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趙括辭行
吳屹已經在主君的門外跪了一天一夜。
只要門內不傳來消息,他還會繼續跪着。
少主的生死,就看主君一句話了,吳屹絕不會放棄。
“求主君救救少主吧!”整整一天滴水未進的嗓子早已乾涸,但吳屹撕扯着喉嚨也要喊出聲來。
屋內,武安君李牧正端坐在書案之後寫着書信,聽到門外撕心裂肺的喊叫,提筆的手抖也未抖。
除了李牧之外,屋內還坐了幾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李家的親眷。
幾人之間時不時互有眼神交流,眼中都俱都是深沉的擔憂。
有對李家,對自己,跟更多的,還是對那位此時被下了大獄,生死不知的李家嫡子。
“求主君救救少主吧!”
又一陣嘶啞的吼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終於有一人被這聲音喊得受不了了,“父親,連吳屹都對阿兄如此關切,難道父親竟是無動於衷嗎!”
李牧的筆墨終究定了一定。
這一定,墨汁就濃了。
眉頭微皺,將墨汁細細擦乾,李牧才重又寫了下去。
“你待如何?”
落筆仍然不停,但坐在上首的李家家主終究還是有了動靜。
這讓等着的眾人心中升起了些許希望,“還請父親速速入宮,懇求王上念在阿兄年幼無知的份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年幼無知?”面對嫡子被囚,李家集體“逼宮”,李牧竟然還是笑了出來,“都是在生死邊上來往過幾次的人了,還能以年少無知來搪塞嗎?”
當日平原君全家下獄,整個趙國都為之洶洶,趙王宮裏,為平原君求情的臣子跪滿了殿外的廣場。
整個天下也對此反應熱烈。
就連最遠的楚國,也連夜派來使節問詢。
只有最應該為平原君發聲的李牧卻是絲毫未有動靜。
因為李牧知道,抓平原君只是假象。
趙王成真正想要對付的,只有他李牧。只要李牧不動,趙成最終仍是不能那平原君如何。
但沒想到,李牧雖然沒有上當,但終究還是有人上當了。
年幼無知?
說到底,還是無知。
卻不是因為年幼,而是天性。
這是李放最大的缺點,卻也是他最受人喜愛的地方。
當年趙奢之所以對自家兒子如此喜愛,也是因為他的不聰明。
說起來,趙奢到底也是個笨人。
不夠聰明的李放不知怎麼就偷偷從彭城溜了回來,而且一路躲過了狡詐如狐的趙家小子的追捕,還有魏國的層層關卡,正正好好地掐着時間出現在了押送的隊伍之前。
邯鄲城中一襲白衣,單人獨騎就沖向了數百青衣。
轟動嗎?
轟動。
震撼嗎?
震撼。
就如李牧所言,李放怎麼也是在生死之間打了數個來回的猛將。
一騎攜怒衝鋒,萬軍為之辟易。
但有什麼用呢?
即便是天下第一勇將的趙奢都為弓弩射了個透心涼。
大楚第一猛將項榮更是連屍骨都不得歸鄉。
人力有時窮。
猛將李放終究還是被抓了。
幸而出現在陣前的只是一個李放,而不是李牧,否則滿牆的弓弩箭矢,李放早已沒了。
趙奢這個笨人,卻好歹生了個聰明的兒子啊。
但他李家,似乎除了自己這個老頭子,卻全是一群笨如蠢驢之人。
尤其外面那個吳屹,竟是天下最蠢之人了。
此時李牧怎麼去跟趙成說?
唯一有用的話,就是放過我的兒子吧,我隨你處置。
那李家就徹底沒了。
趙成如今騎虎難下,李牧同樣也是。
李府門前,如今為何還沒有宮衛來?
就是李放如今還忍得住。
若有一日李放受不住酷刑,隨意攀咬一個李牧謀反,這事兒就完了。
那李放撐得住嗎?
他撐得住。
畢竟是蠢漢一個,又不是聰明人。
正當李家的小子仍在苦苦哀求父親去救兄長,而李牧無動於衷之際,門外來了個通報。
“啟稟君上,馬服君在客廳求見。”
“趙括,他還竟有臉面來!”李牧還未說話,正在哀求父親的李家老二就站了起來,招呼着幾個弟弟妹妹,“來人,隨我拿傢伙事,將那無恥之人亂棍打出去!”
李家子弟們紛紛響應,就要隨着二哥上陣。
“站住了。”
李牧不急不緩的聲音阻止了這些膽大包天的蠢貨,“馬服君豈是你們能冒犯的?”轉頭對通報的家人道:“去請馬服君進來。”
“唯。”家人答應了一聲就要走,卻又聽家主吩咐了一聲,“還有,把門外那個蠢貨拖回他房子去,給他喂點蜜水,省得倒在門外丟人現眼。”
“唯。”
眾人這才發覺,這一日裏都在耳邊不時出現的嘶吼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家人走後不多時,新任馬服君趙括就邁着自信的步子跨過了門廊。
人還未進門,趙括帶着笑意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今日是怎麼了,好生熱鬧。”
走近之後,果然見趙括臉上仍是那副可惡至極的笑容,無視了周圍李家人的怒目而視,只對李牧拱手行禮,“晚輩趙括,見過武安君。”
“馬服君不必多禮。”李牧並未還禮,只是用下巴點了點,讓趙括坐下。
趙括剛稱謝坐下,李家老二的譏諷便跟了上來,“馬服君不在彭城待着,來邯鄲作甚?不怕擅離職守,被青衣抓了去嗎?”
“青衣”二字咬得極重,顯然意有所指。
趙括卻是呵呵一笑,沒有將此放在心上,只隨意回了一句,“自有公文調度,不勞憂心。”
哪個憂心於你了?
李家老二顯然氣得不行,但見上首李牧揮了揮手,止住了他繼續說下去,便只能呸了對方一口,恨恨坐下,不再多言。
“今日登門,有何要事?”
趙括仍是那副笑容,起身又行了一禮,“無他,特來向世伯辭行的。”
不等李牧說話,趙括又加了一句,“不管世伯信與不信,李放兄逃回邯鄲一事,的確與括兒無關。”
對后一句,李牧並未有所表示,而是問道:“辭行去哪兒。”
“還沒定。”趙括笑得不像一個即將辭官退隱之人,“大約是出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