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擺攤少年

鄆城人民醫院旁有一條巷弄，因為擺攤的商家極多，又被稱為地攤街。

今天這裏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攤主，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

張峰腳下立一大草帽，手中拿一桿毛筆，正襟危坐。每當攤位前有身着短裙的姑娘路過，張峰所拿毛筆必然會從手中脫落，然後彎身去撿，用眼角的餘光窺向那叢林深處。這一瞥，張峰失望至極，竟然穿着安全褲。

撿起毛筆后，張峰再次正襟危坐，心中腹誹不已。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張峰右邊是一位老人，名叫柳三元，在地攤街擺攤多年，在這條街上也算有些名聲，認識他的人都稱他為‘柳半仙’。

柳三元鄙夷的瞧了張峰半眼，純粹是一個小地痞，還敢學人看相。“小小年紀就出來招搖撞騙。”

張峰嘴一咧，對於柳三元的嘲笑置若罔聞。視線全在路過的大長腿上，時不時舔一舔乾燥的嘴巴，嘖嘖，秀色可餐啊。

見到張峰這副模樣，柳三元已經徹底不把他放在心上。一雙小眼眯成縫，在過往的人群中尋找冤大頭。這些年，柳三元總結出自己的一套方法。地攤街挨着醫院，往來的人有很多病人家屬。往往這種人最容易上當。

這不，柳三元很快鎖定一位目標。

一位中年婦女，手中提着剛在家煲好的雞湯，一副心事忡忡的樣子，快步穿過喧鬧的小巷。

柳三元眼前一亮，原本歪七扭八的身子立馬坐的板正，撿起腳旁的羽毛扇子，有節奏的輕打左肩，頗有些高人風範。

婦女走到攤前之時，柳三元突然發聲，故作神秘道“這位女士，家中親友近日可還安好？”

馬蘭花停在原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自己的女兒好好的，突然生了一場怪病，醫院裏的醫生們統統束手無策。近日來，馬蘭花為了女兒，東奔西跑，操碎了心，仍是徒勞無功。只是女兒的病情日益加深，為人父母的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柳三元把馬蘭花的反應看在眼裏，暗自高興，表面依舊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呵呵，女士若是不信，只管當作耳旁風。只怕你那親人命不久矣。”

馬蘭花畢竟是個婦人，被這麼一嚇，頓時慌了陣腳，老實坐在攤前小板凳上。“先生救命，先生救命啊。”

柳三元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過激，心中更加得意，料定住院那人是婦女很重要的親人。“你我相聚便是有緣，且讓我為你看看面相。”

一旁的張峰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同樣正兒八經的看向大嬸。此人左眼下晦暗不明，有條模糊的子女紋。人的面相有十二宮，眼下正是子女宮的位置，所以張峰斷定大嬸的女兒有疾。

柳三元先是看看面相，掐指一算，嘴中念念有詞，然後面露衰色，眉頭擰在一起，一直搖頭“難啊，難啊。”

“噗”張峰看到這一幕臉憋的通紅，臉蛋高高鼓起，差一點沒憋住笑出聲來。看相有四種境界，看摸觀算，掐指一算那可是逆天改命般的手法。據老瞎子說，這樣的人千年難得一見。張峰可不認為柳三元就是千年一見的那種人。

馬蘭花見柳三元一直搖頭，心涼了半截。“道長，可有辦法？”

柳三元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我且問你，你那親人是不是食慾不佳？很嗜睡，四肢越來越慵懶，不喜走動。”

馬蘭花仔細回想女兒的癥狀，確實如此。對於柳三元的話信了大半。“道長救我，道長救我。”

柳三元從箱子裏拿出一個香囊，香囊上秀有金色鳳凰，一看就造價非凡。打開香囊，裏面有一張畫有古怪符號的黃符。“唉，這張黃符是那終南山山主親自所畫，包治百病。可惜那終南山路途遙遠，我又年老體衰，時日無多。只怕有生之年，再到不了終南山”

柳三元聲色犬馬，催人淚下。

馬蘭花二話不說拿出錢包，掏出一千塊錢“仙長，賣給我吧。”

柳三元將黃符捂在胸口，黃符似是他的命一般，眼眶中泛出幾朵淚花。“實不相瞞，我只剩下這一張神符，打算自己用的。此符斷斷賣不得。”

馬蘭花顧不得許多，女兒的病情要緊，又從錢包里掏出一千“仙長，這些錢你拿去買點營養品。”

柳三元猶豫許久，慢慢悠悠的送上黃符，眼神中滿是不舍。“罷了，罷了，你我今日有緣，暫且贈給有緣人。”

“咯咯咯”坐在一旁的張峰實在是看不下去，捧腹大笑。柳三元不去當演員着實可惜了。

正準備一手交錢，一手交符的二人愣在原地，扭頭看張峰。

“大嬸，他是在騙你。不要信他。”張峰瞧得明白，柳三元分明是個騙子。

柳三元暴跳如雷，指着張峰破口大罵“你個瓜娃子。”

馬蘭花有些遲疑，雖然搞不清兩人的關係，但是小夥子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馬蘭花進退兩難，抽出來的一疊紅票，又放回去。“這？”

柳三元怒火心生，到嘴的肥肉被張峰弄跑“你這娃娃莫要胡扯，明明是你眼紅我，才往我身上潑髒水。”

張峰面不改色，見馬蘭花猶豫不決，繼續勸說“大嬸，你聽我一言，此符狗屁不是。”

柳三元太陽穴青筋暴露，眼珠似牛蛋，惡狠狠的盯着張峰“你再說一遍？”

張峰搖頭苦笑，收拾收拾自己的小板凳。這種人實在沒辦法相處，也罷，換個位置擺攤。

柳三元以為張峰慫了，變本加厲，一把奪過張峰的招牌，砸個稀巴爛。“我讓你走了嗎？你個小地痞才是大騙子。”

“來人啊，快來人啊，欺負人了。”砸完張峰的攤子還不解氣，柳三元放聲大叫，他可不是省油的燈，你敢壞我的事，我就讓你在這條街沒法混。

柳三元的大叫，很快引得周圍不少人圍觀，有過往路人，也有擺攤的小販。眾口不一，引論紛紛，有為馬蘭花打抱不平的“大姐，什麼年代了，怎麼能信這些騙子？要相信科學，不要迷信。”

有往張峰身上潑髒水的“柳半仙的名聲還是很響亮的，至於這個小的，哈哈哈，也能出來給人看相？明顯是在招搖撞騙。”

“對啊，柳半仙在我們這裏擺幾年地攤了，幾年相安無事，怎麼這個小孩一來就出事了呢？”

柳三元穩住氣場，聽得出人群為他說話的人還是很多的，裝作孤苦伶仃的模樣，帶着哭腔。“大家來評評理，你說他一個娃娃，會看個甚相？都說同行是冤家，我沒放在心上。今天我算是見識了。”

人群中的議論一邊倒。“就是，小孩子會看個什麼相。”

“你看把老人家氣的，快送醫院。”

柳三元手指張峰，唾沫星子四飛，眼中卻儘是得意。“評評理啊，大家評評理啊，我一個老人家是怎麼惹了他？“

馬蘭花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又不知信誰的，追問道“你們都說對方是騙子，有什麼證據？”

張峰嘴角一扯，絲毫不懼自己的尷尬處境，只見他拿掉草帽，露出一口大白牙，直視柳三元“你既然看出大嬸有親人在住院，我問你，是哪位親人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