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善意的瞞騙
鄭寶兒一聲正氣凜然的威喝,使得人群騷動了片刻,但人們一看出聲阻止惡霸的不過是個嬌小的女子,而她身旁所站的男子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不禁大失所望。
那富家子弟轉過頭來一看,喝!哪裏來的女子,居然如此勾魂?雖然臉上矇著白紗,不過單憑那雙靈動彷彿盈盈欲訴的美目,他就可以確定這女子是個美人兒。
“銀子?本少稀罕那幾錠破銀子?”他彷彿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片刻后他才一臉淫笑地朝鄭寶兒所在的方向走近,口裏道:“看你那雙漂亮靈動的大眼睛,面紗下的容顏必然傾國傾城吧?美人兒既有如此姿色,何苦跟個病癆?不如跟了本少,好好享福如何?”
一語出口,寒皓臉上一片冰寒。該死的奴才,竟敢肖想他的女人!
他剛一揚手想教訓那富家子弟,卻被身旁的鄭寶兒給抱住了胳膊。他回頭怒視她,卻見她一臉堅決:“不許你出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與人交手。你要是不聽我的,我、我跟你絕交!”
幾句話就使得他放棄了動手的打算,他苦笑了一下只得將手放了下來,任由她緊緊的抱着。算了,就算他不出手,身後也還有鄭南他們呢。只要對方逼近到他和寶兒身前,鄭南他們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果然不出寒皓所料,那富家子弟剛朝鄭寶兒臉上的面紗伸出手去,兩名喬裝打扮的大內侍衛就動手了。鄭南之所以沒有出面,實在是怕暴露了寒皓的身份——這京城裏有太多人認得他了。
那富家子弟被狠狠摔倒在地上,痛的慘叫了兩聲。然而這實在是兩名大內侍衛手下留情了,否則他性命都難保。可惜他並不知道感恩,反而一骨碌爬起來,躲到了家奴的身後,然後——
“愣着做什麼?給本少上!把他們往死里打!”
鄭寶兒一臉同情的看着他,心想這世上從來就不缺不知死活的人。要是他現在立刻逃跑,說不定寒皓心情好還會放過他,不過眼下……就算他現在改變主意逃跑,恐怕寒皓事後也會讓鄭南查出他的身份,然後重重查辦,甚至連累家族。
寒皓臉色可謂是陰寒至極了,他的改變只為妻兒,至於在其他閑雜人等面前,他依舊是那個動輒發怒的暴君。一揚手,做了個‘咔嚓’的手勢。
那兩名大內侍衛瞥見主子下令,臉色一肅,隨後便齊齊出手將朝他們奔過來的家奴拿下了。順手,將那富家子弟點了穴,啪啪重重幾耳光算是臨死前的教訓。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本少、本少可是兵部侍郎之子,你們竟敢……哎喲!哎呦!”
兩名侍衛又是幾耳光伺候過去,然後便手起刀落,直直的將那侍郎之子的脖子給抹了。
可憐那兵部侍郎之子沒來得及報出自己的姓名,就這麼送了性命。也算他運氣不好,這幾年寒皓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之中,甚少出現在皇宮以外的地方,所以京城治安一時有些墮落。然而如今寒皓復出,五年來首次微服查訪民情就遇到這麼個惡霸,自然是要殺一儆百的了。
要是今天這姐妹倆沒有遇上寒皓一行人,只怕被這惡少搶回府後,一番蹂躪便會棄如敝屣。失了清白的女子,稍微貞烈一些的,便只能落個自縊的下場。再若不然,便會淪落風塵,以色侍人。
所以這兵部侍郎之子,死的也不冤。
然而鄭寶兒沒有寒皓看得明白,只覺得這樣未免太過殘忍了些,不自覺地輕喃了句:“是不是太殘忍了……”
她覺得這侍郎之子雖然有罪,可也沒有嚴重到死的地步。何況國有國法,罪犯應當交給官府來處理。就算寒皓是皇帝,也不該當眾殺人,讓這些百姓惶恐懼怕。
寒皓身軀一震,眸子一垂。身為帝王,他早已鍛鍊出了一顆比常人更加冷硬的心,只是她的看法,頭一次令他茫然了。他的鐵血政策,到底是對……還是錯……
“殺人了……天啊,殺人啦,殺人啦!”人群靜寂了許久,終於有人後知后覺的駭然叫了起來。
人群轟然散去,原先湊着看熱鬧的老百姓們紛紛逃竄,生怕那殺人不眨眼的一行人盯上他們。他們更恐慌的是,兵部侍郎之子被殺,他們會逃不了干係。
很快地便有巡街捕快趕來了,然而未等他們喝問出聲,兩名大內侍衛便亮出了腰牌,使得巡街捕快紛紛跪下。捕快們心中自是快慰不已,只因這侍郎之子惡名滿京城,他們一直苦於其家族勢力而不敢過問,如今這惡少好死不死居然惹上宮裏頭的人,也算是夜路走多終遇鬼了。
這會兒鄭寶兒側頭見寒皓臉色有異,登時也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忙搖着他的胳膊低聲笑道:“我不過一介女子,也不該管你們那些男人的事,這是你的國家,怎麼管理自然是你的事。”
雖說大都是討饒的意思,但聽在別人耳里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寒皓抬眼直視着她,眼中難掩傷痛。
鄭寶兒正待還解釋兩句,卻突然感覺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左側,不禁抓緊了寒皓的手,瞪大美目朝那人的方向望去。
這一眼望去,鄭寶兒渾身都輕顫起來,神情也瞬間變得激動無比。
“寒……”纖指指向那街尾,她幾乎語不成調:“那不是……那不是傅大……”傅大哥?她沒看錯嗎?果真是傅大哥嗎?
寒皓眼裏的傷痛迅速消退,他記起了此趟的真正目的,於是伸手將身旁女子一攬,轉身朝那對男女走去。邊走,他邊語含醋意地低語:“寶兒,莫非他是來找你的?”
鄭寶兒此刻也顧不得他也許會吃醋發怒了,只是緊緊的盯着前方神情溫柔似水的男人,卻忽略了那溫柔男人身旁還依偎着一名巧笑嫣然的女子。
直到兩對璧人面對面的站着了,鄭寶兒才確信眼前的男人果然是她那不辭而別的傅大哥。兩行清淚落下,她放開寒皓的手臂,哽咽着朝溫柔笑着的男人走近:“傅大哥……”
原本巧笑嫣然的女子突然往傅林俊身前一站,一臉防備的看着靠近的鄭寶兒,問道:“這位姑娘,請問有什麼事嗎?”
鄭寶兒一愣,這才注意到她面前站着的除了傅林俊之外,還有另外一名陌生女子。她復而看向傅林俊,卻發現他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而神情並沒有除此之外的激動以及其他。
“傅大哥,你可……還在怪我?”她只想到這個可能,忍不住又是一陣自責。
寒皓大步上前,宣告主權似的圈住了她。儘管知道眼前這個傅林俊是假的,可他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只因他所愛的女子有五年是對着這張臉皮展露笑顏的。
只見傅林俊一臉疑惑,看看鄭寶兒后又看看寒皓,最後環住了身前美貌女子的肩,溫潤的聲音透着疑問:“蘭兒,你認識這位姑娘嗎?”
那被稱作‘蘭兒’的女子轉身,頗為委屈地看着他,撅嘴道:“她明明喊的是‘傅大哥’,不是你又會是誰?難道,是你背着我在外頭惹的風流債?”
傅林俊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在女子額上啄了一口,哄道:“沒有的事,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大概,是以前認識的朋友吧。不過,我忘了很多事情,蘭兒是知道的,怎麼能跟我吃這種莫名飛醋呢?”
笑着擁女子入懷,他轉向鄭寶兒,禮貌的點了點頭:“這位姑娘,實在抱歉。在下生了一場病,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所以記不起姑娘與在下過往的交情。若姑娘是在下從前的故交,還請多多包涵。”
鄭寶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蹌踉了兩步,虛軟的靠在了寒皓懷裏。她顫聲道:“你……你不記得我了?”
“俊哥哥,你答應我只來寒夜國看看的。十日後我們就要大婚了,我們還是回沙國去吧。”那叫‘蘭兒’的女子急忙搖着傅林俊的胳膊,嬌聲要求。
傅林俊看了鄭寶兒一眼,遂點頭應允:“好,我都聽蘭兒的,我們走吧。”說完,他對鄭寶兒歉然一笑,牽着那女子的手轉身離開了。
“傅……”鄭寶兒想追上去,卻被寒皓給緊緊摟住了。
“寶兒,他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寒皓看着一男一女遠去的身影,心中十分沉重。或許,只有下輩子他才能還上傅林俊這個情了。
但為了讓寶兒放下心中的顧慮,也為了不使她知道真相后自責一生,他甘願隱瞞她一輩子。傅林俊在天有靈,想必也會同意他這麼做的。
“是我對不起他……”鄭寶兒哽咽着說出這句話,轉身撲進寒皓懷裏痛哭失聲。
寒皓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如果他還記得往事,只會痛苦一輩子。現在他忘記了,身邊也有了知心人照顧他,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寶兒?”
鄭寶兒哭着,卻也將寒皓的話聽進了耳里。不知不覺地,她停止了哭泣,竟隱隱的也認為——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頭,她暗暗在心中說道:傅大哥,既然你忘了我,我也不會再去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只會默默的祝福你……