是個值得思考的現象,季行云為求謹慎也就放出真氣進行探索,打算查看山洞中的情況。真氣游至洞口,卻遭到絕氣壁阻擋,在未知五廣真人深淺之前,季行雲不想貿然行事,沒把握真氣探查的動作,不會引起洞內之人的誤會,季行雲也就不強行探查。
真氣送出,沒能探得五廣真人的虛實,倒是發現另一股真氣正在做跟他相同的動作。
季行雲發現了對方,對方也察覺了季行雲的動作。
兩人同時探查對方。
季行雲尋氣而望,看到一名穿着寬鬆衣袍的年輕男子,他的相貌倒是純正的太宇人士,目光純真正直,帶點一絲不苟的正氣,身高略矮,全身上下充滿活力,一點也不會因為身高而讓人心生小看之感。那人正面回應季行雲的觀察,似乎不帶敵意。
這人真氣厚實,季行雲初步的推敲應有資格加入武議團。他雖然不帶敵意,可腰間卻又繫着一把長劍,在這種場合應該收起兵刃才對,他卻又正大光明地展現他的武器。
兩人目光交會,點個頭就避開,各自處理自身的事務去了。
對於季行雲放出真氣的動作,后羽關心地問道:“隊長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這洞中,是否有着功力高強的人存在罷了。”
鄭潔關心地問道:“那結果呢?”
“不知道。對方佈下了絕氣壁,我不好失禮探查。”
“這樣啊…”
“不過,我倒是發現另一位值得注意的人。”
后羽好奇地問道:“是哪位?”
“那位帶着長劍的男士…”
后羽又道:“還好啊?看起來不怎麼樣。”
“別看人家長得不高,就心生輕視,你注意一下他穿的衣服。”
“好像是麻衣,那又怎樣?”
“在太宇的藏青高原上穿這種衣服,除了像雷珍那樣刻意進行訓練外,還會有其他因素嗎?在太宇這種地方,想買麻織品恐怕還比買皮裘衣物更難。”
“這麼說,那人不是簡單的角色。”
“很有可能…”
當季行雲還想跟預備士們討論那人時,一名道童敲響了銅鑼。
吵雜的人聲頓時靜止,門慢慢打開了。
隨着洞門的開啟,大量的白霧由其中冒出,一道人影也在霧氣中緩緩步出。
道童們齊聲朗道:“恭迎真人開門!”
煙霧中,只見霧中人影一手揮動道塵,向上一揚頭,頓時清風吹動卷而向上,霧氣就隨着清風向上飛去,有如飛龍升天一般。
這名應該就是五廣真人的男子,一出洞門就露了一手,馬上讓人心生欽服之意。
“果是真人…”甚至連鄭潔都兩眼放光,露出心生敬仰的樣子。
“嗯…”季行雲不置可否。不過他心中想的卻是那一招是怎麼辦到的?若純以真力引風,能夠盡收霧氣卻又不會引起狂風大作,能像他那樣無所火氣的施用真是不易,只是,那人的功力似乎又像無比精純的模樣。
難道這人已經到了反璞歸真的境界?季行雲心想,他叫真人,而廣清散人只是散人,也許有道之人的稱號之中,真人是比散人更高一級的位階。等會交出拜帖,也許就能引進道門,與有道之士們多方交流。想到有機會探知道門掌握的煉丹妙法,季行雲便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五廣真人一出場,馬上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他這極具視覺震撼效果的出場方式馬上贏得三分的尊畏,煙散飛天而去,五廣真人終於露出他的廬山真面目。
五廣真人的面貌平常而和諧,可是在平凡中卻又散發著一種仙風道骨的模樣,讓人一看就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不過他的穿着倒是相當誇張,一件寬大的衣袍上面畫滿了以紫為主,配上深紅、深藍、深綠色的奇怪符紋。衣袖極為寬大,所謂袖裏乾坤,他的衣袖如此寬大倒還真像內有乾坤的樣子,下半身亦是多層的道袍,道袍微微拖地。
若是常人作這種穿着,不被當成頭腦有問題那才奇怪。可是在五廣真人那略顯神通的出場后,他這身服裝倒把人們的看法引導至身着具有特殊功用的道袍。
煙霧散盡之後,台上的童子們紛紛低頭叩首齊聲喊道:“恭迎真人開門出洞!”
“諸童子辛苦了。”
五廣真人輕聲一喊,也不見他運起真力,聲音就傳遍整個空地。
他這一喊又讓季行雲深感驚奇,要以送出平穩的聲音而讓數百人聽得清楚,季行雲自問亦無問題,可是不見他運動真氣而能達到這種效果,可讓季行雲覺得這名五廣真人深不可測。
這時五廣真人由左而右地將目光往空地上巡了一回,好似在檢閱眾人的樣子。
當他看完場內眾人之後,臉色一沉,竟帶怒意對一旁道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會有群眾在此。”
“回真人,是弟子的錯。劣生以為真人開門出洞是件喜事,便告知了幾名俗眾朋友,想不到這事一傳二、二傳四,消息就這麼傳開了。劣生多嘴,打攪真人清修,請真人降罪。”
“這…”
五廣真人看這情形也不好發作,想責罰道童,在這大眾之前似乎又是不當。
就在此時,一名男子拖着腳跑上台去,腿一曲就跪在真人面前,音調哀慘的喊道:“真人莫怪!這事小人亦有過錯,小人不該多嘴將這事傳出。”
五廣真人見有人跪在面前,甚是為難,馬上要將他扶起,同時說道:“好說,好說。看到有這麼多朋友關心本人,本人怎會不快?我又怎會怪罪童子?你先起來吧!”
那男子卻沒起來的打算,又道:“真人救我。小人這腿不良於行已久,自己不便也就算了,還拖累家人,叫我好生歉意,請真人救我。”
“你這是…先起來再說…”五廣真人表情更是為難。
那人卻像是吃了鐵心秤砣,說不起來就不起來。
五廣真人硬將他扶起,而他卻又馬上跪下,這一扶一跪之間,讓五廣真人大感頭痛的樣子。
“哎呀,你還是起來吧。”說完,真人拂塵一揮吹出了一縷青煙,同時一股真力作用又將那男子吹起。
男子還不死心,馬上又跪下,慘然道:“真人,我這腳在家鄉不能出門打獵、也無力放牧,既無力生產,不能做事又無其他一技之長,難道要我就此一世靠人照料?既然連真人亦無力助我,那我這生豈不無望,不如就此了結小命省得拖累家人!”
五廣真人雙眉微揚,略微不悅地說道:“你這是…先起來再說,年輕人還有無限的可能,何必輕言尋死。”
那人無礙地站了起來,同時喜道:“真人是願意助我了?”
“哼,自助而後天助,打算輕生放棄希望的人,就算本真人神通再大亦無能為力。”
那人急道:“真人!小人知錯,還請見諒!請真人好心相助!”
五廣真人卻道:“既然知錯,還不回去做你該做的事。”
見五廣真人似乎沒有要救助他的打算,那人又道:“可是…我…真人你…”
這時一名道童卻向他賀道:“先生,您的大腿已無窒礙,這不就可以回去了嗎?”
“啊?我…”那男子先是一臉疑惑,然後才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站得直挺,行動無礙。
“這…哈!我好了,我真的好了!”那人發現自己的殘疾竟已治癒,高興地手舞足蹈,馬上又跪倒拜下,涕淚縱橫高興得口齒不清,不停地磕頭拜謝。
看到這奇迹出現,底下議論紛紛,有人抱持懷疑的心態,也有人相當感動,不論如何,大多數的人都對五廣真人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同時也盤算着如何與他結緣,有的想要拜到他門下學習長生不老的道術,有的則冀求他能賜與神丹妙葯好去除痼疾。
一時之間,台下眾人嘩然大作。
王道覺見狀,質疑地說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啊?不過看他拂塵一揮放出真氣,那人的跛腿就馬上治癒,世上若真有這等事,那還要醫生幹嘛?”
后羽道:“也許那五廣真人有着神通之力,不過看起來還真的是太神奇了,反倒有點虛假的樣子。”
“隊長您怎麼看?”鄭潔關切地問着。
季行雲努力地觀察與思考,還沒回答,卻聽到旁邊的人大驚小怪地喊道:“哇!這五廣真人太厲害了,那個杜牧的跛腿不知看過多少醫生都被宣告無法醫治,想不到來到這裏讓真人略展神通,他就好了!”
聽完旁人的驚呼,季行雲才道:“我本來還懷疑那個男人是跟台上的真人套好的,不過這一聽來似乎不是那一回事。這麼遠,我又沒用真氣仔細查驗也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不過,那一拂帶有柔性真力,我想那名跛腳的男士很可能是筋脈受阻,進而壓迫到神經,造成腿部無法施力,而五廣真人那一拂運動真氣打通筋脈,讓神經不再受到壓迫,那人自然不葯而愈。”
王道覺點頭稱道:“這似乎說得通。”
后羽亦道:“原來如此,那也沒什麼嘛。”
“只是這樣嗎?”鄭潔卻是語帶失望地說著。
“這很難說,我不過是用我所知的來解釋,也許那五廣真人另有妙法。”
季行雲與預備士們在討論台上的奇迹時,又有人擠上台去。這回是一名六、七十歲的老先生,在一對夫妻的伴隨下,喘着氣跑到了真人面前。
老先生喊道:“真人,請你救命!”
“是啊!真人,無論如何請您救救家父。”
這回的老先生好手好腳,身着高貴稀有的毛皮大衣,走起路來亦無窒礙,由外表來看並無殘疾。
跟老先生一起上來的年輕人一到五廣真人面前,就要效法前一位男子,馬上就要下跪求助。不過這一回五廣真人卻早有準備。
看他膝蓋正要彎曲時,就先冷言說道:“我向來最看不起動不動就下跪求人的軟骨頭,這種人實在不值得讓我伸出援手。”
真人這一說,讓那年輕人要跪不跪的好不尷尬。
不過五廣真人倒也非鐵石心腸之人,看那年輕人與老先生無助仿徨的樣子便道:“有事就慢慢說,本真人要有餘力,助上一助就是。”
“謝謝真人,謝謝真人!爸,你這回有救!”
年輕人高興地說著,五廣真人卻又潑冷水地說道:“這還不一定,本真人道行差得很,可沒有百病辟易的神通。”
“不,只要真人願意伸出援手,私家必以重金酬謝!”
這話一出,五廣真人不悅的說:“怎麼,本真人還會貪求金銀財寶嗎?”
“啊…這…是我們失禮了。真人高風亮節,濟世救民不求回報,真叫令人敬仰。”
年輕人努力地拍着馬屁,五廣真人只是冷笑一聲,然後說道:“有什麼隱疾就快說出來吧!別浪費本真人的時間。”
“爹,快啊,讓真人為您看看。”
“可是…在這…”那老先生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
“爹,機會難得啊…”
老先生又猶豫一下,才下定決心地說:“好吧。”
接着他才解開上衣,還猶豫了一陣子,最後才將上衣翻開。
“啊!天啊…”
“那是什麼?”
“好可怕…”
老先生翻開上衣,露出了右胸,馬上引起台下的民眾的議論。
五廣真人見狀亦是神色凝重。
年輕人關切地說:“真人,我父親這奇怪的肉瘤可有辦法消去?”
老先生的右胸,原本該是肉色的胸膛,卻被一大塊奇形異狀的黑色肉瘤所取代。那肉瘤長得奇怪,好似一張扭曲人臉,這時露出來后還微微蠕動,倒像一隻黑色怪蟲覆在胸前。
“唉,業障啊…”
“真人…我這…”
“無論如何請您救救父親!”
五廣真人嘆道:“這不是我不出手相助,只是我出手施術只能治標無法根治。”
“這…可有方法根治,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去做。”
五廣真人沉吟了一下才道:“嗯…你們家是做什麼的?”
“回真的人話,咱家是經營毛皮生意的,在北狐國也稱得上小有名氣。”
“嗯,果然…”
年輕人緊張地問道:“怎麼,這有問題嗎?”
“不是大問題,這瘤叫怨氣瘤,是動物的怨氣集結而成,我猜是令尊年少時不擇手段殺害生靈取其毛皮所引起的。我就是施法消除,日後怨念回歸,還是會再長出來,唯一根治的法門就是以本身的福德善氣抵抗怨氣。”
聽到那可怕的瘤是殺害生靈引起的,那年輕人心中一凜,緊張地問:“那,我以後是不是也…”
“放心,你不會有事。那應是令尊過去以殘酷無德的手法獲取毛皮,才有今日報應。”
“呼,還好…那真人,父親這該如何根治,還請真人指點一條明路。”
五廣真人先是閉上雙眼手指輕掐,過一會才睜目點頭問道:“西南方的郁蒼森林是不是發生劫難?”
一名道童應道:“是的,大約十日前發生了森林大火,損失慘重。”
“那你就捐出部分家產,協助郁蒼森林重新復育,另外再捐給你家鄉的孤苦民眾,好積德化怨。”
“是,是,我一定照辦,那要花多少錢啊?”
“哼,問我何用?錢又不是要給我的,小樓,你帶這位先生下去,看他想捐助哪一支造林隊,幫他辦一下手續。”
一名道童應道:“是的,先生請隨我來。”
“啊,好,那我父親…”
“放心,還有你媳婦看着,等你回來我也該完成去怨化瘤之術了。”
“謝謝真人,您的大恩大德永銘五內!”
“哼,去吧,能不能避過怨氣,還得看你們日後是否能行善積德。”
“是∏,我知道該怎麼做!”
年輕人隨着道童離開后,五廣真人一手持着劍訣,頓時伸向老先生的手掌被白霧包圍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即將再展神跡。
木台上五廣真人運動真氣,一手伸向那名胸前長着異形肉瘤的老先生。看他口中念念有詞,薄霧輕覆手掌,台下眾人無不凝神觀視。
季行雲這時也放出真氣仔細觀察着。他不明白單靠真氣要如何消除肉瘤?若是以氣化刃施以利刃割除,同時以氣止血再以真氣活化細胞加快傷口的癒合,這是季行雲想得到的治療方法;再不然就用真氣產生局部的高熱,直接燒毀那些不良的肉瘤,倒也是個可行的方法。
不過五廣真人伸出的手掌所包覆的真氣純屬柔性,既不是化為利刃,也非產生高溫。季行雲又想了一下,難道要用冷凍治療?用凍死細胞的方式似乎比燒毀的方式安全,不過對於真氣的操控也更加困難。
可是那五廣真人手掌上的真氣依然純是柔和的真氣,完全沒有轉化為利刃、高溫或寒氣的跡象。
想了又想,季行雲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摘除那惡性的腫瘤。
這時五廣真人的手掌已經貼上老者的胸膛。他神色凝重,水氣驟然彙集形成薄霧在他身周,尤其是手掌部位更是霧氣重重,使人無法看清楚那人胸前的情況。
“疾!怨氣退散!”
喝聲發出,五廣真人身邊也爆出了點點散光,同時異樣的光華由手掌發出。
光華髮出的同時,陣風同時吹起,以五廣真人為中心向外吹去。
就這樣,散光不時閃出,怪風亂吹。這等異象出現,台下眾人更是屏氣凝神,莫敢錯過這等神跡。
“我佛庇佑啊…”
“真主顯聖了!”
“神跡出現了…”
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各自念出他們信仰的神明與感嘆方式,誇張一點的甚至當場跪下膜拜。
“飭!怨滅恨消!”
五廣真人又喝一聲,五彩光華由他身上發出。在這等情境之下映着光采,讓他變得神聖莊嚴,同時怪風止息,換成一道黑霧由那老者身上竄出向上飛升。
漸漸地光華漸弱,而黑霧也跟着變淡,只剩下些許的霧氣還圍繞在五廣真人身邊。
光華雖然不在,但是這些許的霧氣卻讓真人的形象變得虛無縹緲,真有天仙降臨不屬凡塵的樣子。
“收!”
五廣真人又喝一聲,霧氣頓時消失。
“哇!消失了!”
“真的,真的不見了!”
當台下眾人再次看清那名老者時,他胸前的黑色肉瘤已不復見蹤影,露出的胸部就與尋常人一般,只是更顯紅潤。
一個肉瘤就這麼消失無蹤,若說不是神跡,還真不知如何解釋。
那老者先是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胸膛,臉上展現出無限的驚奇,然後笑顏大作,不停地對五廣真人叩頭稱謝。
五廣真人似乎很討厭這種俗世之禮,要向前阻止那老長的磕頭叩首,這一動身體卻微微一晃腳下輕浮,若不是一名道童即時發現馬上扶住,五廣真人可能就要失態跌倒。
“道師,您沒事吧!”道童關心地問候着。
五廣真人揮揮手,疲憊地笑道:“沒事、沒事,不過耗用太多道力,調息半日即可。”
那老者聞言,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道:“為了區區在下,讓真人如此勞累,在下着實過意不去啊…”
五廣真人卻道:“你不用過意不去,能不能真的消除業障還是未知之數。若你不能積福德、化怨氣,日後那怨氣瘤還是會再度出現,到時可就神仙難救。”
“是∏∏,我一定會遵守真人的教誨,只是不知要如何才是真正的行善積福?”
五廣真人思量了一下才道:“這倒也是個問題,許多人雖具善念,有心行善積福,卻不得其法,反多造業障。其中問題倒是不可不多加註意。這樣吧,就讓本真人指引你幾條明路。嗯…”
這時五廣真人又閉目掐指,過了一會才睜眼再道:“依你造就之業可以捐助北山輔育團,這是個研究野生動物並加以保護、復育的團體;或者可以加入青山隊,成為育林的義工。”
“謝謝真人指點!可是那個北山輔育團是在哪呢?”
“黃仔,你應該知道吧?”
一名道童應道:“回真人的話,我不但知道,還是輔育團的夏日義工。”
“那太好了,不如有請小道長轉交在下的捐款。”
“這…”道童露出為難的表情。
“沒關係的,我相信你。若你不幫我這個忙,在下對北山輔育團又不熟悉,實在不易尋得捐款贊助的門道,就請小道長為在下代為轉送!”
“這…道師…我…”
“就幫他吧。”
“是的。”
“太好了!真是感激不盡!”
台下眾人見五廣真人如此神通,個個都興起了向他求助或是拜入門下學習道法的念頭,可是此時他卻對身旁的一名道童說:“道清,我有點累了,去幫我準備清水、素果,待我用齋、沐浴后就再行閉門修道。”
他這話一說出口,台下的群眾嘩然大作。
“真人,請您幫幫我啊!”
“請等一下啊!真人,我這一身殘疾已經困擾數年之久,只有真人才能救我啊!”
“真人…”
求助之聲此起彼落,吵得棲息在旁的森林群鳥群起飛離,同時許多擔心機會消逝的民眾也開始向前擠去,整個場面變得混亂無比。
見這群眾失控,五廣真人不由得大喝一聲。
“噤聲,聽我一言!”
五廣真人這一喊,眾人才暫且停下。
“眾人皆有其業,又豈是本真人能夠救盡?還是各自行善修福方是正道。”
這時在群眾中的一名男子大聲喊道:“可是我們又怎麼知道如何才是行善修福之法!還請真人一一指點!”
這話一出,眾人馬上附和,也說:“是啊∏啊。”
“請真人指點啊!”
又一名男士喊道:“我身有殘疾就連自助亦成問題,哪能行善修福,真人你就可憐小民,拉拔我一把吧!”
“是啊,是啊,我這身怪病也困擾我很久了,只要真人能助我,我一定散盡家財行善扶弱!”
“真人請大發慈悲啊…”
聽聞這眾多哀戚與盼望的聲音,五廣真人亦是動容,嘆了口氣他才喊道:“好吧,今日本真人就儘力為之。只是方才施法道力虛空,若能以葯丹救助,就賜與葯丹,若是不成,就先告知破除業障之法,再依道緣能助則助。”
“多謝真人、多謝真人!”
“真人大德,永銘五內!”
真人話語一出,道童們馬上走到台下,一方面維持秩序,一方面引導群眾排隊,依序上台,原本鬧哄哄的場面沒多久就變得井然有序,五廣真人也開始他的濟世之道。
“真厲害!連那樣的病都能在瞬間治好,我從沒見過如此神奇的事情!”鄭潔興奮地說著。
“是很神奇…”季行雲不予置評地應着,不過繃著一張臉。
后羽看到這個狀況就說:“那也沒什麼了不起,隊長的醫術比他好多了!”
“不,我可辦不到那種事。”季行雲老實回話:“原來這世上還有着人智無法解釋的事情。”
聽到季行雲這麼說,鄭潔馬上拉着王道覺向前擠去。
“我們也去排隊吧!”
“我們?你怎麼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才沒事呢,要讓真人治療的人是你啦!”
“我?”
“當然。還凡么楞,快點!萬一遲了,失了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
被拉着向前,王道覺還嘟嚷着說:“我不也好好的?應該把這個機會讓給需要的人。”
鄭潔表情一變,氣道:“你哪裏好好的!有這種機會怎麼不想試試,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帶着半殘的雙手,再也無法與人動武嗎?”
“這…我有季隊長的治療夠了,曾被宣判要割除的手能保存下來,甚至復原到能夠從事輕鬆的工作我就很滿足了。”
“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不想再精進武藝了嗎?隊長是很行可是也沒辦法讓你的手變得跟以前一樣啊!”
這兩人幾乎吵起來了。
一旁的后羽看着勸解道:“鄭姊,你別這麼說,道覺兄近來不是很努力在鑽研隊長傳的身法與腿法嗎?”
鄭潔口不擇言地叫道:“那又怎樣!不過是一些粗淺的基本功夫,哪能跟他以前的武技相比!”
王道覺語氣跟着變差,不悅地說:“你這是什麼話,太失禮了。”
“哪裏失禮了,我說的不過是事實。”
話才說出口,鄭潔就意識到季行雲就在他們旁邊,當著人家面前說他傳的功夫不入流,這還真是失禮的事情。
想到自己與王道覺的命都是由季行雲手下救出來的,卻在心急之中說出這種話,讓鄭潔感到尷尬不已。“對不起,我並沒有貶低隊長的意思。只是…”
季行雲無所謂地笑道:“沒關係,我也認為王道覺該去試試。”
“隊長!不用了,有您的協助我就已經滿足。”
“你怎麼這樣,隊長都這麼說了,為什麼不去試試,難道你真的不在乎嗎?”
“鄭姊,別這樣,王兄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
“有什麼好考量的!老是這樣愛逞強,不珍惜自己。”說到激動處,鄭潔眼眶都紅起來了。
季行雲也跟着勸解道:“王道覺,不妨試試。若真的能被治好不也是喜事一件?況且我對五廣真人也很有興趣,若能藉此機會向他偷學兩手不也甚好。”
“…好吧,既然這是隊長的意思,我就試試。”
“這才對。”
跟着人群排了隊。后羽悄悄地問道:“隊長,你真的認為那位真人有能力將王道覺碎裂的骨頭復原嗎?”
“我也不知道,吃一下總沒損失,如果能治好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嗎?”
“隊長,您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會啊,雖然人擠了點,不過正好驅除一些寒意。”
看到季行雲毫無心機的回答,后羽在心中嘆了一聲。
要是世上的人都像季行雲這樣就好了,不與人爭功,也沒有多餘的心機,不但不會忌妒比自己更行之人,還很自然地流露佩服之意。王道覺以為季行雲治不好的傷,讓人兩三下就治好了會傷害季行雲的自尊,而不願讓五廣真人醫治的心意,恐怕是多慮了。
隊伍的前進相當緩慢,幸好季行雲他們原本就站在較前面的地方,排了幾十分鐘終於快輪到王道覺。
而隊伍最前面卻在這時候發生騒動。
一名抱病前來的老婦人正要讓五廣真人觀視時,有人插嘴說話了。
“老婆婆,你這是關節的韌帶磨損,再加上年少時跌倒受了內傷,阻了血氣運行,這點小傷用不着五廣真人的神丹妙葯,更不是什麼業障造成的傷害,讓我用真力打通膝蓋附近的循環就能改善您的癥狀。”
那名說話的人正是之前引起季行雲注意的高手。他說話之意雖然沒有貶低五廣真人的意思,可是當面這麼說分明就是來打擂台的。
“那人真沒禮貌!要展現自己的醫術也該挑地方吧!”鄭潔不悅地說著。
“不過他說的沒錯,那位老太太不良於行的原因確實如他所言。”
五廣真人瞪了那人一眼,喜怒不露於形,只是平淡地說:“既是如此,這位的癥狀就交給你來醫治了,武士先生。”
那人一點也不謙虛的應道:“正有此意。”
“可是,真人我…”
五廣真人大方地說道:“放心,他說得沒錯,你可以安心,要真的不行,還有我在一旁看着。”
接下來的是位甚具福相,具有噸位的中年男士。他身上穿着極為昂貴的雪紹毛裘,手上也戴着珍貴的鑽石戒指。
那人一坐到五廣真人的面前,喘了喘氣才道:“真人,我的身體…”
“不必多說。我知道,你常有心悸的現象吧?”
“啊!是的,真人果然神通廣大。”
“你這倒也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只是…”
“只是怎樣?”
“唉,造孽啊…”
聽五廣真人這麼一說,這名有錢的胖子可緊張了。
“真人,是怎麼了?”
“你年少時曾經有過不少風流韻事,甚至有始亂終棄的情形吧?”
“慚愧,是有過…難道這跟我的心悸有關?”
“當然有關,這種情形雖少,卻也有過。你的心悸是來自女性的怨念,年少時種的惡因,現在可結壞果了,再施下去,離大去之日可就不遠矣。”
“那可怎麼辦?”
“要治你這病不難,我可以先給你幾顆丹葯先壓下病症,至於想要根除,可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中年胖商急道:“真人請救命!只要能讓我脫離災難,真人的指示我一定照辦!要行善積德嗎?沒問題,錢是小事。”
“既然你有這份心可就好辦,那就請你捐助慈孤會。”
“是∏,我一定照辦,感謝真人指我明路。”
“先別高興,這只是第一步,這麼做只是先除宿惡,光這樣是無法消除那受害女子的怨氣,你還得修持正氣才行。”
“那該我該怎麼做呢?”
“首先你得改吃齋食,以凈本身。”
“什麼,不能吃肉啊?”
五廣真人臉色一沉地說:“有問題嗎?”
“沒、沒問題…”
“再來就是每日清晨五時,向陽巡禮至少千影之遙。好培養你體內的至陽正氣,關於巡禮時該作的動作,我再請道童向你詳細解說。”
“是∏,感激不盡。”
“只要你日行不倦,不出三月,你的心悸就能完全改善,屆時就不必再服丹葯。”
那中年胖商不停地向五廣真人道謝,一旁為老太太推拿導氣的武士卻冷冷地說:“真是好笑,這不過是缺乏運動又酒色過度引起的心臟無力,卻能說成女性的怨氣纏身,說什麼改吃齋食,不過是要他改變飲食習慣,而向陽巡禮也不過是叫人養成早起運動的習慣,就是不食任何葯物,飲食正常多運動、少酒色,這種心悸也能不葯而愈。”
“你這是什麼意思,朝翔明!”
“沒什麼意思,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這可是在藐視我的道力?”
“不,我只對你打着道門招牌的行為感到不該罷了。”
“是嗎?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
“沒錯。”
“哼,別以為你是修行武士就可以出言不遜。”
“錯!我早就不是修行武士,在下現在的身分可是准御前武士。”
聽到這名武士自報了身分,五廣真人臉色微變。
只見他冷哼一聲,又道:“好,既然你對本真人存有質疑,那就讓我證明我的道力。”
朝翔明亦道:“很好,我等着要拆穿你那騙人的把戲。”
第六章武、道之爭
起爭執了嗎?
季行雲看着五廣真人與那位名諱似乎叫作朝翔明的武士,心裏想着他們之間似乎早就結識,而且有着難解的恩怨,由五廣真人目前的行為看來,他似乎不像是假藉道法行騙之輩,而且也還真的醫好了不少人;另一位外表看來亦是正義凜然,況且他還是准御前武士。
據季行雲所知,太宇的御前武士除了在武術上有嚴格的標準之外,在人品上更有嚴格的要求。太宇的武士重視禮、法與內心的修行,當然武士的本分——武藝,也在身心的嚴格要求下同時精進着,能成為準御前武士在武德上,自是不用懷疑。
現在他們兩人卻起了爭執,太宇的兩大名產,道人與武士也會鬧不合?
略作思量季行雲決定暫且袖手旁觀。在這半年來的旅途上,他已經漸漸明白許多事都非眼前所見的單純,同時也真正地知曉白任要他別亂管他人閑事的原意,在尚未確定是非之前,魯莽插手往往容易被事情的表態所騙,幫了不該幫的人。
而且他對五廣真人即將再現的神秘道法非常有興趣,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多開眼界。
季行雲的心思如是,卻未能傳到一同到來的預備士身上。
“你這莽漢竟敢無禮!”鄭潔卻是忍不住跳出來維護正義。
鄭潔出面,王道覺也不會沉默,而兩名部下都出面了,季行雲嘆了口氣也跟着站了出來。
朝翔明看到季行雲等人出面干涉倒是意外,他原本預想中該注意的只有五廣真人,還有安撫群眾避免失控的問題,倒沒想到還會有四名武功不弱的人跑出來。
“這四個人會是他請來的幫手嗎?”朝翔明打量着季行雲四人。“不太可能,他怎麼可能會結交南方人?況且有這種實力的人怎麼可會被他給迷惑,不過…哼!就算是又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怕他不成。”
“這位女士,太宇的事務就由太宇的執法者來處理,請你不要出手干涉。”朝翔明決定先禮後兵,用他准御前武士的身分扣下帽子。
鄭潔可不知道在太宇的武士還有執法者的身分,要是插手這事而鬧到了太宇的官府,可就尷尬了。
南方大國法天的使團干預北方大國太宇內部的執法,這種可以成為各國嚼舌根的事件,更是造成使團困擾的行徑。鄭潔知道自己的身分與責任,可是又不甘心,如果能用這個機會賣人情給五廣真人,那王道覺就更有機會得到五廣真人的幫助。兩相權宜,真叫她難以決定。
“你別說大話,我聽過御前武士可代巡狩,可沒聽過准御前武士也有這種權責。”對於各國執法制度較有研究的后羽一開口,就戳破朝翔明的話。
聽到后羽的話,朝翔明也是一楞。他向來遵守法、禮,卻沒想到准御前武士是個尷尬的身分,多了個准字,就沒有御前武士所享有的一切權力,也等於暫時放棄武士的權責,在准御前武士的一至數年的觀察期內,等於是要武士全心提升自我身、心的修養,拋下原有的責任、義務與權力,就是希望准御前武士能專心磨練自己,同時訓練准御前武士不仰賴武士的權力而處理、解決紛爭的能力。
朝翔明才成為準御前武士不久,對這個新的身分還不太熟悉。一開始就半炫耀半驕傲地展現這個身分,就是犯了身為準御前武士的禁忌。
“原來是個欺世盜名之輩!”鄭潔決定先出手再說,罵了一聲,真氣凝實就劈出一掌。
她出手突然,雖說未盡全力,但是能被挑出成為護衛使團,實力自然不容質疑。這一掌取中路,去勢雖快卻留有四分余勁,好隨時應變。
朝翔明不願傷人,但也不想與她糾纏,而且他看這四人頗有實力,要真的打了起來,還得提防五廣真人從中援手,勝敗之數必不樂觀。
只見他在瞬間擺出了架式沉着以對,一手按上了劍柄,原本就要拔劍,卻連劍帶鞘一同架出。他這一擋就展現出渾厚的真氣,真氣由劍中放出,形成一道劍氣之壁。
鄭潔急着想要打退這名鬧事之輩,輕忽之下掌鋒一震,化實掌為掌氣,打算破了對方的劍氣之壁再以實掌擊之,哪知對方的劍氣比預期中更有威力,那道掌勁被劍氣削得飛散,劍氣之壁卻是毫髮無傷,同時氣勁牽引之下,鄭潔的手掌竟被吸向前去。
雖然鄭潔的一掌就是向前襲去,本就不穩,但是在那強大真力吸引之下,她卻無法再改變方向避開重重劍氣。
放出掌氣實為一大失誤,非但讓手掌的護體真氣變得薄弱,還成為手掌被吸引的牽導之因,更失了改變方位的力道。
眼見鄭潔手掌就要遭到劍氣削割之難,一個踢腿及時出現。
這一腿帶着柔和溫暖的力道,正好踢在手腕前方半寸,先以柔和真氣托住,避開關節穴位,這個腿的力道讓鄭潔的手掌改劈向天空,避開了劍氣之壁。
那腿一踢,非但解除鄭潔的困境,同時藉著碰及手臂之時再借巧力,方位一變,抖了一下,射出了一道氣勁直取朝翔明中門,同時踢腿下壓攻其下盤。
“果然高明!”朝翔明暗中嘆息,那劍氣由鞘而發,失了原有的殺傷力,本要挫挫對方銳氣要季行雲等人知難而退,想不到他這一出手卻點燃了預備士那求武好勝之心。
王道覺為了心上人緊急出腳,展現了這半年來修鍊的成果;而後羽這趟出門沒打算生事,雖然沒有準備袖弩,但是拋玉訣加上法印靈箭的威力依然不容忽視。一道靈光就架在雙手之間,隨時提供支援。
王道覺腳出兩力,氣勁與實腿配合一中一下,全力施為總能先逼退對手,然後要打要談就待季行雲表明意向再做打算。
他卻不知太宇王朝的准御前武士豈是易與之輩,與法天齊名的太宇的武力支柱——御前武士——其實力絕不亞於武議士。王道覺雖是預備士的精英,而季行雲所傳之腿法亦是精妙,但終究只有半年的火候,在威力與速度上總是不足,再分力施為更是不智。
只見朝翔明長劍一翻,先掃腿勁,劍鞘旋至下方又劈腿骨。
這一劍雖只是劍鞘,但是勁力奇大,王道覺差點被掃倒,還好預備士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及時順着力道翻身側躍,但是這一化勁也露了空門。
兩名同時在瞬間失利,也都出現嚴重的破碇,讓后羽放出了靈箭以攻勢掩護同伴。
這靈箭威力可大可小,若是有心施為連硬如石魁也無法抵擋,雖是時間急迫,未能發揮靈箭的最大威力,為助同伴后羽可不會留手。
銀光閃過!來勢洶洶!
劍亦出鞘!劍光閃耀!
人影亦同時閃出。
嗡…一聲劍鳴!
嘶…氣勁震動!
銀色的寶劍未能揮盡。
銀色的靈箭亦被截下。
一個人同時擋住了雙方對決之力。
一掌,以巧力配合著極剛之力,擊落後羽的靈箭,黑低幽暗卻又散發出太陽般光輝的古樸之劍,也擋下了朝翔明手中的寶劍。
“隊長!”三名預備士同時發出了驚呼。
季行雲出手,阻了雙方的對決,然後說出很有分量的話。
“就此打住。”
季行雲一出手馬上技壓全場。
后羽靈箭的威力絕不容小看,平常在比試時對於后羽的靈箭都只有先行閃躲再趁隙近身搶攻,讓她無暇發箭;至於硬接靈箭,這是未曾有過的事。季行雲卻一掌將她的靈箭劈落。
朝翔明對於自己的“信念斬”有着絕對的信心。在堅定的意志之下,這一劍是沒有斬不斷的東西,可是季行雲手上那把烏黑的短劍卻輕易地接下這一擊。
現在這把劍雖然是黝黑古樸,毫不起眼,可是在雙劍對陣的那一瞬間,如同太陽般的光輝是怎麼回事?這都還不是讓朝翔明真正吃驚的事情,畢竟信念斬的主要威力來自真力的修為與出劍的信念,朝翔明並沒有真的要斬殺放箭之人,其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有人能接得下這一劍倒也不足為奇。
可是這個人非但接下他這一劍,連射來的氣矢也一併打落,更可怕的是使用信念斬的精鋼寶劍,竟然在交擊之下被斬出了缺口!
朝翔明對這把寶劍的傷害就不能置之不理了,有着真氣的加持還差點被破壞,是他手上的武器還是他的修為呢?
朝翔明知道不論是什麼原因,想要用實力讓這人知難而退恐無希望,除非打個你死我活…但這不是武士處理事情的方式,太宇武士重德,非不得已絕不以暴力屈迫他人。
季行雲擋下朝翔明的信念斬后,真氣就不再灌入黑晶古劍之中。要別人住手,自己得先放出善意,因為這個動作,才讓朝翔明的寶劍免被斬斷;也因為季行雲將真氣內斂才讓朝翔明率先將劍入鞘,並系回腰間。
鄭潔見隊長出手就壓制了對方,心裏只想到對方敗了,為了賣人情給五廣真人便搶先說道:“既然知道厲害,就乖乖地向真人道歉然後離開,別在這裏妨礙真人救助眾人。”
她的話可讓朝翔明臉色一沉,怒意微放。
好不容易讓沒有恩怨的雙方有了轉圜的餘地,鄭潔的話可又壞事了。季行雲聽了這話也覺得不當,同時感到相當納悶,鄭潔雖然偶有驕傲之氣,尤其是近來更是收斂,怎麼今日特別奇怪,似乎特別沉不住氣,好似與這人有着宿怨?
看到朝翔明沒有要道歉離去的意思,鄭潔要再發話,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傳不出去。
一般人只見到鄭潔像只金魚般嘴巴一張一闔的沒發出任何聲音,但在台上幾名高手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鄭潔可不是無聊地猛動嘴巴,她的聲音是被封住了,一個小形的絕氣壁正好封住她的嘴巴,讓她的聲音傳不出來,而製造這個絕氣壁的人當然就是季行雲。
“很抱歉,我們無意介入武士與真人之間的糾紛,對於同伴的無禮,在下代為道歉。”
季行雲表明的立場,讓鄭潔又急又氣,滿臉不甘願。
說完了話,季行雲也撤銷了施展在鄭潔身上的絕氣壁。這一撤銷,嘴巴得到了自由后她不甘願地又要說話,身旁的王道覺暗示性地握緊了她的手,希望她不要再生是非。
同時后羽也急忙傳音道:“鄭姊別再做這意氣之爭了!他雖然不是御前武士,但是准御前武士在太宇也有不低的地位與影響力,與他起衝突對使團始終是不好,我想隊長一定是這麼想的!”
鄭潔終究是傳統的法天人,凡事還是以法天為重,知道自己的行為無法得到季行雲的支持,也沒辦法讓同伴們出手幫忙,硬來只會出醜,她只好隱忍下來,不過不甘願的心情讓她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個結果讓五廣真人相當意外,原以為有這些人出面正好可以打發朝翔明,想不到打了一下最後卻表明兩不相幫,難道是准武士的身分讓這些人退卻了嗎?看這情形只有自己解決了。
“感謝小姐您的出言仗義,不過這事還是由本真人親自了結來的好,畢竟真道是不容質疑的,我個人的名譽事小,但我道卻不容污衊。”
朝翔明輕視地笑了一聲,才道:“笑話,就是你在污衊真道,今日我以武士之名聊,絕不讓你繼續欺世盜名。”
“唉,你對我的誤會已深,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真是遺憾。”
“你別再裝模作樣了,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五廣真人又嘆了口氣,才惋惜地說:“好吧,既然如此,就讓本真人證明真道存乎吾身。”
朝翔明爽快地應道:“很好,我等着看你怎麼做。”
“就這樣吧,既然你質疑我在欺世盜名,那麼我就再為隊伍的前三名病人治療,若有一絲未逮之處,本真人就此引退,並至官門自首。”
“好,我會看着,等你露出馬腳。”
五廣真人卻搖頭說道:“不成,不成,怎能單單讓你在一旁看着?”
“哼,早知道你有花招,還想怎麼樣就說吧。”
“你誤會了。我若治好一般的病症倒也沒什麼,所以三名病患得由你來選。至於選法就是這些前來求助的人先讓你看過,你能醫的,我能治癒自是不足為奇,就等你束手無策或你認定無法醫治的三位出現,再由我接手如何?”
這個條件對五廣真人可說是不利到了極點,難道他真的這麼有信心?
朝翔明不由得暗自警惕。
“這合理吧?武士大人可能接受?”
“好,就這樣!助民救民亦是我武士之本分,我自是不會推辭。”
兩人說定,季行雲這才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他阻止鄭潔可不是為了什麼法天使團的立場,真正的原因是基於他認定這名武士並無歹意,另一方面是想看五廣真人再現奇能。
要是把朝翔明逼退了,就只能看五廣真人送送葯講講道,這哪比得上他展現道力來得精采?
而台下的群眾本為朝翔明的鬧場漸起不滿與騒動,不過最後的結果倒沒引起多少的怨氣,因為他的行為正好更能顯示真人神奇的道力。
因為他的出現讓真人決定再現神能又有何不好,尤其是排在隊伍前面的人更是心生喜悅,都想着要是自己能成為那三名幸運者該有多好?
在這樣各懷鬼胎的情況之下,朝翔明開始為人看診,挑選重症奇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