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Eagle沒回答,冰冷的視線在他身上來迴轉了轉,“你是從哪裏學的這些話?”
氣勢洶洶的俞嘉珩被他這句話按滅了。
完了,他只圖一時嘴快,忘了現在用的是別人的殼子,那句話估摸着跟原著性格差距太大了,惹得別人懷疑了。
他好看的眸子轉了轉,靈機一動:“跟Falconer學的。”
沒法了,只能自黑一波,反正他剛開始打職業的時候嘴臭在圈子裏都是出了名的,到現在都還有黑粉拿他早期直播和比賽素質低下的視頻說事兒。也就是近幾年這個圈子發展起來了,要注意形象,他才時時刻刻忍着,但Eagle是知道他黑歷史的那波人,這麼說應該能混過去。
Eagle聽了眉頭皺得更深。
旁邊的瘦高男人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顧少年紀還小,不懂事,心直口快的沒別的意思。”
Eagle總算是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冷哼一聲,對瘦高男人說:“跟選手解約的合同等下來我辦公室拿,這幾天就要把這件事辦好。”
“解約?你不會真的要解散SFM吧?”俞嘉珩聞言急了,伸手扯住Eagle的袖子。
開什麼玩笑?他剛剛從這個渾身爽利的年輕身體裏重獲新生,就要面臨俱樂部解散?SFM要是解散了,國內俱樂部除了TYB就只剩下幾家老牌的俱樂部,雖然看上去名聲不錯,但那些俱樂部的TheShammers遊戲分部質量參差不齊。
他還真看不上。
要是讓他回老東家TYB……說實話,心裏梗得慌,他一想到TYB高管李進濤那張臉就反胃。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們家的出資我會原數奉還,你放心。”Eagle把袖子抽回去,像是覺得他是個什麼沾上就會要命的髒東西,語氣帶着輕蔑。
俞嘉珩剛剛被壓下去的那股子怒氣又燒了上來。
就是這個表情,這種漫不經心彷彿全世界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態度。
要說Eagle只是個喜歡跟着他打比賽和他爭奪冠亞軍的新一代選手,他不至於會一直這麼反感對方,想要終結他,超越他的人太多了,畢竟他站在頂峰,往前看空無一人,往後看所有人都等着他掉下來。
但是Eagle不一樣,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說實話,在最開始知道有這麼一個長相優秀,天賦出眾的後生選手的時候,他還是很心動的,這樣說白了去直接出道都沒問題的樣貌,站在電競選手那群宅男里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都難。
他估摸着雖然俱樂部不一樣,但做個朋友應該沒什麼問題,甚至主動對Eagle示好過。可Eagle呢?連最基本的賽前握手都直接拒絕,而且還只是拒絕他一個人,對其他人即便也是輕輕一握,但好歹把他金貴的手伸出來了。
一路從最底層一個人摸爬滾打上來,他俞嘉珩什麼樣的人沒見識過?這種單方面的針對只是讓他稍微失望了一陣子,也沒太在意,可後面每次比賽Eagle都會用讓人無法忽視的目光在背後一直注視他,讓他坐如針氈,每每回頭,對方又輕描淡寫地轉開視線,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俞嘉珩心態也慢慢放平了,這圈子裏看不慣他的人滿地都是,也不多他這一個,再收到這樣的視線的時候他就直接回給對方一個中指以示敬意。他願意不在乎,不代表Eagle會就此作罷,從那以後幾乎是每一場比賽,跟他同隊的其他人都會被Eagle瘋狂針對。
尤其是和他關係最好的好兄弟Since,可以說是從頭到尾被重點照顧的對象,沒有之一。他很生氣地想去找Eagle說,有什麼看不爽的就直接對他來,兩個人堂堂正正來solo一場就完事了,結果根本連人家的面都沒見着,就被助理攔下來。
【不好意思,季少爺不接受任何沒有預約的私人探訪。】
他呸,行吧,搞半天人家是C國大豪門季家的那個大少爺,看不慣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
俞嘉珩越想越生氣,Eagle剛才輕飄飄的眼神和從前無數次的目光重疊在一起,直讓他七竅生煙。
他瞪着眼怒道:“怎麼不關我的事?我也是SFM青訓隊員,你憑什麼說解散就解散?你解散了SFM,我去哪裏打比賽?”
Eagle嘴角掀起一個冷漠的弧度,“你打比賽?”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塊垃圾,“你的青訓名額怎麼來的你難道不知道?你連海選都進不去,用什麼打比賽?接着讓顧叔叔給你花錢買個冠軍嗎?”
“我……”俞嘉珩一時凝噎,這原身怎麼這麼不爭氣?海選都進不去?海選不是有手就行?
Eagle看他說不出話,也懶得再跟他糾纏,轉身準備離開。
“你他媽不也沒拿過冠軍嗎?只會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吃灰的萬年老二。”俞嘉珩是真的被踩着生氣的點了,在他背後大聲道。
Eagle聽到這句話停下了腳步。
“要不是Falconer現在死了,你以為你能站到第一人的位置?”他看Eagle回頭,知道這些話是對方不喜歡聽的,既然不喜歡那他就更要說,他向來是別人讓他怎麼難受,他也要怎麼噁心回去。
“怎麼?說不出話了?故作清高退出比賽的E神?Falconer是冠軍拿到手軟了,但是你呢?你連城市賽的金牌都沒摸過吧?”Eagle的胸腔劇烈起伏,像是在忍着什麼,俞嘉珩看他氣狠了,這下心裏痛快了,“跟在別人屁股後面當了一年多的背景板,現在白撿了一個第一就要趕緊拆夥走人啦?”
“顧少……”瘦高個男人在他旁邊心驚膽戰地使眼色讓他別說了,眼睛都要眨酸了。
“呵……”Eagle突然朝他走過來,俞嘉珩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渾身肌肉緊繃以為他又要動手,結果他突然就停了下來,輕笑了一聲。
“顧望安,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葯跑來發瘋。”Eagle一直把他逼退到牆角,“但是從今往後,你要是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他的名字,我就馬上讓人給你收拾東西滾蛋。”
俞嘉珩眨了眨眼,沒能理解他的腦迴路。
名字都不能提?
做人就不能像他一樣勇於面對自己的對手嗎?
切,他撇嘴。
Eagle這回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多做糾纏,半句話都沒讓他有機會多說,直接大步從走廊里離開了,瘦高男人一言難盡地看了他幾眼,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跟着Eagle走了。
走廊里安靜下來,俞嘉珩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慢慢平復。
他又站了一會兒,去青訓生訓練室的心情也沒了,按了電梯就回了五樓宿舍。
他還以為Eagle終於沒了他這個絆腳石,會選擇帶着SFM在賽場上大放異彩呢,畢竟對方才十九歲,又家境可觀,年輕,有天賦,不缺錢,拿着最好的資源,現在最大的阻礙也沒了,沒道理不趁機發展。
結果他竟然就這樣要解散俱樂部不幹了。
真是無語。
俞嘉珩長吁了一口氣,踢掉球鞋靠在床頭,SFM不能待了,難道他真的要走以前的老路子回TYB那個吞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不對,他現在不比以前了,他這個身體也是個富二代!
俞嘉珩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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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棲山公園。”季明琛從俱樂部基地里走出來就直接按了B2樓,坐上車跟司機說,“順便給王正平說一聲,讓他不用來拿解約合同了。”
司機應了一聲。
到棲山公園門口的時候天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季明琛從車門上抽出一把黑色的大傘撐開,走到門口的鮮花店裏挑了幾束藍紫色的鳶尾花。
店家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胖胖的,但是手工活做的很細緻,給他仔仔細細把花包了個好看的樣子遞給他。
“是來看親人的吧?”胖女人眉眼彎彎地對季明琛笑着說。
季明琛看着她熱情洋溢的臉,握着捧花的手指一顫。
“是很重要的人。”他輕輕道,禮貌地回了花店老闆一個微笑。
出來花店,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天空中轉眼烏雲密佈,剛才還看得到的一點太陽光這會完完全全被遮擋住了,雨水帶着潮氣嘩嘩地拍打在季明琛的傘上。
他沒讓司機開車跟着,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在通往單獨墓區的小路上走,手上的捧花有點沾了雨傘上滴下來的水,他把花換了個方向靠在自己懷裏。
暴雨天,整個單獨墓區就只有他一個撐着傘的人影。
到了地方,季明琛突然有點後悔了。
他不想走過去。
不想看到那張一笑就會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總是能輕易牽動他心緒,讓他忍不住追隨的人的臉被刻在冷冰冰的石碑上。
短短的幾步路,他像是走了一萬年那麼久。
他真的希望一切都是一場夢,沒有什麼世冠賽,沒有意外,也沒有葬禮。
他希望他一睜眼就能再看到俞嘉珩熱情洋溢地站在比他高一階的領獎台上和粉絲飛吻,然後再回頭用那隻小手飛揚跋扈地給他比一個中指。
想到那個場景,季明琛笑了笑。
要是讓俞嘉珩知道他每次比中指的時候,他看到那隻小到可愛的手,腦子裏都是些什麼見不得光的內容,估計會像看怪物一樣離他遠遠的,再也不願意看他一眼了吧。
傾盆大雨肆意地拍打在他面前的墓碑上,他蹲下身子用手把人像上的雨水輕輕擦掉,但是又很快有新的水珠流下來。有幾滴水珠飛濺到他眼睛裏,季明琛視線突然有點模糊。
傘“啪”地一聲落在地上被風吹出老遠。
如注的雨幕里,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氣,跪到地上。
捧花掉到一邊,幾朵掉了出來,一下就讓雨水砸得蔫了。
他就這樣一遍一遍地用手去擦面前人像上的雨水,一遍一遍,像是不知道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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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琛:看不到老婆的第一天,想他,想握老婆的小手。
俞嘉珩:所以你以前每次看我的手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