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哎呀,他大便了,大叔,你快給他換尿不濕。”
鍾琳一看就覺得那男子不會帶小孩,連孩子大便了都沒有發現。
房間裏堆了一些孩子的用品,散亂地滿地都是。
那個男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滿口的方言,縱然是她這個走南闖北慣了的導遊也聽起來頗為費勁。好在她總算是弄明白了,孩子的爺爺今天一個人照顧孩子,他沒有經驗,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鍾琳很樂意幫這個忙,她一向是喜愛孩子的。
可她抱過孩子之後,越來越覺得奇怪,這孩子怎麼那麼像毛豆呢?就是她沒見過毛豆本人,就在宣少平的手機里見過照片,她也能分辨得出來,這個孩子與他極其神似。
百般的疑惑之下,她就偷偷拍了孩子的照片發給了宣少平,請求確認。那時候,她還沒有料到手裏抱着的這個其實就是毛豆。直到宣少平的短訊過來,她才知道,自己陰錯陽差之中,竟然找到了宣陳兩家以及很多警察都正在尋找的孩子。
“穩住,穩住!要穩住他!”
她在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
“大叔,我看孩子肚子也餓了,你有沒有什麼吃的給他喂點?”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想出了一個主意。
那男人找了一會,從滿地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中尋出一袋牛奶,道:“我也不知道給他吃啥,看人家孩子都喝牛奶,我就去買了牛奶,可他好像不喜歡喝!”
鍾琳接過一看,是那種袋裝的純牛奶,還是保質期很短的那種,今天啊已經過期了,於是連忙道:“哎呀,這牛奶都過期了,不能喝了。我看您去給您孫子弄點稀飯或者麵條吧!”
毛豆已經長了五顆牙齒了,換過尿不濕特別是見到鍾琳之後,他顯得十分高興。
“哎,好嘞!我這就去。麻煩你了,姑娘!你能不能替我照看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男人披上衣服,急急忙忙的出門去了。
鍾琳見他出門,連忙又給宣少平打電話,告訴他和毛豆在一起的是一個男人,現在他出去買東西了,她說,你們快點來吧,孩子在我手裏呢。
話剛落音,門外已經傳來了敲門聲。
鍾琳開門一看,是警察。
一下子湧進來眾多的陌生人,毛豆害怕的摟着鍾琳的脖子,畏懼的看着他們迅速尋找隱蔽點。
那隊長告訴她把孩子抱到隔壁,他們留在這裏守株待兔。
等到宣陳兩家人趕到酒店的時候,偷走孩子的大盜已經落網,他端着麵條剛進入房間的時候就被突然間冒出來的警察擒個正着。
令所有人吃驚的是,這名大盜不是別人,其實卻是宣家再熟悉不過的同村人——宣福生,也就是宣少華的二堂叔。
林鳳娥在見到此人之後,腦子就“嗡嗡”的發響,臉色白的跟外頭沒融化的雪一樣,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你們幹嘛要抓我,幹嘛要抓我!我又沒做什麼壞事,我抱着自己孫子耍兩天,這都犯法了?”
宣福生被警察銬着,情緒很是激動,他不停的宣稱自己才是孩子的爺爺,搞得很多人一頭霧水。
“爹,娘,這是怎麼回事啊?”
兩個兒子同時問宣家夫婦。
“就是啊,宣義隆林鳳娥,為什麼他會說自己才是孩子的親爺爺呢?這其中有什麼原因么?如果這是你們的家事,如果你們要撤案,也是可以的。”
隊長有些泄氣,他們白忙活了兩天。搞不好這還是人家的家務事,清官都難斷,何況他們警察了。
面對多方的質疑,宣義隆那臉簡直紅得像熟透的蝦子,這可怎麼是好,他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啊。他是說還是不說?
他看了看老婆,林鳳娥慘白的臉上充滿了複雜的表情,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孩子他娘,我看……還是你說吧!”
他別過頭去,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窘迫的時候,如今紙終於是包不住火了。
林鳳娥嘴唇掀了半天,發出的第一個聲音竟然是驚天動地的哭聲。
“哇——嗚——”
這是在揭她的老底啊!她一直以為自己老頭子完全不知底,現在看來她全錯了,他是知根知底的啊,從頭到尾都是明白人啊。
“宣福生,你這個王八蛋子,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你遲早要給我捅出事兒來…嗚——”
宣福生耷拉着腦袋,被她指着,聽到這話,不由得抬起頭來,不服氣道:“我說的又沒錯,總該讓孩子知道真相吧!我這都快入土的人了,總不能讓我斷子絕孫吧。”
他又指着宣少華,振振有詞的問道:“你敢說少華不是我親生的兒子?”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特別是宣少華自己,更是驚異的差點把下巴掉到地上了。他看了看自己爹娘,又看了看宣福生,終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為什麼是我?我到底是誰生的?”
林鳳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真是作孽啊,她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她十八歲嫁給宣義隆,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卻是宣福生的。宣少華就是宣福生的親兒子啊。
她原來是希望真相一輩子被壓在池底,可現在,壓着它的那塊石頭鬆動了,真相不得不順着浮力浮出水面了。
事情發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時候,宣家家道中落,但還是略有些家底,年紀逼近三十宣義隆用一塊上海牌的手錶就娶到了B市某個偏遠鄉下的十八歲農村姑娘林鳳娥。他是陪村上另外一個小夥子去那裏娶親而認識了她,她是新娘的小姐妹。她家姐妹眾多,她是老大。一塊手錶的價值,相當於一個壯勞力農民八十個月左右的收入。所在她義務反覆顧地跟着他遠走他鄉。
一場娶親,娶回來了兩個新娘。
年輕時的林鳳娥雖然家裏窮,可生的頗有些姿色,在她們村山素有“一枝花”之稱。嫁到永旺村之後,更是引起不少男人的垂涎,可人家名花早有主了。男人們垂涎歸垂涎,羨慕歸羨慕,也只能嘆自己運氣不好。
偏偏有個人不僅垂涎萬分,還把這種衝動和仰慕轉化為了行動。
宣福生年輕時就是個小混混,可生的卻濃眉大眼,相當的俊朗。若是把年輕時照片拿了出來比比,宣少華也許還比不上他了。村上的姑娘他都不入法眼,就是看上了他本家親戚宣義隆的媳婦。
有一陣,宣義隆出去跟他父親出去做生意,林鳳娥和婆婆承擔了家裏全部農活。他們家養了豬鴨牛羊,還有兔子,林鳳娥每天下午都要去後山放牛羊,割豬草兔草。殊不知自己的行蹤早已經被一雙色狼的眼睛盯住了。
在某個變天下雨的午後,年輕的小媳婦林鳳娥遭遇了她有生以來最可怕的劫難,她在尋找躲雨之地的時候被一個男人捂住了嘴巴,然後拖進了一個山洞。她奮力的掙扎,可是無濟於事,她奮力的呼救,可雷聲雨聲中,她的聲音是如此的微弱。
她終於看清了來人,竟然是丈夫的本家兄弟。
宣福生髮泄完獸慾之後,開始痛哭流涕的請求她的原諒,他說他太喜歡她了,情不自禁,請她不要聲張出去。
林鳳娥面對這張英俊的臉龐,心慌意亂的答應了。因為就算是他不求她,她也同樣不會去揭發他,她同樣在乎自己的名聲。若是被丈夫公婆知道此事,她也許會被趕出家門。
一連七天,他天天來找她。她先是反抗,後來又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下軟了耳根,半推半就下答應了。
七天之後,宣義隆回來了,林鳳娥擔心被丈夫知道,此後不再一人去後山,總是與村人同行。宣福生那時被人揭發偷東西,送去了勞改。等他回來的時候,林鳳娥的大兒子已經出生了。
那時候只有林鳳娥自己知道孩子是誰的,可孩子一長大就有些不對勁,不像自己爸爸,反而像宣福生。村上的風言風語也有了,不過大家都是背地裏說說,沒有證據嘛。
有一次宣少華光着屁股和小夥伴們在河裏洗澡,宣福生猛然間發現孩子屁股上的一道胎記,與他身上的一模一樣,這是他們家祖傳的,據說他爸爸身上也有。宣福生雖然姓宣但其實並不是本姓,他的爺爺是過繼來的,所以與宣義隆事實上並不是一個祖宗,所以這個胎記真正的宣姓人是沒有的。
震驚之餘,宣福生立即私下裏找了林鳳娥求證,林鳳娥一開始還不承認,但是由於宣福生的有力證據,以及孩子相貌上的特點,她最後只能承認了他是他的孩子。當時,她與他約法三章,為了孩子的將來着想,不允許他將這個秘密泄露。宣福生對天起誓,他不會說出去。
從監獄裏出來后,宣福生突然發了財,他曾經在私下裏給過林鳳娥錢,說是為宣少華長大后娶媳婦留着。宣少華買房子,家裏借來的錢其實就是那筆錢,只是宣義隆並不知道,還以為是自己妻子從娘家借來的。
宣福生原本該討媳婦,也有外地的肯跟他,不知後來為什麼突然成了窮光蛋,此事不了了之,直到現在還是單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