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灘向北5里地的長蟲溝我完全沒去過,從小到大。

長蟲溝總是在爺爺坐在煤油燈前抽水煙的時候被提起。

每當提起長蟲溝,炕頭上做針線活兒的奶奶總會用好看的大眼睛,翻爺爺一個白眼兒,有時候還會嘀咕一句:多少年的破事兒了。

被爺爺總提起的長蟲溝,與爺爺的媽媽,我的太奶奶有關。

爺爺是家裏的老大,也是獨子,下面有兩個妹妹,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剛出生兩年,爺爺的爸爸,我的太爺爺在東河溝的土崖下挖黃土拓坯子準備蓋新房的時候,被塌方的崖頭砸在下面,享年40歲。

當時的爺爺20多出頭,娶了奶奶剛2年,爺爺奶奶的大兒子,爸爸的大哥,和爺爺的三妹妹,我的三姑奶奶同歲。

太爺爺的意外身故,讓一大家子的負擔,轉瞬間都落到了爺爺的肩上。

上要養太奶,下要供兒子,養妹妹。皮實的爺爺經常在忙乎完自己家的農事兒后,捲起一捲兒破了又縫,縫了又破的鋪蓋捲兒,遠遠近近的去給大戶人家打短工。

也就是在爺爺經常外出打短工的檔兒,奶奶和太奶奶、和二姑奶奶、三姑奶奶的矛盾越來越深。

據說,矛盾的激化是因為有一天早上,被奶奶摸了屁股應該會在當天下蛋的幾隻雞,並沒有如期的撿回如數的蛋。奶奶懷疑是太奶奶偷偷的撿了給三姑奶煮着吃了,差點兒鬧出一出佛山流傳的“鍾小三吃鵝”的故事

爺爺的性子隨了太奶奶,也就是說,太奶奶特別皮實,膽小,一生大氣兒不敢吭一聲。丟雞蛋鬧騰后的那天傍晚,太奶奶帶着二姑奶,三姑奶站在門外的土牆下,默默的哭了一晚上沒敢回家。

……

後來,太奶奶在她娘家人的主張下,改嫁到了長蟲溝。

再後來,等太奶老了,卧床不起的時候,長蟲溝的那戶人家無人過問。

爺爺聽說后,要去接太奶回家,奶奶不同意。

爺爺夾起一領棉襖,出門向北山頭走去。邊走邊哭,邊哭邊喊:“娘啊,我來接你啦,接了你咱娘倆兒找個地方一起死去。”

跟着爺爺身後出了門兒的奶奶,看到這般模樣兒的爺爺,返身回家背了個收糧用的大笸籮,順手還拿了根扁擔,顛兒着小腳追上了爺爺罵道:你個灰個泡,你不拿個東西,是要往回背孩子他奶奶嗎?這麼遠,那麼大年紀的人不讓你背散架了啊?走,我跟你一起把他奶奶抬回來。

都說那個年代的婚姻沒有愛情,但我堅信,奶奶在柴米油鹽、生兒育女、共擔患難的那些年,和爺爺是有着深厚的愛情和親情的。

人之初,性本善。

人的一生,在成長中被財、色、名、利帶跑的善良,終會在他們老去時回歸和孩提一樣的成色。

當然,也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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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間的盡頭與歲月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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