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方,危險出沒!
1.
星期一的早上天氣很好,薛挽挽的心情更好,因為昨天她買了那家巧克力店新出的巧克力套裝后,流音竟然主動從琴弦里出來了,還接受了她的道歉。
“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說你亂說了,你說的都對!”面對流音的指控,薛挽挽不得不服輸並保證道。
想起昨晚流音嫌棄的眼神,薛挽挽慶幸,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把這位大爺暫時哄好了。以後遇到什麼事情都能跟流音商量,也少了很多負擔啊。
薛挽挽輕鬆地走進教室,可是,為什麼許多同學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薛挽挽走過鄭琦的座位旁邊時,好奇地問。
鄭琦一臉同情地看着她,說道:“挽挽,昨天教室門好像被撬開了,我們早上來的時候,只有你的桌子是倒在地上的,而且裏面的書撒了一地,我幫你撿起來了。”
“只有我的桌子?”薛挽挽一頭霧水,是教室遭賊了嗎?
“沒錯,其他人都沒事,好像就是衝著你來的。你是不是惹到了誰啊?”鄭琦試探性地問道。
薛挽挽搖搖頭,沒有回答。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時自己的桌子都是整齊地跟季子衿的桌子擺在一起,今天卻歪歪地擺着,上面散落着自己的幾本書,數學課本的封面還破了。
她把凌亂的書整理好,又檢查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丟什麼東西。
奇怪,自己的課桌有什麼好翻的?根本沒有放什麼值錢的東西呀。薛挽挽想着,又仔細回憶了一遍這兩天遇見的人和事,好像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呀?
一直到放學,她都沒有想出個緣由。社團練習的時間到了,她匆匆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藝術樓。
薛挽挽剛到頂樓,就看到嵇無一站在她的練習室前。
“嵇無一?你有事嗎?”薛挽挽好奇地問。嵇無一這麼個冷漠男怎麼在這兒?
“這本書是你的嗎?”嵇無一冷漠地開口,遞過來一本書。
《古琴基礎指法詳解》?這本書不是看完了被鎖到社團的儲物櫃裏了嗎?
“是我的,你在哪兒撿到的?”薛挽挽接過書,卻在封面上發現了一個臟髒的腳印。
“我剛剛去柜子裏拿東西,在地上發現的,我猜應該是你的。”嵇無一說完,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果然是他的作風。
只是……
薛挽挽奇怪地走進了儲物室,找到自己的柜子,剛準備掏鑰匙開鎖,卻發現鎖竟然已經打開了。
怎麼回事?她明明好幾天都沒動過柜子了。
她把柜子上自己買的那把黃色的金屬鎖拿下來仔細地檢查,發現鎖孔已經被撬開。
不是吧?
她驚訝地打開柜子,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幾本看過的指法書、一本琴譜、之前斷掉的弦,還有林曳送的一個蝴蝶結配飾。東西一點兒也沒少,可是裏面被翻得亂糟糟的。
到底怎麼回事?誰幹的?
無數個想法在薛挽挽心裏飄過,可是都被她一一否決。直到她不經意地低頭,看見了自己手上的手鏈——如果說值錢的東西,就只有這根琴弦了。
難道是……
薛挽挽的眼睛倏然睜大,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既會在班級出現,又會在器樂社出現,而且還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只有季子衿!
真的是他嗎?
薛挽挽心緒不寧,皺眉把自己儲物櫃裏的東西整理好,將鎖虛掛在櫃門上。
外面不方便說話,先回家跟流音商量一下這件事再說。
一路從學校疾走回家,薛挽挽心裏都在想着這件事。
如果真的是季子衿做的,自己又該怎麼解釋呢?警察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嗎?亂七八糟的想法飛進薛挽挽的腦海,讓她不禁頭疼。
可是當她走到家門口時,整個人又馬上陷入了驚慌的狀態,因為她發現家裏的門竟然是虛掩着的。
薛挽挽驚訝地跑進去,客廳裏面一團亂,柜子全部是被翻過的痕迹,連沙發墊都被劃破了,裏面的白色棉花露了出來,但是奶奶好像不在。
“奶奶!”薛挽挽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奶奶不會有事吧?她急得團團轉,看見自己的古琴時,才想起流音的存在。
薛挽挽屈指敲了幾下琴弦,流音的白色身影出現在眼前。他看着客廳,眼睛裏透出疑惑,這是薛挽挽第一次在客廳把他叫出來。
“流音,我好像被人盯上了——教室的桌子、社團的柜子,還有家裏全部被人翻過了,奶奶也不知道在哪裏。”薛挽挽迅速把事情跟流音敘述了一遍。
流音的臉色越來越冷,他環顧四周,查看了情況之後,安慰薛挽挽:“你先冷靜下來。家裏都找過了嗎?確定奶奶不在?”
薛挽挽搖頭,衝進了奶奶的房間。奶奶的房間也被翻過,東西亂七八糟地散落一地,奶奶正躺在床上,眼睛緊閉。
“奶奶!”薛挽挽驚呼出聲,跑到床邊,不敢想像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她驚叫出聲的時候,床上的奶奶緩緩睜開了眼睛。
“奶奶,你沒事吧?”薛挽挽急忙拉住她的手。
“挽挽?怎麼了?”奶奶眼裏一陣迷茫,“今天怎麼就回來了?我下午睡了一覺,你都放學了。”奶奶拍了拍薛挽挽的頭。
薛挽挽忍住眼淚,搖搖頭,鬆了一口氣。原來奶奶只是睡著了。
“沒什麼,就是家裏好像進了賊,東西都被翻亂了。”怕奶奶一會兒看到亂七八糟的場景會嚇到,薛挽挽先給奶奶打預防針。
“什麼!”果然,奶奶聽到后大驚失色,就要從床上下來。可是因為動作太急,她踢到了床邊的桌子,整個人摔倒在地,薛挽挽想扶都沒能扶住。
“哎喲!”奶奶抱住了腿。
薛挽挽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蹲下身,用力想把奶奶扶起來,卻發現奶奶好像站不起來了。着急的薛挽挽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立刻順着臉頰掉了下來。她不知道應該幹什麼,整個腦子一團亂。
“別哭了,冷靜點兒,先打120,再打電話報警。”
流音冷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就像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光明一般,讓薛挽挽清醒過來。
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報警,接着按照醫護人員的交代詢問奶奶的狀況,安慰她,等到救護車趕來把奶奶抬上車,然後,薛挽挽也跟着一路到了醫院。這期間,流音一直陪在薛挽挽身邊。當然,除了薛挽挽,誰也看不見他。
到了醫院,奶奶被送去急診室。醫生看她年紀小,讓她在走廊上等。
薛挽挽獨自一人坐在醫院走廊盡頭的椅子上。整個走廊上只有她一個人,她眉頭緊皺地坐在椅子上,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迷宮,怎麼也走不出來。
“你說會是季子衿嗎?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爸爸,所以他們就這樣做?”薛挽挽抬頭問站在她身前的流音,語氣裏帶着氣憤。
如果是他,自己絕對不能原諒。
“現在不能確定,但他們肯定是盯上你了,目標就是最後一根琴弦。”流音托着下巴沉着臉分析,白色的衣服似乎要跟醫院白色的牆壁融為一體。
最後一根琴弦。
流音的話在薛挽挽腦子裏迴響,讓她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季子衿家的琴,自己手上的琴弦……
“等等,流音。”薛挽挽露出凝重的表情,“最後一根琴弦在我這裏,所以‘聽水流音’應該是少了一根弦的,但我在季子衿家藏館看到的琴是完整的,有七根弦。”
“你沒有記錯?”流音好看的眉頭也緊蹙了起來。
薛挽挽用力地回憶了一遍當時的情景,絕對不會錯。當時她看得十分仔細,為了確認是“聽水流音”,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絕對有七根弦。
“如果是放在自己的藏館裏,沒有必要上一根假的弦,但是也不可能為了上七根一樣的弦而把之前的六根弦都拆了。‘聽水流音’是保存非常完整的千年古琴,連琴弦也有幾百年的歷史,沒有道理隨便換弦,這件事一定有蹊蹺。”
薛挽挽聽了流音的話,腦袋彷彿要被問題擠炸一般,好像突然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擠在了一起發生,讓她完全沒有準備的時間。
“李愛玲的家屬,麻煩來一下。”急診室門口傳來護士的聲音。
薛挽挽立刻拋下雜亂的思緒,往急診室里跑去。
2.
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薛挽挽忙碌得根本沒有時間去想琴弦的事情。
奶奶在醫院住院,骨折且受了驚嚇,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出院。白天薛挽挽拜託了護士姐姐,但放學后自己還是會去照顧。
社團的交流演出也迫在眉睫,排練從一周一次變成了一周兩次。薛挽挽在合奏中和嵇無一分別有比較重要的演奏部分沒法代替,如果要臨時退出改了譜子讓大家重新排練又來不及。因此薛挽挽跟社長說明了情況,只參加周一的集體排練,平時的時間一放學就趕往醫院。
周末的下午陽光很好,薛挽挽準備幫奶奶提水洗澡,病房裏沒有熱水,只能從走廊另一頭很遠的開水房去提。她提不動一桶水,現在又是午休時間,醫院的走廊上沒什麼人,於是流音便化出了實體幫她提水。流音的力氣,比她還是要大一點兒。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流音似乎有些虛弱。果然,快到門口時,流音居然晃了兩下沒站穩摔到了地上。
“流音!”薛挽挽驚訝地出聲,趕緊跑過去扶他,“你怎麼回事?”
坐在地上的流音半天才緩過來,他搖了搖頭,說:“沒事,就是我的靈力好像在消失。”說完,他藉著薛挽挽的攙扶準備站起來。
“挽挽?”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疑惑的聲音。
薛挽挽拉着流音的手一緊,下意識地回頭,把流音一推擋在身後,沒看到身後的流音晃了兩下才勉強站穩。
“林曳。”薛挽挽有些慌張地看着林曳,自己手裏還握着流音的手,說明流音還維持着實體。
“你後面是誰?”不知怎的,林曳的聲音好像有些興奮。
“這……”薛挽挽支吾道。她不知道現在告訴林曳流音的身份合不合適。
“怎麼,不好說嗎?”林曳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我是聽社長說了你家的事,擔心所以來看看。”
林曳才說完這句話,薛挽挽突然覺得剛剛手裏握着的流音的手變成了一團空氣,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薛挽挽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確定流音不在了。
對面林曳的嘴巴快要張成了圓形,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挽挽,那……到底是什麼?”
薛挽挽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開口:“你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聽水流音’琴弦的事嗎?那根琴弦里住了一個千年琴靈流音,剛剛你看見的就是化成實體的他,而現在他應該已經回到琴弦里去了。”薛挽挽抬起手,“就是我手上這根手鏈。”
“手鏈?琴靈?”林曳驚訝地重複着這兩個詞,然後開心地跑到薛挽挽身邊抱住她,“挽挽,這簡直像小說情節,太神奇了!而且,我沒想到你竟然願意把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我。”
“嗯!我相信你!”薛挽挽終於露出了這個星期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林曳鬆開了薛挽挽,挽起袖子,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在提水,我來幫你!”說完,她彎下腰,把地上的熱水提了起來。
薛挽挽看到林曳的動作,立刻幫忙跟她一起把水提了進去。看着林曳因為彎腰,耳後的頭髮掉下來遮住了臉頰上的酒窩,薛挽挽心裏一陣感動。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朋友吧。
周一薛挽挽按規定參加完社團的集訓,就背着琴去醫院,她一邊走一邊還在想剛剛社長說的結尾收音的問題。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此時路上幾乎沒什麼人。
專註思考的薛挽挽發現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她沒多想,以為是跟自己擦肩而過的路人,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旁邊卻突然伸出一隻手迅速抓住了她。
“啊!”她尖叫着用力往旁邊躲,居然甩開了那人。
薛挽挽警惕地看着旁邊兩個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其中一個留着紅色平頭,另一個留着黃色中分發,格外搶眼。他們看起來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胸前戴着奇形怪狀的骷髏頭項鏈,手臂上還有大面積的文身,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你們幹什麼?”薛挽挽害怕地開口,該不會是搶劫或者勒索的壞人吧?她的心跳得飛快,回憶着自己的錢包里還有多少錢。
現在路上人不多,剛剛路過的一個女生看到這個陣勢嚇得立刻跑得遠遠的。兩個人把薛挽挽圍了起來。
她後面就是行人路的綠化帶,根本沒有辦法逃跑。
“我是學生,身上沒多少錢,如果你們要,我可以給你們。”薛挽挽緊張地開口,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成為這兩個人的目標。
“不要錢。”紅色平頭男沉聲說道,然後抬手一指,“把你手上那串鏈子給我們。”
薛挽挽驚呆了,下意識地把戴着手鏈的手藏到自己背後,心裏已經湧起了驚濤駭浪。
已經有人知道了這串手鏈的價值?
“你給不給?”紅色平頭男旁邊的黃色中分男明顯沒有他的同夥好說話,一開口就顯得十分暴躁。
薛挽挽害怕地把身體盡量往後縮,仍舊把手背在身後。雖然她沒有回答,但是面前的兩個人大概都知道答案了。
黃色中分男冷笑一聲,上前拉住了薛挽挽的手。
她用力掙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後的琴盒因為她的動作也“咚”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啊,你們放開我!”她用力地尖叫,雙手拚命揮舞,不想被這兩個人抓住手腕搶走鏈子。
一股巨大的恐懼將薛挽挽籠罩,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這是爸爸媽媽留給她的最後的東西,如果連這個都被搶走了,她就再也沒有辦法找出事情的真相了。
還有流音,流音也不會再出現了。
眼淚從她的臉上掉了下來,一半是因為害怕,一半是因為絕望。
“喂,你們幹什麼!”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兩個抓住薛挽挽的人只往身後看了一眼,就嚇得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往來人的反方向跑去。
薛挽挽抬頭望去,因為淚眼模糊,只看見不遠處有個穿着熒光綠背心、拿着警棍的人格外顯眼,好像是交警。但比交警更顯眼的是一個朝她飛奔過來的身影。
薛挽挽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因為恐懼全身無力快要虛脫的薛挽挽只能靠在那個人的肩膀上。
“薛挽挽,你沒事吧?”來人緊張地問道。
是季子衿。
他一隻手扶着薛挽挽,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紙巾來給她擦眼淚。
薛挽挽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的她回過神來,一陣后怕湧上心頭。她藉著季子衿手上的力氣站了起來,發現自己的琴盒還躺在地上,便想去撿,卻被季子衿拉住。季子衿彎腰幫她撿起了琴盒,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拿着警棍的交警叔叔也走到了薛挽挽身邊,一臉擔心地問:“同學,你有沒有事,要不要去醫院?”
回過神來的薛挽挽心裏十分害怕,但很清楚不能把他們要搶手鏈的事據實以告,不然肯定會引起懷疑。她只好搖搖頭,用還在發抖的聲音說:“好像是搶劫。”
交警掏出對講機,和附近的同事報告了兩句,對薛挽挽說:“還好這個同學機靈把我叫過來了。我在那個十字路口執勤,根本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不過你這種情況也沒辦法立案,要不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了,我沒什麼事。”拒絕了交警的好意后,薛挽挽感激地看了旁邊的季子衿一眼,準備站直身體,卻發現自己現在幾乎整個人都趴在季子衿身上,姿勢十分曖昧。
她想站好,季子衿卻拉過了她的胳膊,對交警說:“謝謝您了,我是她同學,我送她回去好了。”
交警點點頭,將手上的警棍收進腰間的警棍袋裏,叮囑了兩人小心后,便離開了。
“那個,季子衿,今天謝謝你。”薛挽挽臉上有些發熱,這是她第一次跟季子衿靠這麼近。沒想到竟然是他救了自己,要知道他可是她的頭號嫌疑人。
“沒事,我送你回家吧。”季子衿仍舊扶着薛挽挽的手臂,沒有鬆開。
從薛挽挽的角度,只能看到季子衿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沉重,彷彿在思考着什麼事情。
3.
薛挽挽跟着季子衿往自己家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旁邊有人陪伴,她滿是害怕的心也稍微平靜了一些。
她本來以為季子衿會問兩個問題,結果季子衿竟然什麼話也沒有問,直接把她送到了家門口,一反常態的沉默讓她有些不適應。
“我到了,謝謝你。”薛挽挽開口,將自己的胳膊從季子衿手中抽出來。
季子衿卻突然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季子衿。
季子衿盯着她,眉頭緊皺,語氣嚴肅地說:“薛挽挽,是不是有人要搶你們家的什麼東西?”
薛挽挽聽到這句話,心跳如擂鼓。她看了一眼自己被季子衿抓住的手,手腕上那串碧璽手鏈在昏黃的路燈下突然光芒一閃。
季子衿是想要這串手鏈嗎?他今天及時出現,難道是設計好的?之前翻了她所有的東西都沒找到,所以現在直接從她身上下手了?
季子衿,你真是好樣的!
一想到這裏,薛挽挽就感覺火氣怎麼也控制不住了,她一把甩開了季子衿的手,衝著他大聲吼道:“我是絕對不會把琴弦給你們的!”
季子衿好像被薛挽挽突然的情緒爆發嚇了一跳,他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溫柔:“你別誤會,我不想要什麼。”
薛挽挽警惕地看着季子衿,嘴角緊抿。季子衿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無害,眼睛裏透出來的光也顯得十分溫柔,該不該相信他呢?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也想要我家的東西,居然還問有誰要搶我們家的東西。”薛挽挽心裏委屈,不知不覺說出了自己對季子衿的懷疑。
季子衿驚奇地說道:“你家的東西?你真的是薛家那個生還的女兒?”
他疑問的語氣讓薛挽挽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季子衿皺着眉,疑惑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沒有確定,直到剛剛你說出來,我才確定。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猜到了你的身份的?”
薛挽挽皺眉,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流音站在他背後看到的吧。她看着季子衿疑惑的樣子,問道:“你是怎麼猜出我的身份的?”
“你那天在我家看到那把‘聽水流音’時態度反常,我覺得奇怪,突然想起‘聽水流音’的傳聞,就懷疑你的身份了,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確定。”
“你家那把真的是‘聽水流音’?是你們家害死了我父母?”薛挽挽聽完他的話,只感覺一陣冷意從腳底一直往心裏冒。
“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季子衿的神情變得嚴肅,“我爸爸只是高價收了一把假琴而已,你不用說得這麼嚴重吧。”
“假琴?”薛挽挽大驚失色,忍不住走上前兩步,離季子衿近了一點兒。她抓住季子衿的衣袖,一邊晃動一邊問:“你說什麼?什麼假琴?那把琴不是‘聽水流音’嗎?”
季子衿嘆了口氣,兩隻手扶住薛挽挽的肩膀,讓她稍微平靜一點兒。他看着薛挽挽的眼睛,說道:“那天我本來要說,可是還沒說出口你就跑了……你根本就沒給我說出來的機會啊。”
因為季子衿的安撫,薛挽挽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兒,她屏息凝神,獃獃地看着他。
“那把琴是我爸爸從一個姓林的古琴商人那裏收來的,當初也以為是你家那把‘聽水流音’,後來我爸爸為了炫耀讓我師公——也就是莫二看。師公彈過之後發現,那竟然是一把假琴。後來聽說‘聽水流音’一直下落不明,他虛榮心作祟,就將那把能以假亂真的琴擺在了展櫃裏。”
“為什麼會是假的?”薛挽挽皺緊了眉頭。
季子衿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的事情有些蹊蹺,我爸爸還特意請了業內兩位有名的琴師來鑒定,他們都說是真的,直到後來到了我師公那裏,才發現琴是假的。我爸想去找那個商人,卻發現那個商人已經去世了,就在賣給他琴的那天在回家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我爸爸也就沒再去管這件事,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
季子衿說完,薛挽挽的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他嘆了一口氣,用大拇指的指腹輕輕地擦過薛挽挽的眼角,柔聲說道:“你先別哭。你剛剛說的是怎麼回事?當時你家的事是不是有隱情?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我家看那把琴,讓你驗證一下。”
薛挽挽搖搖頭,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畢竟因為那把琴琴弦完整,她早就有所懷疑。
只是現在,真相好像離她越來越遠……
不僅這樣,她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個隱在暗處的人已經知道了琴弦的秘密,說不定也知道了流音的秘密。現在她什麼辦法也沒有,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她就一陣絕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正好旁邊突然有一隻手伸過來,薛挽挽想也沒想,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鼻涕眼淚全擦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季子衿完全沒有料到薛挽挽這突如其來的一抱,他愣了一下,看到薛挽挽不停抖動的肩膀,原本不知該放在哪裏的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背上,緩慢地拍打着。
他不知道薛挽挽為什麼哭,還以為薛挽挽仍在懷疑是自己的爸爸害死了她的父母,便繼續解釋:“我之前懷疑你的身份,想着你是薛家的女兒,古琴應該會彈得很好,所以我讓你去跟蘇維世比賽,好從中試探,還讓夏如茗帶你去看我師父買的古琴,就是想用外界壓力或者古琴的誘惑讓你露出一點兒破綻。結果我發現你的古琴的確彈得很差,我還以為自己懷疑錯了……這些事我爸爸通通不知道,他近兩年迷上了旅遊,經常在國外旅行,這從他每天發的朋友圈可以得到證實,他絕對沒有時間和精力來找你。”
季子衿把能解釋的都解釋完了,懷中的薛挽挽還是沒有停止哭泣,季子衿無奈,只好無聲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
其實,號啕大哭的薛挽挽連季子衿後面解釋的內容都沒有聽見,她滿心都是傷心和難過以及這段時間的巨大壓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次。
等她稍微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趴在季子衿懷裏,季子衿抱着她,而她竟然也抱着季子衿時,頓時整張臉都開始發燙。
她迅速推開季子衿,卻發現自己已經在他的白色衣服上留下了一攤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的水漬,她只覺得十分丟臉。
“對不起,我先回家了。”她慌忙說出一句話,迅速轉身往近在眼前的家門口跑去,完全沒看到後面季子衿獃滯的臉。
回到家后,薛挽挽靠着門,心臟狂跳,怎麼都控制不住。明明已經離開了季子衿,卻覺得他身上的氣息還是莫名地存在。
他溫柔的聲音、耐心的安慰,還有寬闊的肩膀一一浮現在腦海里,讓薛挽挽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臉部溫度再次爆表。
薛挽挽,拜託你爭氣點兒!
薛挽挽深呼吸了好久才讓自己的臉稍稍降溫,她這才想起來,今天下午本來要去醫院看奶奶的,竟然忘記了。她連忙打了一個電話給護士姐姐。
安排好一切后,薛挽挽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她看着手上的手鏈,突然想起,流音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於是薛挽挽屈起手指敲了兩下琴弦。
咦?沒有動靜。
薛挽挽又敲了兩下,還是沒有動靜。正當她準備敲第三次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虛弱的聲音:“我出來了。”
“流音,你怎麼了?”薛挽挽看到身邊的流音,大驚失色。流音的身體似乎變得非常稀薄,若隱若現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原本白色的衣衫甚至變得有些透明。
流音苦笑一聲:“最近化出了好幾次實體,消耗了很多靈力,我本來以為稍微休息一下就能補充回來,但我的靈力似乎越來越少了,而琴弦中儲存的靈力也耗盡了,現在我只剩下最後一點兒靈力了。”
“那怎麼辦?”薛挽挽下意識地想拉住流音,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她只能徒勞地看着流音。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琴找回來。”流音回答道。
薛挽挽聽了,剛剛跟季子衿在一起的一幕又回到了腦海里。她難過地跟流音說出了剛剛發生的事。
“怎麼辦,流音,要是我找不回琴,你就會消失對不對?”薛挽挽自責地說道。
原本薛挽挽以為流音會吐槽她笨,卻沒想到流音什麼也沒說,只是露出了一個苦笑:“其實我本來就沒有把找回琴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本來是想着你練好琴之後,我的靈力會強一點兒,這樣我就可以自己找琴,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變故。雖然我是千年琴靈,但是我幾乎沒有在人類面前出現過,也沒有跟人類相處過,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還是很愉快的。”
流音的臉上明明是笑着的,薛挽挽卻更加難受了。都是她的錯,她沒有用,琴練了這麼久才勉強彈好,“聽水流音”也找不到。
薛挽挽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一點兒也不希望流音消失,流音現在已經是除了奶奶之外她最親的人了,她不想再一次失去最親的人。
可是流音的身影越來越淡。
“我要回到琴弦裏面去了,這樣可以讓靈力消失得慢一點兒。如果哪天我真的要消失了,我會出來跟你告別的,那時候你給我彈奏我第一次教你的那首曲子就行了。”說完這句話,流音身影一閃,消失了。
昏黃的燈光打在木地板上,以前明明是溫暖的,現在看起來卻有些絕望,彷彿即將被黑暗吞噬一般。
薛挽挽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如果找不到琴,流音就會消失。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心如刀割。她不想讓流音消失,也不想讓爸爸媽媽車禍的真相永遠這樣被埋藏。
不行,一定要找到“聽水流音”!
既然自己的力量太小,就藉助其他力量好了。這樣想着,她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選。
季子衿,有能力幫她的只有季子衿和他爸爸了。把事情告訴他們,如果找到了“聽水流音”,就用它做報酬,這樣至少能找出真相,也能讓流音活下來。
坐在地板上的薛挽挽在心裏做出了決定,她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了手機。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