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抗作者的攻略
隋便不得已走出房門后,才想起來自己既沒換上外衣,又忘記拿飛劍。他被那聲音搞得心慌意亂的,定不下神來,都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只覺得每一個動作都要經過他仔細地思考後才能做,實在是叫人心力交瘁。
他忽然有種想法。既然那聲音把他該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自己為什麼要反抗呢?老老實實地照着做不就好了嗎?穿衣,吃飯,修鍊,睡覺,就算那聲音不說,自己也是要做的,何苦與他對抗呢?
“隋便又走回房間,換上外衣,拿起飛劍。”那聲音說。
隋便木然地回房,打開衣櫃,換上蘭梅派弟子的常服。蘭梅派弟子有常服、修鍊服和禮服,在寢室里能穿自己的衣服,但到了外面,就要根據情況換上不同的衣服,像隋便這種要出去吃飯的,就得換成常服。總之特別麻煩就對了。
蘭梅派的常服是交領左衽的白衣,上面綉着淺黃的蘭花和梅花圖案,跟漢服區別還是挺大的。“右”這個詞在這片被稱為靈墟的大陸上不是什麼好詞,更別談是以右為尊了,如果穿右衽衣的話,會被認為是古修時代留下來的、冥頑不靈的落後分子。總之,只有死人才穿右衽衣。
換好衣服,隋便看着鏡子裏憔悴的自己。他不帥,長相只能用老實來形容,皮膚偏棕,體態微胖,眼睛也不像張嘉那樣凸出,看起來有點憨憨的樣子,笑的時候活脫脫地像個大傻子,不笑的時候就像是個二愣子。他這種長相,跟睿智二字完全沾不上邊,要說他大智若愚,平常說話做事的時候倒也不愚,只能說,他腦子跟長相不匹配。
“等等。”隋便盯着自己的黑眼圈,一個激靈,忽然想起某個比吃飯還重要的事情,“早上我起床要去上早課時,那聲音並沒有提醒我得換上修鍊服。這說明了什麼?”
隋便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臉上的肉微微地抖動着。
“宗門規定,弟子修鍊必須穿修鍊服。早上那聲音沒提醒,只能說明兩件事:一,他也有疏忽的時候,會忘掉某些已經設定好的規則;二,他知道事情發生的結果,所以故意略過了某些必須的過程!”
想到這裏,隋便激動起來,一把抓起飛劍,在房間裏踱着步。
“這是個漏洞!也許我能利用它做點事情。假如我記得自己要穿修鍊服才能去上早課,而早上他又沒提醒我就讓我出門的話,我就能預知到,自己肯定不需要穿修鍊服了!接着,還能推理出更多的信息出來……”
這麼一想,隋便倒有點期待那聲音能跟他多說兩句話。他第三次走出寢室門,到隔壁喊上張嘉,一塊兒去吃飯。他們兩人御起劍,飛出了半山腰的寢室樓,和其他弟子們一樣,貼着樹梢,前往山腳的食堂。
漫山遍野的,到處都是去吃午餐的小弟子,他們穿着雪白的常服,像片片雪花那般御劍飄着。蘭梅派裏頭,需要吃飯的人都是修為不高的,修為高的師兄師姐和長老掌門早就辟穀了,日常消耗的能量不需要從食物里獲取,除非有特別需要,才會專門到食堂一趟。也正因為如此,蘭梅派里的胖子幾乎全是低修為的,高修為的人身材都保持得很好。
路上,張嘉見隋便臉上總掛着淡淡的笑,心情貌似不錯,好奇地問道:“剛剛師傅跟你說什麼了?”
“師傅說,儘管我有被奪舍的可能,但反過來講,我的元神能藉此得到足夠的鍛煉。”
“什麼?你都開始煉神了?”張嘉傻眼了,在飛劍上晃了兩下,“那可是師兄師姐們學的!難道師傅傳給了你什麼秘法?”
“沒有。”隋便說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等那聲音告訴他可以吃飯了,因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必定能吃上一頓午餐,然後回寢換修鍊服,到山頂參加下午的修鍊。
可他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吃飯的消息,心裏頓時感到不妙。就在這時,那聲音忽然開口說話:
“隋便行至半路便停下了。”
該死,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是飛劍壞了,還是食堂關門?最好不要給我搞出什麼大問題。
隋便連忙提醒張嘉:“張嘉,那聲音說我會停下來!”
“那……停還是不停?”張嘉有點手忙腳亂,飛劍搖搖晃晃,像極了剛學會開手動擋的新手。
隋便的眉頭擰了起來。他腦袋裏快速過了一遍停下飛劍的可能原因,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叫的還是個女生,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他扭頭一看,見到個穿着她自己衣服的女孩駕着飛劍朝他猛衝過來,似乎是失控了,正驚慌失措地叫喊着。
一個兩難的選擇題擺在隋便面前——如果他不停下來,自己和張嘉就能完美避開那女孩,火速進食堂飽餐一頓,但是那女孩可能會一直飛到山下,一頭撞死在守護山門的結界上;如果他停下來,自己肯定會和那女孩相撞,兩人都只會受傷,可自己不但吃不了飯,估計還會把昨晚吃的也撞吐出來。
隋便必須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靈機一動,想到了個餿主意:
飯是要吃的,人也是要救的,不過飯必須自己吃,人卻不一定要自己救。英雄救美這種爛俗的戲碼,雖然傳達的是正能量,但自己沒必要為此去強逞英雄,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把機會讓給別人嘛。比如說自己身邊的這位,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文文弱弱的張嘉同學。
“張嘉,好兄弟,停一下。”隋便毅然決然地回頭對張嘉說道,接着還特意轉了個小彎,把他的飛劍速度逼減,好讓他能立刻剎住。
為了能吃到飯,也為了救人,他決定把張嘉賣了,讓他和那女孩撞到一起。自古英雄救美,結局必是抱得美人歸,這也算是成全了張嘉了。
“啊?”張嘉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以為隋便讓他停下,是為了兩人可以合力把那個女孩給救下來,所以馬上就剎住了飛劍。
結果,他剛剎住劍,就看見飛在前邊的隋便和那女孩“嘭”地撞在了一塊兒。兩支飛劍碰撞在一起,迸出耀眼的火星,緊接着箭一般彈飛出去,落進下面的樹林中,一支插在了地上,一支插在了樹榦上。
隋便和那女孩像破麻袋似的也跟着摔進林中,壓斷了數十根樹枝,悶聲不響地暈倒在地,只留下空中一臉懵逼的張嘉。後頭“咻咻咻”緊隨而來數個蘭梅派弟子,都下了飛劍,落到地面上察看兩人的情況。
“這個女孩是誰?哪個宗派的?”一位穿着修鍊服的女弟子問周圍的人,“為什麼能飛這麼快?”
“不知道,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連飛劍長啥樣都不知道呢。先把他們兩個抬回去再說吧。”
幾個弟子七手八腳地背起女孩和隋便,張嘉也幫忙收起兩人的飛劍。可憐隋便終究還是如那聲音所言,被撞停下了。他好不容易才出一次寢室,正想吃頓飯呢,突然遭此無妄之災,被幾人又抬回了寢室,請來了宗門裏的醫師給他檢查。那女孩則被聞訊趕來的人接到了長老居住的木蘭閣中,估計是某個長老家的孩子。
等到隋便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實際上,他是被餓醒的,從早上到現在他都沒吃上一口飯,踏出寢室門三次,三次都被迫回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瞥見張嘉正坐在他床邊守着他呢。這使他感到萬分愧疚,都不敢看張嘉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鬼迷心竅,想讓張嘉幫他抗下這一擊,現在回想起來,這幾天受那聲音影響,自己開始慢慢變得不計後果起來。
“張嘉,對不起……”隋便弱弱地開口,想跟張嘉道歉。
“不!”張嘉搖頭,“是我不好,我不該聽你的話,自己停下來。如果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運氣擋住的話,你和少宗主也不會被撞暈過去。”
“什麼?少宗主!”隋便捂着發疼的頭,“她就是少宗主?她……她怎麼樣了?”
“不知道。我是偷聽到別人說的話,才知道那女的是少宗主,以前都沒見過。”張嘉噘着嘴說,“真是個冒冒失失的傢伙。”
“嗯。張嘉,你……吃了嗎?”
“還沒有,我等你醒了再去吃飯。你也沒吃吧?我去給你帶點回來。”張嘉說完,帶上飛劍走出了房間。
隋便扶着額頭,吃力地從床上爬起,盤腿坐正,調整呼吸,左手捏“臨”字印,右手捏“行”字印,嘗試運氣。他丹田處的氣海開始徐徐翻湧,逐漸沿着經脈流轉起來。
“天地自然,晦氣分散……”隋便念出口訣。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隋便飢餓的肚子幫他念出了下一半。他實在是撐不住了,兩頓飯沒吃,就算是想修鍊,也沒力氣啊,剛運的氣瞬間就泄了一大半,單條經脈都難跑完,更別說是運轉一個小周天了。
隋便只得愁眉苦臉地縮回床。他現在真希望那聲音突然說:“隋便去吃飯了,吃的是小雞燉蘑菇,魚香肉絲,白米飯,熱饅頭,豆腐腦,烤串,香辣炸雞,紅燒獅子頭,佛跳牆,小籠包,烤全羊……”
“我還是對自己太自信了。那個聲音說的話,無論如何都會變成事實,而且只針對我一個人,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有違抗他的想法。”隋便半躺着思考,“我只能從他的話里得到足夠多的信息,做好準備,等待預言的降臨……嗯,先記下來。”
他在床底下抽出紙筆,把今天和那聲音對抗的經驗寫在紙上:
“第一,到目前為止,那聲音所言皆成事實。下次聽到時,最好把他說的當成未來必將發生的事情來考慮,沒聽到時,就可默認某事未來暫時不會發生。
“第二,到目前為止,那聲音只針對我一人。我只能根據他的話推測其他人可能對我造成的影響。
“第三,那聲音只說結果。所以,我可以在省略掉的過程里推斷出一些信息。
“第四,那聲音可能也會忘記某些既定事實。這將是我與之對抗的制勝法寶。”
隋便寫完,又把這四條經驗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記在心裏,接着把紙筆放回床下。就在這時,隋便的房門突然“篤篤篤”響了三聲,不知道誰在外面敲門。
隋便剛想下床開門,就聽到那聲音開口說話了:
“隋便打開門,獲得了一本天級功法。”
什麼?!隋便被這句無厘頭的話搞得有點懵。天級功法,是最強一類功法的統稱,只要能夠修成,基本上就屬於陸地神仙了,放在古修時代,那可是人人都搶破頭的,可惜現在時代變了,天級功法早就爛大街,隨便去哪個書館都能免費借閱,甚至各宗門弟子都人手一本,還有大把大把記滿筆記的二手天級功法在集市地攤里賣,也沒見多少人專門買去修鍊的。
不管怎樣,先開門吧,看看是誰給我送了這樁“機緣”。
隋便打開門,發現外面站着個眼圈殷紅,頭髮凌亂的小女孩,灰白色的衣服上滿是泥土灰塵,髒兮兮的,赫然是中午把自己撞暈的少宗主。他嚇了一跳,以為她找上門來是要跟自己算賬,畢竟這種“主二代”基本上都是仗勢欺人的貨,喜歡不分青紅皂白把看不順眼的傢伙揍一頓。
隋便定住神,轉念一想,既然剛剛那聲音說了,我會得到一本天級功法,那麼可不可以以此推斷,少宗主是來賠禮道歉的呢?可她是什麼情況,回去連衣服都沒換就又跑出來了。
沒等隋便想明白,少宗主搶先一步,對他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小聲說道:“大……大哥哥,哦不,師兄,對不起,剛剛把你撞到了。”
果然是來道歉的。隋便瀟洒地一擺手,說:“沒事。你是不是有東西要給我?”
“你……你怎麼知道?”少宗主嚇了一跳。
“哦?我猜猜,難道是天級功法?”隋便來了興緻,想逗逗她。
“你……天啊,上師,不,尊師!”
少宗主嚇得臉都白了。她才多大,未卜先知的高人對她而言是無上至尊一般都存在,隋便突然給她來了這麼一手,頓時讓她以為隋便是個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